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乌吞雷 “自然为真,我七藏说好取岁收二成五,必然只取二成五,分毫不会多!”迟舟道人身子微倾,声音放缓,“实不相瞒,适才在下已访得岐灵山,说服其改契归于七藏之下。现今我派已得分玄坐镇之派三处,于大湖中当算稍稍有了些底气。” 苔冰道人斜斜睨他一眼,心道是何止有底气,和光门作为湖畔大宗之一,也不过只得三处有分玄坐镇的宗门,七藏派得此三宗,就意味着额外多出三位分玄战力,有了问鼎密泽大湖湖畔的资格。 不过……先是岐灵山,而后又到了自己这苔生派中,七藏派的祸心,可远比她想的更大。 “道友过了我派,可是要向伏象宗去了?” 迟舟道人见她话中有话,便也不再遮掩,直言道:“伏象宗与和光门来往甚密,改契重投一事,想来也难成。我派所求,不过是束缚伏象道友,令他莫要作无谓的顽抗罢了。”伏象宗历代掌门,都会从上一代掌门手中接过伏象的道号,是以伏象二字,又为此宗掌门的代称。 果然! 苔冰道人心头一跳,自群幽山后,终究是又有一宗不堪灵脉枯竭之患,欲要对湖畔大宗动手了! “和光门传承两千多载,仅次于上辰,道友可真有把握一定能胜?”问出这话,苔冰道人方觉心口一松。 诚然,她与苔生派依附于和光门下,为其驱使。但如今宗门是何景况,又与和光门关系如何,她也并非不知。 分玄后立得苔生派在小瀑旁,距今已是两百三十七载,传承短暂,底蕴不丰,宗门实是她一力扛起,若无她以分玄实力坐镇,比起其余小宗或也有诸多不如。和光门肯以伏象、岐灵两派之礼待苔生,不过也是为了自己这位分玄修士罢了。 等到她寿尽坐化,苔生于和光门,就变成了那弃之如履的存在。 苔冰道人心忧于此,却也无可奈何。 “十之八九。”迟舟道人望了眼端坐饮茶的赵莼,底气遂又足了些,“只待剪除和光门余下的羽翼,自是手到擒来。” “我派不愿参与到贵派与和光的争斗里来,”苔冰道人暗暗摇头,目露忧虑之色,“道友也知,苔生派已是强弩之末,一旦我寿尽坐化,分崩离析只能是必然之事,此时树敌,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她迟疑一瞬,复又说道:“贵派与和光交战之际,我亦不会出手相助,如此可好?” “话虽如此,若是和光门以契书相要挟,道友是否能真正避此一战,还当两说。”上宗给予其庇护,底下依附的宗门不仅要年年上贡,还得在战时充当战力,听上去虽是颇为不公,但在密泽大湖,乃至重霄世界中,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无多质疑。 契书受天道所感,即便是苔冰道人不愿出战,也不能违逆契书上的协定,和光门更可以此断定苔生派叛变,令天道降下雷劫判罚于此。 “若是真的要从此战中避离,道友只有毁契这一法。” 苔冰道人脸色大变,与岐灵山那位分玄一般,甚是顾忌毁契改契后的天雷之劫,见迟舟道人步步紧逼,心下亦有不忿。 “不过无事,此位重霄门长老,能力抗雷劫,不叫道友受难,道友你看如何?” 她闻言立时转头看向座上女修,对方亦是抬眼过来,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示意迟舟道人之话无错。 见赵莼不过凝元中期修为,苔冰道人脸色便带了些疑色:“此话当真?” “岐灵山那位道友,就是以此法改契的,在下愿为她担保。” 苔冰道人沉吟许久,看过殿内三人,心中暗有算计,先不说这重霄门的赵莼如何,便是如今的七藏与和光,就已逐渐分出了高下来。 失去岐灵山,和光门的分玄战力即减去一位,反倒是七藏派补了一位上来,若自己不出战,即便七藏不对伏象道人动手,和光这边也只有四位分玄,七藏则是足足六位。 就连下一代弟子,绍姜也是败于白山客手中。 她唯一担心之处,是湖畔另外两宗是否会出手参战,昔日群幽山的下场谁人不知,得罪了湖畔大宗,在密泽大湖中的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久久无声后,苔冰道人银牙一咬,应道:“我可以应下此事,毁去契书,但苔生派不会投在贵派门下。”如此,七藏若败,宗门虽也会受其责难,但却不至于逐出大湖。 “可。”虽未得到这一尊分玄战力,却也令和光门有所减益,敌人的弱小,就是己方的强大,迟舟道人立时颔首同意,殿中人便皆都站起身来,看其取出契书。 赵莼一整身形,上前接了契书,如何力抗雷劫,苔冰道人自也分外好奇,目光自契书交接的一瞬,就牢牢锁在素衣女修的身上。 只见她信步行出大殿,到了殿外一处空旷宽敞的地中,单手一握,就有火光显现,将契书燃成灰烬! 几乎是契书毁去的刹那,苔生派万里无云的天际,便开始游动阴霾。 劫云黑紫,厚重而繁密,随其越聚越多,四野就像是入了夜间,只是不见星子,唯有浓重的暗色。 雷光的出现并未带来光亮,因为其亦是黑紫,闪动在劫云中颇为邪异。 苔冰道人修行四百余年,但也不曾见过如此景象,只觉那层云中跃动的雷电,仿佛要击在自己心头,令人无端生出几分恐慌。 处在劫云正中下方的赵莼却不显惧意,雷劫已在酝酿,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幽紫近黑的天雷惊破天地,垂直击落下来时,她才并出两指,祭出一道玄光,向天际轰去! 那玄光在暗色中本也平平无奇,脱手不久,竟化出一只通身金红的鸟儿来,尖啸着振翅高飞,雷劫劈在其两翅,其背腹,立时就被金红的灿光吸纳,它不曾削弱此鸟,反倒令其势头更加高涨,后把尖喙张开,生生将余下的雷劫尽数吞入腹中,餍足一般地振翅荡开劫云。 白昼再临! 只待雷劫消散,金红鸟儿便又缩成小小一团玄光,落在赵莼指尖。 章三百一一 拜宗伏象 苔生派弟子并周遭百里内的修士,俱都驻足观望这金乌吞吃雷劫之景,其间无人敢私语议论,皆是心下极惊极畏,乃至失语。 “这重霄门赵莼,究竟是何方人物,按理说,有此威能,早该在大湖中扬名了才是。” 苔冰道人忍不住开口向七藏派二人询问,迟舟道人便轻声答她; “她与那身后的重霄门,俱都来自大湖之外,在此地立宗尚不足一载,道友那时正在闭关,自是不甚知晓了。” “原是如此。”苔冰道人心中更惊,大湖之外乃是神道修士统治的地界,旧修在其中如同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能在那处存活下来的宗门,也难怪实力非同寻常了。 她暗自沉吟,不知今日这摇摆不定的举动,是否让苔生派错失了一个兴盛的良机? 正想着,身侧迟舟道人却又开口:“此派内有分玄多位,凝元修士亦是强悍无比,山客数日前曾与赵莼斗法论道,却是败下阵来。而后又见数位天赋异禀的凝元,皆都实力不俗,后生可畏啊!” 白山客输了? 她向身侧望去,迟舟道人口中不敌赵莼的白山客,倒是十足镇静,虽是仍留存着平日里的桀骜,却不似往常一般锋芒毕露了。 看来是真的…… 苔冰道人暗叹一声,先是惊异重霄门与赵莼的绝世之能,而后又感叹道,和光门绍姜败后一蹶不振,七藏派白山客倒是不曾被磨灭意志,两者高下立见,亦能从中观出两人身后宗门的走向。 “赵莼不负众望,已将雷劫应下。”素衣女修信步而来,神情轻松,仿佛应的不是天道雷罚,而是掸去两袖尘灰一般。 “有劳。” 迟舟道人颔首应声,念及三人又有伏象宗还需前去,便向苔冰道人起手辞别:“我等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道友了,而今契书已毁,道友自可领着贵派坐定山头。” “自是如此。” 众人对当前结果都算满意,一行一送,竟是不动干戈就出了苔生派,较岐灵山轻易得多。 …… “宗门的意思,本是要让你邀战七藏派白山客,待将其击败,得了大湖凝元第一,便允你承继伏象道号,定下你下一代掌门的身份。”青须中年细细讲道,忽有眉头蹙起,长叹一声,“不想数日前,竟是出了个重霄门赵莼,先于你胜过白山客。 “十数年前就定下的事,本不该随意更改,你若能将白山客击败,承继道号之事应当如常,但这几日门中议论纷纷,多是觉得败了那白山客还不够,须得拿下大湖凝元第一,才能继任掌门之位。” 他面前跪坐于蒲团的修士,是个双十年华模样的女子,长眉入鬓,眼似圆杏,乌发尽数束起,露出白皙的后颈来。 “掌门无须担心,”女子轻声劝道,目中极为坚定,“弟子数十年蛰伏修行,本就为了继承伏象,现今《伏天万法锁》已成,无论是白山客,还是那赵莼,弟子皆会胜下,不负掌门期望!” 伏象道人望着她,竟是带了几分悔意,叹道:“苦了你了,姣儿,以你这般绝世天资,若不是伏象宗势弱保不住你,何至于让你蛰伏至今……等你承继伏象突破分玄,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了!” 罗姣自也清楚掌门所说之人,出言安抚对方时,双目亦是含了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殿中静下几刻,门外突地有人禀道: “掌门,七藏派迟舟道人前来拜宗。” 七藏派? 伏象道人疑窦顿生,挥手令罗姣候在殿内,方才起身而出,整了整衣袍。 而作为来客的赵莼三人,业已在外殿坐等,人手捧着一杯灵茶,显得有些过分惬意。 知晓伏象宗掌门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迟舟道人捧茶之余,又在算计着待会儿如何开口,才能叫对方不立时发怒。白山客则是安坐在椅上,接受殿外几道视线的打量。 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前凝元第一人,伏象宗长老好奇也是常事。 至于赵莼,她放下茶盏,微微偏头将殿内陈设逐一扫过,最终将视线停在一处展开的屏风上。 其上是一幅祭祀图,羔羊被摆在祭案,四蹄都泛着金光,羊身有祥云图纹,只是两眼被挖去,剩下幽幽的血洞。本该是祈福的祭拜典礼,参拜之人却都是一张哭泣的悲戚面容。 绘制仙神时,世人总是会将神祇们画得尤为巨大,以区分其和普通凡人。屏风上的神祇却非如此,若不是他们身后浮动着七彩霞云,与参拜的凡人倒无甚区别。 一幅极其怪异的图画,绘在迎客之殿的屏风,摆放在离宾客入座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赵莼双眼微眯,暗自匝道画中真意。 “七藏派道友久等了!” 是时,伏象道人也已从内殿中行出,他蓄有长髯,脸型方正,眉目粗重,显得尤为肃穆。 论实力,其尚在苔冰道人之上,当为和光门一大助力,七藏派素日里亦是十分忌惮于他。 故而迟舟道人不敢怠慢,起身作揖道:“不敢不敢,今日不请自来,倒是在下叨扰了。” “说说何事吧!”等他径直在主座中坐下,众人才再次入坐。而伏象道人对和光与七藏的小九九心知肚明,看着对方面露犹疑的神情,对其今日之行的目的,也有了猜测。 只不过有了几分猜测,待真从迟舟道人口中听得“改契”“毁契”等字眼,他还是长眉倒竖,勃然大怒道:“你是在与我顽笑不成,我派与和光门定契至今已有千载,怎可凭你一语,就行背弃之举!” 他是出了名的脾性大,认死理,闻听了这话,立时就从座上腾起,断言拒绝了此事。 拂袖转身的一刹那,伏象道人瞳仁大颤不已,连袖中手指都捏得发白。 真正目的未成,迟舟道人如何能叫他拂袖而离,当即亦是起身相拦:“道友且慢!” 即便未能叫伏象宗改毁契书,也须叫他不能出手襄助和光。七藏掌门出行前,予了迟舟道人一件镇宗法器,待其施用《伏天万法锁》时,能反制其身,令他真元困锁九九八十一日,不能前来助战。 迟舟道人只凝元后期,对方却入得大圆满境界久矣,此战胜算不显,但七藏要的,也不是胜! 章三百一二 罗姣 “你要邀战于我?” 待迟舟道人话落,伏象道人负手立在殿中,不知是怒意压过了惊愕,还是惊愕止住了勃然大怒。 “以你之能,怕是捱不过我一掌,如此,你可还要战?”他目含蔑意,嗤道,“七藏派存的什么念想,其它诸派不知,我伏象还会不知么,这几日归附在和光之下的宗门,被你等收去不少吧,他们怕了你七藏,我伏象可是无惧!” “如何战不得?便已此方世界为誓,一炷香内分胜负,道友胜,则叫七藏避出和光千里之外,再不生征伐,在下胜,七藏与和光战事若其,道友就不可出手参战!”迟舟道人成就分玄亦有些时日,俗话说泥捏的也有三分火气,何况还是一尊分玄修士,被对方话语一激,当下也生了微怒。 只不过怒是怒,该说的却一分没少。 一炷香中分胜负,便是要对方全力施为,如此才能催使镇宗法器,反治其身。 而那句“以此方世界为誓”,还是出行前赵莼所告知。 迟舟道人不知其中底细,但见她如此笃定以世界作誓会更甚于天道契书,心中就信了几分,今日正好道出,在伏象道人身上一试。 “贵派自千载前便依附在和光门之下,千载以来对其可谓是言听计从,不敢忤逆半分。今日不敢应战,可是惧怕和光门以契书降下天罚于此?”迟舟愈讲愈激烈,最后竟是大笑几声,指着身后的赵莼道,“如此倒还不如就地改契,归附于我七藏派下,这位来自重霄门的赵莼赵长老可不畏惧天罚一说。 适才岐灵山、苔生派,都已在其协助下改毁了契书,和光门下三派分玄,现也仅剩道友一位了!” 伏象道人见他蓄意以言语激人,面上作出一副怒态,心中倒是惊疑不定,等他眼神在赵莼与白山客身上走过一遭后,竟是缓步上前几分:“你就是重霄门赵莼?” “正是晚辈。”素衣女修自不避讳,拱手就是一礼,神情中却不见寻常修士那般的敬畏之色。 “原来数日前那一战,是叫你二人不打不相识,还叫贵派与七藏走到一路去了……”他从赵莼与白山客身前走过,忽地驻足转身,向面上满是戒备之意的迟舟道人言道:“我与你战,别人还道我是以大欺小,蓄意打压你这小辈。” 伏象道人话锋一转,又言:“既然今日大湖中赫赫有名的两位天才都在此处,我倒还有一法。 “我派有一弟子潜修多年不出世,而今功法初成,尚未有得一试,不如叫她与两位一战,两战俱胜,贵派便弃战和光,若任何一战败北,我都可依你所说,立誓不参与两派之争!” 殿中三人都不曾想到破局之处会在这里,当下互相视过,见白山客与赵莼皆点头同意,迟舟道人方才半信半疑地应下此事。 “如此,我便唤她过来,你二人也可决定由谁先战。” 话落,赵莼便转头看向白山客,对方神色如常,见自己视来,颔首传音道:“尚不知对方底细,赵长老实力在我之上,今日当由我先下场一试才是!” 定下此事,赵莼却是向着伏象道人开口道:“伏象前辈,晚辈对这殿中屏风多有感触,敢问是何人所绘?” 对方饶有深意地捋过长髯,应答:“正是那弟子所绘。” 是时,被其唤来之人也行到了外殿。 她身量不高,骨肉匀停,面貌不说十分俏丽,却生得端正自然,天庭比旁人额外来得饱满些,衬得整个人生机勃勃,意气风发。 “弟子罗姣,见过掌门,见过迟舟前辈。”适才在殿中,她已然知晓外殿发生了何事,故而又侧身对着赵莼二人揖礼道,“赵道友、白道友。” 赵莼见她肌肤饱蕴神光,关节处较常人更加粗大,从皮肤外能微微瞧见经脉的光华纹路,心知此些都是炼体修士的标志,是铸炼肉体时,灵气灌注其中带来的变化。凝元境界尚不能完全融灵气于骨髓,等到了分玄,这些标志就会逐渐消散了。 至于戚云容,同为炼体修士,她乃是天生的灵融之体,连灵根都能融尽肉体中,何况是这外来的灵气,自然也是没有像罗姣一般的皮肉表现。 不过……赵莼沉吟片刻,她所见过的炼体修士,唯有在出手斗法,引动通身真元时,才会在皮肉上显现出经脉的光华纹路,眼前罗姣却不是这般…… 她在识海中开始翻阅起博闻楼的典籍记载,那厢罗姣和白山客已是走出外殿,上了战台。 对于这么一个以前从未听闻过的人物,白山客也是十分好奇。 仔细想来,伏象派依附在和光门的上千年间,竟是极少出得一位出类拔萃的天才人物。门中凝元虽少见平庸之辈,但如上辰宗剑子、白山客、乃至于和光门绍姜这般的天才,却不曾有过。 上宗强征附属宗门天才弟子不算罕见,毕竟人往高处走,湖畔大宗能给予弟子的资源远甚其它。 如若说伏象宗令罗姣潜修是为避过强征,今日又为何令她显于人前,是两派大战在即,已无惧和光之威? 但罗姣本人又如何愿意困在伏象宗,而不向上进取? 诸多疑点,令白山客不得不严阵以待,甫一出手,就以貔貅大印迎上,与对方白净纤细的手掌对撞! 罗姣果真如赵莼所想,乃是一位淬炼肉身至灵气融进血肉的炼体修士,她爆喝一声,便见神光从腹下三寸涌起,顺着经脉纹路渡向掌心。那貔貅跃下大印,以头额撞来,与其相比显得尤为渺小的手掌,就像一点寒星,在貔貅眉心处点过,叫它吃痛倒飞出数丈之远! 好强的力量! 白山客心中警铃大作,单论力道来说,这罗姣竟又是一个如赵莼那般,凌驾在自己之上的修士! 他决计不敢轻看对方半分,以貔貅印试探后,便大手一张,黄烟堆聚,引出四座瑞兽大印在天际四方,貔貅、龙龟、神凤、麒麟,俱都瞠目怒吼,显出煌煌威势。 却见罗姣两手合起,隐隐玄纹从脖颈攀升而上,直至眉心。而她两只纤细的臂膀上,环环相扣而来,是耀目的灿金锁链,正是伏象宗镇宗秘术——《伏天万法锁》! 请假说明 我先跪下 作者本身是个身体不太好的人,前段时间因为休息不好(所以有过一次请假),现在头疼也一直在反反复复。 19号学校安排了疫苗加强针,我就没吃药。请假条还有一张了,今天身体支撑不住两更,就想着用在今天,存稿一更给19号手疼嗜睡的时候备下,这样作者的全勤就还能保住(磕头) 还是希望大家谅解一下每晚码字的学牲(泪) 章三百一三 冲灵法体 若一切变故并未发生,罗姣应当如伏象宗普通弟子那般,每日修行不辍,以期进境。 她本是三灵根修士,天赋寻常,亦不曾显露出过人之处。二十岁筑基后,为修习宗门秘术《伏天万法锁》,开始转为炼体一道,起初与常人并无不同,直至日日淬体炼血,忽在二十五岁之时,于洞府中经脉逆行,穴窍倒灌,昏厥于当场。 醒来后,就已在伏象宗地穴,被勒令禁止出行,并由伏象道人亲自授予秘术后册,让其潜修。 罗姣曾询问为何,但伏象道人未答,只道她修至凝元后,可告知她内情一二。 如此便是五年岁月。 练气到筑基用得十数年,筑基至凝元却只堪堪十载,饶是罗姣不甚知之,都猜测得出应是自己身上发生了些许变化。 “大湖中不容绝世之材。” 凝元后,伏象道人每每观得她进境,皆叹息不已。 罗姣心思细腻,从他口中辨出,不是伏象容不下自身,而是大湖容不下自身,这是为何? 掌门有智有谋,偏生到了外界眼里,就成了不通转圜,莽直易怒的固执之辈,这又是为何? 伏象依附于和光门下,门下惊才绝艳者,俱都送往主宗修行,掌门从未有怨言,从未见恼怒,但唯独让她不显于人前,暗藏在地穴之中。直至白山客成名,罗姣疑惑自身与他同为绝世天才,为何对方可以纵横四方,不作韬光养晦之举时,伏象道人目中竟少有地含上遗憾与庆幸: “他还远不够格。” …… “你还远不够格!”罗姣纤细的手臂环绕金锁,外露的肌肤俱有经脉显形,好似庙宇中供奉的神佛,飞踏上前,直入瑞兽四印之内。 观战者只见云层染上淡金,细看原是层层金锁交叠成网,她立于往下,双手并举向天,白山客起黄烟轰撞过去,那漫布的黄烟却停驻在其身外三丈,环游成旋聚状,难以破入近身! 不过挑衅之语,倒不至于令白山客鲁莽生怒,他面容中的凝重之色,更多还是为身上的压制之力而起。 与赵莼斗法时,只觉对方剑罡锋芒毕露,坚不可摧,一力压来时,如同秋风扫落叶,霎时将瑞兽大印席卷破除! 而罗姣更像那稳重的大山,镇压在天际,向下压迫而来,几令人有窒息之感。 白山客轻吼一声,手挥法印而出,大印上的瑞兽立时随心变化,从印上跃下,交错穿行,而印座飘然散去,化成黄烟渡入瑞兽庞大的身躯,众人便见天际奔腾的瑞兽又猛然暴涨几分,压来的锁网与其相比下,即显得渺小而纤细。 锁网与兽同在,不难看出是要行那困兽之举。 罗姣大手捏来,锁网立时环包,分作四处,将四只瑞兽分而困之。 伴“铿铿”数声,细细锁链竟是十分坚韧,在瑞兽皮甲羽毛上紧缚出道道痕迹,白山客心中微动,觉察出此些锁网捆缚得越紧,内里瑞兽的威能就被削减得越快! 他不敢耽搁,又是蹙眉捏出几个手诀,网下瑞兽即膨胀爆作黄烟数里,从细小的网眼中脱出,在其上方凝成一体。 《瑞兽镇玄大印》后册,可以四方大印凝聚龙相之身,白山客口称自身并未修得此境,但迟舟道人并七藏派掌门却是知晓,他早已在两年前就成就了龙相境界。 战赵莼时,他只觉两人差距甚大,对方必然藏有后手,给人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畏惧感,故而不曾显露此技。 今日罗姣亦在他上风,但白山客以为,此人压制倒不似赵莼那般可怖,以龙相之身对敌,未必会输! 那黄烟细化成片片鳞甲,又衍化龙足、龙须,穿行游走,腾云驾雾,锁网每要将其捆缚,便见龙身化黄烟,令其扑得一空! “不愧是我七藏数百年难遇的天才,只论这龙相一法,就足够镇压一代之凝元。且这秘术对于伏象宗《伏天万法锁》来说,更是深有克制之道,如此下去,那罗姣必败无疑!”迟舟道人微将心境定下,适才见锁网捆缚四瑞兽时,尚还有些忧心,如今倒是缓了口气。 赵莼神情未变,心下却不见松缓,她越看罗姣,就越觉得对方和戚云容有几分相似,并非容貌术法,而是气息…… 微微扫过负手观战的伏象道人,其肃穆冷峻的面容上,有大局在握的镇定从容,无论是白山客旧时威名,还是当下御出的黄龙,都无法令其动容半分。 “喝啊!” 罗姣开口震喝拉回众人目光,她两手回收,锁网即散作漫天锁链,环在其周身。 黄龙见威胁一消,立时便改转了方向,吼叫着向其攻来,它虽是黄烟化作,但白山客真元凝实,尤为厚重凝练的土属,黄龙身躯几乎是纤毫毕现,有若真身,那浩浩压来的龙威,将游云逼散,叫观战的弟子之流双腿震颤不已! 却见罗姣两指挑起,锁链竟从她掌心贯入,外露的臂膀上,经脉开始延展出锁链纹路,其上更有玄纹书写,每出现一寸玄纹,都令她实力暴涨一分! 赵莼心中疑虑顿时消解,眼中神光闪过,罗姣此人身上的秘密,她已知晓! 怪道自己觉得她和师姐戚云容有几分相似,只因她们二人都是特殊法体,而且法体出自同系,不过另有高下之分而已! 戚云容的灵融之体乃是灵根类法体中最为强悍,亦是最趋于完美,几乎没有弊端的法体,其灵根尽数融进肉体与根骨,是为天生的炼体奇才。但罗姣并不如此,赵莼观她凝元时尚有经脉光华外显在身,当是灵气不曾注进骨髓,博闻楼典籍中,曾记载到灵融之体的次等,叫做冲灵法体,就有这般征兆! 冲灵法体不由后天人为觉醒,先天觉醒的几率,可以说万中无一。它与灵融之体的不同在于,若不得法门压制,法体觉醒之时,灵根法力会自丹田倒灌,使经脉逆行,穴窍损伤,轻则沦为废人,重则当场毙命。而若侥幸保住修为,因灵根法力无法像灵融之体那般彻底,与肉体完全融合,亦会彻底在月余后消散,致灵根荡然无存! 是以上界中,只会在做好万全准备后,宗门长辈才敢帮助此类法体修士觉醒体质。 章三百一四 剑在鞘中 而若没有觉醒前的准备,意外自行觉醒者,多会沦为废体,反受其害。 眼前罗姣身在小千世界,难有宗门长辈提前探查出体质,寻来天材地宝为其锁灵,竟意外保住冲灵法体,没有散尽灵根,赵莼将其臂膀上的锁链纹路观过,心觉此因应当和伏象宗这一门《伏天万法锁》有关。 恰好的法体遇上能解其弊端的秘术,天时地利人和,方才铸就罗姣这一尊英杰级别的天才! “冲灵法体成功觉醒后,最为适合的无疑是金罡法寺《金刚罗汉经》,待到续接登天路,此宗怕是要按捺不住了。”赵莼唇角勾起,如此天才出在正道内,可见河堰小千世界的正道尚有一线生机,并未被邪魔修士压制到无法喘息的程度。 逆大势改运,并非不可为! 只是……她低低叹一声,白山客怕是要败下场来了。 果然,便如心中所想,罗姣足下踏出,其身一震,玄纹就从臂膀中震出环行,她不躲不避,瞪目爆喝,向着黄龙龙首轰然出拳! 庞大的龙身下,她是何其渺小,那五指都刻印着玄纹的拳头,像是微尘一点,看似连黄龙的吐息都难以扛住,却直打得龙首一偏,整个龙身鳞片翕张,定睛一看,半个龙首都被拳风打散成了黄烟! 白山客脸色大变,“哇”地闷出一口腥甜,他的本命法器与功法相合,为更好的驭使瑞兽大印,更是将神识炼就其中,眼下化出的黄龙,与他实是心神相连,和那本命法器一类几无区别。 受此重击,他是丹田激荡,识海巨震,只得立时凝神催动黄龙,使其环成防御之态。 但罗姣怎会容黄龙遁走,她飞身牵扯锁链,将黄龙困锁其中,白山客想要化成黄烟逃离,她却是两臂呈环抱姿势,玄纹字字飞出,贴在龙身鳞片,自其间逸散的黄烟仿佛触上了障壁,委顿收复在鳞甲中,不得出露,自也难以再次脱逃。 黄龙既已锁缚,她重拳之下,打得其哀叫连连,龙鳞散飞!握其龙须扯下,浩瀚龙威就像是大坝泄洪一般倾漏而出,罗姣两手把住龙须撕裂之处,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竟是生生将庞大的黄龙撕开! 白山客识海如同针扎,七窍渗出血迹,强撑三刻后,在黄龙彻底崩散之际,狼狈败离! 此战,罗姣大胜! 迟舟道人连忙上前将白山客撑扶,取了丹丸喂入其口中,再缓缓渡入真元,助其缓和伤势。 那手撕黄龙之景实在太过可怖,饶是他看着,都心惊不已,其余观战的伏象宗弟子,眼中更是饱含敬畏,他们少有听说过门中还有这般人物,威名赫赫的白山客在其手中,也只得含恨败退,照此看来,和光门大弟子绍姜、肃阳派惊鸿仙子,乃至于上辰宗剑子都不是这位师姐的对手! 就是不知,数日前同样胜得白山客的重霄门赵莼,又当如何了…… “伏象宗,竟是藏着一尊如此强大的天才!”迟舟与伏象道人对望一眼,其双目中微含满意之色,但内里又带上了几分担忧。只不过现下不是该细究这份担忧为何而生的时刻,他侧身望向赵莼,心忧道:“此人实力绝非一般天才可比,你可有十足把握?” 若赵莼再败,七藏派当履行与伏象宗的约定,避战和光门,多年心血东付流水! “有。”她向迟舟道人淡淡一笑,从观战之处缓步走出,右手向天招来,令对方尤为眼熟的金红鸟雀便灵动穿飞,落在指尖。 众人不管是否见过,都是此刻方才看清,那金红色的鸟雀,实是一只象征着大日的三足金乌神兽,本体为玄黑之色,只因通身笼在耀目的金红光辉中,才令众人以为其羽为同色。 那璀璨的神光,让赵莼仿若从天穹招来了红日,伏象道人不知为何,忽地紧紧提起一口气来,不自觉露了紧张之色。 凡是与此些传说中的异兽沾边,无论是秘术还是功法,较寻常一类都会威力倍增,七藏派《瑞兽镇玄大印》正是因其能拟化四种瑞兽,凝聚龙相之身,才致门下弟子实力远超其余宗门。 三足金乌乃大日真身,是为远古神鸟,其威能实非瑞兽能比,亦甚少见得能掌握此种玄妙神通之人。 白山客败在她手中,算不得冤! 金乌振翅几番,霎时遁作玄光,在赵莼掌中成就狭长一影,最终凝成一把中无剑镗,通体笔直的细长黑剑,有剑鞘封存剑身,使其间大半气息隐下。但仅仅是那逸散而出的些许气息,就令四野修士觉得热浪升腾而起,有同为剑修者,其腰间、身后所佩负之剑,竟是震动不已,欲要脱出剑鞘! 其中以入境剑修受的影响最重,他等需要以手镇住佩剑,才能令其安心留在鞘中,不至于出剑露丑。 河堰小世界中剑修少,入境剑修更少。是以见得此景,俱都不知是何缘故,只觉心悸不已。 若有重霄门的同袍在此,怕是要称道一声,此乃万剑朝宗之相,帝君在此,莫敢不从! 罗姣非是剑修,但敏锐的嗅觉令她心头一震,只从这些许气息中,就感受到了满满的危机。她见赵莼一步一步踏上天来,长剑却始终把在手中,不曾出鞘亮剑。 是故作挑衅,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令其出剑的资格? 她双唇紧抿,不敢如面对白山客那般先行试探,反倒是凝神屏气,血肉中涌动的真元不曾消退半分,一直保持在全盛之态。 伏象道人见状,眉宇间已是十分凝重,他了解罗姣的性格,论谨慎细致,伏象宗难有甚于她者。今日尚未战过就作出如此倾力而出的态势,可见定是强敌当前。 “她与我战,竟是从未认真。”已在迟舟道人护持下回转心神的白山客暗暗咬牙,即便声声告诫自身,莫要心生落差,还是忍不住有颓丧之感。 幸而有迟舟道人轻喝一声,令其心境定下,这才未曾被心魔所染。 那厢赵莼浑然不知旁人心中所想,她仍不亮剑出鞘,而是直以鞘尖指向敌首,朗声道:“我不欲欺人,你可先攻!” 四野又是一片哗然。 章三百一五 不速之客 罗姣也没料到赵莼敢如此放话,瞠目视来时,两臂真元便是轰然一抖,细小繁密的玄纹层层荡开,犹如小小游龙。 她踏空贯步上前,拳出若累,惊出轰鸣声响,灿灿金光在臂膀挥动间,有雷闪之相。 赵莼见其猛冲过来,倒也不躲不避,如罗姣先前面对白山客那般,只待人近了身来,才握着剑柄横推出去。纳在剑鞘中的长剑像黑色长棍,“啪啪”两声打在对方皓白的手腕上,直令得观战之人心头一跳! 他们忍不住定睛细瞧,那些个寻常力道难以破除的玄纹在长剑面前,好似松散的豆渣,只挥动两下,就向上或是向两边散开,使得长剑直接打上皮肉乃至筋骨。 罗姣吃痛一声,便欲要收拳抬肘回防,然而长剑不依不饶,又从上方敲下,“砰”地敲打在肘关节。而后见她小臂颤抖垂落,剑尖抓了机会上来,闷响着拍在左肩到颈下的位置,这一下,直叫罗姣双目紧闭,倒飞出十丈有余! 伏象道人脸色已然沉下,炼体修士本就为修士中近身斗法尤为强悍的一类,再加上门中《伏天万法锁》倒施于己身,莫说是打痛皮肉,哪怕是打开玄纹都是极难。便看那白山客,使龙相之身尚且无法破之,就晓得寻常凝元修士面对罗姣,是有多么无力。 但眼前重霄门赵莼,舍了剑修的真正利器,只以力道克敌,都打得罗姣毫无还手之力。她若亮了剑,何人还能寻了活路走? “凝元中期……”场下无论是两位分玄修士,还是观战的凝元之流,俱都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声。 太过可怖! 他等心惊胆战着长吁短叹,天际上的战斗却还没立时终结。 照赵莼看来,她方才的数道挥击,已能叫罗姣清晰地瞧出二人差距,眼前的斗法毕竟是点到即止,不应出手太过才是。 而罗姣踉跄着稳住心神后,强撑着把双眼睁开,见赵莼还是如出战时那般淡然地缓步行来,竟咽了咽口水道:“我知道我胜不了你了。”只几道击打,就已将力道震入骨中,她垂眼瞧着两手被打中处,断裂的经脉光华纹路,知晓这是皮肉中的真元被彻底打散,短时内难以重新凝聚,故而才有此言。 “但我要看看……你的剑!”颈下那一击,使得罗姣光开口说话就刺疼不已,此番场景令伏象道人哗然色变,连忙开口阻拦: “姣儿,莫要固执!” 十数年教养,他虽未正大光明收得罗姣进入门下,但彼此间,俨然已有多年师徒情分。伏象道人不敢肯定赵莼出鞘后一定能掌控住力道,分玄修士救是能救下,可须臾间震出的剑气还是会叫罗姣受下重创! 更何况,从门中递上来的消息称道,赵莼乃是实打实的第四境剑罡修士! “可。” 赵莼默然半刻,忽地点了点头,闲庭信步踏入罗姣近身,将长剑一挥,自剑镗处闭合的玄黑剑鞘竟开出一道两寸余长的小口,那澎湃的大日之气几乎横扫四野,此时乃暮色四合之际,蒸腾的炽热感却好似正午时分。 罗姣的血肉俱在喷薄燃烧,游走在经脉中的真元有若沸腾的江河,但因先前被赵莼打散了真元,不得运转周天,当下又使得她哀嚎一声,两手成爪状掐着自己的臂膀,口中冒出干渴的白烟来! 就在此时,赵莼鬓角额发微动,叫她立时上前一掌拍在罗姣肩头,直把对方打下天际,被候在一旁的伏象道人出手接住。 只下一息,一支白色箭矢就从赵莼鼻前分毫出擦过! 她面露冷嘲之色,抬手就挥剑而上,尚在鞘中的长剑仍旧锋锐不减,与箭尖相对,听得“咔咔”几声,就将箭矢自尖头到羽尾斩成两半,如同削竹! 伏象道人本还不明所以,见了此状,当下便知道这是赵莼救了罗姣一命,以罗姣先前那副模样,早已丧失防备之力,箭矢破空而来,能把她脑袋扎个对穿。 “藏头露尾的鼠辈,还不速速现身!”他喝出此言,心下当是勃然大怒。 隐隐暮色中走出数道身影,俱都身着灰蓝直裰,头戴墨色纶巾,站在为首之人身侧的修士,手持长弓一把,闻听伏象道人之言,竟嗤笑道:“伏象前辈数月前,还道在下的天资不可限量,乃是大湖中的俊杰,怎的今日改了口,以鼠辈相称了?” 他牙齿磋磨,一双吊梢三白眼冷冷看来:“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伏象道人深深喘息一口,沉声道:“绍姜。” 赵莼这才收了打量的眼神回来,知晓眼前手握长弓的修士,便是和光门当代大弟子绍姜,亦是昔年败于白山客手中,言笑间说到的丧志之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和光门绍道友,”赵莼长剑把在臂弯,两手交叠,轻笑道,“白道友同在下说过,从前一战尚不得痛快,后来本是要再下战书的,哪想和上辰宗剑子都战过不知凡几了,还未寻到拜山贵派的机会!” 凝元第一人的位置哪有这么好坐,白山客一坐十数年,被他斗败之人却并非毫无寸进,就如上辰宗剑子、肃阳派惊鸿仙子两人,几乎隔年间,便会前来邀战一次,“只有那和光门的当代大弟子,连脸都不敢在我面前露”,此乃白山客原话,未有一字遗落。 绍姜哪会听不懂赵莼话中深意,握在弓把上的右手紧了又紧,垂眼去看脸色仍旧苍白的白山客,心中暗恨。 “倒是学了几分伶牙俐齿,不知重霄门的道友是如何管教你些小辈的。”绍姜明显不是赵莼一合之敌,开口之人乃是其身侧锦衣罗袖,珠钗叮当作响的美妇,其年纪大约在花信年华,肤白而富有丰腴之美,两眼纤长上挑,鼻唇亦是标致至极。 “她是和光门太上长老绍蟠心,道号云华。”白山客传音过来,声音凝重,“与绍姜出自同族,是绍家的老祖宗。” 原来是血缘之亲,倒也解释了其对绍姜的偏护之举。 只是偏护归偏护,绍姜方才对罗姣起的杀意却是不假,伏象道人怒意难消,看向绍蟠心的眼神,亦带了几分怨怼。 章三百一六 僵持 但绍蟠心却不觉如何,当下探手就要来抓罗姣。 伏象道人哪会令她得手,反臂一挥,即打散了绍蟠心袭来的真元,沉声道:“此为我派弟子,道友还是莫要插手才是。” “王檀山,你老糊涂了不成,”她面色扭曲一瞬,几乎是怒极反笑般拧了眉头,“伏象宗依附在我和光门下千载,你敢叛离?” “自从领得伏象宗掌门之职,到今日已有一百七十一年,上宗吩咐我从来照做,甘心俯首为其奔走,初代掌门如此,传到我身上来亦是如此,只若能报得和光雪中送炭之恩,我等半分怨言也无,”伏象道人将罗姣扶起,额上青筋暴起,言辞间有撕心之感,“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从前是奉洺师兄,如今是罗姣,他们过后,又当是谁?” 绍蟠心今日来时,本是要与伏象道人联手,将七藏派二人和赵莼当场拿下,却不想疏漏反倒出在了这对和光门“忠心耿耿”的伏象道人身上。对方口中那什么奉洺师兄,她也不甚明了,只觉得是其不愿交出罗姣的借口,气得银牙紧咬。 “我奉掌门命令,前来此处缉拿罗姣、赵莼二人,你若识相些,就顺着掌门命令来,可免受契书雷劫之罚,若实在执迷不悟,可别怪我不顾旧时情谊了。”绍蟠心御出契书一张,心道好在掌门料事如神,猜到这王檀山或起异心,才叫她拿了两派的契书来,以作要挟。 然而伏象道人的表现却不似她心中所想,既未咬牙称是,又不见点头哈腰,而是肃着脸立在原处,应道:“我与七藏派对赌,若输了,就不能对其出手,现在罗姣并未胜下赵莼,赌约生效,我不能违背。” 倒是个软硬不吃的硬骨头,绍蟠心暗唾一声,被身旁的绍姜扯了衣袖:“老祖宗,莫中了他们胡搅蛮缠的计谋,契书为天道所见证,何等伟力敢与天道规则相较?不若引下雷劫叫其吃吃苦头,说不得他便回心转意,松了口去。” 不用绍姜说,她也正有此意,于和光门而言,无论是岐灵山还是苔生派,不过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依附之辈,可伏象宗相随和光千载,即便是仆从,也是千载难逢的忠仆,今日忠仆反咬,故而格外惹人生怒! 绍蟠心将契书执在掌中,挥上天际,不住冷笑道:“此道天罚,可是你自找的!” “和光门附属宗门伏象,忤逆上宗之令,肆意妄为,包藏祸心不浅,今向天道请罚,责其叛主罪行!”伴随美妇娇喝之声,暮色沉沉的天际竟真的开始搅动墨色旋涡,伏象宗弟子见状更是惊恐,如热锅蚂蚁四散奔逃。 “镇定!”将罗姣托付至迟舟手中,伏象道人这才步步向雷劫踏来: “今日之天罚,与我派弟子无关,俱由我一人受之,虽死无憾!” 他愈是摆出如此作态,绍蟠心便愈是愤恨,真元催动契书字文,只想天上雷劫下得更快些,将这叛主的恶仆击杀在此! 但墨色劫云中的雷劫,好似专为与她作对一般,时时闪动,却久久不曾降下,像旱天光打雷不下雨的假阵仗,叫苦苦等待的绍蟠心脸皮发紧。 终于,劫云中旋聚出了一方小口,暗暗有玄色雷光孕育其中,她还未舒下一口气,天地间不知生了什么变故,那雷劫犹如火苗被大手掐熄,墨色劫云亦随之尽数消散,漫漫四野笼在苍凉暮色中,像是从未有过先前劫云堆聚之景般,平静无波。 “怎么可能!”绍蟠心目眦尽裂,几乎要将心头所想的四字嘶声喊出,站在劫云之下的伏象道人却猛地忆起,与迟舟对赌时,对方咬定了要以此方世界为见证,可是和今日的异兆有关? 迟舟和白山客也是疑惑,不由抬眼向赵莼看来,见她顾自抱剑站定,面上并无讶然之色后,即敲定了心中想法,世界誓言,看来真是较天道誓更得用些。 而赵莼见天罚消解,却并不觉得今日之事就算了结。 伏象道人确是不能与绍蟠心联手不错,但天道契书的功用不可说完全不存在,其中的种种限制仍在加诸于起身,令其不能反助迟舟一方,只得从旁观战。 是以今日结果如何,还得看迟舟和绍蟠心战过。 对方亦是知晓这点,将怒意隐下后,便垂眼向七藏派二人看来,愤愤然收起契书,双手成爪就要转扑向赵莼。 罗姣她拿不下,眼前之人也在掌门命令中,羁押回宗,倒不算空手而归。 七藏派与重霄门为盟,迟舟道人见状,当即就轻身跃起,把真元大手拍散,绍蟠心料到他要出手,暗哼着御出一支毫毛大笔,二人便在空中来往过了十招。 大境界之间的差距,有若巨人与只通爬行的婴孩,饶是赵莼在凝元境界中号称无敌,也无法抵御分玄修士的拳风掌气。所以早在绍蟠心抓来之际,她就立时避退数十丈远,而后待迟舟与其过招,使得地动山摧时,她与绍姜此等凝元修士,业已各避一方,不敢轻易上前了。 论实力,在场三位分玄最为强悍者,必是伏象道人无疑,若非自恃有镇宗法器在手,迟舟定也不敢开口邀战。而绍蟠心瞧着倒是和迟舟不分伯仲,两人都是分玄,只看各人术法精进程度,修得神通秘术如何了。 赵莼细细看去,和光门不愧为湖畔大宗,传承两千余载的底蕴,和七藏派终究不同,后者引以为傲的《瑞兽镇玄大印》,比对方手中所显露的神通秘术,其实也并未高明多少。 反倒是绍蟠心所御的那支大笔,显然是炼器师精心所制,比神识融在大印中的迟舟道人要强上数分! 虽是同样修习《瑞兽镇玄大印》,可迟舟与白山客有所不同,他并非土属修士,而是水属,所凝聚的大印明显更为灵动柔和,在御守一道上十分得用,可攻杀上,就显得有些乏力了。 两人久久僵持不下,你来我往间何止过了千百招。 赵莼想,得寻一个破局的契机。 兀地,她抬眼看向了撑着下巴观战的绍姜。 章三百一七 败离 而绍姜也正好视来,瞧见赵莼眼神不善,当即就有了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他才起手作防,那厢赵莼便挥剑打来,剑鞘击在手臂,发出沉沉一声闷响,这方不算完,长剑顿改下落之势,反而向上一挑,自下巴将绍姜的脑袋抽得猛地上扬! 同绍蟠心一同来此的,还有数位凝元,此刻见赵莼突然发难,俱都御出法器,欲要上前抵御一二。 他等较绍姜尚且不如,又怎是赵莼的一合之敌? 只听得连连几声剑鞘拍打皮肉的闷响,伴着骨裂“咔嚓”的清脆,其中两位凝元后期的长老,便已四肢扭曲,从天际砸至地面,唇鼻都是一片血迹。而另两位凝元大圆满的,稍稍能闪避几分,见她实力远甚心中所想,就不由生了退意。 与和光门是迟早要对上的,赵莼晓得此理,故而破局之机虽在绍姜身上,当下也不想将其余人等轻易放过。 她翻手将长烬连鞘把在身后,左手并出两指在鼻尖前,轻喝一声:“呿!” 声音方落,剑气便唰然凝起,“噌噌”化成十六道飞剑,穿梭如影,轻巧在那两人四肢贯穿几个深深血洞,更因剑罡之力,使得剑气有若附骨之疽,狂暴地蚕食起两人血肉筋骨来! 虽未取得他们性命,但此般伤势,不用上好丹丸仔细着将养个一年半载,绝计是好不完全的! 自然,要杀他二人,于赵莼来说再是容易不过,手起剑落,就是个头身分离,元神泯灭。 可眼前他们身为和光门长老,是为敌不错,等到重霄借七藏攻伐和光的机会,拿下整个密泽大湖后,此中所有修士都将为正道助力。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即便将来续接了河堰小千世界的天路,当中正道修士的势力,还是需要上界长久匡扶,使得邪魔修士再起不能。故而凝元、分玄这类小千世界中的肱骨,都不该轻易折损才是。 不过赵莼所想,他们这些受得重创之辈并不知晓,现下战力大失,晓得自身难保后,便惧意难遏,撑着伤残之体也要踉跄奔逃。 绍姜见状,冷汗已是在额上密布,他有惧,却又有怒和恨,抬手把住长弓,对着赵莼就给了发三箭齐射。弓道修士无须佩箭囊在身,所发之箭矢俱为真元所凝,眼前向赵莼逼来的箭矢,白光暗蕴,甚为凝实,其箭头锋锐,雪白晶亮,可见绍姜此人固然心性脆弱,身上实力却是不错。 只是……仅在大湖中算是不错罢了。 赵莼眼神隐下,估摸着绍姜的实力放到重霄中看,大抵能算个寻常天才,天骄尚攀不到边,又何谈能登名溪榜。 败给能触及溪榜一二的白山客,他不算冤。 长烬未出剑鞘,徒以剑鞘四周逸散的剑气,便荡得射来的箭矢砰然散尽,饶是绍姜拉弓放弦短近一息,也挡不得赵莼近身的迅疾之势,他当即弃下以真元凝聚箭矢的念头,反将真元注进长弓本身,那长弓法器两头法光大现,霎时与一把弯刀无甚区别。 弓刀斩在玄黑剑鞘,“铿铿”惊出几分火花,弹回的力道使得绍姜右手酸麻至臂膀,险些没能握住长弓。 什么东西,好坚韧的鞘! 他一面腹诽,一面转身要逃,却叫赵莼重重一挥,打在脊背正中。脊梁亦是躯干要害,承接四肢头颈,绍姜受了这一击,半边身子知觉大失,是迎上不能,逃离也不能。 而赵莼心中想的,并不是要立刻败他,反是收了几分力道,尽往四肢以及不紧要的地方攻去。 绍姜吃痛,不住叫喊了几声,那厢正与迟舟道人僵持不下的绍蟠心听得他痛呼,微微分神过来查看,见素日里疼爱有加的晚辈,被赵莼几番挥打,已然眼神涣散,真元散乱,不由心中大怒,神思不定起来。 赵莼对他可不似罗姣那般有所尊重,纳在鞘中的长剑无所顾忌,只若不会叫其身死当场,立时昏厥的地方,几乎都被抽得红肿。且罗姣又是炼体修士,肉身强悍,绍姜比她不如,身上伤势瞧上去,就着实可怖了些。 对手心神分去,迟舟道人虽是生了几分不忿,却也知晓这是破敌的契机,起手以龙龟大印砸下,而绍蟠心防备不及,法器为之一顿,大印余威就全数倾泻至身上,使她几有胸闷气短之感,两眼鼓作圆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不容易破了绍蟠心招法,迟舟道人便不欲任其大势再起,四方瑞兽大印散烟重聚,霍然在其身后凝出一具龙身。白山客为黄龙,他修水属,反倒是显出了应龙之相,那应龙哞鸣一声,踏云向绍蟠心遁来,而她虽即时收了心神,被迟舟道人占去的上风,却是怎样的寻不回来了。 正是悍力压制之下,那毫毛大笔强撑半刻,终究还是寸寸委顿下来,听一声脆响,笔柄上竟惊出一道难以窥见的细缝。 缝隙固然细小难见,可此乃绍蟠心日日祭炼的本命法器,稍有损伤就会反噬其身。便见绍蟠心脸色唰地一白,狼狈倒飞五六丈远,尚结印将法器纳回丹田。 全盛之时尚且有所僵持,何况现在有了损伤,她知晓今日算是吃了败仗,恨恨睨向袖手旁观的伏象道人,没好气地冷笑一声:“忤逆上宗,日后你才晓得厉害。” 话落,便抬手将同行而来的凝元长老收入袖中,见绍姜七窍流血,眼中神光不复,忆起昔年他被白山客击败后也是此相,今夕甚至犹有过之后,看向赵莼的眼神,亦是不善至极。 直至行出伏象宗地界,她方才把众人放出,一一喂了丹丸疗伤。幸而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处,五人服用丹丸后,片刻便再凝了心神,问道:“太上长老,我等未曾完成掌门之令,捉拿那罗姣和赵莼,返回宗门后,可会有所责难?” 绍蟠心眉头高高挑起,哼道:“早在急令我等前来时,掌门就已觉察出伏象宗必然会死保罗姣,此回不过是叫本道来查验一二,至于赵莼,他亦言明,若败于罗姣,则不必捉拿,若胜得罗姣,便一并下手。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十分忌惮那未曾显山露水的重霄门,故而又言,我等若实在没能得手,自有旁人会插手其中。” 何人会来插手,她眼神一暗,能让掌门神色端凝者,怕是与那两宗脱不了干系。 章三百一八 为人不容 罗姣方才将血脉涌动不息的狂躁感压制,后又盘坐调息数刻,除却被剑鞘击打之处尚还有些阻塞外,其余的伤处已然无甚大碍。 等她从内殿行出,向主座上的伏象道人一拜后,起身见其面上神情,却是愁思更多,不由心头一沉。还未等她开口,伏象道人便先道:“我已同七藏和重霄的长老商量好,让你到重霄门去修行一段时日。” “掌门?!”罗姣瞳仁微颤,惊问一声,侧身向客座上的赵莼等人看来,对方神情和缓,不见反对,可见是真如伏象道人所说,已将此事提前商量完全。 “可是那和光门还会再来刁难?”她甫一问出就觉失言,和光门的刁难几乎是必然之事,经此一战,伏象宗与其割席也是必然。且若契书一方主动出手,伏象道人还击便不算是忤逆,即使如此掌门却仍然要将她送往重霄的话,就只可能和宗门旧事一般,与肃阳上辰两派有关了。 掌门他……竟是觉得重霄门能以一宗之力抗衡整个湖畔大宗吗? “为留后路,和光门不会贸然对我出手毁去契书,但三位分玄齐至,我也必然保你不下,”伏象道人长叹一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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