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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子竟开始延伸变化,就像…… 他立时抬头看去,盘坐的修士身后,一位高挑女修巍然站定,与她对视时,只觉浑身真元都在翻涌震颤——是杀意! 束冠尘鹰瞳孔骤缩,唇齿刚刚张合,就被一道剑气打来,头颅两分,身躯顿时化为虚影消散,最后看见的,只是女修两指并起,向自己轻轻一点…… 好恐怖的实力! 他在现世中惊起回神,竟是连女修的修为与面容都未看清,唯有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睛,令人心悸! …… 赵莼御回剑气,其上附着的两分大日真元凝成金红色的星子,在指尖闪动,又随手指轻抖,须臾消失不见。 较为隐秘的林间暗穴中,先前盘坐炼化真阳露的尘鹰三人都已尽数化作虚影,如今凝元中期与后的修士全然无需她尽力而为,赵莼将地上散落的遗留之物收捡,便抬头望向密林中气息最为深沉之处。 委实说,她入得日中谷这五月来,与凝元大圆满修士交手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不过一手之数。 小珠界三重天,第一重天中多为筑基与凝元初期、中期的修士探索,偶有更为强大之人在此逗留,也是为了进入第一重天的宝地,或是如赵莼这般,在寻找宝地的钥匙。像眼前这七八人的尘鹰队伍,在一重天内可以说是无人可挡,饶是赵莼也是首次得见。 她双眼眨过,暗道,等自己此行功成圆满后,也去那第二重天看看,其它中千世界的凝元天才,总要一一试过实力才行。 凝元修士炼化真阳露较筑基不知快了多少,但赵莼来得及时,动手也利落,故而未被尘鹰炼化,落入她手中的真阳露,数目实在不菲! 在林中入定的三位凝元大圆满尚不知晓同伴都已陨落,感受到得来的真阳露化为真阳之气氤氲在周身,心中自是畅快不已,以真元作那无形大手,连连将其摄入丹田之中。 赵莼神识轻扫,此中三人当以居于右侧的残耳男子为首,他气势煌煌,就连静心入定也不曾削减半分,而后是中间的红蔻女子,观她双手晶润如玉,十指染蔻,真元流转时,唯在此处稍稍停驻,应是习得某种指法,才会有如此景象。 比两人稍弱些的,是左侧体型微丰的锦衣美妇,她也是三人中唯一不曾身着尘鹰灰袍的人,脸上倒仍旧覆着鹰嘴面具,将面容遮盖。 到了凝元大圆满的境界,修士都会凝练元神,以期突破分玄,这三人亦是如此,若探去的神识再重一分,定会惊动她们!是以赵莼只有把握当下敛足气息不被发觉,等到动手时,无论是否得手,暴露都是必然结果了…… “提前将那五人斩杀,本就是为了让她们无法互为援手。若同时惊起三人,令这三人合力斗我,就与本意相违,不如全力而出,先杀一人,也能削减她们几分战力!” 赵莼眼神凝起,最终锁在左侧的锦衣美妇身上,她气息最弱,大日真元与剑气同出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比击杀另外二人的把握更大。 心中有此想法,须臾后,归杀的剑锋就已斩过林间微风,向那美妇袭去! 章两百八六 夺令 上 密林树影深深,本是在入定之中的锦衣美妇,心头却兀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只道是凝元大圆满修士神识实在强盛,她双眼猛地睁起,就见一道惊天剑气划破苍穹而来! 美妇的反应也是极快,当即就站起身来,欲要往一侧躲避,她还不知是谁要来杀她,心中怒意与惊惧交杂涌起,引得面具下的面容扭曲凶厉,躲避之时,手中法光大现,连待会儿如何与这人搏斗都已做好准备! 剑气与美妇心中思量,都不过是一瞬之间,她回转身形的那刻,金红剑气就已近在咫尺,美妇与修士交手,其中也不乏剑修之辈,对逼来的剑气自有化解之道,不过这回,倒是难如她意。 只见那金红剑气轰然爆散,如天外陨石一般,携来滔天火浪,美妇瞬身闪过的距离,根本就不足以将其避过,她焦急地把手中法器御起,才动了动手指,火浪都猛然将其裹入其中,整个人顷刻间化散,半分痕迹也没留下! 残耳男子与红蔻女人早已被剑气惊动,当即起身防备,赵莼的目标本也不在二人身上,他等连退数丈后,眼睁睁瞧着锦衣美妇被火浪吞没,手中法光亦随之消弭,心中大惊! “何人在此?”残耳男子呼喝一声,通身爆出一层黄铜光晕,赵莼观他真元流转在皮肤血肉,多过丹田蕴积,当下便知道这人应是走的那炼体一道,血肉之力浑厚难挡! 她长剑在手,剑柄磨于手心,眼前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人,都当强过她以往战过的凝元大圆满修士,强敌当前,不由令她战意更浓! “杀你们的人。” 赵莼将黑剑归杀向头顶一抛,自漆黑剑身上,又分出三十二道剑之分身,银白顷刻染就金红,同向两人逼杀而去! “咦?”红蔻女子两手玉指如波纹荡开,身若残影,倒是能将飞剑避过,她双目一凝,知晓这是剑修中的气剑修士,最是难缠不过,后以神识向赵莼一扫,发现攻来的女修竟才凝元初期,与己方二人有着数个小境界的差距! 心中不由生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惊讶之意,面具下的细眉紧紧蹙起,暗嗔一声:“莫不是主宗来的英杰天骄,怎么平白无故就缠上了我二人?”细长的凤眼后又染了凶煞之色,“管你是何人,今日必叫你有来无回!” 她十指纤长而秀美,随着手诀掐动,殷红的蔻丹在空中牵连出几道红影来,那些红影轻盈从指间散去,化为飘飘赤红的绫罗,去阻向自己袭来的十六道飞剑。 飞剑锋锐,绫罗软柔,红蔻女深知自身弊处,明白不能与剑修硬来,便以绫罗缠绕捆缚而去,使飞剑受阻,无法近身,她遂向残耳男子投去个杀机满溢眼神,那边之人当即也明会她意,迅速向此方奔来。 赵莼哪不知晓这两人的意思,必是要让红蔻女同时御出绫罗将三十二道飞剑全数困阻,使残耳男子无所顾忌,近她身来杀敌! 她两指一动,迅速将飞剑引回,那绫罗虽是柔软,但却颇为强韧,如果硬要以力斩之,不是不成,却是会耗去不少时间,赵莼本就欲速战速决,哪能如此行事? 残耳男子见她收了飞剑,知晓这是个极佳的机会,抬脚就将两人间距离缩至五六丈间,他拳风刚烈,又是行的炼体一道,甫一近身,浑身肌肉就轰然暴起,将身上灰袍撑得爆裂,散作布条落在腰间。 红蔻女能看出赵莼只凝元初期,他又如何看不出,咬牙惊讶下,心中更多的,还有斩杀英杰天骄的快意,残耳男子眼中凶光直冒,两拳握起使得指节“噼啪”响动。 炼体修士自然不是拳打脚踢这般简单,他双拳对击震出拳风袭去,又趁着这机会跨迈到一丈之地内,大手搓离间,显现的竟是一把颇为细长秀气的短刀,那短刀必然是为其量身定做而来,残耳男子握住刀背,刚猛中就蕴出一丝纤柔,使短刀脱手,斩向赵莼脖颈! 世人对气剑一道的剑修,总是有近身羸弱的误会,以为他们犹如寻常法修一般,通的是远距离攻杀一道,然而凡剑修必炼体,可以说,天下习剑之人,就无有身躯不刚健者,赵莼见拳风袭来,淡然以大日真元拂去,面对斩杀而来的短刀,倒是心中微动。 这残耳男子的刀,瞧上去纤柔,但却饱含着炼体修士的刚猛,轻巧飞来如柳叶穿飞,锋芒之意顷刻尽显! 但赵莼无惧于此,她身形微动,残耳男子就觉一股异感突生,而后竟从中觉出几分熟悉来:“这是……” 眼前的素衣女修抬手取剑,剑势起而柔,与短刀相对,刀剑碰撞的一刹那,刚猛澎湃的剑罡排山倒海而来,吞了拳风不够,又使短刀旋飞乱舞,找不着方向。 “剑罡?!”残耳男子这才知晓,此人绝对是那足以镇压同阶修士的不世出之辈,以凝元初期之身,战两位大圆满,带来的惊讶竟还比不上第四境的剑罡! 赵莼毫无留手之意,剑罡一起便反手攻去,两人一炼体,一剑修,轰然对撞在一处。残耳修士呲牙咧嘴惨叫一声,原是半截身躯的皮肉都被剑罡生生搅去,露出白骨森森! “扑哧”一响,赵莼黑剑斩过其右臂,足有她两条大腿粗壮的手臂应声飞出数丈,如离体的血肉一般,成了青烟一道,霎时散去了! 残耳男子恨恨而离,原来是学断尾逃生之法,弃臂保命! 他们这些尘鹰不能进返世城去,在外断了肢体,便也与死无异,是以残耳男子虽避出十丈开外,眼中沉沉的,却是难以掩盖的杀意。 红绫飘逸,在其十指绕动下,于空中有了刀刃一般的锐利光芒,红蔻女银牙暗咬,眼眸流转间将现前的局势观下,娇喝一声道:“道友,我以绫罗扰她,可助你出手一回!” 残耳男子明显是强弩之末,听了这话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剩一只臂膀的身躯猛地颤抖,即爆喝一声向赵莼杀来,他手中灵光大现,并无任何法器在手,而是自手心而出,尽数为真元所凝! 红绫比他先行,气势汹汹就要将赵莼戳个对穿,在残耳男子近身后,却又猛地散作飘逸模样,红蔻女笑如银铃,竟是转身就走,毫无留恋之意! 章两百八七 夺令 下 无有红绫作刃来干扰赵莼,残耳男子魁梧雄健的身躯立时就显得各位瞩目,她脚下错后一步,罡风顿起,真元蕴在剑锋,令剑影犹如朝阳初升,只听“铮”声一道,那残耳男子便从胸腹裂开,心口抽出青烟一缕,而后整个身躯都消散不见了。 零散的宝物散落一地,赵莼倒没有细细查看的时间,只手往前探,把东西俱都收捡,又抬眼望红蔻女逃走的方向,凝眉御剑追去。 天知晓这勋铁令究竟在何人手中,照她的作风,还是俱杀之,才来得笃定! 那厢红蔻女飞速遁逃,面具下的芙蓉面早已凝了层寒霜,因着修行功法的缘故,她并不善于攻杀一道,倒是结识颇久的残耳男子,在斗法败敌上乃是个中好手,饶是如此,竟也不是那剑修之敌。她又怎敢笃定两人合力,就一定能击败对方。 尘鹰结伴,向来是趋利而行,眼瞧着残耳男子多是必死结局,红蔻女便心生退意,嘴上欺瞒哄骗,为的是令其能多为自己拖延一二。 “斗法一道上,我是不如你们,但论阻扰潜行,隐迹飞遁,凝元修士中,却是少有能及上我的。”红蔻女单手掐了个法诀,红影即从她玉白纤细的指甲窜出,飘飘然去了身后,此回倒不曾化作纤柔红绫,而是扭动着化了几个体态婀娜的女子出来,又四散奔去。 其身影与红影化出的女子们融在一处,落在御剑而来的赵莼眼中,就是数个一模一样的红蔻女向着不同方向遁逃,叫她神情一滞。 正是追逃之际,稍稍半刻的分神,都会叫对方遁出数十上百里去,赵莼眉睫敛下,识海神识如浪潮一般拍打而出,迅速将方圆十里笼盖,眼前婀娜身影只稍稍沾了神识半点,就烟消云散现了原形,红蔻女急急逃窜的模样亦随之出露! 她心道一声哪里逃,剑尖即向前一指,气破风云,快得直让红蔻女心惊! “这么快就破了我的迷魂影,好强的元神之力!” 剑修以气御剑,较那专修飞遁一道的修士也不差些什么,约莫不到四五个呼吸,红蔻女就发现两人间的距离被迅速缩短至一里之内,叫她心乱如麻。 “道友!”她忽地在空中顿足,艳红的指甲掐在手心,指腹发白,“我二人并无仇怨,何必苦苦纠缠?不若我将身上所得俱都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走,如何?” 想是知道遁逃无望,这才欲与赵莼做个商量。 毕竟尘鹰作恶颇多,一旦身陨离开小珠界,再要进来所需间隔的时日,是其余修士的两倍之多,眼下交出身上宝物,总好过被赵莼所杀,在外困阻半年,得不偿失! 她见赵莼不作言语,但也没有拒绝的举动,心下便觉得此事尚有逆转之机。眼神一转,就以玉手抚上胸口,含笑道:“我这里有真阳露八百二十五滴,灵药灵材多种……” 红蔻女语气微缓,故作高深般眯了凤眼:“便是那真阳晶,我也有幸得了三枚。”似是怕赵莼不信,她伸出手来,白皙带着几分红润的手心里,正有三枚晶莹剔透的赤红宝石,其中两枚都是米粒大小,中间那枚却有指节长短,很是惹眼。 “道友今日若能放我一马,此些宝物便全数为道友所有,我一分不拿,可若道友不愿……”她口中所道的宝物,寻常凝元修士往往需要数月才能取得,不怕赵莼不动心,“实不相瞒,我有一秘术,能瞬时将手中之物散去千里,到时这些真阳露、真阳晶还能否落入道友手中,那我便不知晓了。” 她说完这话,双眼牢牢将赵莼面容锁住,见对方并无什么神情变化,心下复又有几分不忿。 而赵莼看似与其对望,神识却已潜到了储物法器中,因除灭了不少尘鹰,内里堆积着小山一般的真阳露,真阳晶更是有五六枚之多,只是将其尽数观过后,却并无她想要的勋铁令,赵莼眼中神光一现,再看红蔻女时,神色无疑更冷几分。 “道友——”红蔻女见她迟迟不动,正欲出声相问,方抬了眉睫看去,那金红如烈阳的剑气就已贯破一里之遥,震碎其周遭风鸣,凶厉斩来! 飘然而起的红绫,再不能如先前一般,将长剑缠绕阻下,赵莼手中归杀,有“铮铮”剑鸣,将红绫斩断成影,又将红影搅灭在罡风之中,连同红蔻女的四肢面容,都开始千疮百孔。 她尚不知赵莼为何突然发难,心中更是怨愤非常,尖啸一声,便将无数所得宝物抛起,如她所说那般,在躯体消散之前,把真阳露、真阳晶尽数散作星子,远去千里! 此时乃黄昏薄暮,沉沉夜色已从穹顶压下,晶亮的赤红光芒点点飘飞,化作流星带影,引得无数修士抬头观望,他们还不曾在日中谷内见过如此景象,探手接取星子观之,才发现那哪是什么流星,竟是平日里苦苦探索的真阳露! 红蔻女秘术所引的异动,在日中谷一重天内激起了多大的议论,赵莼并不知晓,她手中取了两物,一是对方先前显现出来的,那枚指节大小的真阳晶,另一物通体漆黑,散着银色光辉,不是那勋铁令还能是什么? 赵莼将两物捏握在手,置入储物法器内,轻叹一声。 她本就不欲放过红蔻女,更何况对方还有意隐瞒,口中句句假话,如此斩灭于剑下,也算是为这日中谷暂时除了个恶人了。 …… 再入山陵宝地,也不过是第二回,赵莼以凝元修为在此,已能对创界大能的余威稍作抵挡,不复筑基时的狼狈。 诸多修士来往间,如她这般独行的人倒是少有,赵莼初次入内,是随着数位筑基修士,为那石金琥珀而来,不想灵材没寻到,反倒是进入了宝地狭间,得了参童躯壳。 这回是为取镕浑金精,此事隐秘,不足为外人道,一重天中,凝元又早已有了独行的底气,赵莼便没有在返世城中张榜寻找修士结伴。 甫一进得其中,她就有意地避让开了众人,往宝地深处行去,内里余威深重,乌紫瘴气渐生,素日里并未太多人来,对赵莼来说,倒是个极好的地方。 章两百八八 人偶化参童 宝地巨树丛生,落下蔓影幽幽,一只小小参童灵动地向前飞遁,身后有一人无声跟来,身形隐没在重重疏影中,一人一童,以并不快捷的行速渡进了宝地深处。 赵莼看着参童上下飞舞,心中松了口气,她手中的参童躯壳已去了其中灵识,以人偶拟化时,也是存了几分侥幸在。 比起当日飞雪化出的参童,她拟出的参童明显只有形无神,不说引路,连动弹都不见一下,赵莼并不就此放弃,反倒渡进神识进内,幸而在神识初入时,拟化参童的内里就有一丝沉沉的意识被勾动,许是参童躯壳中,还留有几分气息在内的缘故。 “只是那一丝意识并不能使人偶动作自如,还是得用神识催动,顺着意识索引的地方去。”饶是如此,赵莼心中也已十分满意,若是拟化出来的参童连神识也无法渡入,那倒真的是无甚功用了! 如此想着,前方引路的参童开始缓下速度,赵莼驻足,看其中意识如何行事,稍有引动,便已神识相随。只见参童流转于一处,急不可耐地在其中乱窜,两只胖手轻轻将面前拉开一条幽黑小隙,只是其中有一股推阻之力,叫它不能入内。 赵莼心中一跳,这必然就是那宝地狭间! 只不过这回并未主动引参童进去,反倒还推阻拒绝…… 她将参童躯壳取出,狠心断了其中一条细小根须,断出立时飘散出雪白清气,被真元一引,就渡去了拟化参童的身上。 此物毕竟是人偶所化,与参童的干系几近于无,因拟化之时沾染了些许参童气息,才能化出孩童身形,想是因为这一丝气息,才能开出面前小隙,不过再要进入其中,原来的浅淡气息便不够用了。 是以赵莼断了躯壳根须,补足了缺失的参童灵气,结果也如她心中所想那般,拟化出来的人偶参童像是得了宝地狭间的认可,将那原有的幽黑小隙嚯地拉开,小脚一动,就跨入了狭间之中! 赵莼不敢有失,立时以真元将小隙撑起,整个人随着参童进入狭间! 内里还是她所见那般,幽深晦暗,不见光亮,唯有将神识外放,才能看清周遭。 先前进入时,赵莼还只是筑基,以真气作灵识看得甚为模糊,现在有神识相助,种种晦暗深处之物,俱都开始缓慢地清晰起来。 宏伟的战船腐朽成半截,桅杆漂浮在空中,战旗零落,几难数尽的破损法器堆积成山,其下是尸骨漫漫,多得令人心惊! 她呼吸微窒,从进入狭间来的那刻,就有一股难言的熟悉之感悬在心头,这是初次入内所完全没有的! “此些是……邪祟之气?”赵莼思量片刻,翻手将天舟宝会得来的剑鞘拿出,深深染在这剑鞘之内的阴邪,与狭间中的晦暗尤为相似,甚至就像同一物。 但……亦有所不同。 剑鞘上的邪祟阴寒彻骨,无须细细摸索,只以真元覆上,就会被邪祟反扑。如若说这种邪祟是饿虎,狭间内的晦暗就更像是驯化后的猫兽,是无有侵蚀之力,长年累月间早已消却恶意的中立之物。 “此种邪祟,怎么会出现在宗门之中?” 赵莼心中有疑,手里剑鞘却猛地向上飞起,直直窜向一处晦暗未明之地! 她知晓镕浑金精是在斩天尊者的衣冠冢内,而那剑鞘又归属于其本命灵剑,是以剑鞘生出异动之时,赵莼便立刻起身追去,真元向外一探,同时化作大手一只,把徘徊不知去往何处的人偶参童收起。 剑鞘行速出乎她意料,四面不知怎的起了些风,她双眼微眯,眼前即浮出了如那日一般的星子,将她吞入其中…… 离散、下坠与落地,这般熟悉的感受令赵莼忆起先前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唤出了金乌血火,也正是有血火照明,四周才开始逐渐清晰。 “从前以真气作灵识不能看清,如今有了神识亦不能观得周遭,此处的邪祟,比起狭间内的那些,多的又何止千百倍?”赵莼不由得心头一沉,好在此些邪祟已经无法为害于人,不然即便是凝元修士,也会在进入的瞬间就被阴寒冻成碎片! 她首次听闻斩天尊者的名号,并不是在白鹿口中。斩天尊者朝问,凡是昭衍弟子,都该知晓他的名姓,宗门博闻楼人物纪传列,每万年一纪,他是这一万年中排在首位之人! 亥清大能首徒,昭衍弟子第一人,一千三百岁将入大尊境,是继第三代掌门太乙金仙以来,第二位“三千世界第一剑修”,却在成就大尊前,在深渊魔窟中身陨,其师亥清亦因此紧闭洞府至今,是为昭衍近万年以来,所受最为沉重的挫折之一。 “既是陨落于魔窟,此处邪祟丛生倒也有了理由……”昭衍弟子提起此事,莫不惋惜嗟叹,赵莼也暗暗凝了眉头。 她顺着长廊走去,到了那熟悉的漆黑潮水前,焰纹圆庙仍如先前模样,笼罩在深深迷雾中。 从前避之不及,而今却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赵莼把空中悬停的剑鞘握入手中,心中一沉,便淌进了黑水之中。 漆黑潮水寒凉入骨,她只觉浑身真元都被锁在体内一般,完全无法动弹一二,摆在眼前的,不过唯二两条路,前进,不知会否遇险,后退,一定失败! “都行到了这里,还有什么撤离的余地呢……” 赵莼银牙暗咬,将几乎僵劲不能动的双腿抬起,半身都沉在黑水里摆动。只庆幸金乌血火收回丹田后,脐下三寸便有暖意生出,不至于叫灵基液池凝冻成冰。 三丈……两丈! 寻常不过一步可跨的距离,现下却有若天堑,行至一丈之地以内时,她已觉浑身经脉已至脆裂之相,脸上不见半点血色,通身血液凝结不流,满目漆黑一片。 兀地,她抓住了一只手,那是温热而柔软的,一切阴冷都在握住那只手时开始消退。 赵莼怔愣一瞬,才从没过她胸口的黑水中抬起头来,面前的女子瞧不清脸,散着柔柔的白光,给予其圣洁的观感,不似凡世中人…… 章两百八九 镕浑金精 借着那一丝温热,赵莼奋力从漆黑潮水里脱出,踏上焰纹圆庙。 无有邪祟浸染身躯,丹田内的金乌血火便开始将暖意顺着经脉流向四肢,她手指微动,见已能活动自如后,复又抬头看向那女子。 两人分明近在咫尺,对方的肌肤与面容却是白光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赵莼能觉察出,这女子绝非人类,甚至于,她连实体也不曾拥有,像虚幻的影像,只在触及之时才有所实感。 “多谢前辈相助。”赵莼拱手言谢,女子却以手掩面,而后飘然化作一道白芒,向其手中的剑鞘遁来。 白芒并不如何耀眼,在深深晦暗里,散出柔和的光晕来,赵莼心中一动,将剑鞘置在白芒上松了手,便见白芒轻悠悠地托举剑鞘升起,缓缓飞向圆庙中央去。 她亦随之而行,漫观圆庙四方。 委实说,此方圆庙更像是一座黑水中的圆亭,四面无壁,登临处有一鼎案,供奉香火与玄黑的牌位,越过鼎案向里走,内里十分空旷,除却正中的一尊巨大棺椁,便再无它物。 棺椁甚高,若与其站在同一平面,就比赵莼还要高出一个脑袋。所以修筑之时,圆庙正中被凿出了一方凹陷,棺椁置于凹陷中,常人即可自上方观去。 而令赵莼不曾料到的是,此尊棺椁并未封盖,甚至根本就没有棺盖,四壁也无封存的痕迹,自她所站之地望去,唯见棺内放着一把漆黑的长剑,饶是剑主已去多年,剑锋仍有利芒流转,分毫锐利不失! 她看见剑柄处有一道雪白的清光驻留,与女子化作的白芒不同,这清光赵莼倒是格外熟悉,微微思索片刻,不由在心中暗道,参童之灵? 正想着,白芒已将剑鞘送至棺椁上方,其下参童之灵见状,也托了斩天尊者的遗剑上来。 剑鞘与遗剑相合,得遗剑归鞘,轰然间,长剑震动不已,惊圆庙四分五裂,震潮水漫天! “嘣!” 那耀目的长剑裂出一道从剑柄到剑尖的碎痕,而后就见数道碎痕如蛛网般出现在剑身,寂寥的晦暗世界中,唯有金石崩裂的声响绕在耳边。 最初的碎痕就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随着碎痕愈来愈多,长剑已开始呈现凋落之态! 赵莼看见白芒再次化作女子,伏在棺上,她好像把这视为一切的终结,两手掩面而泣,谁也无法阐述出眼前的悲意,如若说出现在赵莼脑海中的悲,是一种深切的不甘与恨,那么她的悲伤,就是悲恸的末调,道不尽的遗憾与无望。 长剑最终还是碎了,化作灿烂的飞星,落在黑潮,像夏夜的天穹,像黎明前的寂寥。 从飞星中冒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银色铁石,呈六棱状,无任何光泽流转,有若凡铁一般普通,赵莼将其取入手中,竟是空以肉身之力不能拿握,便只好御出真元托举,才使之安稳落在手里。 “形六棱,色深银,不受宝光,重若山岳。”此为博闻楼所记,正是对镕浑金精的概述,也合了她手中之物的形貌,“淬火而注玄,见金则生锋,无论是归杀还是遗剑,其剑身都是玄黑,想来也是如此缘故。” 赵莼还未将镕浑金精收起,手腕却突被一道巨力震开,那银色铁石立刻抛飞而起,“哐啷”一声落入空空如也的棺椁,惊得女子抬头一望。 两人所望之处,现出一道漆黑的影子来,最后化为持剑男子,身躯高大挺拔,面容坚毅肃穆。 “来。”他是在同赵莼说话无疑,手中长剑抬起,剑尖直指她脖颈。 那剑极为熟悉,不是斩天尊者遗剑还能是什么? 眼前之人…… 或者说,不是人! 观他衣袍猎猎,面色端肃,深黑如墨的两点眼瞳却并无神彩,赵莼也并未从其身上感受到半分剑意,他向自己指来的剑尖,亦如凡世练剑之人,只有朴素的锐光,不见剑光剑芒。 “那是剑仆,”女子空灵温婉的声音响来,“打败他,你才有资格带走尊者所留之物。” 听闻此话,赵莼神情微变,并非为后半句,而是为前句中的“剑仆”二字所惊。 剑道五境,剑意为顶,而后有剑意三分,凝剑心,心外铸魂,开剑域,直至万剑归一,共九境。 博闻楼中记,剑魂奉剑为仆,是为剑仆,这便意味着斩天尊者陨落前,剑道修为至少已至剑魂境! 这是,她自修行以来,遇见过的剑道修行最为精深之人! 赵莼眼神一凝,知晓两人差距有若天地之别,但也并未退避,而将右手横起,黑剑归杀立时落至手心,剑锋与剑仆手中长剑狠狠一荡! “来!” 那剑仆眼中无神,仿若盲瞎,手中长剑被荡时,脚下巍然不动,面上却迟滞了半分。 下一刻,他就突然暴起,向赵莼挥剑斩来! 对方毫无修为在身,也不动用剑道之力,只以朴素至极的技巧来战,赵莼眉睫微敛,便将真元沉下,剑气罡风俱都收起,与剑仆悍然对剑! 没了真元与剑道修为相助,她好似重归了孩童之身一般,两剑相错时,自剑锋传来的巨力,震得握剑之手发麻难忍! 尊者剑魂所成的剑仆何其可怖,两人对剑不过十招,赵莼就已连连退后,只差毫寸便要落入黑水! “他的剑招行云流水,不见半分迟滞与错顿,是以不用真元,不行剑道,也能斩出甚于常人十倍的威力来!”赵莼在此处用的常人,是以自己为基准,若是寻常剑修,剑仆与其分出的差距,还会更为渗人! “这就是,技巧圆融。” 她以刚柔真意灌注于剑,稍作估量,亦只得出增了两倍威力的结论,剑仆再次斩来时,脚下便退出了圆庙,将要沉入黑水。 黑水阴寒,若入其中,就更无胜算,赵莼心中百转千回,垂视水面上浮动的飞星,当即跃起踏上遗剑的碎剑,那碎痕亦如她心中所想,并未沉入水中,令她得以借力而起! 剑仆肃容杀来,每一剑,都令赵莼退避至下一片碎剑中,她咬牙握剑,知道如此下去并不是办法,时时后退,总有退无可退的时候。 章两百九十 芝女 剑仆行剑极快,以稳准狠来概括虽是俗气,但却准确。 他无须蕴势,亦无须收尾,随意一剑都是十足力气,重于须臾之势,强在爆发。 赵莼将真元沉在丹田,手腕在如此巨力的荡震下,已开始酸痛失力。 若是常人面对此类剑修,多会选择蛰伏待其爆发之势过去,但剑仆本就是魂魄之体,并无疲惫倦怠可言,且赵莼也没有可以待他势尽反击的能力,两人皆是擅长于须臾爆发的剑招,正面对敌,唯有以强胜强这一条路! “他的剑,与我何其相似,”赵莼紧握剑柄,长眉压下,近于眼睫,“就像是,直指爆发一道的本质……” 她忽地展颜,定神往剑仆握剑之手看去,后将手中黑剑一抛,换为与剑仆一模一样的握剑方法去:“来!” 剑仆并不惊讶此举,只在黑水上驻足一瞬,便又提剑而来。 他并未以剑道修为行剑,但剑尖却自生了一点寒芒,剑锋亦有利光流转,两把黑剑,一把古朴黯淡,一把锐利锋芒,赵莼几乎是豁然开朗,于心中惊道: “剑气、剑罡,都是修道之人所独有,是为超凡之物,但剑光与剑芒不是,即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精诚于剑,天资奇绝者也有以肉体凡胎破入剑道第二境的……” “故而前两境并非是剑修超凡之能,而是剑修最为基础的技巧!” “技巧到了极致,剑光自生,剑芒由显……”赵莼神思通明,自入境以来,她始终以剑道修为作为首要关键,不敢懈怠于此,反是在剑招的磨炼感悟上,倒有所缺漏。 上界以来,在悟剑池习得明月三分,凝元后又修截断式,自创有截月剑招,细细数来,臻至圆满者,唯有在横云中习得的《疾行剑法》与《荡云生雷剑法》俱都功成圆满,得了疾行真意与刚柔真意,可助一战。 “自我入道以来,就有师长告知,法术一类不可学多学杂,不然会忽略自身修行,得不偿失,然而他们也说,亦不可一门不学,空空抱守一身实力,无法使出。” 幼时,她告诉自己,这就好似树木生长,无论枝叶如何茂盛,若树根太浅,就受不得风。可若只得光秃秃的树干,饶是根基深厚,显现的也是枯败之相。 法术与修为,枝叶与树根,剑道与剑招,三类的本质,殊途同归是为一种。 “明月三分、截断式,截月,前两者相合而生后者,截断式又是其中最为精深的一招,平日里因一招制敌难有磨炼之机,今日,倒不同了……” 赵莼眼神微暗,在剑仆挥剑斩来时,将其行云流水的运剑记于心中,运用于手中截断式的起收。她修剑已有十数年,要从基础与细微处作出改变,当是极为艰难,且难以稳定。 此些种种皆是习惯使然,前世有二十一日定人习惯之说,更何况是现世的十数年,赵莼初改运剑,只觉每一处都违背着素日的肢体习性,但斩出的剑,又确实比先前威力更足。 被赵莼踏入黑水的碎剑起伏生辉,她与剑仆对剑游走在夜色星海中。 对剑五百招! 赵莼业已习惯新的运剑方式,将她与剑仆的差距拉至七倍力! 过一千三百招! 疾行真意与刚柔真意同出,明月三分大成,差距五倍力! 四千一百余招! 截断式小成,力道暴涨,与剑仆差距两倍力! …… 她与剑仆的差距肉眼可见地在缩小,及至归杀大改先前黯淡之相,生出剑光与寒芒后,赵莼已不再是被动之态,数十招里,总能抓到一两次反击的机会! 只是截断式困在小成中,与那大成之境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障壁,亦是因此,她与剑仆的差距,才无法最终逾越过去。 二人游走踏足于碎剑之上,黑水潮起潮落,其间邪祟化作晦暗生出又化散,女子站于圆庙中,于心中暗数至一万之数,那面容坚毅的剑仆便收剑回落于焰纹圆庙。 赵莼本战得酣畅,欲与剑仆过招来悟截断式的大成,怎想胜负未分,对方却是先行收剑,按剑修切磋的规矩,这可是认输的意味。 “我已无法助你再进一步,你赢了。”剑仆将长剑向空中一送,其便化散不见,“若欲再有进境,须有剑意在身,技巧的终极,就是意,你自去悟吧!” 女子好似也知晓,剑仆的归去,意味着斩天尊者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消失殆尽,她捧着棺椁中的银色铁石走来,释然道:“若有朝一日身死道消,惟愿遗留之物可铸后人通天剑道,这是他曾说过的话,你便将此物取走罢。” 赵莼心神尚存于剑仆之言中,闻听女子这话,不由轻声疑道:“后人?” “我与他并无子嗣留下,同门之人,即是后人。”赵莼也是这才知晓,面前的虚影女子,乃是斩天尊者道侣。 她将镕浑金精递去,抬手向赵莼眉心一点。 无尽晦暗幽深都在此刻收束,回神时,赵莼已握着镕浑金精站于宝地层层树影之下。 那轻柔一点中,道出了女子的身份——芝童所化生灵。 世人道:参童扶命数,芝童通造化。 她本是一株灵识初育的曦容宝芝,意外为斩天尊者朝问所得,后一路相伴相随,元神相合,伴其从肉体凡胎到外化之尊,怎奈英杰一朝陨落,令她灵识大伤,被亥清大能收入此地,免于消散在此界中。 如今遗剑归鞘,她的遗憾也尽数圆满,芝童的造化,是予以结神之人第二元神,如此即便是神形俱灭,也能通过第二元神转世重生。 “他一生桀骜孤高,连那旁人求之不得的第二元神也送回了我,可偏偏……如今我再无所求,将要转世而去,望你仙道昌隆,不留遗恨。” 赵莼抬眼望层层树影,繁密青翠至极,即便是如此,也有灿烂的天光从缝隙中垂泻下来。 臂环中被封存的那截指骨泛着冷意,离大尊择徒之日越来越近,她想,一切的遗恨与未知,终将走向圆满。 …… 芝女站在圆庙之中,威严肃穆的声音从天穹而来: “遗恨千载终有尽时,你能从中解脱,也许……本座也该从前尘中脱出了。” 一只大手破开晦暗,光华璀璨,使黑水蒸腾而尽,亦使芝女化散凝作元神之身。 她知晓,这是要送她去生灵之川了。 “师尊,”元神在大手中轻颤两下,“我只望他所遗之物并未错付与人,您也知晓,他……” 亥清静默许久,终还是长叹道:“无需忧心,本座自会为你二人留心,若她真是奸邪之辈,本座当立时除之。” 章两百九一 风云谁堪 昭衍小界,日中谷外。 此界虽由无溟天掌控昼夜交替,却也四季分明,有各类天象之变,今日层云遮蔽,天光隐逸,正巧合了那多云雨雾之相。 按理说,如日中谷这般火气强盛的地界,在此类天象出现时,会稍稍敛些气息,而今却出乎来往修士的意料。 “这真阳之气委实浓重了些,但又与平时不大一样,何故?”有修士双臂抵在案上,随意问道 于小珠界外值守的弟子张了张口,到底说不出个什么来,猜测了句“许是盛夏将至”,便草草搪塞过去。 问话的修士理了理衣襟,觉得平白添了分燥热,因着前来此处之人多半都是金火两类灵根修士的缘故,到不曾产生抗拒厌恶之感,反倒是火系灵气十分活跃这一点,令他们不由生出喜意。 是时,天际有黄袍厚耳男子踏空而来,两袖生风,衣袍猎猎,昭衍弟子俱都熟识于他,正是素日里宗门内负责传令布告的长老,讳作滕兆因。 他将袖袍一抖,端的是鸿青殿应龙法印,弟子们见状便都清楚,这是意味着近日会有灵气变换涨退之事,垂首听他道: “因日中谷地外百里,有真传弟子开炉铸剑,经掌门尊者验清,或有天象气机之变,金火大涨,水木避退,特布告于众弟子,望尔等自行斟酌利弊,取益避害!” 金火灵气大涨,自是对修行此道的弟子甚为有益,同时也会使得水木一道的弟子倍感不适,甚至难以静心入定,故而此番布告,实际就是告诫这两类修士,前者当抓住时机以求进境,后者须避离此处以防受异气侵害。 “弟子明白。”各人有各的心思,能从中得利者,自然是打着近来在日中谷附近聚气修行的主意,至于容易反受其害的人,便在心中合计着该如何避行此地。 不过,无论是趋之若鹜,还是避之如水火,众人都是万分惊讶,不知晓是那位真传弟子有如此伟力,使得一地之天象气机为其更易。而后将三碑之上的名姓观下,心中又有了新的估量。 滕兆因宣了布告,便起身折返鸿青殿,按律令将应龙法印归还。 各中千世界的分支与主宗一般,保留了三殿一山渊一楼的格局,其中三殿为统管弟子的得坤殿,理长老诸事的鸿青殿,与外殿主持宗门大礼,内殿受太上长老传召的九渡殿。一山渊分不非山,镇岐渊,前者执法宗内,后者征伐天下,一楼即是掌宗史典籍,录天下异事的博闻楼了。 昭衍的长老俱在鸿青殿授职,滕兆因自也一样,他甫一入得真婴,就在宗门里负责传令布告的事务,与他一般的这类长老,在鸿青殿还有数位。 故而他虽是真婴长老,在殿中亦不算是顶尖一类,只能请出应龙法印与白泽法印两种,传异象变化与祭礼大典之类的事务,至于代表宗门将有征伐战事的烛龙法印,与掌门交接的帝江法印等物,就须得由对应的长老布告宗内了。 “钟长老!” 滕兆因才交还法印,出门就与钟揽打了个照面,虽同为长老,对方掌的是灵脉分授之事,又随掌门尊者自主宗而来,本身实力还甚过他不少,鸿青殿内更少有境界在其上者,是以面对钟揽,他便整了神色,带上几分敬意。 “滕道友这是才回来?”钟揽性情豪迈,大掌拍上对方肩头。 “正是请印传告而归……”他将传告之事三言两语讲来,后又慨叹两声,“后生可畏莫不如此,我看等她铸剑有成,怕就要登临溪榜前三尊位了。” “哈哈,滕道友,你可再大胆些,”钟揽赤脚而立,遥指向三榜碑石伫立之处,“只区区一个溪榜榜首,我昭衍的真传,如何拿它不得!” “此言有理!” 滕兆因抚掌大笑,又缓下声音道:“巫蛟长老门下弟子,应是又升了三位,现今在溪榜十四,被她击败那人,是月沧门溯平上人的徒儿方琉乙,先前的溪榜十三…… 只因榜上又发生了昔日赵莼那般的事来,有一位名唤柳萱的修士,从前名不见经传,而今突然登上溪榜第九,才使得那戚云容被压到十四了。” “嗯?”钟揽倒被勾起几分好奇,“是太元那边的……还是剑宗?”除却两大仙门外,就是精于剑道的一玄剑宗,才多会出现铸剑有成,直登榜上前列的情况。 “这倒不是,剑宗除了去年有位叫江蕴的弟子登了溪榜七十九外,近年来都不曾有新人上来,”腾兆因对三榜了解颇多,“是一名为栖川门的新晋三流宗门,在白垣城外的烟溪岭中。 半年前递了名状上来,欲依附于赵莼的照生崖下,得坤殿查验后并未发现什么异状,便同意了这事。” 钟揽沉沉颔首,倒不曾有凝眉疑虑之态:“此些都是弟子自己的事,无须大惊小怪,得坤殿每年都会查验各洞府名下产业门客是否有异,有那边盯着,尽可放心就是。 斩天尊者陨落后,三千世界此代的大道魁首还未经天道点化而出,两大仙门,八方大派,皆都盯着这魁首之名,若仍旧出自仙门与八方大派还好,要是如三万年前那般,出在正道十宗之外,好不容易稳下的格局,就又要变一变了。” 滕兆因恍若听得天书,觉得云里雾里,倒是将其中无须大惊小怪听进了耳中,连连颔首称是。 钟揽见他眼中俱是疑窦,复又轻笑一声,摆手离开,在心中暗想,正道十宗,三万年前本是九宗,只因那代的大道魁首出在云阙山中,才使云阙山顺势而起,挤入超级大宗的名额内,共成正道十宗。 “掌门近来愈发看重于赵莼,除却大尊徒位外,他是否也与我一般,生出此种妄念来……”他脚下缩地成寸,抬眼见高不可攀的云巅,重霄在中千大世界中不算顶尖,是以八方大派只有半数立了分支在此。 诞育了云阙山那位大道魁首的小千世界,最终都能生生成就一处中千世界起来,风云变幻下,重霄昭衍的未来如何,谁知晓呢? 章两百九二 玄剑天来 上 于日中谷附近修行的弟子,这几日已经察觉出,丰沛浓郁的金火之气,并非来自日中谷小界,而是出自于附近一处名为照生崖的洞府。 只稍作打听,就知晓此处洞府是真传弟子赵莼的居所,铸剑之人的身份自也不言而喻。 诸多弟子修行所用的金火之气,多是铸剑逸散而出的富余灵气,夹杂着大日之道的些微玄妙,与金乌血火的刚烈浩然,使之受用无穷。 同时,富余灵气逸散出去,非但对赵莼无有损害,反倒还能使铸器的静室不至于火气大盛,保持在她能够驭使自如的程度。 “以金乌血火祭炼一月有余,方使得八十一种辅材尽皆交融在炉中,不再有灵性相斥的情况发生,如今,就该是九种主材了。”赵莼神情凝重,不曾有半点松缓,她单臂向前控火,灿金色的外焰上,悬着四方大鼎,鼎身双耳是龙首衔珠,有青铜之色。 正是先前所得的天地炉! 早在铸剑之初,她就有感,金乌血火若要将八十一种辅材与九种主材熔炼完毕,须得催动至全盛之势,寻常铸炉必定难以承受这般火力。 戎观真人虽出言邀她前往自己的炼器室铸剑,但赵莼冥冥中有所感知,她两次进入天地炉内,都曾感受到那股无所由来的恨意与悲怆,或许天地炉的来历,本就与带她来到此界的人有关。 此界本就重因果牵连之道,以天地炉铸剑,应当更为合乎她自己的因果。 “宗门所赐的五种主材,亦是其中最易熔炼之物,可先行熔炼下来,而后投入我后来所获的四种。” 开山鸿蒙气、五行重水、天地莲根,以及那最具造化的镕浑金精,因受天地五行而生,想要人为炼化就会极难,赵莼沉吟细思后,先将宗门赐予的五种主材依次投入炉内,引动血火燃起熔炼。 这五种虽也极其珍贵,但能在宗门库房中有所保存储备,便意味着和镕浑金精等物难以相提并论,她趺坐在鼎炉前,两手结印,抿唇控火又是三月过去,方把鼎炉中的灵材熔炼一体。 此时鼎炉内,浮着一团浅白的清光,尚未成就剑形,赵莼结印不变,垂视摆出的四种主材,心中已有了熔炼它等的顺序。 镕浑金精为第一主材,不仅是定性之物,还是铸就剑形的基底,故而它应是四种主材里首个熔炼的灵材。 铸炼出剑形后,以天地莲根镇平其中的暴虐气息,使灵剑有锐气而无戾气,重杀伐而不生邪,再后即是用五行重水将剑坯淬火,使其硬韧锋锐,不可摧折。 此上数步皆成,所铸之剑就已趋近完备,但却是灵性内蕴,需要长久的祭炼才能生出剑灵。所以才需要以开山鸿蒙气,点化其中灵机,使铸就之剑生而有灵,先天超凡于万剑之上! 赵莼于心中安排好熔炼灵物的顺序,便抬手将镕浑金精引入天地炉中。 戎观上人曾道,三千世界中,尚无任何人寻到了所有灵材铸就此剑,即便是那三千世界第一剑修的斩天尊者,重铸本命灵剑之时,九种主材也始终缺了一味天地灵根,是以所成之剑虽也超凡,但却杀伐过重,引得三千世界时时为之忧心忡忡。 铸剑之材,任何一物有变,控火与熔炼之法都需随之变化,眼下既无前人经验,赵莼便只得自去摸索掌握。 她胸口微作起伏,深深吐纳一息,两手结印御出,金乌血火外焰即爆燃而起,天地炉青铜色的鼎身在灿金火焰中愈发崭新,完全不似先前陈旧而灵光自晦的模样。 镕浑金精色泽深银,在层层火气炼化下,开始褪除深银之色,转为幽邃的漆黑。 这并非是一种朴素沉闷的黑,镕浑金精未经炼化时,虽是深银,却无光华,等到转化为眼前的漆黑铁石后,竟由内而外的流动出一种夺目的寒芒来,一改之前的普通之相! 黑色越重,寒芒越盛,镕浑金精就越发柔韧软和起来,直至深银完全从铁石上消失,赵莼便以神识一引,使先前所熔炼的浅白清光与寒芒铁石相合。 两物在熔炼上倒是不曾出现什么差错,相合时却是变故突生! 镕浑金精此物俱为整体,十分抗拒外来灵物的并入,她几次捏合的举动,都被它强势挡回。 赵莼不由沉吟片刻,忽地心中一动,将真元凝成大手,以流动状态的镕浑金精将浅白清光裹住,再将其封口闭合,灵性中正醇和的清光很快在其中向四面融合,漆黑的寒芒亦更加强盛。 两物相合,下一步就该是捶打铸就剑形,她身上虽能镇住剑胎的,就是丹田内的大日真元,神识一动,金红大手即化为巨锤,将剑胎锤炼成形。 “归杀于我,甚为得用,且自修剑始,我便持用长剑,是以今日铸剑,合该为长剑才是!” 她于心中轻念,鼎炉内漆黑的剑胎即缓缓被捶打为细长的剑坯,长约三尺七寸,剑身中间微厚,剑锋两刃极薄极利,通体漆黑狭长,暗有古朴之意。 与黑剑归杀,倒是极像。 现下剑形已成,扑面而来的暴虐气息几令赵莼脸色大变,她手下迅速结印,使天地莲根投入炉中。 此回倒不似浅白清光般,被镕浑金精所抗拒,天地莲根本就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至宝,赵莼所获的这一截,又是其中最具中和之用的木属莲根,故而在触得剑坯的一瞬,莲根就顷刻间化为青翠神光,注入其中。 就如天妖尊者以净木莲花炼制的丹药,中和了她灵根中的锋锐暴虐之意一般,莲根入得剑坯后,她便立时觉出剑坯性情为之一改,其上散发的气息,不再是杀伐极重的暴虐,而是锋锐不失,傲然天下的倨傲轻狂。 剑坯既成,赵莼便单手轻抬,盛有五行重水的玉瓶启了瓶口,其间水液清澈,成一细细水柱淋在剑坯上。听得“刺啦”一声,被五行重水所淬之处,无不大放光华,整把剑坯开始透出清正锐利的锋芒来! 到了这一步,饶是不用开山鸿蒙气点化灵机,它也已是一把足以令天下剑修为之痴狂的绝世之剑! 赵莼呼吸浅淡,抿唇将开山鸿蒙气引出,轻点在剑锋…… 章两百九三 玄剑天来 下 剑修以灵材铸剑,其中灵性内蕴,等到灵剑铸成,纳于丹田内祭炼,才会渐渐蕴养出剑灵。 剑灵反哺于剑,使之威力大涨,是以拥有剑灵的剑修,与剑灵未成的剑修,乃是两个层次。 铸剑所用之材,剑修本身境界与剑道修为高下,都会在祭炼本命剑和蕴养剑灵时发挥作用,前者决定本命剑先天蕴有的灵性,后者则关系到剑灵诞生的早晚。 若剑修真婴尚未蕴出剑灵,则本命剑固化,灵性封锁,除非碎剑重铸,否则不会再有剑灵生出。故而剑灵的等阶是自凝元而起,直至归合,以诞生之时作为衡量关键,凝元为上,分玄为中,归合则为下。 至于先天有灵,就是剑灵中的帝君之相,号令万剑为臣,乃是天下剑修心之所向! 赵莼视线锁在炉中黑剑之上,将那一口开山鸿蒙气点在剑尖,清气甫一与黑剑接触,从鼎炉到燃起的血火外焰,再至炼器室,至照生崖方圆百里处,俱是为之一震! 仿佛是脉搏跳动的声音,顷刻间令四野弥漫的金火之气彻底荡散,赵莼心中一跳,立时把血火收回丹田,又将天地炉稳下。如若说先前的黑剑是有灵性的死器,到现在,悬于她眼前的物件,便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 像新生的幼儿出世,带着对世间万物的好奇之心,却又在鼎炉内迅速地成长沉稳下来。 …… 自开炉铸剑始,距今已有九月之久,赵莼身在其中,故难觉时日长短。 但对于在日中谷乃至于照生崖附近的昭衍弟子来说,这九月确是十分有益。 是日,众弟子双目闭阖,抱守入定,正是醉心修炼之时,却感觉澎湃的金火之气霎时散尽,他等睁开双眼,为自己暗道一声可惜,但又在心中升起了期待。 真传弟子赵莼,闭关铸绝世超凡之剑,此些时日间,已是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 昔日她以长虹贯日之势,登临溪榜第七,宗门上下自弟子到真婴长老,无不悚然于此,只之后许久的时日内,并未再听闻她有什么声名传出,这才消停些许。 往后方知,沉寂的这段时日,她竟已寻得传闻中绝世灵剑的所有灵材,欲要铸之为本命剑,如若此事功成,溪榜前三就如探囊取物,可轻易摘得。 是以宗门上下俱都凝神在此,看赵莼能否成就这惊世之举! “那是!”有弟子遥指天际,众人遂都向照生崖上望去,只见正午时分万里无云的天穹,此刻竟开始汇聚层云,厚厚的游云从穹顶流出,回环凝聚在照生崖之上,并以此为中心,缓缓向昭衍小界四野扩散开来。 “我曾观闻过昔年腾长老成就真婴时的天象,确也出现了今日这般的劫云汇聚,但又有不甚相似之处……”这人在昭衍资历颇久,忆起当年滕兆因突破时,天际的劫云是为层层幽紫之色,其中天雷更是紫中带黑。 眼前照生崖上越聚越厚的云层,却是雪白拥金,颇具圣洁之相。 “当然不一样!”身旁弟子笑着解释,“师兄有所不知,因修道是逆天之举,所以成就真婴时降下的雷劫当是天罚,而至宝出世,灵物诞生等事,则会受到天道嘉奖,此时便不是天罚,是天赐了。” 周遭众弟子不由生出恍然大悟之感,顾自颔首称是。 无溟天中,施相元与一长眉老道对坐手谈,忽地心中一动,将手中白子落下:“胜局已定,师兄,这回当是我赢了。” 老道叹息着摇头,将棋盘打乱,手指清点,其上黑白棋子便分而归到原处:“此处胜局已定,彼处也已定下,师弟此回,可不是单单胜了棋这般简单。” 说话之际,照生崖上的白金层云已笼盖三百里之遥,如此熟悉的景象,恍惚间又把施相元带回旧日,他不由喃喃:“当年朝师兄铸剑有成,天赐金云笼罩方圆九百九十九里,只因缺了一味主材,才始终不能破除限制。 赵莼乃是九材齐聚,或许……能尤甚当初。” 他入昭衍时,斩天尊者朝问还不曾拜入宗门,而等到他成就真婴后,朝问却突然暴起,显现出冠绝一代的压制之势。 如今弟子如何看待赵莼,昔日的他们便是如何看待朝问的,一样的惊才绝艳,一样的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这天下如同洪流,始终是后浪居于前浪之上……你看,后来者,已经乘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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