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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忆起,那鸦尾老虎讲过,身上佩戴的显心玉,可进入小隙之中,就是不知要如何以其为凭证了。 便将腰间墨玉卸下握在手中,直向青冢方向缓步过去,然而还未过青冢,就听手中墨玉几声轻响,竟是化作了几瓣碎玉,有一道墨黑玄光飞遁而出,射向青冢。 黑光遁入青冢后,立时并未产生任何变化,待赵莼心中生出疑惑之时,才见石壁小隙前铺满的藤蔓向四周退避,将幽深小隙彻底显露出来。 赵莼脚下一顿,对那青冢拱手施礼,这才跃上石壁,遁进小隙之中。 跨步进入之前,她心中微动,忽地曲下身体轻触了周边藤蔓,指腹传来的感觉唯有一片坚硬与冰凉,看来这些藤蔓应是阻拦修士进入小隙的术法无疑。 如多数石崖洞穴一般,小隙中亦是有着浓重的潮湿气息,两侧石壁坑洼不平,不知是何种石质,竟能将外界的剑道意志阻去十之八九,令赵莼脱得压制,顿感通身舒泰不已。 有真气可使,脚下行路就快上许多,不到一刻,她便看见前方映下些许光亮。 出口要到了! 她从小隙中跃出,环视周遭,除她以外,并无旁人在此。 面前廊道宽敞,不似小隙一般曲折狭窄,两壁雕刻彩绘,一眼望过,非是人像或叙事,而是一柄一柄形态各异的剑,并不署名,每一柄剑之间的间隔也不固定,像是刻画之人随意雕上的一般。 赵莼边走边视,不知看过多少柄剑,直至行到了尽头,雕刻彩绘俱都中断,有数柄长剑都只刻出了一半。 廊道走尽,是为一扇石门,她将手抚上还未使力,石门便自行向两侧打开。 门后是另一片天地,从石梯下行,可见环形石壁中雕梁画栋,以漆白灵木造出洞窟楼阁,下视则为寒潭一方,中有玉座数千,其中半数都有修士盘坐于上。 此外,往来此地的修士亦是不少,有人向寒潭玉座上行,有人从中离去,再进入四面洞窟楼阁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石门开合的动静不大,且除了赵莼这一处,周遭类似的石门并不在少数,她的进入便未令旁人注意。 寒潭外接石沿,细看是一只只口衔莲花的鸦尾老虎小像,约在居中的位置,能看到一只巨大的鸦尾老虎石雕,作直立咆哮的模样,腹部乱笔挥就三个大字——悟剑池! 赵莼凝神过去,石雕虎目中便立时射出一道金光,此地的由来亦随之显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悟剑池,遗剑之林,群雄冢,此为万仞山三大重地,后两处均在山巅,唯有得掌门手令才可进入,悟剑池虽然是唯一一处在山腰的,却也极少对外人开放,他宗弟子若欲进入其中,须得过一道显意剑林方可通行。 赵莼微微颔首,显意剑林,此应当是无叶枯林在一玄剑宗的名号了。 继续读下,知晓悟剑池中满盈的非是池水,而是不知多少万年来先辈剑修的剑道积蕴,被一玄剑宗以精深秘术凝成这一处悟剑寒潭,供后辈弟子取用。 上筑玲珑玉座五千五百,剑修坐于其上凝神入定,可见先辈虚影,学得上乘剑术招式,增益自身! 她心中一喜,这悟剑池正合自己当前所需,当是助益极大。 不过讯息中也讲道,先辈剑修的积蕴之所以能留存如此之久,是因为其剑道意志强盛,正因如此,虚影对剑修的意志要求亦是极高,有诸多一玄弟子满怀期待坐于玲珑玉座,却直至一年期满,也未曾悟出一招一式。 亦有宗门中的剑道宠儿,可从悟剑池中得一门完整的剑术,便是个人剑道意志强弱不同,所得机缘也会不同。 外宗来人可凭显心玉进入悟剑池中,得玲珑玉座悟道一次,期限年满时无论是否悟出招式,都必须下座,不可阻碍他人求道。 同时,此中也告知外宗来人,因一玄剑宗弟子修行本派剑法,功法剑术均有传承,而悟剑池中的积蕴也多是宗门自身所留。 玉座上的剑修唯有剑道与先辈虚影相合,才能悟出相应的招式,是以本宗弟子从悟剑池中悟得剑招的难度,相对来说比外宗之人会简易些许。 这话放在前头,亦是给外宗来人提个醒。 章一百六五 池中见明月 赵莼显心玉在入得小隙前便已自行破碎,应就是悟剑池的缘故。 作为外宗来人,她可上玲珑玉座悟道一次,期限为一年。 此也正好,昭衍弟子入宗三年须得往边境战场历练,赵莼距这要求也不过还剩一年不到的时限,若是在期间内连一招半式都未悟出,实也没有必要干坐于此,枯耗时间了。 身上显心玉虽亦破碎,然而镇守寒潭的石像却颇为灵性,虎目散出金光将赵莼笼进。不多时,她便觉得身上一轻,继而飘然而起,缓缓落在一处无人的玲珑玉座上。 悟剑池的寒意在玉座上更为强烈,几有彻骨之感,从经脉穴窍直入丹田,令脑海中也随之通透澄明起来。 赵莼盘出五心向天之态,寒意从背脊窜上天灵,只凝神不到一个呼吸,就成功入定。 看来清心凝神也是这玲珑玉座的辅助功效之一了。 好似魂魄离体,到了另一处世界中去,赵莼发现她已不是先前盘坐的姿态,而是站立于深深雾霭之中。 忽地,前方出现了一道正在疾步行走的身影,赵莼心有所感,当下就抬脚追去,那人速度未变,可她却是如何也追不上,待其越行越远,终是难以窥见后,她于心中明了,这一道先辈虚影应是与她无缘。 为追这道身影,她分明走出了颇远的距离,然而环视周遭后,却好像并未离开原处。 从中汲取了教训,赵莼视见从周围穿行而过的先辈身影后,并不会如先前一般贸然上去追寻。 可她也不曾知晓如何才能寻到与己身剑道相合的剑修先辈,只得站于原处,不断视得诸多虚影同她擦肩而过。 此中时间流逝似与外界不同,赵莼不知枯站的时辰在外要用去多久,是而也不敢轻易耽误。 一直被动地等待机缘上门而来,非是求道之人的行事作风,且她本就为外宗来人,机缘在悟剑池中算得上渺茫,若是白白等待,只怕是期限终止,也无有所得。 剑道要相合,我不显出己身之道,如何能与剑修先辈们相合? 赵莼心有此念,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挥出黑剑归杀,直将剑气凝出,施与当前所习得的剑招之上,于原地使出! 如她所料,剑气甫一放出,立时就被周遭先辈虚影所感,然而大多数虚影都是疾步离去,显出两者剑道南辕北辙的态度来,便是有几道虚影微微驻足,也在不多时抬脚离去了。 看来上得玲珑玉座前,那石像给出的讯息并非虚言,且还算委婉迂回了几分,外宗来人到此悟剑,因自身功法剑术不在一玄剑宗的传承之内,实是极难遇到相合的剑道。 世人皆知顶尖剑道种类不多,然而又正如修士上乘大道数目稀少,其下分支却几不可数一般,各类剑道亦会分出多种分支小剑道,这些小剑道聚集一起,便成就了今日剑道万千,难以数尽的局面。 而就算有幸遇到和己身剑道有所贴合的先辈,他之剑招又不一定适合自己,便如赵莼所修为单手长剑,若遇得一位先辈剑道相合,可对方却是如华寒星那般,是软剑一道的剑修,他的剑招赵莼就极难使得。 莫道什么可改他人剑招己身来用的话语,能在悟剑池中留下虚影的剑修前辈,无不是他那一时代的成名修士,如此声名必然已成就剑意不说,还可能已达到剑道五境之上的境界去了,赵莼当前如何有能力去改这等前辈的招式? 便是以后她终有那般能力,他等的剑招怕也于赵莼无用了。 在这一方虚幻世界中,剑气始终是满盈状态,她也无法知晓自己在原处待了多久,随着她不断行出招式后,身边虚影有所感知,便不再向这边过来,赵莼身边,已是无有人迹。 “此方世界不会消耗气力,而通身神思又始终澄明,实是一处练剑的好去处!如若最后不曾悟得一招一式,能在此练剑一年,也不算遗憾!” 她逐渐不再去视周遭先辈虚影,不叫外物影响自身,默然阖上双眼,只觉得此身与手中长剑化为了一体,诸多剑招行云流水倾泻而出。 赵莼自在那圣陀天宫鼎明渊中突破剑气境界后,距今已有近三年,只能说剑罡境界不愧有“剑道小桎梏”之称,她当前剑道修行尚停留在凝实剑气之上,始终未寻得突破第四境界的契机。 “我距那第四境剑罡,实还有不少差距。”她落下手中长剑,已忘却所过时间,此方世界对剑道修行有益,她只觉剑气质与量都胜过从前,心神一动,气剑之道上御出的四道剑之分身,皆“琤琤”一分为二,上下起伏于赵莼身侧的银白剑之分身,霎时达到了八柄之多! 虽不曾入得第四境中,倒也算有所收获了。 睁眼看眼前雾霭,已消散不少,赵莼便知,能留在玲珑玉座上的时日恐是不多。 她打算趁此机会再进一步,挥剑起势时看见前方雾霭中,站立了一道颇为较小的身影,许久未动。 赵莼并未贸然抬脚前去,而是阖眼再行剑招,只是剑气凝实到了一个度,就再无法在此道中进境,她想,须得改换另一种修行方向才是…… 既练剑不成,她便收剑入鞘,继而操练八柄剑之分身。 此回睁眼,雾霭又淡几分,先时驻足于身前的较小身影已经逐渐显露出来,赵莼微微动容,心下一定,攥拳向那方走去。 “在下赵莼,见过前辈!”因着对方并未如第一道身影那般,赵莼越行则离她越远,是以她才行了数丈,这位剑修先辈就已显出虚影身躯来。 “你剑气带有庚金,与我本非一道。”剑修先辈道出此话,赵莼神色微凝,倒也没显出多少失望之色。 “不过你主动寻了我来,我这里亦有一道剑招,可予你修行。”她单手向前一探,雾霭中化出一柄长剑落在其手中。 “看好了!”她身形较小,行剑极为灵动,赵莼不敢错失这一机会,当是屏息凝神,看她如何出招,“我之剑道,为心剑,剑通心神,道心与意志愈盛,则威力愈强!” 手中剑从天际划出一道上弦月,将深沉雾霭对半二分,猎猎疾风荡平周遭。 除此以外,此剑再无其他声息,声势类比其余剑招,不算浩大。 使出这一剑,剑修虚影当即便消散空中,只有此招之名存在于赵莼脑海内—— 明月三分! 章一百六六 鸣鹿关 禁州与中州接壤处,横贯直往天际而去的长脊山脉。 山脉主峰,亦是最高之处,则是昭衍仙宗所在的天极巨城,以此座巨城向北辐射巨城四十余,中小型城池不计其数,皆是仙道昌盛,强悍修士遍地而行的地方。 鸣鹿关位于长脊山脉西南末端,高大山岭在此处渐渐平缓,开始向原野过渡,而再往西数百里,就是妖族精怪聚居的丛州地域,可以说,此关为人族辖地的终末之处,亦是漫长边界的最后一处关口。 莫说与人族如雷贯耳的九大关相比,便是同其余规模稍小的一百三十八处关口相较,鸣鹿关都只能算作是萤火之辉。 人族与禁州邪魔最近一次的大规模交战,应是八百余年前的齿陵关、冯峪关、巴亭关的三关之乱,九大关每处三位外化尊者共二十七,在三关之乱中就战死了足足八位之多! 而后昭衍死守、太元驰援,其余人族宗门与城池势力从旁协助,最终击退邪魔。 此战两方均是元气大伤,邪魔退守禁州,人族亦无追击之力,如此修养生息八百年,并无大型战事暴起。 禁州邪魔东西势力有异,呈现东盛西衰之态,三关之乱为祸的是九大关东部三处关口,战事停歇之后,人族重建城池的重心也是在此。 至于鸣鹿关所在的西部,邪魔势弱,个中尸鬼邪魔等阶较低,故而中型大型战事少有。 又因人族与丛州妖族精怪通商来往,使得附近城池逐渐兴盛,较为安定的日子又令人口激增,不少城池便开始向外拓展,形成新城,其中就有小型城池豫孟向西拓出的,六座只有数万人口的微型聚落,共称鸣鹿六镇,鸣鹿关即由此而生。 人口规模小,周遭邪魔等阶较低,为保证有限战力能得以充分利用,是以驻守在此地的人族修士,修为也仅是稍稍高于关外邪魔。 而若战事将起,鸣鹿关修士无力抵御,边境城镇中亦有渡空行阵设下,届时能迅速转移城中百姓去往强者坐镇的城池中避难,不过鸣鹿六镇也会随之弃用。 昭衍与太元名义上共掌长脊山脉九大关口,但因昭衍仙宗地处中州南部,临近九大关,且长脊山脉本就为其所辖,故而在各大关口的执掌中,一直是以昭衍为主,太元作从。 九座大型关口,一百三十八座中型关口,余下小关不可计数,驻守边境的修士从来都没有满盈的时刻。昭衍便将战场作为门下弟子历练之地,填补驻守之缺漏,壮益弟子之战力! 赵莼从万仞山接了宗门急讯,知晓自己入宗将有三年,须得返回宗门,持敕令前往一处小关历练一年。 而待她回归宗门之后,即得了这一封驻守鸣鹿关的仙宗敕令。 与她同去的,还有五位筑基弟子,皆是为了这一年的历练。 启程之前,宗门亦赐下丹药符箓众多,更有黄阶法器一件的额度,可令弟子自行择选。 其余五人多选择攻伐利器,或能增强战力之物,赵莼通视自身,因剑修之故,战力之上只长剑一把就可满足,所以还是寻一件护身法器为上。 她便凭此额度取了黄阶上品宝衣一件,是衣物类型的护身法器,全做近身之防。 六人做好万全之备,即立时启程前往鸣鹿关,与上一年驻守的弟子完成交接。 “也不知晓边关究竟是个什么景况,听闻鸣鹿六镇向西数百里就进丛州地界了,城镇里多是外族,与人族生出的半妖亦是不少。” 虽说巨城中也有妖族精怪活动,不过因人族势大,名义上虽有两族平等往来的协定,此些城池之中,终究还是以人族修士百姓为主,妖族精怪欲要入内,皆要循规守矩,稍有逾越即会引得人族强者不悦,继而出手镇压。 如若遇到由保守一派修士坐镇的城池,甚至会发布禁令,禁止妖族精怪入城,违者格杀勿论。 天极城由昭衍治下,城中尚算开明,但也因此地由人族最为强盛的宗门之一管辖,亦呈现出人强妖弱的趋势。 六人中除却赵莼是从下界而来,其余都出身于天极城或其余巨城中,幼时先入仙宗外院修行,筑基后才引为入门弟子,长久缔结于他等心头的观念,就是人族强横,妖族精怪须得俯首称臣。 甫一听闻鸣鹿六镇中,不仅有妖族精怪混居,甚至还要与人族平起平坐,便也都有些难以置信。 说话这人名为鲁声裁,筑基后期,是六人中四位筑基后期之一,另两位则只有筑基中期。他不仅出身于天极城,父母又皆是昭衍门中弟子,性情有些高傲,六人方才成队不久,就见他做出队首的姿态来。 能入昭衍仙宗的,无不是寻常修士眼中的天才。 既是天才,便有傲骨在身,哪会愿意屈居人下,鲁声裁如此自然而然地以队首身份自居,旁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不悦,只是未曾出言与他计较。 “毕竟是边域城镇,哪能与巨城相较,且又临近丛州,自然是叫那些妖族精怪得势。”鲁声裁平日出言少有得人附和的时候,此回倒是有另一人答他。 万茹,亦是四位筑基后期之一,入道修行的年岁较旁人都晚,于六人中年级最大,而除她之外,紧随其后的便是赵莼。 修真界非是引气入体的年龄越小越优,年岁太小孩童身体尚未长成,灵气进入身体会有损肉身。他等多是六岁起验测灵根,然后壮益血气拓宽经脉,为引气入体作准备。 就算是出身于横云世界的赵莼,引气之前尚也做足了养身的阶段,何况是传承更为完整的上界。 是以多数灵根修士是从八岁到十岁才开始引气入体,进入练气一层,十二三岁就筑基成功。 赵莼面前的几位筑基弟子,除了万茹和她自己,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稍显稚嫩,互相之间的心智也有差异。 听得万茹说妖族精怪得势,立刻便有一筑基中期名为岳少舟的少年含怒道:“不过只敢在边陲地界张扬罢了,若是敢到我跟前惹事,定要较这些外族知道厉害!” 他身旁另一名筑基中期的女修袁穗儿亦是颔首同意,眉眼间厉色十足。 章一百六七 将去 赵莼眼中,除却万茹闻言后只露出淡笑,其余四位年岁尚浅的弟子皆有愤愤不平之态。 你一句我一句,话语中都是要重兴人族在鸣鹿六镇的大势,目露雄心壮志。 他等外显如此态度,固然有出身巨城,对人族兴盛的景况耳濡目染之故,昭衍仙宗本身却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细想想,宗门中设有专门租借精怪的伏兽堂,每位弟子洞府之中更有精怪契下作为奴仆,种种对待妖族精怪的态度,使得门中弟子也受其影响,自觉高了外族一等。 赵莼心中虽无此种人族至高无上的优越感,但于外族也更多只是冷然漠视,毕竟她也是人族势大的既得利益者。 站于自身立场之上,妖族精怪景况如何,她不会无故去做考虑。 昭衍在弟子入道之初,亦是性情养成的关键时期摆出如此态度,可增强其对于人族这一种族本身的认同感与自豪感,继而使人族上下一心,获得种族凝聚力。 而在他等初初养成此类自豪感后,又以历练的名义敕令其前往边陲地域,在那处弟子们见到妖魔外族侵蚀欺压人族,此类自豪感又会转化为激励自身向上而行,护卫我族的决心。 战场之行,本就是一场炼心之行,成者一往无前,披荆斩棘,而败者心中信念崩塌,更有道心损毁之虞。 历练出有助人族之士,此是仙门的正义,亦是仙门的残忍。 她与万茹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唏嘘,其余四人高谈大论之时,两人便不约而同闭了嘴。 赵莼阖上双眼,凝神细思,想的是在万仞山时,从悟剑池中得来的一道剑招——明月三分。 当时学来此招之后,从玲珑玉座上脱离入定状态,离宗门三年之期就还剩短短两月。 她作为外宗来人,能从悟剑池中得到一招就已不易,故而也并无不满,心中甚至是惊喜更多。 明月三分这一招,起势与收势都轻而迅捷,注重的是短时爆发,令赵莼想起断一道人在《剑道百解》中留下的截断式! 更惊奇的是,这位上界先辈剑修的明月三分,在威力与剑招精深程度上,竟要次于截断式,以赵莼当前境界,尚且不可修行截断式,却可以先练明月三分。 断一道人顾九剑道资质强横如此,按理说,不该在上界无名才是…… 她只开解自身,或是实力低微的缘故,尚且接触不到那等人物,待修为进境后,再去为归杀剑寻一寻剑主的踪迹。 截断式与明月三分有相似之处,她心中微动,觉得以明月三分作为往后修行截断式的先行准备也不错,有了此念,并上在悟剑池旁的洞窟楼阁中苦练的两月,她终是成功入门,能斩出一道清辉月芒。 若以后继续修行,小成可得两道,及至大成便可一剑斩出三道月芒,讳之明月三分! 去往鸣鹿关的路程中,赵莼一直在心中思索此招,少与他人交谈,一时给其余五人留下了沉默寡言的印象。 当然,对此她也不甚在意。 …… 鸣鹿关内,黄昏将半个鹿心镇染成灿色金黄。 六镇以鹿心、鹿甘、鹿丹、鹿郫、鹿淝、鹿深为名,取自心肝胆脾肺肾的谐音,喻义六镇一体,共同组成了一处形似野鹿的地域。 其中居于首位,统率六镇的,自然就是取鹿心为名的鹿心镇。 尉迟靖从鸣鹿关返回镇中府邸时,夜色已深,家中管事为他掀开布帘,轻声道:“校尉在里边,正待着旗门您进去。” 闻言,他向管事颔首,便大步进了房中。 内里置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两张相对放置的大椅,只坐了一位眉目坚毅的女子,见尉迟靖走入,抬眼道:“回来了,鸣鹿关的事宜,可已处理妥当?” “皆安排好了我才敢回来,夜里巡查之事托付给了沈恢沈旗门,他是校尉与我都信得过的人。” 女子面色稍缓,沉声告诫道:“事关鸣鹿关安宁,须慎之又慎,不能掉以轻心!” 尉迟靖连忙点头,道自己不敢有丝毫懈怠,她才满意地点头,起筷给他夹菜:“今日是你生辰,从前都含糊过了,只是这回是百寿,镇中百姓都说百寿大过可以添福,我亦不知是真是假,于我等修士是否有用,但还是出自私心,把你唤回来摆一桌。” 凡人能得一百岁数,当是长寿之相,家中小辈会大办酒席,为亲眷分福,为自家添福,尉迟靖知晓此言只作凡人慰藉之用,此时却也不住红了眼眶:“孩儿多谢母亲。” 与他对坐的女子原就是尉迟靖之母,尉迟琼。 她亦是鸣鹿关当代坐镇之人,有校尉军衔在身。 “不光是你,还有关口上的将士们。我已吩咐镇上食肆酒坊备了酒菜,明日你上值之时,叫人连同这些一起送去,凡人百姓们的烈酒不醉人,也可让他们过个嘴瘾。他等与你共同镇守鸣鹿关,不论修为如何,你当要将其视作手足亲眷才是。” “校尉放心,此些孩儿都明白,定不会慢待自己的家人!”说及军中之事,尉迟靖的称呼又变回校尉,此似乎已成母子二人之间无言的默契。 两人均不是话多之人,若非今日是尉迟靖百寿,母子要想见面须得等足半年。 尉迟琼看着儿子大口吃着饭食,知道修士筑基之后便已辟谷,无需食用饭菜,他作出这般豪迈之态,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舒心。 遂将心中的话咽下,只待其擦了嘴,双手置于膝上,露出倾听的姿态来,才缓缓开口道:“数数日子,这一年也快过完,当是到与下一年的上宗弟子交接的时候了。” 尉迟靖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紧蹙,久久不撒:“孩儿明白。” 她抬起手来,想摸摸孩子的发顶,却想起他早已不是半腰高的孩童,只好把手落到他的肩头,留下无言的静默。 上宗弟子们不晓战事残酷与守城之艰,常会仗人族大势,妄言出关猎杀邪魔。 见得镇中妖族精怪地位颇高,又会心生不忿,明里暗里挤兑往来精怪,轻视半妖百姓,却不知这些妖族精怪的地位,是因他等和鸣鹿关将士协力镇守关口,得百姓爱戴而来。 弟子中固然有明事理,听军中指挥的,但成百上千此类弟子,也填不上一位不守军纪,阳奉阴违之人捅出的篓子。 尉迟琼的夫婿,尉迟靖的父亲,鸣鹿关百姓口中温和赤诚的周旗门,便是因一位弟子贸然出关斩魔,在领兵外出寻人时遇害陨落。 那弟子最后被宗门缉拿,判处终身冷狱监禁之刑,可当时为寻他折损的诸多将士,已是无法再与家人团聚了。 章一百六八 初至 鸣鹿六镇地处中州西极,是为小型城池豫孟外拓而来,六人从天极一路先行至豫孟,才可从豫孟再入六镇之首的鹿心镇中。 “诸位!”才从渡空行阵踏出,便见前方有一身着劲装,足踏战靴的青年向她等振臂高呼,众人抬眼向他看去,他即笑着大步向前,边道:“可是上宗来人?” 青年虽是疑问之语,语气却甚为笃定。 六人手持昭衍敕令,腰佩宗门纹饰玉珏,而镇上民风剽悍,百姓衣着豪迈奔放,相衬之下便格外容易辨认。 “正是!”赵莼几人还未出声,鲁声裁就一马当先迈到青年身前,将手中敕令一挥:“在下鲁声裁,是为昭衍门下弟子,与诸位同门特为战场历练而来。” 那青年亦不是个心思多的,到真以为鲁声裁是六人当中的领头者,施下一礼说道:“我乃是绍威军青武营骁骑荆繁,初逢诸位,请多指教!” 他周身灵气浅淡,众人心神稍动,便知荆繁并非是灵根修士,应是走的凡体大士一道,人定境一重,实力约莫在筑基中期,若是斗战,当会略逊色于同阶的灵根修士。 至于其口中的绍威军青武营,众人既是到这鸣鹿关来,此地的消息已大多了解,知晓绍威军乃是此方地域数十座关口的驻军,有真婴期强者坐镇,其下又有诸多大小营,分驻不同关口。 鸣鹿关规模较小,驻守此地的也是小营,营名青武。 而骁骑乃是一类军职称谓,担任此职的皆是筑基战力,其下有兵卫,是军职中的第二等,往上还有旗门、校尉、中郎将等。 赵莼等人欲入边境战场历练,也需入编军中,授得军职才可。 荆繁自报家门后,除鲁声裁外的五人才一一道了姓名。 “诸位既已到了鹿心镇,便随我直去校尉府邸吧,上一年的几位上宗弟子已在府中作等,只待完成交接返回上宗了。” 既还有人等着,赵莼六人当是不愿再耽误时辰,皆都颔首同意荆繁之言,一路进了镇中西北的一处府邸。 校尉府邸论规制,与镇中百姓屋舍并无两样,只向外拓出一圈高墙,四方置下哨塔成排,可将整座城镇收入眼底。 赵莼等人并荆繁进去,府内建筑粗野,影壁灰尘仆仆,并不雕绘花鸟鱼虫,只是刻着崇山峻岭,山峰之顶昂首一只巨角野鹿。 绕过影壁,眼前即瞬间毫无遮挡,整座练武场中,桌案排列齐整,上置玉盘珍馐的共有十余处,其余则颇为简陋,只以碗盆乘放诸多肉食棒骨,少见素食蔬果。 周遭一人高的酒缸堆成小山,须得两人并抬才可倾倒出琥珀色的酒液,流入净白瓷碗内,晶莹剔透,酒香四溢。 “本是我等操练兵卫的场地,如今分出作了诸位的洗尘宴,实是有些简陋了。”荆繁轻声向六人解释道。 鲁声裁自诩为六人之首,又须得表现出上宗来人的大度,于是摆手笑道:“这有何妨,我等只是来此历练,非是做客,还令道友们操劳了这些酒食,心中惭愧,惭愧!” 这一人表面功夫做足,另一人性情憨直热忱,便相对笑着颔首,向练武场中行去。 “禀校尉,今年上宗弟子已至!”领着六人入得宽阔场地中央,荆繁先向主座之人行了军礼,垂首禀道。 尉迟琼越过青年骁骑墨黑的头顶,淡然将并站开来的六人扫过。 自左起四人,脊背挺直眉目高昂,眸中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野心与战意,此非是为权为利,而是属于少不更事者的狂放自信,坐镇此地近三百载,像他们一样的少年,她见过许多。 右边两位少女,外貌亦是年轻,观其神色气度,要比其余四位沉静不少,瞧上去似乎不是喜爱惹事之辈,尉迟琼双唇微抿,却并非立时放下心来。 有人狂意外露,行张狂之举,有人喜怒内敛,存傲世之心,都是出自仙门的天才,若是半分傲气也无,那才叫令人意外。 众人自鲁声裁起一一报过名姓,才向前拱手施礼道:“见过校尉!” 校尉为军职第四等,对应修士战力为分玄期,宗门中诸多弟子都是此等境界,不算少见。 赵莼六人不卑不亢,礼数仍是做足。 尉迟琼颔首承下她等礼数,抬手先令其入座,赵莼六人则被仆役引向酒**致,炊金馔玉的几处桌案。 还未等她们落座,已在座中的道袍弟子便站起身来:“师弟,师妹!” 这些人面容虽也年少,行事作风倒与己方六人相去甚远,又见他等腰间同佩玉珏,便立即知晓了他等的身份——上一年的昭衍弟子。 “战备有限,我这做校尉的,手头也不算宽裕,就索性把洗尘宴与这送行宴一并办了。”尉迟琼讲起此事,面上无有半分难堪,像是说出什么无关紧要的杂事一般,又挥手道,“既已得见,不如把交接之事一并了解了,正好我也在此,你等早些交接完毕,宴罢即可归宗,无需再作耽搁。” 边境战场历练的敕令交接,须得在校尉军职及其以上的将领面前完成,鸣鹿关只得尉迟琼这么一位校尉,交接之事自要由她审阅。 “合该如此。”去年的昭衍弟子中,为首那人已经突破至了凝元期,听得尉迟琼如此说,即拿出宗门敕令,向前递出。 凝元期的修士并不会来这些地界历练,他们多会随大型驻军出征关外,斩杀邪魔赚取战功,也便只有筑基期弟子首次历练,才会向偏僻但安定的边境小城去。 去年一行五人亦皆是筑基,如今多数都已成就凝元,只剩一位仍停留在筑基境界,不过也是入得大圆满,突破之日已是不远,短短一年内跨越一个大境界,可见边境战场对修行的助益还是颇为有效的。 赵莼六人暗暗将师兄师姐们的进境记入心中,不免对往后一年的历练修行生出诸多向往来。 去年弟子五人得敕令五枚,相聚一处即凝成一道璀璨金光,待赵莼六人手持敕令后,霎时分成六道光华,遁入各人手中敕令之内。 宗门初赐下敕令时,此物似是以黄金所制,富贵非常。 不过富贵是富贵,却又因足金外形显得俗气,今日得光华遁入,才褪金化玉,得显仙道出尘之。 章一百六九 筵席之上 交接完毕,两队弟子便在案后入座。 除她们以外,练武场内还有桌案数百余,有独坐一桌者数位,其余或两三人一处,或四五人聚坐一桌,未等上座校尉发话,均是坐姿板正,不敢稍动案上酒食。 尉迟琼环视一周,微颔首后手端扁口大碗站起身来:“我等戍边之人,多是逢上宗弟子交接之事才可聚坐一堂,每年间,也不过得此一回。” “都是军中将士,少言语,多行事,关口中、战场上如此,今日筵席上也该如此才是,我便话不多说,即刻启筵吧!” 场内诸多将士这才爆出一声高呼,开始大啖肉食,痛饮烈酒。 赵莼执箸看自己案上的精致小食,赤红兽肉片得薄如蝉翼,即便是数片堆砌,通明烛火下,也能透见盘底青花。灵果挖去内核,切成刚好合适一口的大小,与制成蜜饯的果肉同放,上浇晶莹喜人的蜜糖浆液,散出诱人甜香。 亦有糕点小食、清心果露、温补汤羹种种,将桌案布置得满满当当,便是少有的间隙之处,也填上芬芳花卉,点缀其中。 在她右手一侧,还有一琉璃细口长壶并鹿头模样的小盏,两指并用即可捻起,很是精致。 内里琥珀酒液香气醉人,微微嗅进鼻尖,就觉脑中积郁之气为之一清,而后酥麻之感散布全身,可知此种酒类后劲极强。 “我等怎同那将士们不大相同?”赵莼是心有所惑,尚未出声,身旁的袁穗儿早已按捺不住满腹疑窦,向师兄师姐们询问。 回答她的是一位紫衣师姐,亦是四位晋入凝元的修士之一。 “此也是青武营的悉心之处,知晓我等从中州繁盛之地而来,便遵从我等宗门弟子的习性,竭力将饭菜酒食制成风雅模样,以此为师弟师妹们接风洗尘。” “当中瓜果糕点、蜜饯汤羹等,均是独有,不过肉食酒酿,却与军中将士们桌案上的是为一物。” “你们可先尝尝。”她含笑轻指案上肉食,提醒道,“只夹取一片即可,莫要一次多食。” 赵莼六人听她指点,均执起筷箸,从小碟中夹取一片赤红兽肉,烛火下,肉上油光透亮,晶润如珠玉。 放入口中后,兽肉立时化作鲜甜汁液,直直从喉间流进肚腹,半点肉腥之气也无。 众人本以为就是如此,却见紫衣师姐面容含笑,似在等待着什么。 数息后,从下腹突然翻涌而上一股燥热之感,引得通身血气躁动不已,众人连忙在座上盘坐调息,依次醒来之后,修为虽是无甚变动,肉身之力却有了些微增长,便再次望向师姐,等她解惑。 师姐自不会对她们有所隐瞒,缓缓开口道:“鸣鹿六镇,及至这周遭方圆数千里的边境之地,其内修士常年与邪魔尸鬼相斗,久而久之,身上便会累积邪煞。” “此些邪煞与宗门传闻中的诛邪之气不同,非但没有震慑邪物的功用,还会附入骨血,逐渐腐蚀灵根修士的灵基,损毁凡体大士的肉身。除此以外,邪煞还会为邪魔尸鬼所感,邪煞浓重之人,会被那等邪物锁定方位,往往是一人受灾,周遭诸多将士随之送命!” 讲起此话,她之神色亦变得凝重非常,后又解释道:“因着邪煞多附着在骨血中,为解邪煞,边境之人便会以灵药配比,喂养牲畜,而后食其肉,啖其骨,引动通身血气翻涌,将体内邪煞排出。” “那些牲畜日日食灵药,饮灵泉,本身便成为了一味上等灵药。我等非是常年戍守边境之人,身上无有邪煞,少量食用这些兽肉可增长肉身血气,食用太多则容易血气暴动损伤经脉,到时便是得不偿失了。” 众人连连颔首,将此事记下,不敢有误。 又听她指着案上琉璃酒瓶道:“至于这酒,则是丛州贩来的酒方,名为库昆多,人族称其为除岁酒,多种灵果灵药并上兽血,直埋上数十年,腥血彻底散尽,只剩下晶莹酒液才算酿成。饮一口便可使气力满盈,诸多邪祟不敢近身,城中凡人百姓每至年关会饮上一口,往后一年中便可不被尸鬼这类邪物侵入占据身体。” “不过此物亦不可多饮,非是如兽肉那般有害,而是这酒酒劲强烈,凝元修士都可醉倒。将士们唯恐醉酒误事,平日里也只能偶尔饮上一口,全做活络气力之用。” 众人便又斟了一盏琥珀色的酒液饮入口中,果然觉得丹田灵基真气满盈,欲要同那些邪祟狠狠战上几番。 此后两方弟子你来我往,畅意交谈。 师兄师姐们到底在此处待足了一年,将鸣鹿六镇以及关口要事皆无所遗漏地告知他们,使赵莼等人受益甚多。 青武营面上坐镇之人为校尉尉迟琼,不过早在二十年前,她便退居至鹿心镇中修行,极少再上关口理事了。 如今料理营中事宜的,是她的独子尉迟靖,修为在凝元大圆满,往后突破分玄授职校尉后,便会水到渠成地接过青武营一把手的位置。 那时尉迟琼便可放心去往中州巨城述职,她这般戍守边境长达数百年的修士,邪祟侵体,暗伤无数,只有待述职之后,才有时日可缓缓疗养恢复。 另外,青武营内有九位旗门,均是凝元战力,尉迟靖乃九旗门之首,地位超然,余下八位又两两组合,分领四卫。 四卫有安平卫、定平卫、昌平卫、盛平卫,取安定昌盛之意。 此中安平卫与定平卫都在鸣鹿关上,两者外可出关斩魔,内可巡查关口,职责任务趋同,平日里轮换任职,互相之间有所竞争,但面对外敌又能团结一心。 昌平卫、盛平卫则在鸣鹿六镇当中任职,前者为城中卫队,四卫中实力相对最弱,后者则是校尉亲卫,四卫中人数最少。 先有安定,才造昌盛,四卫以安、定平卫为重,战事将起时,其余两卫的将士都会被并入其中,共同抗击外敌。 赵莼等人既是为历练前来,自然是要入鸣鹿关上的安平卫与定平卫的,只是具体进入那一支,还得看理事之人如何划分了。 心中正想着授职入军的事,那厢尉迟琼再次站起身来,毕竟是分玄修士,痛饮酒劲极烈的除岁酒数坛,却还是面不改色,抚掌道: “来!酒酣胸胆,正该引你几个与我青武营的旗门们认识认识!” 章一百七十 授职 旗门为军职第三等,任职者为凝元战力,单坐一桌在尉迟琼右下,与左下的昭衍弟子们对望。 赵莼定睛一看,师兄师姐们口中的九位旗门,今日只到场了六位,其中灵根修士有四,人定境二重的凡体大士有二。 听上座的尉迟琼出言,两方修士俱都站起,手执酒具。 只不过青武营旗门们手中是扁口大碗,站起身时,碗中酒液亦随之激荡,昭衍这边则执起小小琉璃杯盏,起身时动作利落,同时气度不失。 “我青武营安、定、昌、盛四卫,除安平卫今在鸣鹿关关口之上巡查执勤外,其余三卫共六位旗门都已在此。”尉迟琼将那六人一一点过,令众人看个清楚。 既是三卫六个旗门,便意味着不仅安平卫的两位旗门未到,连青武营实际上的理事者尉迟靖也并未出席此次筵席。 经尉迟琼点出,赵莼等人才将各人名姓与脸貌对上。 人定境二重的两位凡体大士,一位名为严参,一位则是伍虎平,都是昌平卫的旗门统领,于鸣鹿六镇当中任职,因是修行凡体一道的缘故,面容不似灵根修士一般年轻,有些微衰老之态,两鬓已然斑白。 校尉亲卫盛平卫的两位旗门统领乃是一对同胞姐妹,胡笙与胡箫,她们面貌体格极为相似,若非周身气势略有差异,便是连修士也难以从外表上辨别出二人的身份。 赵莼等人知晓自身会入编安、定两卫中,对今日到场的定平卫旗门自然多注意了些。 左侧面容较为清俊的青年男子名为沈恢。 右侧大汉两耳圆圆,上生有棕黄色的斑驳毛发,因獠牙巨大的缘故,嘴唇有些外凸。 虽取了楚浑夷这类似于人族的名姓,众人却心知肚明他的半妖身份。 不过令赵莼心中生出些许讶然的,非是此处,而是两位旗门统领按理说军职相同,当是平起平坐,如昌、盛两卫的统领们一般才是。 可楚浑夷言语举止中,对沈恢的态度,要比其余人敬重许多,仿佛居于下位。 此些疑窦之处,不晓昭衍弟子中旁人瞧出来了没有,她暗觉其中有异,于是敛了视线,并未发问。 将青武营旗门介绍完毕后,宴上气氛才达到最为高涨的时刻,众人为军中将士所染,心中不由生出豪情万丈。 及至筵席将罢,尉迟琼才把酒碗往案上一摆:“除岁酒酒劲颇大,你几个初尝此酒,怕是受不大住,待收了宴,便先随着府中仆役到房里休息,等心神俱都清醒后,再上鸣鹿关去也不迟。” “届时关口上自有人会为你几个授职,无需忧心!” 昭衍六人中,赵莼饮酒当是最少,且剑修心神肉身又十足坚韧,故而在尉迟琼发话之时,她也只是面色微红,神智算是清醒。 关口上有人会为她们六人授职,想必就是那理事的尉迟靖了。 也不知晓自己会进到哪一卫之中…… 赵莼缓缓摇头,此些倒不是需要太过费心之事,安、定两卫都有出关斩魔的职责,只需守好军纪即可。 今日洗尘宴以尉迟琼的离席作为终结,军中将士一年不过得一回赴宴,俱都喝得两颊涨红,眼神迷离,互相勾肩搭背高声笑谈,昭衍弟子些则有所克制,不愿醉酒显露丑态,及至仆役上前引路时,都未有一人完全神智大失。 …… 然而初到此地的昭衍众人不知的是,除岁酒当即下肚尚可克制,待盘坐调息后,酒意只会爆发得更甚,是以六人在校尉府邸待足了三日,才终于等到所有人酒意散尽,可以启程前往鸣鹿关关口。 至于定平卫那两位旗门,则早在次日就起身回关口去了。 “人看到了,觉得如何?” 沈恢与楚浑夷才登关口,尉迟靖便从军帐中掀帘出来,手掌向里收拢,是要两人随他进帐的意思。 “那么好奇,怎么不亲自回去看看?”沈恢入帐后自寻了位置坐下,楚浑夷亦坐于他身旁。 年年上宗新旧弟子交接之宴,尉迟靖都是能推则推,数数日子,竟是数十年未曾在筵席上露过面了。沈恢并非不知其中缘故,这话不过是顽笑之语。 两人关系极好,听他如此说,尉迟靖只是撇去一眼,道:“你和大熊看了就行,我便不去凑热闹了。”楚浑夷是熊族精怪与人族修士所生,军中旗门多以大熊称他,以表亲昵。 沈恢敛了笑容,正色道:“你往后是得接手青武营校尉一职的,琼姨去往中州述职后,上宗再有弟子前来,就须得由你坐镇审阅,你这心病当除,只是早晚的事。” 他父母皆是军中将士,在其幼时双双战死,尉迟琼怜他年幼失恃失怙,遂将其接到身边,与独子一并抚育,是以沈恢称她琼姨。 沈恢的话意尉迟靖并非不明,他反而是最为清楚这一道理的人,闻言沉默良久才道:“先到那时再说,我心中自有权衡。” 其父的亡故对他影响颇深,纵使多年过去,父亲可能早已元神托生转世,他亦不曾从旧事中走出,只能克制己身,不对上宗来人有所迁怒。 “你与大熊还未说此回的弟子如何,莫要插科打诨过去。” 他摆手生硬地转了话头,沈恢与楚浑夷相对一视,都看出对方眼中有隐隐笑意,便由沈恢率先开口道:“到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多数都十分年少,不像是能压住性子的。我会谨慎归置,不叫他等与军中精怪种族的将士们多做接触。” 上宗弟子对妖族精怪的态度,少有谦和友善的,一有不慎,便容易激化矛盾,内里还是由他们这些人族将领来调和为好。 沈恢说到此处,一旁的楚浑夷便苦着张大脸,两只圆耳随点头而微微晃动,不说善意相待,他宁愿这些弟子们直把精怪们漠视过去,都好过主动惹是生非,使得军中争斗不断。 “那便麻烦你了。”尉迟靖长叹口气,忆起上宗弟子初入青武营时,军中精怪皆在背后叫苦非常的景况,心中亦是十分烦躁,“那今年可有沉稳些的?” 上宗弟子心高气傲,他等旗门仗着修为境界压人,难以使其服气,倒不如这些弟子队伍中自行推一位领头之人出来,也好对同门弟子有所管教压制。 章一百七一 分配 沈恢回想了一番当时之景,斟酌后道:“当中有两位筑基后期修士,瞧着倒是比其余几位沉稳不少。不过还尚未入营,不知晓底细。”只面上沉稳,内里性情亦是十分高傲的,他这么些年也算见识了不少,故而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确也如此,还是待她们授职后再细细分辨不迟。”尉迟靖颔首同意,取出文书一卷,金豪大笔一只,欲为昭衍弟子录入军中。 此两物一为金戈铁马锦册,一为调兵遣将仙毫,虽与凡世纸笔相似,但却是入了品阶的法器,每一处军营都有此物,由理事之人掌管。 凡是被大笔录入文书的修士,便算是真正入编军中,生则名存册上,陨落则名姓消弭,军中有了犒赏,也会以此名册发放。 至于昭衍弟子入册,则还有一处便利。 宗门中两种功绩可单向兑换,战功能以一兑十兑换普通功绩。 而战功的积累,就是来自于门中弟子在战场上杀敌斩魔的数量,入编军中后,无须如凡世军队那般,细数人头计数战功,而是由锦册自行分辨记录,独自斩杀则由斩杀之人独占一头邪魔的战功,多人斩杀则各自均分战功,锦册不问人情,最是公平不过。 “此回,还是尽数入编到我与大熊手底的定平卫中?” 两卫四位旗门中,当属沈恢最为谨慎沉静,上宗来人多是分入他手下,令尉迟靖可少增烦忧。 只是这次尉迟靖迟疑稍许,开口道:“不必,我已答应仪君,将上宗弟子分与她定平卫一半,当要信守承诺才是。” 仇仪君为九位旗门之一,统领四卫中的定平卫,今年交接筵席因值守关口之故,并未到场。 “仪君那性子……”沈恢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倒是身旁楚浑夷抖了一抖,把两只圆耳立起。 “你是怕上宗弟子们触怒于她?” “我是怕她主动招惹。”仇仪君的脾气,沈恢最是清楚不过。 她和楚浑夷一样,都是半妖,母族是影蹄无尾羚,在丛州精怪种族中也算不错。 其天资颇高,虽是青武营九位旗门中年岁最浅的,实力却稳稳跻身前三。 天才之间本就容易起争斗,且仇仪君又有一半妖族精怪的血脉,不是彻底的人族,若两族生隙,她怕是难以从中调和。 此外她性情还莽直易怒,惯是嘴下不饶人,沈恢已能想到她嘴巴一张,吐出种种刺耳之言,把上宗弟子们气得面色涨红了。 “我已答应她要分去定平卫一半,如今也不好违背承诺,有她在,军中妖族精怪才可安定,我亦能少些忧心。” 沈恢纠结神色未改,尉迟靖便又劝道:“定平卫中还有聂旗门在,他是军中老人,行事自有分寸,仪君也极敬重他,有他周旋其中,不会生乱。” 定平卫另一位旗门聂海,在军中任职的时年还要超过尉迟靖去,辈分直逼此地校尉,不过因困于凝元期太久,寿元将尽,再过不久便要引退去镇上养老,不上鸣鹿关来了。 思及仇仪君平日里对聂海的敬意,沈恢这才稍稍放心,颔首道:“那便由你做主了。” “既如此,我就从较为沉稳中的两人中分一人过去,但愿这两人都能稍稍协助于你和仪君,对余下的上宗弟子有所压制。” 尉迟靖大笔一挥,就将沈恢递上来的人名录进了千军万马锦册中。 …… 赵莼酒意闷在心口,调息足有一日,才将其从心口散去,重感神思清明。 她当是昭衍六人中恢复最快的那人,不过人未齐,她也不可一人前去鸣鹿关关口,只好在校尉府邸中等着其余昭衍弟子调息完毕。 第二位恢复的人是万茹,从房中出来后,见到赵莼已在厅中静坐等待,两两对视一笑,都不惊讶。 这之后,才是鲁声裁与另一位筑基后期弟子姚世南,至于岳少舟和袁穗儿,因是筑基中期的缘故,境界有差,自然而然便成了最后离开卧房的两人。 “饮酒贪杯,倒是叫师兄师姐们好等了。” 袁穗儿年岁最小,见其余五人都在厅中等待,略微有些羞赧。 “无妨,岳师弟亦不过早你半个时辰。”万茹抬手指向岳少舟,对方微咳两声,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年岁尚浅的少年们,性情虽冲动些,但都十分直率。 鲁声裁急于奠定其领头人的地位,见人已到齐,忙不迭起身道:“袁师妹到了,咱们不若当即就启程前去鸣鹿关吧,不好叫荆道友久等。” 赵莼与万茹不与此些小事计较,岳少舟和袁穗儿修为境界不如他,同为筑基后期的姚世南倒像是已被鲁声裁说服,故而六人队伍中,无人出言反对,俱都无声颔首,表示同意。 出得校尉府邸,先时接引她们的荆繁已驱车作等,见六人出来,笑道:“酒意消了?快快上车去,鸣鹿关离此处还有些距离,青莽牛车行得快些。” 他口中的青莽牛车正是其座下的四牛车舆,青莽牛乃丛州精怪,只因血脉等级奇低,灵智浅薄,举族难出一位化形妖修,在弱肉强食的妖族精怪中,被分割为诸多种族的私有财物,用以与人族通商,受人族修士喜爱。 人族凡人百姓无数,论实力尚还不如这灵智浅薄的青莽牛,却可自给自足,在三州大地上安心生活。 有此安定无虞之日子,与族中强者的庇护不无关系,青莽牛正是因举族之衰而沦为商货,赵莼心神一紧,以此警醒自身。 不过是驭使低等精怪为奴,昭衍弟子皆是见怪不怪。 毕竟宗门伏兽堂中,甚至还有诸多血脉等级颇高的俘虏精怪,亦是任弟子随意租用唤使。 六人上了青莽牛车,荆繁手中长鞭法器一挥,击在铜皮一般的牛臀之上,立时就令其痛嚎出声,足下打了蹄铁的牛足飞快向前踏去,数个呼吸后便近了城门。 牛车之上施了小阵,无论青莽牛撒蹄多野,内里都是安稳不动。 赵莼自觉,在一玄剑宗悟剑池幻境中,她的剑气大有进境,御剑当又快上了倍余,荆繁口中行得快得青莽牛车,其实尚不及御剑飞行半分。 只是此时也无有要争这一分快慢的必要,那就不必特立独行,以炫技这种毫无用处的理由将自身实力显现出来。 章一百七二 仇仪君 鸣鹿关关口,两卫列阵之地。 定平卫在右,为首是旗门沈恢与楚浑夷,安平卫在右,为首的是一矮壮男子与一身形极高大的英气女人。 两方队阵居中位置,则是一面容冷峻严肃的青年修士。 赵莼等人从青莽牛车上下来,眼前出现的便是这般景况。 五位站于军阵前方的,想必就是鸣鹿关关口的青武营五大旗门了。 那居中而立的青年修士,气势远甚于其余几人,除了下一任校尉尉迟靖还能是谁? “禀告尉迟旗门,上宗弟子已带到!” 尉迟靖冷眼将几人扫过,他并未收敛周身威压,带有煞气的真元一震,立时便叫昭衍六人心中紧迫感顿生,毛骨悚然! 下马威? 赵莼呼吸微促,这位被称为九旗门之首的青武营强者着实实力强悍,上届师姐曾透露,其通身修为乃是凝元期大圆满,离分玄期不过是临门一脚,要想突破恐怕就需这几年的功夫。 她并非未见过凝元期修士的实力,李漱、秋剪影,甚至于当日攻上灵真来的壬阳教淳于归,都是凝元期强者,可要与面前这位青武营旗门相较,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这便是战场上厮杀而出的将领吗? 的确与寻常修士不同! 可他,为何神色如此冷厉? 好似与昭衍来人有何等嫌隙一般。 “嗯。”尉迟靖听得荆繁禀告,略颔了颔首,抬手向后一招,“入阵去。” “是!”他是鸣鹿关关口权柄最大之人,口讯与军令等同,荆繁不敢有误,挺身行下军礼,小跑进入军阵之中。 赵莼见他站于沈恢身后的军阵,这才知晓原来荆繁是定平卫麾下骁骑。 “我乃青武营旗门尉迟靖!”他向六人站处颔首,六人即回他一礼:“见过尉迟旗门。” “尔等!”尉迟靖亦不愿与昭衍等人多费口舌,大手一挥,掌中便出现文书一卷。 抛向空中后,文书立时展开,飘出行行大字,被其高声念道: “岳少舟,筑基中期,授定平卫骁骑,即刻入阵!” “姚世南,筑基后期,授定平卫骁骑,即刻入阵!” “万茹,筑基后期,授定平卫骁骑,即刻入阵!” 其声如洪钟贯耳,直震得在场修士脑内轰鸣。 被他念到名姓的三人,只觉得从天而降一道清气,令周身舒泰无比,与场上诸位将士仿佛在此刻隔阂尽消,有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联系一般。 出身一瞬,三人便回过神来,同时向前一步,抱拳道:“谢旗门授职!” 尉迟靖又招来三枚鹿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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