第48章
他与血鸦门余下四人齐齐抬手作揖,脚下借力一踏,旋即腾空列站排开,怒喝道:“血鸦门弟子听令,随本座踏平旧修,以敌人首级告祭灰鸠长老!” 下方凝元凌空而立与列成兵阵的筑基一齐挥举手中法器神兵,升起无穷煞气! 赤神宫主不动声色地扫过身后数人,终是取出一副手鼓握在掌中,轻轻敲击几番,其下修士即血脉偾张,真元真气鼓动涌流,实力暴涨数分: “众弟子听令,出征!” …… 邪修大军以血鸦门弟子为首,既无太一元印大阵阻挡,遂迅速逼近湖畔三宗所在,如同潮水奔涌而来! 只是旧修不似他们心中所想那般慌乱,反倒风平浪静,未有一人出面应敌。 彭良身侧一分玄中期邪修见状,上前主动请缨:“大长老,我先上前一探!” “可。” 他得了彭良应声,从怀中掏出一副骨牌,向前行过三两步,正要拍入前方上辰宗山门,身后之人只见他身形突地一顿,骨牌从其手中脱离落地,还不等他们叫喊出声,这人后颈便现出一条血线,头颅冲天而起! 分玄中期,照面被杀! 彭良一时悚然,连声呼喊道:“旧修有诈,快撤,快撤!” 然而邪修大军压境如此之深,怎可说撤就撤,惊闻湖畔三宗之地一声“杀”令,积蕴已久的正道修士登时杀来,彭良等血鸦门之人首当其冲,瞬间为几位分玄修士所截,后头的邪修分玄大感不妙,欲要撤回原处观察敌情,却见天际金光蒙现,漫天锁链交织而来,将左右后路完全封堵! “伏象道友,你这手段倒是深藏不露啊!” 少女赤足而来,脚下遁光璨灿夺目,张口吐出一口真元,玉手从中捏出发丝一般微小的银针,落在掌中把玩,见伏象道人把住时机出手,将邪修俱都拦在锁网下,便笑着开口夸赞。 而伏象道人之神通,正是当日罗姣也曾施用过的《伏天万法锁》,后者不过凝元修为,所化之法相自然不如前者甚多。 “雕虫小技,但求能助诸位一二。”他神情谦逊,丝毫不敢在重霄十二分玄面前拿乔。 “哈哈,伏象道友言过了,”少女颇为古灵精怪,冲他大笑起来,“道友你且看我,将这些个邪魔道修士通通拿下!” 说着,便驾起脚下遁光,把掌中银针吹向无路可退的血鸦门分玄,那银针本极为细小,受她一口真元后霎时化作长枪一般,竟径直贯穿了一名分玄后期的邪修胸腹,使其口喷鲜血不止! 伏象道人惊出一脸异色,这赤足少女也不过同为分玄后期修为,对付起同阶修士竟毫不费吹灰之力,实是可怖! 他转回心神,屏气凝神控住铺展在天际的锁网,不叫任何一位邪修得以逃窜,心下更是揣度起少女方才那句邪魔道修士之深意,细想着,身后又跃起数人,苔冰与迟舟等大湖旧修也已加入战局,与邪修鏖战一处。 重霄门除几位坐镇山门的分玄外,其余诸位也不愿落下这手刃邪修的机会,众人只见那颈戴珠串的袒腹道人一手抚上肚皮,另一手撑在腰间,瞪目张开大口,邪修万般手段竟化作各色法光被他吞入,其颈上珠串亦紫红发亮起来。 袒腹道人肚皮越鼓越大,又见他大掌往肚上一拍,从口中吐出一道威势惊人的玄光,一邪修分玄抵挡不得,倒飞而出之时竟被腰斩两段! 且又有剑修号令飞剑齐出,御水修士凭空招来巨浪,总之各般手段齐显神通,叫人快要看花了眼去! 不过最为引人瞩目的,当属显露剑意的重霄门长老赵莼,伏象道人此番也是首次见她显出一身威能,踏御空中时,身后银白飞剑何止千柄,连分玄剑修也无法与其相较! 她一人挡在大湖战场之东,数百邪修凝元便不敢向前踏进半分,飞剑所往之地,血肉横飞,头颅抛起,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外如是! 赤神宫主眼看着这番景象,更是目眦尽裂,血河宝殿之变后,门中弟子死伤惨重,此番率领前来的弟子已将宗门掏空,若任由旧修这般屠戮下去,赤神宫往后数十年都将陷入青黄不接的局面中! 她心中几欲呕血,自身却也同样现在危局中,怒目环视周遭,将手中小鼓抛起,战中邪修即闻鼓声如雷,身上煞气滚滚难以遏制,赤神宫主银牙暗咬,奋起一掌向身前修士拍去,正与邪修鏖战的苔冰道人即身躯爆裂化成血雾,形神俱灭了! 一点还算要紧的事情 又失眠了……与其白白睡不着,不如来说个事情…… 写剑修的这段时间里,起初是热情澎湃灵思泉涌,越到后面就越开始烦躁焦虑,不想水文,调整控制节奏,纠正偏离的细纲……所有的一切已经把我原有的生活挤占得干干净净,大多时候闭上眼就是情节走向,看见评论区也不敢点开,日复一日增加的焦虑和不安…… 我码字很慢,简单的更新会占去日常生活一大部分时间,社交活动也因此从我生活里剥离,上学的时候尤为明显,一个人呆在寝室码字会有一种沉甸甸的失落……不知道哪时候起码完字开始有一种解脱感,然后想到明天又要继续码,就恨不得夜晚再长一些,最后就成了永恒的失眠。 有时候也会想写是为了什么,追溯到刚开始的时候,好像就是想讲一个自己想到的故事,没想过签约,没想过有人看。后来剑修的成绩越来越好,承载了越来越多的期望和赞许,我一面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感到肤浅的沾沾自喜,一面开始被这座大山死死地压在山底…… 身体也是一副老样子,或者说是一副烂样子,熬夜熬久了心跳急促时会有刺激的濒死感,卡文卡久了写不出就会急躁易怒,总之没怎么快乐过(除了怀着忐忑心情点进评论区发现有夸夸时)。 说这么多也没有其他想法,总之让我慢慢把它写完吧……要过年了,脱不开的事情很多…… 现阶段的计划是,先加完该加的更,一月份缺勤记录会在书友群公布(要看的可以加一下书友群),之后再补缺的更,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活动了,大家量力而行,只要不看盗版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哦对了,今天会有更新。 希望能赶紧睡着……已经很久没在三点之前睡过觉了…… 章三百八七 战中 下方作战之人亦有苔生派弟子,眼见掌门遇害,更一时心中慌乱,手下不察,登时便被邪修借机斩杀了去。 那等邪修本就是浑不在怕的,杀了人后顺势就当众抽魂祭炼,化为自身所用,正道修士眼睁睁瞧见这幕,心头也是急怒,两方新仇旧怨累积一处,斗法阵仗较先前更为激烈数倍! 赵莼战守一方,不欲与分玄相争,可她战绩亮眼,面貌又无遮掩,跟随在赤神宫主身后的几位六壬塔分玄脸色一变,当即便认出她就是那日闯入千壶殿,重创少宫主宿归,还毁去传承至宝赤身真身的始作俑者! 为保征伐旧修一事能成,他等还没有将这事告知赤神宫主,只待战事结束,其返回宗门再行交代,到时一齐商议如何解决,是以如今赤神宫主宿瑛还并不知晓赤身真身已被毁去,连宿归也命悬一线的消息,她只疑惑为何一向喜作壁上观的六壬塔长老,近日会突然态度大改,几乎是倾巢而出地奔向阵营中来。 而六壬塔分玄所打的主意倒也不难看穿,击败旧修瓜分密泽大湖之际,必然是看各方势力出力之多少,战绩之优劣,血河宝殿之变后,赤神宫元气大伤,此番征伐与血鸦门、罗刹大山等势力出力相仿,这若在赤身真身未被毁去之前,六壬塔分玄也是颔首同意的。 可现今至宝被毁,赤神宫底气已失,急需在旧修手中狠狠搜刮一番,以满足后日之存续,想到此处,几位分玄长老是怎么也坐不住了,连忙奔赴战场,欲从其余邪修宗门手中撤下一大块肉来。 他们早已猜到那日御剑而走的女子是旧修中人,只是不曾想到她犯下如此恶事后,竟还敢大张旗鼓现身人前,更别提像今日这般大肆屠戮神道宗门弟子! “还未去寻你,你倒是自己送上了门来,看我将你抽魂剥骨,来祭我赤神宫至宝!” 黄眉老道大手一张,掌中竟扑出一道灰光,眨眼便织出一张天罗地网,向赵莼卷来,瞧他的意思,更想将赵莼活捉,而非当即斩杀。 赵莼自也察觉到上方之变,心中却无半分慌乱,仍旧招引飞剑斩落邪修弟子头颅,亦如她所料,那天罗地网还未近身,就被一道剑气迅速搅灭,而剑气主人剑锋一转,又循着法术的来势追到黄眉老道身上,两人登时就缠斗到一处,法光与剑气撞出滔天声势,周遭修士只得远远避让。 这人不是亓桓,但赵莼也认识,正是那日雷钧殿中上前观摩剑意的一玄剑宗分玄之一,其名为秦云岫,论实力虽次于亓桓与另一位剑修,但凭着护体剑罡仍能与黄眉老道杀得不分上下! 有十二分玄在,她实是没有后顾之忧,可在战场上大展身手,而气剑一道最通群战,两千余柄飞剑贯入乱战之中,凝元邪修竟无一能稍作抵挡,多是才目露惊恐,就被削下了首级来! 她实力惊人,正邪两道修士皆看在眼中,前者备受鼓舞,激战之斗志无疑大涨,而后者胆寒心战,皆都疯魔一般想要避开她去,往往是飞剑未至,交战的邪修便自乱了阵脚胡乱蹿走。 心乱之下,如何还能谨慎防备,及至赵莼四周少有邪修踪迹,多数都已避去他方时,脚下已然堆了尸山尸海,其内连元神都为剑意所摧灭干净! 邪修拢共带来凝元三千余人,斩于她剑下的便不止半数,更有戚云容等人在后招架作战,不过是几刻钟的功夫,三千凝元就几乎被屠戮一空,更休提数目更加庞大的筑基邪修,他们与同为筑基的旧修弟子作战便罢,若天际稍稍落来一丝凝元交战的余波,就可令数百人灰飞烟灭。 曲意棠等人并未参战,而是坐于山门内静观此番战事,不光是她,林一封、齐伯崇几人亦未出殿,旧修中实力在分玄中期以下的修士,除去主动请缨的白山客,多数也留在了殿内,他们自知不是邪修对手,且他等宗门内往往也只得这么一位分玄,如若失去这一尊倚仗,多年传承怕会毁于一旦。 便像是那败落于赤神宫主之手的苔冰道人,她虽早已为苔生派寻好后路,但此番陨落必会给此宗一个巨大的打击,及至再有一尊分玄出世,苔生派才能逐渐寻回昔日风光。 是以殿内分玄将此幕关于眼内,心中又是好一番忧心后怕。 旧修分玄是顾忌宗门存亡,重霄几人却并不如此。 大湖修士皆以为此战终结即算圆满,唯有曲意棠等人知道,这一战只能算是踏平三山五湖的号角,在此之前,能存下一分实力便最好存下一分实力,到时一路踏破万千邪修宗门,才可算是真正结束。 不过眼前这数万筑基,三千凝元杀干净,也算是削减了邪修几分实力,至于那最重要的…… 众人皆瞩目向空中望去,那是分玄修士的战场,千般手段齐出,不是便有修士陨落其中! 白山客与迟舟道人同在一处,他们一人乃初入分玄,另一人也只分玄中期,不甘在殿中枯坐,便一齐请命入战,携手之下,也已斩杀了一位分玄中期的神道修士! “这些神道修士不知修行的什么法术,真元与元神都较我等强悍几分,若不是我二人联手合力击敌,怕是要吃了大亏。” 迟舟道人眼神阴狠,咬牙点了头,分外同意白山客之言,与他二人交手的那名修士并非神道分玄中实力强劲的一类,却也叫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未遇赵莼之前,白山客凝元时与旧修交手也是同阶无敌之态,有时亦可做到跨越小境界斗法。 许是如今晋入分玄,小境界间的差距更为明显起来,且神道修士法术神通独特,从前少有听闻,饶是身边有迟舟道人相助,他也觉得与其交手颇为吃力。 视线一偏,两人皆惊觉分玄战场以外的地界中,胜负已是颇为明了,旧修一方死伤无几,神道那边却已全军覆没,零星几个性命犹存的,因被伏象道人锁网神通所拦,最终也只得饮恨于旧修手下。 章三百八八 血玉净瓶 既如此,战局能否顺利终结便汇聚于分玄战场之上,白山客与迟舟道人相顾颔首,又是悍然迎上一名邪修分玄! 这邪修分玄亦不过分玄中期,瞧着实力与落败于二人之手的那人分不出高下,对付起来应当也不算太难,白山客随召出瑞兽大印笼于四方,待迟舟出手将其降服斩杀,亦如先前一般。 而被困于瑞兽大印下的邪修身份并不一般,她生得一张芙蓉美面,手中驭使法器乃是一尊血玉净瓶,指尖轻击瓶身,便能从中唤出狂蛇乱舞般的血流,将修士生生绞杀其中,亦可从其七窍钻入,用不着三个呼吸就能将其吸成人干! 她修为算不上高深,论净瓶法器之珍贵却少有旁人能与之相较,这实是因为此女为千壶殿护法,自幼伴着赤神宫主修行进境,两人关系亲近,在赤神宫的地位亦因此格外超然的缘故。 迟舟二人不晓此理,定了念头要将她斩杀此处,且七藏派《瑞兽镇玄大印》一法正出自昆行山传承,对邪祟之物多有克制之道,她唤出的缕缕血流竟有些不大得用,被迟舟直接探手抓握在手中,用力一扯,欲要直接将其拖拽出净瓶。 千壶殿护法咬牙急怒,不得已挥指斩断血流,才能叫血玉净瓶不脱手而去,见迟舟难缠,而白山客明显是初入分玄不久,真元沸动浮躁,不曾凝聚沉定下来的模样,她眼珠一转,忽地上前作出与迟舟道人对掌的姿态,另只手紧紧捏住瓶颈,蓄势待发。 越往后的大境界中,小阶间的差距亦变得越发明显,此也是修士境界越高,越阶而战便越难发生的原因。 一位分玄中期修士欲要倾尽全力对掌而来,白山客要想抵挡绝不可能,迟舟眼神一厉,连忙大喝一声推掌过去,只可惜掌风激烈,有贯穿云层之势,却是扑了个空! 原来那千壶殿护法腰肢一扭,竟如水蛇一般转了攻向,手掌往血玉净瓶猛地拍下,这回倒不曾唤出血流,而是星星点点肉眼难视的血珠,向白山客面部七窍射去! 迟舟二人虽不知净瓶威能,但也能从这女子几乎凶厉的目光中辨出此招必是杀招无疑,情急之下,只得迅速挥起袍袖,以将飞射而来的血珠挡下! 然而千壶殿护法手段亦是高明,方才邀迟舟对掌便是为了让他倾力而出,减少对白山客一方的分神,眼见血珠逼近,再要回转相护已是来不及了,白山客蹙眉抬手将大印召至身前,却不料血珠异常诡异,径直穿过瑞兽大印,向其唇鼻钻去。 他挥手拦下八成射来的血珠,但仍有数滴防备不下,甫一沾至面庞,即化作蠕动的血色小虫,飞速窜入七窍。 白山客突觉身上血流涌动,一时更有头目晕眩之感,当下也知晓了血珠的古怪与功用,连忙催动真元想要将其逼出,但那小虫好似附骨之疽,从七窍钻入后便直接化散在通身血液中,根本难以分离出来,更枉谈将其驱出! 迟舟道人瞧着这一切,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眼见白山客已然面色苍白如纸,正好解决掉手下邪修的庞万将其肩头一抓,一只大如蒲扇的宽厚手掌便向着白山客面门盖去,他手段十分惊人,连四周的风都在鼓动张合,随着颈上珠串神光一现,便听他闷喝一声,大掌向上一抬,几只蠕动着的血红小虫就被引出白山客七窍,“啪”地捏爆在掌心! 经此一事,迟舟二人倒也无心恋战,连忙脱离了战场返回上辰宗山门修养,且如今战事已然进行至激烈截断,他们还能招架的敌手大多已被斩落,剩下尚在负隅顽抗的神道修士显然不是他二人能敌过的,倒不如就此罢手,免得伤损更多。 千壶殿护法看见过庞万顷刻吸入各般法术入腹的景象,知道此人实力极强,面对他时,不由也有了避战之意。 她欲不战而逃,也要问过庞万的意思,其一向憨厚的笑颜今日竟有几分狡黠之意,手中法诀一掐,千壶殿护法便觉脚下沉重无比,莫说遁逃,更是连移动半步也难。 庞万这是在逼她一战! 千壶殿护法目光向身旁扫过,血鸦门、罗刹大山等势力中一齐来此的修士都已陨落不少,且就算性命尚存,也多是自身难保,不会冒险前来搭救,而赤神宫长老八人,现下竟也只得三人存活,皆都狼狈不堪,面色凝重,至于赤神宫主,她一人招架两名分玄修士,其中正有实力极强的赤足少女在内,更是无暇旁顾。 她只有分玄中期修为,面前一脸憨笑的胖道人却高出自己一个小境界,斩杀同阶修士更是轻松自如,叫人如何不胆战心惊! 庞万一向是个好顽乐的脾性,所修吞天秘术也偏好于被动反击,故而僵持片刻,竟也见不到他稍作动弹,千壶殿护法暗恨此人戏耍玩弄于她,更知道等到对方出手自己必是没有活路,抬手将血玉净瓶往掌心一倒,利落地把瓶中之物喂入嘴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而庞万眼力过人,虽只得一瞬间,也看清了她倒出的东西,眼神中霎时便带上浓重的厌恶之色,大改先前被动姿态,飞身贯来一掌! 那物重霄十二分玄都谈不上陌生,正是谢茯苓施用过的元神邪物,千壶殿护法吞服这枚邪祟气息尤甚,其上通天业障难以忽视,与已被斩杀的几位六壬塔长老相较也丝毫不逊色,可见赤神宫主对其偏爱颇深! 她服下元神邪物后实力大涨,却也十分谨慎于和庞万交手,掌风袭来之际,连忙动弹僵化的两足抽身躲避,倒也不曾受得什么伤损。 躲过一击,千壶殿护法更知晓不可一味防守,遂将净瓶抛至空中,只见瓶身眨眼就化为三丈长,一丈宽的大小,其中奔涌出粘稠血河,如同血龙一般环绕在庞万腰身,将他肚腹死死压牢! 庞万张口吸入血流,她便催动净瓶泄出更多,两方你来我往,只看谁先招架不住! 章三百八九 破点 滚滚涌来的血河旋聚如柱,水龙一般被庞万吸入肚腹,千壶殿护法脸色渐渐苍白,隐隐有慌乱之色现出,手中血玉净瓶本法光大作,如今也肉眼可见地黯淡数分。 她心中当是明白,自己与庞万的差距难以估量,正面与其较劲只能是自讨苦吃,在法器神通消尽前,必须另寻他法! 双方僵持之际,千壶殿护法骤然探手一抓,五指狠狠向内收拢,环绕在庞万腰身的血河忽地翻涌起来,似一条血红绸带般不断像肚腹挤去,虽是法门粗劣,却未必没用用处! 庞万所修神通乃是在腹中自成天地,修为境界越强,腹中天地便越强大,越完整,及至通神期圆满将入洞虚期时,便可直接化出此门神通造就洞天世界,而寻常修士还需寻觅世界之本,方可成就洞虚。不过这乃吞天秘术大成圆满之能,庞万如今只得分玄境界,离那般修为距离甚远,腹中不说天地,便是连一方小域也比不得。 未成归合化出道台神像,吞天秘术仍旧与肉身相连,此也是为何庞万会身形肥大,肚腹浑圆的缘由。 故而千壶殿护法挤压肚腹这一招,确是让庞万眉头猛蹙,吞吸血流的动作旋即便停了下来。 只不过庞万身为江榜修士,怎会轻易被她寻到弱处,忽见他大掌往腰身血河一拍,紧紧缠弄而来的“绸带”即荡散成段,庞万见此,也不继续吞吸那净瓶中倾倒而来的血流,反而提起胸膛,猛地向后仰去,鼻洞中贯入两道气流,张口吐出一道赤红光芒,直直向对方爆射而去! 这一击几乎化用了先前吞吸的所有,威能之可怖,令千壶殿护法面色发白,两腿直颤,当即一拳锤在瓶身,将血玉净瓶瓶口朝着庞万打出,更打着叫净瓶吞回赤红光芒的主意。 可事实并非如她所料那般,赤芒贯入瓶口后,霎时就叫她气血上涌,胸口一震,腥甜直接涌上喉头,浑身真元都开始胡乱窜走,经脉穴窍更是张裂得发疼! 千壶殿护法猛震几番,大道一声不好,下刻那瓶底就轰然爆裂,血玉残片四射绽开,赤芒竟然完全穿透整个净瓶,朝着她面门打来! 她吞服了元神邪物,神识甚于往常许多,见赤芒难以拦下,立刻便身躯错开,令其贯穿在肩颈位置,虽也鲜血喷溅淋得半身浴血,但总好过面门死穴受伤,以至于性命难保。 受此重创,千壶殿护法气数已然将尽,庞万定是不愿将她放过,利落起手压下,就欲将其灭杀在此! 不想掌风未至,却是一道赤影先来,空中爆出一声急喝,唤着“婵溪”的名姓,那同裸足少女与伏象道人缠斗着的赤神宫主,竟生生冲出包夹之围,将庞万袭来的一掌拍去。 他先是暗暗惊讶于赤神宫主实力出乎意料地强悍,复又明了婵溪应当就是面前邪修的名字。 两人必是关系非同一般,这才叫赤神宫主敢冒险出手搭救。 宿瑛心中焦急,直将婵溪收入袖中,才稍解慌乱,回身视见伏象道人与裸足少女追赶而来,庞万又作出吞吐神通的姿态,而赤神宫前来于此的分玄业已所剩无多,便知道此战神道修士败得惨烈,已至溃散之相。 她双目赤红,再是有滔天大怒,一人已不可逆转局势,恨恨间,通身真元化为冲天光柱,向困阻众人的伏天万法锁击去,众人亦霎时知晓其遁逃之意,却听伏象道人惊呼一声“这如何可能!”,那倾注他真元构筑,几乎称得上坚不可摧的锁网居然节节溃败,半个呼吸便裂出一道孔隙。 孔隙虽小,在赤神宫主这等分玄大圆满眼中,却是与大门直敞无异,她不知施了什么秘法,天地间凭空卷起一震血雾,正与正道修士鏖战的几位赤神宫分玄便顺着雾风入了她的袍袖,遂见遁光一闪,众人眼前哪还有赤神宫主的身影?! 裸足少女投出银针一探,不由咬牙气道:“人不见了……跑得倒是快!” 秦云岫也赶了过来,摇头言道:“应当是极为珍贵的保命手段,适才遁光亮起之际时,逸散出来的气息已然甚过分玄大圆满了。” 他们论过几句,皆不得不承认,赤神宫主手段确实十分高明,那手鼓法器更是神通惊人,无论与人缠斗多久,她都好似真元源源不断那般,半分不见疲惫。 裸足少女略微消解心中愤然,瞥见伏象道人神情怔愣凌于空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由劝道:“伏象道友不必太过自责,她手段惊人,又与你修为有差,此番成功遁逃只能说是我等防不过她使出的底牌,与你干系不大。” 而伏象道人却连连摇头,目中神光摇摆不定:“不对……不对!” 他忽地大步冲到众人面前,定声道:“那光柱乃真元所化,伏天万法锁本可轻松应下,只是撞击锁网时,真元忽地涌入其中,向着锁网中一百零八个隐蔽的破点冲去,这才令锁网现节节溃败之相而非完全破碎,而若不以破点相击,就只会造成锁网破碎! “此也是我派《伏天万法锁》唯一正确化解之道,除本门修士外,不可能还有旁人能洞悉这一百零八破点!” 他话方落,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各般揣测涌上心头…… …… 那厢赤神宫主一张粉面煞白一片,飞快踏着遁光返回山门,等到行入六壬塔,才挥袖将几位长老与婵溪放出。 六壬塔共十二位长老,此番四人留守,另八位都前去参战,与赤神宫主起初带去的三位分玄,共十二位分玄离开,今日就算并上宿瑛自己,也只有五人侥幸归来,且袖中四人无不受了或大或小的伤损,重者胸腹大开,血肉与脏腑模糊一片,便是轻者也满身浴血,疲态尽显。 见此惨状,四位留守长老立时上前喂服丹药,助其止血定神,间隙发问道:“宫主,我派弟子何时返回?” 宿瑛体内真元大失,又因施用神通而气血不足,斜斜了发问者一眼,发出几声嗤笑:“都死了。” 章三百九十 终于 “除了你见到的,都死了。” 她径直入了塔内,随意寻了座处躺倒,方才遁逃所用的神通会抽干她体内气血,如今不过还剩一层肉皮,连原本丰腴的面庞都凹陷了进去,锋利的眉目即更显凶煞。 六壬塔长老等人听其语气便知这妖女正在气头之上,也不敢多做招惹,顾自收了眼神回来合力救治。再不多言,只暗暗痛惜于数万弟子,几欲呕血。 赤神宫主从怀中取了细颈瓷瓶出来,倾倒出一粒散着腥气的乌黑丹丸,看也不看便喂入口中压在舌底,数过五个呼吸后,身上气血才逐渐重新升起,她鼓动的心跳微微安定,复又从座上站起走到婵溪身前。 其肩颈处的穿透伤口业已止了血,只是伤疤黑红一片仿若灼烧之态,至今仍不断向她面容与胸腹攀去,赤神宫主只消望上一眼,就知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婵溪手中的血玉净瓶唤作血手佛,若不入修士血肉还好,一旦自伤处或七窍染上,就会化作一种毒性极强的血引,直至燃尽修士通身血液方才能解,此物本为赤神宫主所有,只是宿瑛已有子母坐神鼓在身,便将法器交由了千壶殿护法婵溪使用,不想今日竟是反过来伤了她自己。 宿瑛凝神坐定,祭出真元浮于掌心,而后翻掌镇在婵溪肩颈,其黑红溃烂的伤处即蒸腾出阵阵血雾,逐渐将两人尽数笼罩,方见一只肥硕的血红肉虫从中冒出,最后砰然爆在宿瑛掌下。 婵溪发紫的面庞这才现出丝丝血色。 气血尚未补足,又费了很一番力气救治部下,宿瑛脑中鼓胀,识海阵阵发疼,丹田更是嗷嗷待哺,一连吞服了数枚补充真元的丹药还不得用,焦急之下,也只能想到在宿归手中的赤神真身。 “少宫主呢,可出关了?”她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将仍在昏迷的婵溪收入袖中,心知宿归若成功出关,必然已经迫不及待进入战场中来,毕竟出征密泽大湖一事,他较旁人都来得积极许多。 不过,旧修隐藏了如此滔天战力在大湖中,还不声不响如此之久,至今日一战打得神道修士措不及防,元气大伤,宿归没赶上也算是幸事一桩。 她抬脚就欲往千壶殿走,身前却急忙窜来一道战战兢兢的身影。 “少宫主他……他就在六壬塔中。” “怎会到这里来?”宿瑛神情一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头突然涌起一丝不妙之感,“他可突破分玄了?”说罢便要直至往内行去。 宿归前一遭便是突破分玄失利,导致道基崩毁而死,幸而有赤身真身护住其元神,才能等到她找来可供夺舍的肉身,不过如此施为下宿归元神已然极为孱弱,夺舍时对识海也是一大伤损,若此回突破还不能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夺舍重修了。 那长老并不敢拦她,面露焦急之态紧紧跟随其后,一面说道:“……还未。” “还未?”宿瑛心中一紧,玉手提起身后亦步亦趋之人,另手便强硬轰开六壬塔闭门重重,“他有赤神真身在手,先时也与我信誓旦旦地保证突破一事必成,怎会——” 本是极静之地,骤然响起倒吸凉气的嘶声,宿瑛也没想到他会伤得如此之重,通身皆以缚灵宝物镇压,阻流经脉,封镇丹田来保最后一丝生机不从中逸散,而走近了一看,宿归胸腹处贯穿伤痕上,却还萦绕着一股锋锐冷冽的力量,就仿若是生长在其皮肉中的一般,始终挥之不去。 谷她以掌去触,那力量利如刀刃,霎时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汩汩鲜血涌流冒出。 可见血痕不浅! 宿瑛捏握成拳,掌中血痕亦复合消散,她心头惊疑不定,因这力量并不算十分强大,至少使出这手段的人与她还很有些差距,不过那股无视差距的锋锐感却实在令人心惊,若是宿归直面上此人,生死的确难料。 她本以为宿归乃突破失败而致今日惨祸,如今看来,倒是另有原因在了…… “他体内生机已不可留……赤神真身在何处?” 长老听她问起宗门至宝,萦绕在心头久久未散的恐慌终于得以纾解,不由涕泗横流道:“宝物,宝物本在少宫主手中,不想那日奸人闯入千壶殿后,不光重创少宫主,竟连同宝物也一并毁去了!” 他从怀中取了镇灵的木盒出来,翻开盒盖,完整的血红小像如今已仅剩些拇指大小的碎块,徒留微弱气息在上,可供辨识出先前原物。 传承至宝被毁! 宿瑛气血未盈,得知这消息登时便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不住抬手点在额头,待心神稍定才道:“能有毁去赤身真身之力在身的人,怎会只对宿归下手而放过你们,你诓我不成?” 这话道出,那长老面上亦浮现出羞恼与惭愧,咬牙道:“她不曾对我等出手,实因只得凝元修为。”抬眼见宿瑛眼神凶厉,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她虽然修为不济,却能穿行于血河宝殿的风暴中,我等一时不察,这才叫她得手……” “凝元修士……”宿瑛指尖轻捻,方才锋锐至极的无名力量还笼在心头,“若是有这力量在身,宿归确是敌她不过……可赤身真身乃我派至宝,便是我也无法施力将其毁坏,她一人怎可实现,你们——” “要不是你在千壶殿设下重重阵法,他二人打斗六壬塔会感知不到?”一老妪受人搀扶而进,她亦随行前去与旧修大战,身上伤处较他人来得更轻几分,这才经受救治得以好转,“宗门宝物亦是你交予宿归手中,他为求突破不知引了什么东西进去,内里那东西有将宝物吸取一空,现已不知去处,若要论对错,你这徒儿脱不了干系!” 宿瑛目色微沉,心思翻涌下,知晓老妪所言并非凭空诘责,无论是宿归对征伐大湖旧修的鼎力支持,还是他突然闭入死关不肯交还宝物,又唤人全力布设阵法这诸多行为,都难以解释其目的。 事情种种,看似是宿归之私心,到底还是由她屡屡纵容偏袒,才至今日之祸。 六壬塔分玄齐立一处,目中或惊惶失措,或怒意满盈,她骤然避了众人视线,转身去看躺在榻上的宿归,他不过仅剩一双眼眸能动,其上满是求生之意,少见旧时缱绻,她忽而神思通明起来,苦笑道:“我以为我留住了,现在才知一开始就没有。” 说罢贯起一掌镇于其胸腹,那仅剩的一丝生机亦飘然而散。 说明 最近过年了开始走亲戚(近几天各种事堆在一起了)宽限我一点时间,还是老样子咱们没更的贴在群里公示慢慢补,没有进群的可以进一下,过年的时候会给宝贝们包红包过新年(亲亲) 章三百九一 干戈起 饶是大湖旧修并凡人数百万计,收拾起满目疮痍的山河仍是用了整整一日之功。 诸多葬身在密泽大湖境内的凝元、筑基邪修,其尸身非是凡人可轻易损毁的,就连腐朽风化,也得历经好些时日,故而须得由修士亲自出手焚化消解,方可除其隐患,毕竟不少邪修连骨血经络都已修行得满是邪祟,修为不济者贸然出手触碰,恐会沾染上身,有碍后续修行。 不过利害往往携伴而行,大量邪修的亡去,也留下许多可供旁人使用的资源。 储物袋与法器一类的正经战利品,多为大小宗门所瓜分,不过总有零星之物入不得宗门弟子法眼,就会被凡人或散修捡拾自用,总之掘地三尺,不会叫其有半点遗漏。 赵莼等人自不会屈尊降贵去做那搜刮捡拾的活计,在战场上大显身手的诸多修士,现今都已分坐入上辰宗议事大殿内。 此中以曲意棠为首,众分玄如众星拱卫般托着重霄十二分玄坐在阶上矮案,而赵莼之位恰在白山客下手,介乎于分玄与一干凝元修士的中间,这位置颇为玄妙,与分玄之座挨得极近,白山客只需微微侧身,就能与她交谈,反倒是同为凝元的邬华要离得远些。 殿内众人稍稍一望,须臾便能回过味儿来,这显然是觉得赵莼之能业已凌驾于所有凝元之上,可与分玄修士并坐一席,只不过到底境界有差,故而不曾令她直接坐于其中罢了。 这般想着,又忆起战场上她同时御起千柄飞剑翻飞斩邪的从容模样,众人更不禁背脊冷汗涔涔,心道还好此人是己方修士,若邪修中有这样一尊人物,今日凝元战场的惨状,可就要为之颠倒过来了! 旁人是怎么想的,赵莼大抵也知道个一二,只不过俱都不是此时该关心的东西,她凝神向曲意棠望去,对方亦还了个肯定的眼神过来,嘴角噙了笑微微颔首。 “诸位,这可是我大湖旧修数千载来从未有过的大胜啊!”空谷道人今日是神光满面,他少年时暗中出境闯荡过一番,知道邪修手段狠辣,实力超群,此番得胜后,更是尤感宽慰,从座上站起言谈,“只可惜……” 他语气放缓,目露沉痛:“苔生派的苔冰道友,胥宁山乐颐道友……乃至于我派竺坞长老,都已葬身于赤神宫修士手中,不曾看到今日之胜果。” 赤神宫八位分玄长老纵是被斩去大半,但论实力也不是什么寻常之辈,可在赤足少女、秦云岫等人手下过招的人物,诸如苔冰道人这等修士对付起来,便实属少见之强敌,因此而身死道消,座中人只觉可惜可叹,却在心中更加警醒自身,须得不断修行进境,才能在各般倾轧中保全性命,得证大道、 “诸位道友、晚辈尽可放心,我等乃大战中携手抗敌之友朋,决计不会作出趁虚而入,毁人根基之恶事,我上辰与重霄、七藏两派商讨后,愿合力庇佑在此战中伤损过大的宗门,所取之战利品亦会分与诸位重建山门,苔生派、胥宁山两处,我派与七藏会各遣一名分玄大修士前去坐镇,直至此中再有分玄诞生为止。” 有空谷道人一席话,座上出身于各大宗门的凝元修士心神大定,连连颔首起身,拱手向其言表敬意。 至于分玄修士,则心中颇为复杂,一面为着胜果欣喜若狂,一面又念着大湖底下所剩无几的灵脉,忧心往后的存续。 空谷道人将他等的神情看在眼里,挥袖将话头交由了曲意棠手中。 明眼人都能看出,若不是有重霄门的强者参战,光凭着大湖旧修几个出了名的老牌分玄,面对神道修士的狂风骤雨,怕是连一刻钟都扛不住,是以在曲意棠淡然捻拢宽袖起身时,两旁修士半点都不敢开口言他,一双眼睛聚精会神望向上座,待她开口。 “如今赤神宫已遭重创,分玄及凝元、筑基修士被斩灭众多,短时再无恢复元气之机,助战而来的罗刹大山、血鸦门一干长老及弟子更是全军覆没,神道修士势力中,仅剩下阎魔三殿以及零散的小型宗门在外,我等可趁此机会一举荡平三山五湖,重夺昔日疆土,诸位以为如何?” 她言谈间豪气干云,七藏与上辰业已提前得知了消息,不过真当听到曲意棠说出时,又是另一番震撼,更别提其余的大湖旧修,大半已是震慑在座上鼓足双目,喉舌犹如被扼。 自数千载前被逐入密泽大湖境内,多数人不说神道修士,即便是面对境外来的旧修都如临大敌,今日要叫他们向外征伐,无异于惊雷贯耳,打得人心几度发颤! 抵御外敌,与主动征伐,终究有所不同。 “我同意!”迟舟道人在七藏派中便是强硬的主战一系,为着灵脉之争不惜鼓动宗门向积威已久的和光门动手,现今大湖灵脉难存,他心念一动,就知向外征伐神道修士,乃是唯一有效的出路,“神道与我等之怨不可根除,只若大湖旧修仍存,我等与其就必有一战! “不趁着敌人积弱之时动手,难道要等着他们休养生息,卷土重来不成? “且诸位也都知道,太一元印大阵已将密泽大湖境内灵脉汲取八九成之多,便是不对神道动手,我等也撑不过几载岁月,数百上千年宗门传承,怎可叫其毁于一旦!” 前有豺狼虎豹,后是深渊千丈。 这便是如今大湖旧修的处境! 他们早已没有抉择的余地了! 殿内气氛迟重一瞬,便听见大掌拍在桌案的响动: “奶奶的,你们都这么说了,我曹成和还能当个缩头乌龟不成!” 这断眉修士身侧是个身着半袖的丽人,闻言轻笑一声,执起一把小扇法器:“死蛮子你都去了,怎么能少得了我。” “哈哈,贤伉俪要当豪杰,也得把我等带上才是!”说话的又是另一位旧修分玄,话中满是打趣之意,目色却极为认真。 而后又是几人出言谈笑,原是这密泽大湖中的分玄修士相互间俱都认识,此刻放下往日隔阂旧怨,愿往湖外一战! 曲意棠欣然目视此景,袖中已握起双拳,只待荡平此界! 章三百九二 乾坤动! 一面红金圆日镜,尽销云雾照乾坤。 三千万里血煞茫茫,而今初逢浩然开天地! 卯时三刻,三山五湖地表大动,各处邪修势力疑是地龙翻身,方压下心头不安,却不晓东边密泽大湖中行出了铁血之师,欲将山河重整,大势推移! 军阵由重霄十二分玄打头,其余旧修分玄随后,而重霄十二人又各自驾了一艘玄铁大船,其底尖上阔,首昂尾高,柁楼三重,有桅杆二,旁设翼板,若再添上几弯巨大号角,就是赵莼初入重霄时,在鲸骨城所见的御空战船了! 不过那等战船可抵御海上邪魔,渡三寸海而战,远非眼前十二大船可比,赵莼叹笑一声,今日所遇之敌,亦远远抵不上海上邪魔,倒是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了。 此回出战,凝元以下尽数留在大湖中,唯分玄凝元两境修士坐船而出,依着曲意棠的意思,一是为了保住河堰小千世界正道修士的火种,为了往后壮大,二则是大战在即,实力不济者反会成为累赘,此理众人无不赞同,便叮嘱了自家晚辈弟子互相照抚,莫要生事。 以防邪修偷袭,便又留下迟舟道人与白山客,后者在与千壶殿护法交手时重伤未愈,此战又尤为凶险,以坐镇之名留在密泽大湖中,七藏派无需多想就答应下来。 故而正道修士之军并不如赤神宫主先时所领的修士大军数目众多,行走起来犹如烟海滚动,但论声势,十二艘玄铁大船之威,已能荡平四野,叫万万生灵为之肝胆俱裂! 密泽大湖外,为邪修与凡人共居之地,前者数量到底更少,多数占据崇山峻岭建立山门,凡人则扎根在平原河川等开阔地界,汇聚而成了诸多大小不一的国与城池,便于农耕,与赵莼出生的那方小世界颇为相似。 不过赵莼出生之地受的乃是战乱离散之苦,是因皇权至上,武者林立而起,此界百姓所受之祸,却是邪修作乱,将其视作圈养牲畜,每逢年限一到,就像那丰收的稻麦,可供征收一回,或从中攫取耕种出的灵米灵蔬,或直接掠夺凡人本身,竟还知晓不能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道理,与国中王权相勾结,以便于统管山门周遭凡人。 而凡人又哪里分得清正邪两道,在他们心中,只若是飞天遁地,呼风唤雨,那便是仙人到了,要掠去活人祭品。 这日天地忽然昏暗,抬眼再不能见半点天光,一轮红日被深深黑幕所遮,有人大呼天狗食日,待黑幕逐渐拉开才知,遮蔽天穹的竟然是横渡空中的大船,每一艘都足以碾平城池,撞碎山岳,好不宏伟! 他们心头巨震,惧道仙人不守十年之约,竟是才征了祭品又要前来,直至大船行过,城池完好无损,百姓眺望天际时,才心觉不同。 “那是什么仙人!” 有人奔走急呼,指着大船外的修士惊道。 原是十二艘玄铁大船外,有数人御剑而行,明灭穿行于云雾间,足下灵剑在天穹中划过道道惊鸿虹影,与百姓们素日所见的邪修大不相同,叫人看了没有心悸之感,而是奇异的崇敬。 大船行速快于一般的凝元踏空行走,是以多数凝元修士都坐船而行。 只是剑修不同,他等御剑飞行乃是同阶修士难以匹敌的奇速,且又灵活自如,不似驾驭飞行法器那般耗费真元,故而赵莼等人便自行一处,不与众人一起乘坐玄铁大船,落入凡人眼中则成了神通莫名的仙人。 剑修至剑气境就可御剑,重霄门到此界来的剑修俱可如此,大湖旧修便少见这般剑修了,他等只得在大船上远远凝望过来,目中满是羡意。 亓桓与一玄剑宗秦云岫两人到底是分玄境界的剑修,论速度不知快上凝元期的左司逢多少,他摇头暗叹一声,身侧忽地掠过一道微风,惊觉抬眼时,踏在黑剑上的束发剑修已然接近亓桓、秦云岫等人,与其并驾齐驱! 要知道他们并非停留等待,而是飞速前进着的,后来之人要想赶上,速度无疑比他们更快! 再定睛去观那束发剑修的神情,见她神情怡然,与闲庭信步般行走无异,左司逢不由暗自咂道一声:“以凝元之身强追分玄还能后来居上,剑意之威果真恐怖!” 比他更能直观感受到此理的,应是前头御剑的三位分玄,亓桓、秦云岫,以及一玄剑宗另一位剑罡境剑修,陶陵。 他们目露羡意,同样是剑气御剑,赵莼却比旁人来得更为平和自如,脚下黑剑就像平地自起,不用剑气托抬那般自然。 “听说剑意第三重状态被称作无为,到那时剑修自身便是一柄剑,挥袖即是剑斩,行走正如御剑,甚至吐息都能斩下敌首,就是不知是何滋味了!”秦云岫所说,重霄世界剑修无不知晓透彻,只是甚少人达到过,遑论施展于常人眼前。 “入微,求败,无为,剑意本就难悟,这三重关更是一重难过一重……听说那位寂剑真人便在求败这一关困了足足二十八载,不知如今怎样了。”亓桓作为昭衍真传,太元道派许多事情自有听闻。 赵莼心中微动,寂剑真人裴白忆的威名,重霄无人不知,其所修行的离合寂灭剑道亦是顶尖剑道之一,威力超群,她与昭衍大师兄关博衍共为重霄金字塔尖的英杰,与须弥界主宗的风云人物也有一争之力,赵莼自知现在的自己绝非其一合之敌,但与此般人物生于同一代,也不由心中澎湃。 “想知道还不简单?”陶陵努了努嘴,“待我等回去,天剑台论剑就要再启,寂剑真人乃上届魁首,此次必会前去镇台,我派大长老亦将亲临,那可是剑意境之上的剑修啊!” 天剑台,寂剑真人裴白忆,一玄剑宗大长老,剑意境之上! 赵莼几乎血脉偾张,通身真元都被唤醒,所谓欲与天公试比高,不外如是! “哈哈!切莫再聊了,你们瞧,那是什么!”秦云岫玉指一点,赵莼等人心照不宣低眉一望,山岭中正是一处小型邪修宗门,此刻见了大船过来,遁出一位凝元厉声询问。 “尔等是何方势力,此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陶陵冷然一哼生生震碎脏腑,鲜血狂喷而死。 几人都能感受到这宗门最高实力只得凝元,便见秦云岫大掌一压,诸多宏伟建筑连同其中邪修霎时就灰飞烟灭,下刻化掌为拳捏起,内里凡人被浑浑噩噩移出其中,听得上方仙人告诫道: “邪祟已除,且自行返回家门去罢!” 他们不住热泪盈眶,当即跪倒叩首,口呼感谢,再抬眼时,大船便已行去极远处了。 …… 河堰历八月廿八,仙船渡空,灾厄尽除,天地乾坤变,海晏河清自此始! 章三百九三 除罗刹 上 十二艘玄铁大船破过云浪,途经大小邪修势力不可计数,俱都被连根拔起,毁去根基。 三山五湖中,除北地大山与密泽大湖外,皆乃邪修盘踞之处,大湖旧修本有征伐四野,向中逼杀一策,但曲意棠却一心直往中部平顶大山去。众人只当重霄十二分玄欲一战定江山,而后再清剿其余地界,并不知此举其中深意。 重霄中千世界广袤无垠,有六州大地与诸多海域,却也得倚靠中州柱山连接天路,人族仙道更因此昌隆,故而上下两界的连接之处,就在于此界中凌绝四方的山岳,昔时赵莼能自横云小世界中来,便是天妖尊者以一具外化分身为代价,生生拔起连绵山岭,成为天梯之始,而若没有这些山岳,就无法开天。 是以每界承接天路的山岭,都有地之脊骨的称谓,其中最高峰更被冠以天柱之美称。 且三千世界又为上古仙人神佛所共筑,受建中立极观念的影响,柱山又往往是一界之中央,所以在重霄等人眼中,地处中央的平顶大山便很可能是河堰小千世界昔日的天柱! 只要成功占领平顶大山,恢复天柱盛景,即无须再大动干戈,可令与重霄中的强者直接从外破开此界,续接天路。 倒时河堰小千世界再不可惊动潜逃,重霄向内派遣分玄修士不必多有顾忌,邪修自然不成威胁。 “此界河川满目疮痍,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过来了。”邪修作恶不单限于人,征采地气,炼化血河,所到之处满是血雾煞瘴,而正道修士又素喜天地浩然的自然之态,如今山川被其毁去,也无怪林一封有此想法了。 曲意棠慨然一叹,倒不觉有何悲处,反是极为释然道:“续接天路后,天下正道亟待匡扶,那时必有许多修士愿意前来,大势都能复起,何况是山河呢,林道友自该宽心才是。” 每每收服一界后,重霄各宗门便会下界划分定下势力,乃至于开山建立宗门分支。 昭衍等超级大宗虽看不上小千世界资源,却不代表重霄世界里其余的大小宗门会放过这嘴边的肉,小界格局未定时,诸多资源皆乃无主之物,自收服而始的百年之内,多会引得一大批上界修士前去探索,既能获取资源助益自身修行,又能帮助下界快速恢复元气,与上界往来紧密。 在博闻楼杂记中,这段时间便被称为“化茧”。 不是每一位修士都能碰见处于化茧期的世界,如赵莼这般参与到收复小世界的人,成功之后还会另有一番馈赠,不过都是后话了。 曲意棠与林一封交谈一番,玄铁大船便横跨了诸多崇山峻岭,到了罗刹大山所在之地。 前方御剑的几位剑修率先有所行动,不等山门中的邪修反应,就已起剑杀入其中,以亓桓为首的分玄三人直往内门大殿遁去,见强敌逼近,殿中分玄邪修心神大震,连忙从居处飞身行出,与之战在一处! 赵莼遥遥一望彼方战况,剑锋一转便向着凝元洞府处纵身跃下,眨眼间便是十数人惊惶遁来,见她一副生面孔,又惊又疑,喝道:“什么人敢在我罗刹大山作乱!?” 这人手持巨钺,眉目凶悍,一身修为已至凝元大圆满,身上玄纹密布在虬结肌肉表里,可知是位极厉害的体修,十数位凝元邪修无不以他马首是瞻,齐齐怒目向赵莼张望过来。 他开口问话不过一个呼吸,赵莼答也不答,振臂一指就在其眉心处开出一个血洞,下刻这身量超群的大汉便在众人眼前轰然爆成齑粉,形神俱灭! 余下之人嚇得肝胆俱裂,转身欲逃,只是心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扼住,经脉穴窍内的真元为之停驻无法运转催动,直至剑气袭来斩落了他等的头颅,都仍未能逃出半厘。 十数位凝元被她轻松斩杀,罗刹大山的邪修已然提不起半分反抗之心,或尖嚎逃窜,或跪地叨扰,怎奈那剑修毫无留手之意,手掌张握御出千柄银白飞剑,不光是凝元,连筑基练气之流也全不放过,尽皆斩了头颅灭去。 赵莼有剑意在身,分玄中期的灰鸠也敢招架,像是白山客这类初入分玄的修士,面对她更是得好生掂量掂量自身实力,凝元修士又怎是其一合之敌,她无须行走半步,太乙庚金剑意随着神识笼盖一方,许多修为不济的邪修便直接身死道消了。 剑意震慑之下,稍有几分实力的邪修又嚇得动弹不得,迟钝一瞬,就被飞剑斩下脑袋来。 旁人只见飞剑穿梭自如,几个呼吸间半个山门都要被赵莼屠戮干净,饶是先前在战场上看过此番这飞剑夺命的情景,今日再观也丝毫不减此中震撼! 重霄凝元们自不肯屈于人后,天际遁光陆续闪现,戚云容等人也已动起手来,到底是溪榜英杰,即便不比赵莼,也不是区区小界邪修能敌的人物,罗刹大山在赤神宫主率领的一战中不曾伤损过多,而今却渐有宗门将倾之态了! 有赵莼等人在,亓桓毫不担心分玄以外的邪修,催起护体剑罡,便向一玄剑宗两人道:“秦道友,这二人性命贫道要了!” 他所说之人乃身前一对同胞兄弟,自身形与面貌都长得一模一样,修为更都是分玄后期,腰间挂着一串婴拳大小的圆珠,细看下才知那些竟是祭炼后的修士头颅,其上喜怒哀乐模样无一不有,邪祟至极! “好大的口气,就不知道你是否有这般实力了!”兄弟二人并非无名之辈,反倒早已凶名在外,又炼得七情六欲化元大法,更因此双双改了名讳,兄长唤作陈嗔,弟弟名作陈痴,共有嗔痴双煞之称。 他二人见亓桓亦不过同为分玄后期,自认兄弟联手无惧大圆满修士,心下笑其口吐狂言,目中蔑意十足。 陶陵哼了句井底之蛙,手中长剑一挑,便向着场中实力最盛的邪修战去,秦云岫见状只得笑着摇头,旋即目色微冷,剑光成网直盖在余下几位分玄初期、中期的长老身上! 章三百九四 除罗刹 下 嗔痴双煞盯紧了亓桓,心中亦是知晓剑修杀伐之能,即便觉得对方过于狂傲,出手时也不敢小觑轻敌。 陈嗔大手往腰间一拍,立时就飞出四五个婴拳大小的头颅,面上皆是惊惧之相,隐隐有幼儿夜啼声响动,叫人心头直颤。 几乎是同一时刻,亓桓眉头蹙起,神识探到那些个头颅上面,竟叫他心底蔓出些许怖意,昂扬战意轻微削弱几分。 剑修元神已算修士中至极坚韧的一类,亓桓又是第四境剑修,位在江榜之上,元神强度绝非同阶修士能比,眼下连他都会受到邪法影响,就知道旁人来了会如何中招饮恨其中。 须知凝心定神乃斗法极为紧要的关窍之处,若是连心神都无法守住,又何谈镇定对敌? 既心有惧意,随之而来的便是慌乱、退避之念,一步退,步步退,这些许的惧怕,多数时候就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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