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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而不是他们弃了我!”岳纂立起身子,他只与赵莼一般高,现出灯尽油枯之兆,两处空洞的眼眶里缩着浑浊的瞳仁,他凑近二人:“罢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与你二人多说无益。” “先前被你抓来的兄妹呢?” 岳纂偏头向问话的赵莼,缓道:“小女娃,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抬手搭上赵莼肩膀,即使隔着衣物,赵莼也感到一股阴寒之气。 “走,本道带你去见他们,与你的师兄师姐做个伴!” 他手劲大得出奇,捏着赵莼往内室走,手下肩胛骨传来两声脆响,竟是被生生捏碎! 蒙罕挥拳便要出手,却被岳纂挥袖挡回,又不知从何处唤出一捆金光绳索,将蒙罕手脚套了个牢实。 “现在还不能要你性命,老实呆着吧!待本道料理好这小女娃,再为你寻个好去处!” 赵莼半边身体已经沉入剧痛,断骨的肩膀以下完全无法动弹,只能被岳纂拖行向里而去。 章二一 邪术盗灵 疼痛几乎麻痹了赵莼的大脑,她并不知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五感快尽数消失,只能隐约听见岳纂低声絮叨些话。 她强撑着睁开双眼,咬牙道:“就算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岳纂只当她欲拖延时间,还等着人来救,嗤笑道:“什么都问,可不是个好习惯。” “你也不必痴心妄想,这止风林全在本道掌控之中,半只鸟儿也飞不进来。至于你那师兄,一身灵力被锁,解不开本道的缚灵绳!” 赵莼必须得和他说话,才能使疼痛不占理智上风,又颤抖着问他几个问题。 这次岳纂没理她,只在她问到廖家兄妹在何处时,冷冷回道:“都死了。不过放心,你也快了!”说罢,化右手为爪向赵莼丹田处抓来! 几乎是一瞬,赵莼翻身躲过,连向外滚了两圈,肩上疼痛加剧,她却没心思去管,因为岳纂又是一手探来,擒住了她的脖颈! “滑头的小畜生,你安分些,本道可叫你少吃些苦头,若再敢乱动,本道把你活祭了!” “哪样都是死,倒不如让你赔我一条命!”赵莼双手掰住岳纂手指,抬腿向他肚腹踢去。 这一击没伤到他,赵莼倒不意外,只是岳纂见她蚍蜉撼树,气得发笑:“看来是自己找苦头吃了!” 他将赵莼狠甩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个巴掌大的玉碗,接着上前,并指为刃切开她小臂,血液飞溅而出,流入玉碗内。 “到这一步,本是要给你个痛快的,你自己不甘愿,那老道也就不多此一举了。”岳纂甚至为她止了血,喂下颗丹药,让她神智清明起来。 赵莼知道,这是要她活受罪的意思。 可叹自己这一生,如此短暂,承诺了周翩然的东西没能带回去,也没向师姐们履行按时归来的承诺。 岳纂将血一口饮尽,又割开自己的手腕往赵莼嘴里喂。 冥冥中有一股火焰从胸口燃起,席卷了她的全身。又好似有一只大手探入丹田内,意欲将她的灵根生生拔起! 恍惚间,听见岳纂痛叫一声,后骂了几句:“什么东西?好生烫手!” 烫,她也觉得烫! 不知是什么物什在胸口处,散发出极热之气,丹田又极痛。赵莼蜷缩在地上,只觉得头快要裂开! 丹田里的那只手不肯放弃,仍握着三样灵根不松手,又经不起灼烧的痛感,想速战速决,直接将其扯出赵莼体外! 许是灼烧感实在太强烈,大手猛地一松,顿了顿,挑了最微弱的木灵根下手。 这次倒容易得多,大手将那缕浅绿的细长影子死死掐住,愤然从赵莼丹田抽出! 她平生未经历过这样的痛楚,像被人搅动五脏六腑,又将心肺扯出身体一般,让她几乎魂魄离体,分不清在叫喊的那人是她自己还是谁。 木灵根的抽离,让金火灵根失去了忌惮,它们欣喜地相拥交缠,然后不断壮大。胸口的火一路燃至丹田,灵根们却因此而更加鲜活,那股真挚的喜悦之情,即使是陷入剧痛的赵莼也能感知到。 岳纂抽了木灵根,张口把它吸入腹中,面上露出痴迷之色,只是尚不肯满足,又要施法再度抽取灵根出来! 大手才探入丹田,一簇金红烈火直接从他指尖攀上手臂,岳纂不知会猛烈至此,连忙断了法术,可为时已晚,整只手臂已经烧作黢黑! 而那簇火焰仍未熄灭,吃透了皮肉,直往骨头里钻! “啊!!!” 岳纂痛喊着在地上翻滚,火焰烧入骨髓,又窜进丹田,开始燃烧他的灵气之基。 赵莼忍痛从地上爬起,摸上胸口,被滚烫的珠子灼了手,原来是你,她惨然一笑。 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岳纂又怨毒地盯着她,要猛扑上来玉石俱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飞射而出,撞在岳纂身上! 是手脚被缚的蒙罕! 观他浑身黄土,竟是从外室一寸一寸地爬过来的! 蒙罕手脚不能动弹自如,灵力又不能催使,眉目一厉,便直接上口,将岳纂脖颈撕咬开来! 血柱漫天,把蒙罕染得像茹毛饮血的野兽。 筑基期修士,就这样死在她二人之手! “我腰上布袋里,有疗伤用的丹药,你取来用了,再来帮我解这绳索。” 赵莼依言照做,翻了瓶养还丹出来。服下后,只丹田还仍在隐隐作痛,其余明暗伤口都有好得差不多了。 这东西倒用处大,有机会也要去寻一些。 赵莼一面想着,一面驭使灵力解开缚灵绳,这东西本就为灵气驱使之物,被缚之人灵力全失,自然无法解开。 蒙罕站起身来,嫌弃地抹两把脸,又朝岳纂尸身啐了口唾沫,兴致盎然道:“师妹,你我分头行动,细细把此处搜了,这老东西被贬入小世界前,可是实打实的凝元大修士,虽然不知道修为散尽后,又怎么恢复的筑基,但好东西肯定少不了,今日全便宜了你我!” 赵莼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开始翻箱倒柜。 只是让人颇为失望,除却几株已经干枯的灵草,什么东西也无。 蒙罕低声道:“不应该啊……”复又想起岳纂唤出缚灵绳时,身上不像带有这物什的样子,大喜道:“纳物法器!” 他三两步跨到岳纂尸身处,往腰间一摸,拿出个墨绿色锦囊来,朝赵莼道:“师妹来看!” 见赵莼不明所以,又细解释道:“此为纳物锦囊,为凝元大修士所用,内有十方大小,制作不易故而十分稀少,只这么一只,就要价五十枚灵玉!” 灵玉是更高级的货币,这赵莼倒是知道,一枚灵玉可抵千枚萃石,实际上,千枚萃石也难换一枚灵玉,正是因为极少有人做灵玉兑萃石这种亏本生意。 筑基期修士常用储物布袋,大小只一方,也要五枚灵玉,赵莼尚肖想不起。 五十枚灵玉,那就是至少五万萃石,赵莼尚没接触过这样大的数目,一时也瞪大了眼睛。 岳纂已死,蒙罕轻易就化去了他的灵气标记,把锦囊里的东西全抖落出来,道:“岳纂之死,我只算凑巧,实则是师妹的缘故,叫他无力反抗。这些东西,你七我三,你觉得如何?” 赵莼心里面妥帖,知道这是蒙罕实在。方才她仅剩一口气,若岳纂攻来她必死无疑,蒙罕关键时扑杀岳纂,亦是救了她一命,故感激道:“师兄哪里话!若不是师兄在危急时刻杀了那岳纂,我估计已经命丧黄泉了。师妹愿和师兄五五分成,各取一半!” 蒙罕也不是个心思弯绕的,当即就受下她这番好意,爽快道:“好!师妹倒是实诚人,这个朋友我蒙罕交定了!” 他埋头清点财物,赵莼却将注意力放到一本老旧书册之上。 将其拿过翻看,越看越叫她心惊! “蒙师兄,你瞧!” 蒙罕也伸头过来,两人读这秘册,不觉被冷汗浸透了衣衫! 那书册是岳纂生平小记,除却他记录长辉门各样秘法之外,竟然还有一门名为《换日盗灵大法》的邪术! 此术阴毒至极,要用施法者与受法者双方鲜血为引,化灵气贯入手中,探入受法者丹田内,将灵根抽出,以反哺施法者,从而增长其灵根之势,使修为大涨! 这还只是邪术上篇,下篇记载,施法者若为凝元期以上,更可抢夺他人灵根为己所用!只是风险极大,自身亦有殒命之嫌。 如此种种,真叫人毛骨悚然,心惊胆颤! 章二二 祸福相倚 “偷天换日之邪术,实在阴毒至极!” 蒙罕不觉感叹,又想到廖家兄妹,估计这二人已经成了岳纂手下亡魂,心有余悸道:“还好今日将他除去,要是这邪术传出,不晓得要生多大的风波!” 又望向赵莼,询问道:“你可有出事?” “他……”赵莼抚上丹田,迟疑道:“他抽了木灵根去,不知会不会对修行有异……” 蒙罕神色凝重,他亦从未见过这般情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宗门后,我领你去给长老们瞧瞧,看他们给个什么说法。” 只能如此了,赵莼倒没有太过紧张,方才她催动灵力加快药性吸收时,虽然木属灵气已经感应不到,但金火二气未有衰败之相,反而更为强盛。 她心中升起个令人惊喜的念头,只是不知真假,要待回宗才能知晓。 岳纂曾为凝元大修士,但半生漂泊无依,为恢复修为而奔波藏匿,积攒的财物大多已经挥霍一空。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人仍分得灵玉各二十枚,萃石千余。 值得一提的是,岳纂所仿制的焰弹丸还有一袋,这东西对练气初期修士有用,对付中后期便颇为乏力了。蒙罕瞧不大上,便全给了赵莼。 至于纳物锦囊,那是凝元期所用,赵莼若是自己留下,也不定保得住,便出言放弃,作为答谢,蒙罕又将自己的灵玉与萃石全给了她。 赵莼掂量掂量腰间的布袋,这只是普通凡物,装了东西便鼓作一团,她如今一朝暴富,也得考虑买个能纳物的布袋用了。 两人出了洞口,寻寻觅觅又拐进一处暗洞,在那里发现尊尖角青铜宝塔。此为岳纂本命法器,本身已死,宝塔便没了用处。 塔中人被蒙罕放出,恍然坐在地上,瞧见两人才知道自己获救。 冯三褚忙不迭向两人道谢,又得知了廖家兄妹遇害身亡的噩耗,悲恸不已。 又问洪倩,才知道洪夫人在塔中惊惧至极,已经疯癫,呓语不能成言。洪倩扶着母亲,神情反而坚定下来,向两人大拜言谢,一夕之间,与赵莼记忆中挂在树上的少女再不一样。 众人一路赶回集城,洪家早已被人翻了个精光,剩狼藉满地。 大门前站着位高个儿圆脸的男子,正是管家小双,他倒是一直守在这儿,见洪家母女平安归来,惊喜地迎上来,道:“小姐!夫人!” 洪夫人目光呆滞,依偎在女儿怀中,也不说话,只微微抽动着身子。 “倒只剩你了……”洪倩眉目含哀,没有细作解释,领着人先进屋中。 洪起盛的尸骨被小双收殓了,内屋也已粗略打扫过。 洪倩早已猜到父亲遇害,只是现下不是悲痛的时候,强撑着眼泪道:“父亲身故,家中又被洗劫一空,承诺了仙师们的酬金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不过请仙师放心,等家中安顿下来,酬金定会分毫不差地送至灵真派。” 赵莼三人无心于此,见洪倩坚持,承诺只取廖家兄妹名下的两份,转交于他二人父母。 “父亲在集城树敌众多,我欲卖掉家宅投奔他曾经的凡世家族,也好照料母亲。如此一来,就有件事情得拜托仙师了。”洪倩从颈上取下戴着的璎珞,递与蒙罕道:“上边嵌的宝石,经月光下照,可透射出文字,便是那仙人道法,我洪家劫难的根源。” “我与母亲都为凡人,招婿选中的人也都跑了,反正留在手里也是祸害,不如赠予仙师,既是赔罪也是谢礼。” 此道法由他三人献上宗门,也算功劳一件,蒙罕点头应下,将璎珞收入囊中。 集城一行,便在有得有失中落幕。 赵莼为周翩然购了些小物件,又以五枚灵玉相托,让蒙罕帮她买一个储物布袋。 她身无背景,修为低微,渠道难寻不说,还得懂得财不露白这个道理。 返回灵真已是五日之后,三人因上交洪家道法各得了五百萃石,赵莼才知道这法门在散修眼里宝贵,到灵真派中却不稀奇,评作凡阶上品,归置万藏阁去了。 冯三褚将去拜会廖家兄妹的父母,蒙罕则带着赵莼一路往外门林长老处去。 他与林长老似乎颇为熟稔,一路未经传唤便进去了。 “不是去汇明山庄取灵果了吗?回来得这样快。”林长老搓捻长须,诧异地问。 蒙罕也领赵莼一并坐下,道:“出了些事情,差点把命丢了,灵果的事往后再说吧,我才晋入九层不久,也不急于一时。” “你为土属,同阶修士伤你都难,别说要杀,”他皱眉,道,“是遇到筑基期了?” “遇到个疯子!”蒙罕也不避讳,将岳纂一事同他讲了。 林长老惊得从坐上跳起,道:“天佑你二人,让那邪魔丧了命!这事还等上报宗门,让掌门与内门长老知晓!”他左右踱步,又拉了赵莼到跟前,道:“寻常人丹田被破,早已修为尽失,你倒是活下来了。这般情况,老夫也从未见过……” “他只取走木灵根……可还有其他异处?” 赵莼答道:“岳纂欲再取灵根之时,便受了金火灵根反噬,后被蒙师兄杀了。”她所言俱为真实,只隐瞒了珠子异变之事。 “反噬?你平时修行可有什么不同?” “弟子金火灵根之间分毫不差,且有相融之势。” 林长老细思之后,叹道:“这两类灵根都是攻势凶猛的,许是失去木属中和后,互相助长了暴烈之势,才让邪魔引火自焚了。” “虽不知道对你有何影响,但若因此让你变为金火双灵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引二人来到照灵影壁,道:“来,老夫为你重测一次,看是个什么结果。” 仍是熟悉的金红二色,只是这次没了浅绿,两种不分上下却同样耀目的颜色均分了影壁。 林长老喜忧参半,拍了拍赵莼的肩膀,多一个双灵根的苗子对宗门来说是好事,可这个双灵根来得与旁人不同,不知道后续修行中是否会有变故,他也不敢太乐观。 “你与那岳纂的事,我明日便报上去。按理说,双灵根是要入内门的,可具体如何还得看掌门如何说,你先等着消息,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赵莼点头,入得内门是最好,若没入成,她也不是不能修行了,往后破入筑基,也可成为内门弟子。 “双灵根入内门可是开派就有的规矩,规矩便是规矩,哪能轻易更改?”蒙罕冲她笑笑,挑眉道:“我看赵师妹一定能成,到时候,还要师妹来照拂我了!” “我与蒙师兄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师兄筑基之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内门弟子,怎么说也是要承蒙师兄看顾的。” 两人复又交谈两句,拜别林长老后便分路了。 萱草园里一行人早等着赵莼,见她推门进来,立马将她围住,细问她怎么了。 原来是廖家兄妹的死讯传出,把她们吓得不轻,先问了旁人赵莼的下落,知道她还活着。又怕她受伤,于是告了假一直在院中等她。 赵莼把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一通,吓得四人脸色惨白,虽感慨她因祸得福有了双灵根,但也怕赵莼就此没了性命,劝道:“入不入内门,能不能筑基都是后话,万不可再拿身家性命去搏!” 她面上答应下来,只是在心中长叹,修行之路便是与天争、与人争,不搏如何有后路? 章二三 拜师长老 岳纂一事,在灵真派上层之内引动了多大的风云,只有在场的人知晓。 掌门途生道人亲自收缴了那门《换日盗灵大法》,此事四位内门长老也意见一致,无他,全在这邪术夺旁人灵根之举太过阴毒,半分也不可流传出去。 “另有外门弟子赵莼,被岳纂抽取木灵根后,竟变为金火双灵根,我欲引其为内门弟子,众长老以为如何?” 率先出言的鹤发老人名为葛行朝,他长眉耸起道:“还不晓得邪术可否会对她修行有阻碍,贸然引入内门,万一日后连筑基都不成,岂不是笑话?” “灵根先天而来,只看弟子如何借用罢了,我听闻她心性坚韧,便是在邪修岳纂面前也不曾露怯,可见是个好苗子。”秋剪影倒点起头来,言语间对赵莼夸赞甚多。 另一长老吴运章垂下眼睛,道:“先引进来试试也行,若是到了年龄未曾筑基,归到外门去便是了。” 葛行朝忙看向李漱——四位凝元长老中还未发言的那位。见李漱也不置可否,闭目养神的模样,反倒起了脾气,道:“那便让她进来!若是往后不能筑基,就赶紧回外门去,莫要占了他人资源!” 途生道人笑着颔首,知道他惯是这么个脾气,喜欢提些异见。 “另有一事,赵莼是稚龄入内门,按理,是要寻一位师长来教导。你们可有愿意的?” 座上一时安静下来,葛行朝自是不愿意的,他双手捧了茶盏,窝在座上,打量其余三人如何作为。 吴运章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还是秋剪影挑了眉头,道:“众长老只我门下尚未收徒,那便……” 没等她说完,李漱睁开眼睛,打断道:“我记得秋师侄是水属吧!怎能教金火双灵根的弟子?” 秋剪影被人截了话,面色不大好看,冷言道:“李长老门下弟子,也不全是金灵根修士。” “非也!非也!”李漱直摇头,又看向途生道人,“修金灵根的修士本就稀少,我那些徒儿中极少与我同属,也是如此缘故,如今遇到了个金火双修的,倒颇不容易,师兄还是把她交予我吧。” 从先前入不入内门都要权衡,到现在两名长老相争,这番发展让余下的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秋剪影也不知李漱为何要与她作对,愠怒道:“李长老收了多少徒弟?不说二十,也有十五吧?弟子在精不在多,可别误了他们的道途。” “师侄是觉得我误人子弟?”李漱反问。 “长老若真这般想,我也……” 眼看两人争吵愈演愈烈,途生道人挥手道:“好了!就此打住!”他亦十分纠结,细思量后,向徒弟投了个歉意的目光,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秋剪影恼他处处偏向旁人,扭头不愿再看,果真听见途生道人言道:“那便将那弟子归入李师弟门下了。” 待掌门离席后,她又第一个起身,愤然离开大殿,不满之意让众长老都看了个明白。 葛行朝与李漱同行回去,不解地问:“师兄为何收下那弟子?她金火灵根,与师兄只是略有相通之处啊?” 李漱扫他一眼,回道:“收不收她,对我都意义不大,只是不想让秋剪影再添助力而已,这几年吴运章也靠过去了,待她破入凝元后期,哪还有旁人说话的份?” “那为何还要放那弟子进内门?放在外门不就成了?” “糊涂脑袋,掌门今日提了此事,便是存了要让那弟子入内门的心的,违逆他的意思终究不妥。收入我门下后,是个好的便养起来做个样子,若真是扶不起的,索性不去管就是了。”李漱也不是真看重赵莼,只等着收徒后叫她自行修炼,看看资质到底如何,他门下双灵根弟子众多,不缺这么一个前路未卜的。 上层博弈,赵莼自不可能知晓。 听着上面来人,说是内门长老要收她为弟子,心里面也是欣喜的。 从预备弟子到凝元长老门下,她也算是一步登天,在三十九院乃至整个外门都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无人不羡慕她得此机缘,却不知道这机缘背后又是怎样的凶险。若不是有珠子相护,她早已命丧岳纂之手。 想到珠子,赵莼从身上把它摸出来,自那日有了变故之后,它又变回了透明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 可从丹田处传来的渴望之情又如此真实,让她越发坚定了珠子是件宝物的想法,不敢为外人道。 离开萱草园那日,连婧郑重道:“如今我听外人说,你得了宝物才有的双灵根,不管这是真是假,始终是有人盯上你了,你在内门千万小心,能忍便忍,待有了实力别人才不敢小觑。” 岳纂之事不能外传,但廖家兄妹与赵莼却必须拿个由头出来。近日灵真派有传言,说是她们这一行人途中遇一天地灵物,可造就双灵根,又遭邪魔修士抢夺,杀了廖家兄妹,还要对旁人下手。 危急之时,蒙罕绝地反杀邪修,保住了众人性命,以练气后期硬撼筑基,让他很是扬名了一番。 至于赵莼,她是在蒙罕与邪修缠斗时,偷食天地灵物之人,虽因此有了双灵根,得入内门,但终究让人不齿。 此番言论漏洞百出,信的人却不少。或许真有绝世天才,能以练气后期反杀筑基,但那绝不是蒙罕能做到的。再讲赵莼,若真做下这种不义之行,为何还与蒙罕同行回宗,面见长老? 只是有人心中不平,硬要泼她脏水罢了。 赵莼既知道辩解不能,也不去费口舌做无用功。有与人言语相争的精力,不如放在修炼上,实力上去了,还有谁敢嚼她舌根? 蒙罕也靠得住,托他买的纳物布袋,在赵莼前往内门的前一日便送到了。 她虽不能放在明面上用,但能将财物放入其中,心里也踏实些。 内门弟子的起居杂物,衣裳配饰都有宗门供应,赵莼倒没什么需要带去的,只装样子背了个装有萃石四五十枚的包袱,手里捧着周翩然送她的小苗盆栽,便跟着人走了。 内门位于贯天江之西,占据幽谷半壁,除却掌门所在的上严殿,与四门长老的殿宇,余下广大的地域,由不到两千余弟子居住。 故而每人都有一独立院落,可寻得清净。 长老李漱门下共有十九名弟子,意味着赵莼还有十八位师兄师姐在上头。能拜入长老的,也俱都是双灵根,她在其中亦是泯然众人矣。 李漱以静修为由,阻了赵莼前去拜见。只赐下一只可助人凝心静气的蒲团,作为拜师礼,言道什么时候她破入练气九层,将要筑基时,可去向他讨一灵物作灵气之基。 师兄师姐们也颇为繁忙,托人赠来萃石、丹药之类作见面礼,本人却没露面。 赵莼隐约觉得,这师门好像不大待见她。 许是外头传言的缘故,她微皱起了眉。 章二四 百宝市 双灵根的修行速度确实不同凡响,又有李漱赐下的蒲团相护持,只两月,赵莼已贯通十二经脉,欲进入冲明穴窍阶段。 待打散第一个单穴后,便称得上是练气三层修士了。 一鼓作气不能成,则势衰力渐竭。 赵莼要的,是继着贯通经脉的势头,直接向练气三层而去! 人有数百穴窍,但修士却必须从五十二个单穴先入手,不可随意变更顺序,不然有身死道消之危! 修士大多停滞于练气三层,多半是因此缘故。数百穴窍,每一个都要慎之又慎,精细打磨,其中单穴最易,进入三百双穴阶段后,难度倍增,至于五十经外奇穴,可将八成练气初期修士挡在中期门外! 荀显曾言,金火两属修士在练气三层时,要千万小心,莫让灵气爆散,伤了穴窍。 赵莼催动灵气打进第一个单穴,只感觉穴窍处微微发烫,有些麻痒。 按理讲,穴窍需要轻柔冲散,赵莼心中却有一股异样之感,觉得自己似乎更适合以力破之。 大道万千,唯有自身适宜,才为上佳。 思及此处,她便凝精聚气起来,只是并非如常人一般,缓慢冲刷穴窍,而是漩成气团,欲猛然向穴窍而去! 痛楚持续一瞬,剩下的只有穴窍打通后的清明之感。 果然,赵莼暗赞,这方法效率更高,不过风险也激增,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味在。 只是不可贪多,打通后的穴窍仍需好生温养一番,若只顾效率不顾质量,怕是要损了根基。 既寻到了方法,往后便晓得怎么走了,赵莼抖抖衣服起身,顿觉心中大快,欲出门一行。 这两月里,除却月底回萱草园,探望师姐与周翩然外,几乎是足不出户,衣食住行有人照顾,不必她操心。 推门出去,早晨云雾尚未消散,赵莼居所乃是一处清泉幽径里,周无人烟,自然也没有邻居。 院中纤尘不染,有半墙黄花,两名凡仆一人洒扫,一人正浇花。 按例,内门弟子座下可有八名凡仆,赵莼身边事情不多,凡仆们洒扫做饭之外,再无它事。平日里见赵莼勤于修炼,也不敢打扰,以至于赵莼只认识每日为她送饭的,叫翠翠,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妇人。便顺理成章让她当了仆人里的头头。 这些凡仆来历大多相似,都是低阶修士的亲眷。若是自家修士突破正式弟子,就寻个机会把他们带到身边照顾,若是不成,就继续为人仆役,补贴家用。 不论哪个世界,终究是底层的人们更辛苦。 如今她已步入练气三层,再有一步,便可晋入练气中期,初步告别凡胎。若有一日有幸筑基,那才是“足踏烟霞三千里,手挽天河水漫流”,再不与凡人相同! “仙师出关了!”翠翠把水壶抱在怀中,向她福身。 赵莼略点头,以作招呼。她只修行两月,中途还出了道门,算不得什么闭关出关的。只当是翠翠逢迎之举,不必放入心中。 筑基修士三年五载闭入洞府之中,不问世事,尚是短的。凝元大修士,动辄十数二十载,如赵莼那便宜师傅李漱,月前放出闭关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露面。 修士寿命本就异于常人,练气寿百五,筑基寿两百,凝元寿三百,更有凝元之上,灵真派掌门途生道人的境界,有五百岁可活! 因着寿命悠长,才可放心闭关如此之久。 那般境界,离赵莼还远得很,她先朝着筑基而去,让自己这内门弟子的名头坐实了才是。 “我出门一趟,尔等守好屋门,若有要事,可使门前传讯符告知于我。” 翠翠颔首,拜别了赵莼。 宗门为内门弟子配备了各类日常所需,传讯符、烟舟符都在其中,不必赵莼再作购买。 此行乃是往外门百宝市而去,将从岳纂手中得来的丹药变卖一些,再看能否寻些得用的宝物。 赵莼发觉自身体质颇为怪异,增长修为的灵丹对她都不起作用,反而会生出损害。那日得来的丹药中,有增气散的进阶物,增气丹,此物内门弟子的月例中也有,她本欲用其助力修炼,却是不进反退,使得灵气暴动起来。 念此,赵莼不敢再用,把增修提气的几种全挑出来,其余疗伤、辅助类丹药倒是留下了。 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到她手里倒成了鸡肋,不如全部变卖了,也算贴补自身。 百宝市位于外门一处小型丘陵里,不知是那位精思巧妙的匠人,竟将丘陵内里凿空,坊市便整齐排列其中。 各坊环状分布,上下有三层,从门口进去的是外市,多是随卖随走的修士摆下摊来。 东西两部为丹药市与精武市,中部乃是百宝市的精华之处,百宝坊,那地方须得是正式弟子才能进去,珍奇宝物大多在其中。 赵莼进市,还得缴纳十枚萃石,要知道,寻常乘坐烟舟不过才两枚,预备弟子月例五到二十枚萃石不等,只进去就要被刮一层皮下来。 待她进去之后,才晓得这钱花得不亏。种种灵植、异铁琳琅满目,各类锦罗绸缎、金玉宝钗不一而足。 这些可不是寻常东西,都是添著了灵气的,使色彩绚烂,光泽靓丽。 虽说宗门会发放成衣,但却并未限制弟子衣着打扮。无他,实在是宗门制衣过于土气,连赵莼也不太忍得了每日打扮成一棵小树的模样。 此些都是外物,非是她所需的。赵莼一路向东边的丹药市去,她早把丹药从纳物布袋中取出,用绸布包裹,另作放置,以防被他人瞧出来她有储物法宝在身。 丹药市一层为修士摊位,二层为已具规模的店家,三层则是炼丹师所在的席座,若需定制丹药,可向炼丹师求取。 炼丹师是修火木双属的特殊修士,虽因同修两属而速度慢于旁人,但身份地位却颇高,最初等的凡阶炼丹师就可制出练气后期修士可用的丹药,故而极受追捧。 不过赵莼属性不通,这条路便不可行。她一身金火灵气,于炼器之道倒是很适合,只是手里没有法门,还得待以后再寻。 有一技之长在身,前路也好走些。 赵莼信步往二层去,进了最大那家,欲出手增气丹。 在一层时她稍作打听了增气丹的要价,五枚萃石一粒,店家收购自然比卖家低,给了她十枚三粒的价钱,也算公道。 赵莼身上有内门弟子两月的二十粒,又从岳纂身上得来十八粒。店家见她答应得痛快,便以一百三十萃石拿下,双方各得了好处。 另有岳纂囊中所得来的蕴元丹五粒,此为筑基修士所用,这店家身后背景不俗,只隐晦地瞧了她两眼,没有言语。 赵莼见状,拿了内门弟子的身份牌出来,店家便以为是师长所赐,心中暗叹这是哪位败家弟子,竟拿蕴元丹换财来了。 “此丹卖价一粒八十,我收六十,你可愿意?” 赵莼点头,数了丹药出来,也不留恋,全换做萃石,共有三百。加上前头增气丹的,一日便进账四百三十。 她全收进普通布袋中,又用灰棉布裹好,飞速出了丹药市。 虽说旁人对内门弟子多有忌惮,可赵莼还是更愿意小心行事,不去惹他人眼红。 此行才算完成一半,她欲进先百宝市,选些得用的防身法宝后,再往万藏楼去,取《虎力诀》与《蛇形步》两门术法。 章二五 赤锋匕 赵莼先递了内门弟子的牌子,才进得百宝坊。 守门的见她年纪小且颇为面生,猜测是新晋内门的弟子,陪着笑脸引了个仆从来。 那人一身灰衣打扮,身形瘦小,佝偻着道:“小的平胜,自小在这百宝坊中做事,个中事情最是清楚不过,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小的便是。” 赵莼瞧他三十许人,却还是练气一层,知晓应是杂役之类,回他:“我欲购买法器,去何处为好?” 言罢,从怀中摸出两枚萃石给他。 平胜见她出手大方,一双三白眼霎时亮起来,喜笑颜开道:“要说法器,还得是东南面的仙炼堂,那是吴长老挂了名的店,错不得!”内门四长老中的吴运章,最善炼器。 赵莼随他前去,又问:“外头精武市也买法器,与这里的有何不同?” “大人有所不知,精武市的东西,入不得阶,都还算是凡物,寻常修士使得,晋入练气中后期便不得用了。” “我看丹药市却有入阶成丹,怎么东西两市不一样?” “诶,丹药与法器哪能一样,”平胜摆摆手,细讲道,“修士们平日里修行,谁能不买些许个丹药使?不成型的药散,一枚萃石能有两三副,入阶成丹的丹药,也不过几枚萃石的价钱,咬咬牙也能买。入阶的法器可不同,动辄是上百上千的买卖,哪敢放在外市啊?” “再说了,也是您这样的内门弟子财大气粗,寻常修士练气中后期也不定有一件,成稀罕呢!” 赵莼心说,这大约是日用消耗品与奢侈品的区别了。数月前还穷困潦倒,如今竟也成了富户,可算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两人进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高屋,里边人不少,都游走着挑选东西。平胜把她往里屋一带,又言她内门弟子的身份,赵莼虽只是个练气三层,店家仍不敢小觑这“内门”二字的分量,遣派了专人询问她有何所需。 “要一防身法器,轻便些的为好。” 问话的中年男人自称姓李,为仙炼堂执事,听得此话后,略作思量,回道:“堂中防身法宝众多,在下观道友修为在练气三层,想来是为小考做准备而来吧!” 此话正中赵莼下怀,灵真派弟子在晋升练气中期有一考,称小考,练气晋筑基又有一考,称大考,两考而过,即入内门。 赵莼是凭灵根入的内门中,并不能免试这两考,虽不至于没考过便要逐出内门,但若因此被划上一笔,个人资源大打折扣不说,在上面长老眼里也要降一个档次,终归是亏本生意做不得。 另外,她也欲在小考中拿一好成绩,堵了旁人的嘴,省得闲言碎语惹人烦心。 “的确如执事所言。”赵莼点头,小考是要出宗而试的,天晓得外边会有什么变故,身家性命要紧,防身宝物不可或缺。 李执事闻言,取来两个漆盒,道:“既如此,在下有两物相荐。” 他先打开左面漆盒,明黄绸布上呈着一方铜镜。 “此为八宝镜,乃是黄阶上品法器八宝如意镜的仿品,虽为仿品,却也有原物几分法力,可护持人身,挡得练气中期修士全力一击三次,后期一次,为凡阶中品法器。” 右面漆盒则呈了一双玉环。 “此乃青玉双鱼臂环,受击可形成气甲,护持周身,气甲视修士本身而定,修为越高深便越得用,为凡阶上品法器。” 赵莼问:“这两物分别作价几何?” 李执事答:“八宝镜六百萃石,青玉臂环便贵重了,得两千才可。” 委实说,那青玉臂环如今赵莼并不得用,她修为尚低,气甲祭出也不过是挡得同期修士,显得有些鸡肋。八宝镜为消耗品,可在性命攸关时发挥用处,最适合她此时所需。 可赵莼亦知,她如今修行速度大大提升,虽不敢说直指筑基,但练气中后期,她心中有数,不过是需要几年功夫而已。 到时再来求这臂环,怕是早已落入他人囊中! “此二物我也难做抉择,”赵莼微顿,又言道:“执事为我都包起来吧,那臂环以后也应会得用的。” 这话说得豪迈,李执事惊她挥金如土,以为是世家大族子弟,态度愈加恭敬,面上也显出喜色,忙道:“好!道友是个爽快人,在下这便帮您收起!” 赵莼付过四百萃石,又捡了两枚灵玉出来,她散钱不多,得留下些去万藏楼兑术法。 李执事收好东西,向外使了眼色,低声问道:“不知道友可有攻击类法器,若是没有,仙炼堂内有一妙物,道友可愿一观?” 赵莼顿足,她手中只有一凡铁小剑,恰也够用,但若日后晋入练气中期,还得再寻法器,不如今日一并了结了。 于是答道:“还请执事明言。” 李执事颔首,挥手招来一仆从,端个长形漆盒,打开放于赵莼面前,是一只小臂长,两侧都开了刃的匕首,其刃身中为玄黑,周带赤色,颇有几分邪异。 “赤锋匕,凡阶上品,不过其价值远胜于其他上品法器……” 赵莼挑眉:“为何?” “它本是黄阶法器斩妖双刃中的一只,斩妖双刃一为火属赤锋匕,一为木属青锋匕,木助火生,才有其威名。不过如今青锋匕丢失,这赤锋匕自然不负当初了。” “虽降了阶数,但其材质之佳,刃锋之利,旁的法器还是比不上的。” 赵莼心中也有意动,这赤锋匕属性与她相合,且大小也算轻便,只是她未学过匕术,不知配合剑术操使又当如何。 “我只使得剑器,不知匕首能否顺手。” “道友可取出一试,再作考虑!” 既如此,赵莼也不推辞,立下取出赤锋匕来。 这匕首形状细长,只比她定做的凡铁剑短了些许。入手一沉,但挥动时却十分轻便。赵莼向前一步,将《疾行剑法》前两式舞得行云流水,这才收匕,笑道:“此物甚佳,可为小剑使用。不知如何定价?” 李执事先前还以为,她是个空有内门弟子名头的大财主,现下见她一套剑法颇为熟练,又高看她一眼,道:“本是三千两百萃石,在下可做主帮您抹了零头。” 赵莼承了这番好意,又摸出三枚灵玉来,将赤锋匕收入囊中。 两件防身法器,一件攻击法器,此次百宝坊之行算是让她大出血了,好在赵莼对结果十分满意。 她并不是吝啬之人,于她,不花钱便罢,要花便一定得花在要紧处,才不算浪费。 从百宝市出来,赵莼又马不停蹄赶往万藏楼,兑了《虎力诀》与《蛇形步》,用去八百萃石。 她细算算,还剩下灵玉三十,萃石两千余,还算富庶。只是再多的钱财也不够人花,不能只出不进,还得再找个来钱的路子才是。 如今是法器与术法全齐了,赵莼也便一心直往练气中期去,打定了主意要苦修,不突破便不出关。 一路乘了烟舟往西回去,却是遇见个不算熟人的熟人,站在她院后泉眼下。 章二六 天才其人 那人生得俊秀挺拔,也不过十三四岁,还是少年模样,正是掌门弟子郑辰清。 赵莼自照灵那一日后,虽再没见过他,却也常听闻他事迹,知道他拜入掌门途生道人门下后,一路同风而起,修行八月余,已在月前晋入练气六层,为同期入门弟子之最!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能镇压一辈之弟子。赵莼瞧瞧自己尚在练气三层的修为,摇摇脑袋。 不过她如今也是双灵根,相信日后定有作为,不必在郑辰清身上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这样想着,便觉得心态清明得多,上前道:“郑师兄怎么在此处?” 郑辰清早察觉到身后来人,转身回道:“座下灵狐顽劣,跑到此处来了。师妹是……” “我为李漱长老门下十九弟子,叫做赵莼。” “赵师妹好。”他听闻此话后,神情微滞,与赵莼说话又带上几分疏离,“不想是跑到师妹居处来了,待我将它寻回,再作赔罪。” 赵莼心中有异,不知是哪里不对,却也不愿主动攀附,客气道:“并非是师兄的错处,哪里敢让师兄赔罪。师妹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言,就先告辞了。” 说罢,便要回转离去,却听得一清脆女声道:“师弟,这畜生我已帮你寻回,以后好生看顾,可莫在放跑了!” 来人身材高挑,粗眉大眼,英气十足,不是内门长老秋剪影还能是谁? 她亦是掌门途生道人之徒,故而称呼郑辰清为师弟。 “见过秋长老。”赵莼对她颇有几分好感,如此女中英杰,叫人羡慕。 秋剪影没见过她,面上生疑,听得郑辰清道:“她是李长老门下新晋弟子,赵莼赵师妹。” 听得李长老三字,秋剪影敛下眼睛,轻道:“原来你便是赵莼?” “长老认得我?”这倒让她颇为惊讶了。 秋剪影怀抱白狐,言道:“不算认得,只是听过你名姓,”顿了会儿,又怅然道,“那日若不是李长老出言相争,你如今就入了本座门下了。” 李漱争她? 赵莼暗疑,若是从秋剪影处将她争抢过来,为何又对她不闻不问,一副生疏模样? “是你与蒙罕杀了那邪修岳纂?”秋剪影问。 赵莼忙答:“弟子不敢居功,是蒙师兄出手及时,才叫弟子得以活命。” “倒是个谦逊的,”秋剪影微微颔首,柔声道,“岳纂修为虽大不如前,可到底是筑基修士,你二人能将他击杀,可见实力不俗。” “听闻你在外门之时,便勤于修炼,是而屡有进境,可知心性坚定,非同常人。” 她向赵莼点头,又望向郑辰清:“修行之途,天赋为其一,即使是双灵根修士,也有不少困于筑基期,难入凝元。” “本座天资所限,故而得付出常人数倍之力,才得今日之道果。你二人怀双灵根在身,宗门未来全系于此,定要不懈修行,早登仙途才是。” 两人听她一席肺腑之言,俱感激道:“弟子受教。” 赵莼也佩服她以三灵根之资,在二十五岁时便成就凝元,当真是忍常人不能忍,成常人不能成。 若说天才,她在赵莼心中,要更甚与郑辰清。 “算不得什么教导,只是些说惯了的话罢了,”秋剪影看向赵莼,“本座与师弟还有事情,你可自行离去,不必告辞。” 赵莼知晓,这两人还有些话,不方便为她所听,便拱手而去了。 秋剪影把怀中白狐递给郑辰清,道:“在林中寻到的,吃饱了正打盹。” “多谢师姐了。”郑辰清恭敬道,略垂着头,不敢目视师姐。 秋剪影神色淡淡,略摆摆手:“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如若无事,还是少与那边来往。” 她语气冷淡许多,不似先前柔和。 “师姐尽管放心,今日不过巧合罢了。”郑辰清知晓她不悦李漱已久,自然不会结交李漱门下弟子。 “李长老,还是不愿松口吗?” 提及此事,秋剪影亦颇为苦恼,恹恹道:“他自恃为掌门同门师弟,惯会拿辈分压人。只是百宗朝会一事,牵扯甚多,万不能落入他手中。” 不知想到何处,她面上骤然悲怒交加,道:“十年前掌门强行突破,寿阳大减,苦撑到今日,他若出事,灵真派便如襁褓孩儿般,手无寸铁,任人鱼肉。” “外有壬阳教虎视眈眈,内里却不能上下一心,这些个利欲熏心的鼠辈,真要旁人杀进谷来才晓得轻重!” 凝元之上为分玄,大型宗门中至少有一位分玄期修士坐镇,才站得住脚。 灵真派前任掌门崩逝时,大弟子途生道人尚才凝元巅峰,为保宗门不为敌宗所害,以秘术折两百寿才得入分玄,到如今已快寿数枯竭,昔日宗门危机再度降临,叫秋剪影如何不心焦? 她与李漱同为凝元中期,谁若率先步入凝元后期,便可掌握主动权。 可如今两人均势,上头又有掌门压着,双方谁不敢随意撕破脸皮。她心下烦躁,想的是自己已为凝元期,竟也不得逍遥,仍苦于利益纠缠之争。 秋剪影与李漱如何相斗,与练气三层的赵莼干系不大。 她这边回了屋中,将三件法器取出认了主,又翻看新得的两门术法,心下正满意着。 召翠翠进来,为闭关事宜稍作吩咐后,她便合上屋门,专注于自身修行上来。 此次闭关,首要任务便是破入练气中期,继而是《虎力诀》与《蛇形步》的修炼,期望能尽快入门。 先前所得的《一线飞刀》与《疾行剑法》若有能力,步入小成最好。 术法修行,以入门、小成、大成、圆满四阶段为划分,寻常修士及至大成便算是全然掌握。圆满一说本就玄乎,乃是生出本意,有些像小世界里武者第三重,意从技生,融会贯通。 据说,那时术法才真正融进修士本身,多法相合,造就出独属于个人的秘术。 不过无论是大成,还是圆满,都离赵莼太过遥远,她刚入门,当把小成作为第一目标才是。 章二七 前往涂家庄 修真无岁月,便是修为低微如赵莼,也有如此念头。 八月二百四十余日,弹指而过。 如赵莼所想,练气初期与中期那道坎她算是跨越了。 五十二单穴与三百双穴她倒是没什么阻碍,只在五十经外奇穴上多耗了些功夫。如此经脉穴窍皆通后,便能形成完整周天,排出体内最后一口凡浊之气,晋入练气四层。 此外,《虎力诀》与《蛇形步》正式入门,力量与速度都有了较大的提升,《一线飞刀》进入小成后尚看不出变化,倒是《疾行剑法》小成之后,步法与剑术融合得更加精妙,让赵莼颇为欣喜。 一晃来这横云世界中,已经一年半。曾以为,要在外门很是蹉跎些岁月,不想多番机缘下,已是跻身内门中。 赵莼受了凡仆的贺喜,心境平复下来。 往后路途漫长,不可叫喜怒扰乱自身才是。 既已是内门弟子,便省去了于弟子居中正式载册的环节,不过赵莼仍是得去上一趟,接取小考任务。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要事,便是《通感真识法经》在破入练气中期后,取得下册才能继续修炼,赵莼还得前往万藏楼,验证修为,把下册拿到手里。 如此一番奔波后,才入得弟子居内。 在柜台处领了木牌,灰衣杂役又取了张舆图给她:“涂家庄位于松山以北,此去一行数千里有余,路途遥远,我便帮您记下个三月,您看如何?” 赵莼点头,又问:“小考任务,都是这么远的吗?” 杂役腆着脸笑,回她:“倒也不是,宗门里每两月下达些任务,供弟子择选,这回是您来得晚,近些的任务已经被选走了。若是不满意,下月便可有新的。” “那倒不必。”赵莼摇头,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她私心里倒是想走得远些,去瞧瞧河山,长长见识。 身上东西都已带齐,赵莼不欲耽搁,回萱草园交代几句便出了宗门。 灵真派所处地界,为横云世界南域,三山聚拢幽谷里。 自幽谷而出,便到了两山夹峙的谷地,因其未出宗门辖内,又被称为灵真谷地。赵莼自上往下看,能瞧见其中线状分布了密集的房屋,住的应是修士的家眷。 集城便在离开谷地后,第一处平原的位置,此时,赵莼已离宗三日,符箓内烟舟也已用去一只。 真正入了松山地界,已是半月之后。 赵莼也疑惑,为何此处距宗门如此遥远,仍有家族为其下属,不应攀附就近的宗门吗? 后问了松山人士才知,这里竟是灵真派旧址,祖师苇叶道人开派之处。后第三代掌门迁宗幽谷,有修真家族不愿随往,便留在了原地。 涂家,便是其一。 灵真派迁走时,将此处可用的灵脉灵土,乃至矿物药植,全都搬作一空。只剩些带不走的山泉,与瞧不上的细小灵脉,供余下的家族存活。 久而久之,家族相互侵吞合并,各自割据,涂家庄便是涂家所管辖的区域,位于松山以北的河湾处。 赵莼从所得情报来看,家主涂存禅,不过是一练气四层修士,且已年迈,无望练气后期。 儿女中无有所继者,以凡人居多,唯有一位重孙,涂从汶,为三灵根修士,现年十六,在练气二层徘徊。 看来离开了灵真派的护持,这些修真家族也多呈现出了凋败之相。赵莼长叹一声,继续往河湾而去。 涂家虽仙途暗淡,城池治理却意外地不错。 赵莼收回烟舟,进了城中。此处不像集城,乃是仙凡同居,来往随处可见散修。她左右四顾,没发现修士,俱都是些普通人。 涂家不在此处,而是在城外十里,入小径,往山腰去的一处古宅中。 赵莼把灵真派信物递上,看门的下人忙迎了她进去,正屋中有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是家主涂存禅亲自相迎。 他身旁多是些中年男女,唯有两位少年人在其中,有鹤立鸡群之感。 没等赵莼发问,涂存禅便先行开口了:“这位是涂某的重孙,涂从汶。” 涂从汶是两人中方脸的那位,目光清正,见赵莼望过来,微愣住,又马上行了礼:“见过前辈。” 想必是觉得她年纪太小,觉得有些不适应,赵莼心里汗颜,有时真想快快长大些,行事也更方便。 另一位少年眉眼弯弯,瞧上去极具亲和之意。涂存禅面色微沉,几番嘴唇翕张,才犹豫着开口:“这位是涂某的侄孙,涂冕。” “见过前辈。”他面无波澜,似比涂从汶更沉稳些,赵莼仔细一看,发现他竟与涂从汶同为练气二层,周身灵气甚至更为充沛些。 可偏偏宗门情报中,又没有这么一个人物,叫赵莼不免生了些提防。 “那妖蛾昼伏夜出,涂某先行把它击伤后,已有数日不曾再现,不过后日正逢月圆,妖蛾喜光,定会出现。道友可先安置,后日再一同前去。” 赵莼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先在涂家住下了。 章二八 四目妖蛾 按情报讲,四目妖蛾为横云世界中,常见的低阶妖物,幼生期修为大致与练气三层相同。 一般成熟后是练气四层,根据翅膀颜色又有不同。灰翅为最次,白翅实力则逼近练气五层,若是蜕变为红翅,便是练气六层。 赵莼任务中这只,乃是最普通的四目灰翅妖蛾,只当做弟子试炼之物,并不会过于强大。 另外,有同为练气四层的涂存禅随行,两人协作,击杀妖蛾不是难事。 赵莼略放下心来,把《通感真识法经》下册取出,继续翻看。 在路途中她也并未懈怠于修行,早将练气中期修行心诀解读出来,方知人有上下两处丹田,灵根所在为下丹田,上丹田在眉心处。 练气四层集蕴灵气于下丹田,下丹田满则破入练气五层,而后开上丹田,上下丹田蕴满则为练气六层。 再有两处丹田以灵气交汇相连,如同一处,便可为练气七层,步入后期。 赵莼每次修炼时,下丹田如同鲸吞,若是不加控制,便会把她周身灵气抽取一空。怪异的是,这些灵气只有部分存入丹田,另一部分竟是被灵根本身所吞吃掉了。 她虽觉得有异,却未曾停下修行,好在此番异变并未对她造成什么损害,赵莼便打定主意先任其施为着,瞧瞧有什么变化生出。 结束一日修行后,涂存禅所言的月圆日便到了。 墨色云雾轻柔如纱,半分却未曾遮去月白。 赵莼将赤锋匕握入手中,与涂存禅并行进了山林。 许是月光大盛,层叠的树叶也未曾完全阻去光线,月色净白,斑驳撒在林间。 愈是往里走,便愈发觉得阴风阵阵,赵莼手里微有汗意,这将是她第一次直面怪谈中才会有的妖怪,叫人紧张之余,还生了几分兴奋。 “到了。”涂存禅故意压低了声音,他本就一副沙哑的嗓子,如今便更显得毛骨悚然。 赵莼凝神,见前方现出一个洞口,外有层层枯枝相掩,中有微光映出,想来便是此处了。 “涂某来过此处,也认得路,劳烦道友在身后随行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小幡,冲赵莼示意后,便抬脚进去了。 赵莼亦紧随其后,进了洞中。 里面颇为怪异,说是山洞,四壁却并非岩石。赵莼凑近瞧瞧,乃是凹凸不平,呈现出小小颗粒状的泥土。 土壁也不厚,头顶处被凿出许多大小不一的圆孔,让月光得以进入。 两人脚步越来越轻,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异声,像是翅膀挥震之声。 赵莼呼吸微滞,将匕首抬至胸前。 “涂某将对妖蛾施迟滞之术,道友抓住机会,争取先将右肢砍下。” 言罢,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前跨步而出。 赵莼终于窥见妖蛾真身,足有水牛大小,四目猩红,两肢粗壮,背后生了两对锯齿状大翅,将圆而肥润的筒形腹部包在其中。 不等妖蛾作出反应,涂存禅便抬手,小幡在他手中挥动,生出白光,他另一只手放置胸前掐咒,便见白光闪动,直往妖蛾而去! 妖物感知本就甚于修士,见涂存禅动了,它尖啸一声,就要向两人扑杀过来! 它快,白光更快! 待光芒从妖蛾头部击入,便听它尖啸化作哀嚎,更有怨愤之意,行动却立时迟缓下来。 正是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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