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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那郎君只淡淡说道:“大战在即,我只是想来江南府看看,十年前,青衣公子便是在这里病逝的,这里也是阿姐生前最想来的地方。” 长歌浑身一颤,抬眼看去,只见眼光一亮,那年轻郎君已经将铁匕首取了出来,锈迹斑斑的剑身上倒影出一张英气俊秀的面容,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幼年时那张稚气可爱的脸蛋。 她眼圈一红,没有想到时隔十年,竟然看到了长大后的飞章。 他变化很大,不像她,也不像秋墨衍,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大英俊。 “殿下为何要买这匕首,一块废铁而已,难不成是什么名剑?” “不知道,只是看见它的第一眼心里有些发酸,像是前世认识。” 左右心腹一脸无语,他们的新主什么都好,自幼便在监国大帝姬的教导下耳濡目染,又拜了当年还是摄政王的长渊帝为师,帝王心术十分的厉害,只是一提到他阿姐就时常犯傻。 现在朝中和北地的关系恶劣,长渊帝这些年来嗜杀成性,既不想着充盈后宫生下子嗣,也不想着跟各国修好,整日就琢磨着开疆拓土,一言不发就打战,现在已经打的民怨四起。 长渊帝这次明摆着是想收服北地,再挥兵北上直取乌兹和疏勒,殿下却在这种节骨眼上来江南府,哎,犯傻的少年,劝不住。 其实也不怪殿下,殿下是帝姬一手教养长大的,受其影响最大,这些年别说殿下,就连他们这些追随殿下的人,也时常会想起那些往昔旧事。 若是当年帝姬殿下还在,如今天下应该会是另一番模样吧。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以一己之力扛起大盛朝的帝姬殿下死了,名满天下的青衣公子病逝了,道门凋零了,孤家寡人的长渊帝南征北战,这天下早就面目全非了。 “殿下喜欢便留着吧,就是仔细些,别伤到了手。” “这匕首生满了铁锈,估计水果都切不动。” 声音渐远。 作为北地新主,飞章很忙,长歌被他随手放在锦囊内,被他贴身的侍女放进了箱子里,一压箱底就是数月。 这数月里,她随着他北上,看着他联合乌兹、疏勒,对抗长渊帝萧霁。看着萧霁兵发北地,御驾亲征,看着少年心慈手软,为了旧臣和一城百姓投降。 “朕给了你十年时间,结果你如此不堪一击,我很失望。”萧霁亲自来狱中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长大的少年,眼底都是失望之色。 十二年帝王,他眉眼间的威严和戾气让人忽视他俊美冷漠的五官,令人不敢直视。 多年未见,再见萧霁,长歌内心毫无波动。再她走出盛都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属于她和萧霁的故事便已经结束了。 往后的这些年,都是另一个男人给她的,那人为了她,已经埋骨十年。 沦为阶下囚的年轻郎君躺在牢房内,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说道:“太傅,你从小就对我失望,我已然习惯了。我本想打到盛都去,不过后来又改变主意了,北地是我的属地,那我便死在这里吧,早死早点见到阿姐。 然后告诉阿姐,是太傅你杀了我。” 牢房内,一片死寂。 高大英俊的年轻郎君懒洋洋笑道:“哦,这些年没有人跟太傅提过阿姐吗?那太傅这些年是何等的孤独啊。” 萧霁俊美的面容阴沉如水,冷冷说道:“你以为提到你阿姐,朕就不会杀你?你阿姐要是见到你这样没出息,会后悔当年没掐死你。” 萧霁看着他身处监牢依旧神采飞扬的面容,见他用长歌式慵懒的口吻说着话,眉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有一只被困的野兽嘶吼着要冲出来。 满身戾气,无处发泄。 长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跟他提她了,久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明明他们分开才是昨天的事情,他还能闻到朝华殿的桂花香,明明看到她在树下捡着桂花的身影,一转身,竟然这么多年了。 萧霁按住生疼的眉心,眼底的暴戾之气挡都挡不住。 飞章见他这般模样,收起慵懒的笑容,脸色凝重了几分,萧霁这满身煞气,是真的有些疯魔了。这些年他就是靠杀戮来麻痹自己的吧! “太傅,阿姐要是知道你这些年嗜杀成性,会更失望。” “住口。”萧霁勃然大怒,怒斥道,“明日朕就将你吊在城门上,暴尸三日。这十二年,都是朕施舍给你的。” 锈迹斑斑的碧玉小剑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盛怒中的萧霁眯眼看去,浑身一震:“这是什么?” 飞章靠坐在墙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在江南府的古董铺子一两金子买的,废铁。” 这锈迹斑斑的废铁像极了阿姐常戴的那柄碧玉小剑,可惜的是听说那柄小剑被穆青衣要走了,穆青衣死后就失去了踪影。 萧霁凤眼威严地眯起,俯身拾起地上的废铁,粗粝的指腹狠狠地碾过剑身,锈迹簌簌下落,露出一丝碧色来。 他身上有帝王之气,夹杂着煞气和戾气,直直穿透剑身,直逼她的神魂,长歌被他碾的浑身刺痛。 见锈迹斑斑的废铁露出原本的碧色来,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一世的时间要到了。 第211章 弥补少女时期的遗憾 牢房内,萧霁看着露出原本色泽的碧玉小剑,凤眼微缩,飞章也从墙边一跃而起,失声叫道:“这是阿姐的首饰。” 那铁锈簌簌下落,哪里是废铁,分明是一支通体碧绿的小剑。 飞章震惊,之前他也曾仔细端详过这匕首,怎么感觉跟萧霁手上的是两样东西。道家的东西都是这样神奇吗? “不是首饰,是匕首,是道门法器。”萧霁目光暗了暗。 长歌死后,这匕首就被穆青衣要走,说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如今看来,他分明是被穆青衣骗了。他还从未听说过玉能生锈的。 “来人!”萧霁脸色阴沉,出声喊道。 “陛下!” “穆青衣尸骨埋在何处?去开棺取来!!”萧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十二年,那厮骗了他整整十二年。 以穆青衣的心性,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他定然用了手段,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直至他死,他都没有透露分毫。 这匕首到底是做何用的? “太傅,你疯了,那是名誉天下的青衣郎君。”飞章失声叫道,“他都死了十年,你要是开棺鞭尸,天下人会如何骂你,后世史官会如何写你这个开国帝王?” 开国帝王?萧霁低低笑出声来,凤眼隐隐赤红,神情阴沉,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当什么开国帝王,他前半生求的是为家族洗刷冤屈,后半生求的是她。 他当了十二年的孤家寡人,还不够吗? 宫人心惊胆战,声音发颤道:“陛下,当年青衣郎君病逝之后,江南府曾上折,道门将郎君的尸身火化,骨灰埋在了鹤山。两年前,鹤山发生了地动,知鹤观倒塌,千年道观已经成了废墟,已经无从找起了。” 天下已无道门。 萧霁神情僵硬,声音嘶哑:“为何没人告诉朕?” 宫人垂眼。谁敢提道门和穆家郎君?两年前地动时,只倒塌了一座道观,山下百姓无伤亡,这事县衙也不敢上报,便没有了下文。 “这事我知晓。”飞章神色戚戚,“天下已无道门。太傅,只剩下我们了。” 大盛朝不再,旧帝驾崩,阿姐死了,穆青衣也死了,昔年的故人大多死的死,病的病,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萧霁面容喜怒未知,握紧那柄碧玉小剑,转身离开。 “哎,那是我的!我花了一两金子买的,是我阿姐的遗物。”年轻郎君急的跺脚。 长渊帝没有回头,冷酷说道:“现在归我了。” “我不卖!你还我!” “小大人,您还是别喊了,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是小小的匕首,还是保命要紧。” “你喊我大人就大人,前面加个小是什么意思?” 少年不满地叫道,丝毫没有命悬一线的觉悟,言辞中透出难得的洒脱和少年意气。像是蓬勃的朝阳。 萧霁远远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生羡慕,谁也没有想到深宫里最后活下来的,竟然是那个六岁还不会说话,呆呆傻傻的兆信帝遗腹子。 傻子才活的长久吧。 他幼年时就得到了长歌所有的爱和教导,所以国破家亡之后,没有堕入仇恨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他比他幸运!也比他不幸! 他终其一生都会困在仇恨中,而飞章这一生都无法从长歌的光环里走出来。得到过那样的爱,他又怎会再看上别的女娘。 * 长歌被萧霁一路带回了熟悉的寝殿,之前是飞章在住,如今飞章成了阶下囚,变成了他住。 十二年未见,萧霁比当年越发深沉冷漠,坐在那里便如同一块冰冷没有温度的试探,就连身上的帝王冕服都冷的扎人。 长长的沉默。 她不能与他交谈,他也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直到夜深,他握着匕首和衣而卧,高大的身影沉入深浓的夜色中。 没有高床软枕,没有美姬环绕,宫人畏惧,朝臣敬畏,这些年他将自己活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甚至不如她。 长歌低低叹气,当年,他也曾是风靡盛都的俊美郎君,手握滔天权势,雍容华贵无人能极,远不是如今这样孤冷的模样。 她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萧霁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模糊低语:长歌。 月光融入夜色中。 第二日,萧霁没将飞章吊在城门上,仿佛遗忘了这位北地的新主,直接御驾亲征,直逼乌兹和疏勒。 长达数月的征战,长歌随着他辗转在北地的沙漠和孤城中,看着他将疆土一点点地扩张,看着他满身戾气,一身杀戮,越来越沉默。 北地的冬天冷的超乎长歌的想象,滴水成冰。 萧霁犹如疯魔一般,不顾朝臣的反对出兵渡河,结果在渡河时遭到伏击,身中流箭坠入冰河。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将士惊慌的声音隔着河水远远传来。 长歌和他一起坠入冰河,见他心口中箭,双目紧闭,面容苍白而安详,这一刻仿佛等了十二年。 碧玉小剑沉入河底,黑暗袭来,长歌陷入深浓的黑暗中,仿佛回到了那年的盛都,他在雪地里缓步走来,雍容华贵,俊美冷漠,这一次他没有与她擦身而过,而是停下脚步,看着雪地里接雪的她,微笑地伸出手。 她下意识地伸手,隔了十二年,隔着阴阳,在最后一秒与他握住了手,填补了少女时期的遗憾。 长梦十二年冬,长渊帝御驾亲征途中,身中流箭驾崩,享年三十六岁,帝一生无子,留下遗诏,将帝位传于北地新主,将他和长歌帝姬合葬皇陵。 消息传回盛都,满朝哗然。这是还朝于旧帝,旷古奇闻。 北地新主飞章得知长渊帝死讯,在狱中张扬大笑,留下书信,从萧氏的旁支中选中了继子,托孤于重臣,扬言这是萧氏皇族的事情,与他无关,便扬长而去。 后有传言,北地新主、前朝的幼帝一路南下,在江南府居住数月后,出海南下,一生未归,有说死于海难,有说去了蓬莱仙境,众说纷纭,成为了不解之谜。 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境。 长歌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春日里,距离长渊帝驾崩已经过去了一个甲子。 她所熟悉的人和事也都成了史书里冷冰冰的记载。 “听说,穆郎君又来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次了吧。” “穆家九代单传,这位小郎君要是真入了佛门,岂不是要绝后,穆老爷子会哭死在佛前吧。” “那也没办法,穆家郎君小小年纪就有了活佛萨的称号,若非穆家九代单传,早就入了佛门了。” 慵懒的春日阳光稀稀疏疏地照射过来,长歌伸手挡住头顶的太阳,然后发现她附身的碧玉小剑已经模样大改,变成了一块石头,而且还是寺庙前的石狮子脚下的一块没有形状的石头。 香客来来往往,无人问津。 她撑着脑袋看着天上云朵的形状,闻着寺庙里淡淡的檀香,心境从未这般宁静过。前世的戾气一点点地被抚平,她终于能够这样悠闲地看天看云,不再将一切归咎于是她的错。 “郎君,你在看什么?”书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眼前一暗,有人俯身静静地看着她。 一张温润舒服的清俊面容,眉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他伸手捡起她,用干净的襦衫擦了擦。 一边的书童一言难尽:“郎君,这只是路边的石头,我们回回来都见过的,不是很稀奇的东西。” 年轻郎君温润说道:“我第一次看到它。马上要入夏了,它在这里风吹日晒会很难受。” 书童张了张嘴巴,大约觉得他家郎君脑子又坏掉了。 “郎君,有没有可能,石头是没有感觉的,吹风日晒也不会觉的难受。” “你不是石头,怎会知道它不会难受?” “郎君,你骂我!”书童气鼓鼓地说道,“你说我不如石头。” 年轻郎君低低笑出声来,惹来无数爱慕的目光。 长歌也弯了弯眼睫,闻了闻他身上熟悉陌生的气息,好久不见,穆郎君,没有想到这一世他还是找到了她。 长歌随着他一路离开寺庙,回到了穆府,远远便见穆家人急急地迎出来,围住穆青衣,哭成了一团。 小书童叹气道:“又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次了!这个月终于要过去了。郎君一心出家,每隔三日就要去一趟寺庙,求孤云大师收他为弟子。 穆府除了没下衙的老爷,夫人小姐们都到齐了,估计又要哭半个时辰! 穆家人哭成一团,穆青衣只温润地微笑,等她们哭累了,再给她们倒茶,好让她们有力气继续哭。 长歌看的分明,扶额叹气,这一世他变的腹黑了一点。 如此哭了半个时辰,等到穆家老爷下衙才消停。 长歌随着他回了院子,年轻郎君住的院子异常干净清爽,屋内都是满满当当的书籍,医书和佛经居多,也有一些道门的孤本古籍。 穆青衣依旧是沉稳温润的性格,平日里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看医术和佛经,然后外出免费给穷人看诊,两日看诊,一日上寺庙跟孤云大师谈论佛经。 日子平淡且安宁。 长歌被他装在香囊内,随身携带,大多时候听着佛经昏昏欲睡,有时候睡的时间长,有时候睡的时间短。 碧玉小剑沾染了穆青衣的气息,也从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变的温润起来,只是不再是匕首的模样,而是被穆青衣打磨成了一块玉石。 “郎君,没有看出来,这石头竟然里面是玉耶,郎君真是慧眼识珠!” “郎君,郎君,这玉石要雕刻成什么呀?总不能就这么一大坨。” 穆青衣数次拿起玉石,都没有动手。 “郎君,雕刻成佛头,或者是元宝……” “郎君,你不会不会雕刻吧?我们可以拿去玉石师傅那边雕刻,只要你先画好样子。” “不是,我只是在想,它会不会痛。” 长歌睁眼,便见他那张光风霁月的面容放大在面前,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润一笑:“不雕刻了,我怕疼,它应当也是怕的。” 怕疼啊! 她目光氤氲,想起那三年,他无数次割开掌心给她喂血,应该会很疼吧,他从来没说过。 穆青衣放弃了雕刻玉石,她又陷入了沉睡中,再次醒来,他已经遁入了空门,穿着红色的袈裟僧衣,坐在佛前念经。 先前的书童每每初一十五都要来寺庙上香,哭诉一番,劝他还俗。 “郎君,如今你得偿所愿,当了和尚,出了家,是不是也该入红尘,娶妻生子了?日后总会遇到喜欢的女娘啊。穆家不能无后啊。” 年轻的佛门弟子微笑道:“穆家已经从旁支过继了继子,穆家有后,天下也该有佛理。” 随即他便离开了寺庙,周游诸地当起了苦行僧,一边行医一边宣扬佛理,每到一处都救百姓于苦难,很快就名扬天下,被人称为玉石和尚。 只因他布衣袈裟,腰间常年挂着一块碧色玉石。 长歌随着他一路行走,足迹踏遍大江南北,看着他从一点点地从乡野走出来,走到盛都大相国寺,在万人前讲经布道,以佛法论道,论朝堂,论古今,引来朝野震惊,而后离开盛都,一路西行,在山间的废弃道观内小住。 山间日子清净,她看着他夜间撰写着医经和佛经,偶尔醒来也会看见他在月夜下端详着碧色的玉石,将她擦拭的晶莹剔透,冬日里怕她冷,将她塞在枕头下,夏日里怕她热,将她浸润在冰凉的井水中。 书童哭唧唧:“郎君,我在你心目中已经不是唯一了,你对块石头都比我好,你也不担心我是不是冷了热了饿了。” 穆青衣清俊笑道:“你冷了会穿衣服,饿了会吃饭,她不会,我自然要多照顾她。” 书童愤愤道:“人不如石头,您就跟这块石头过吧。” 一个和尚,一个书童,一块玉石,他们便这样行走了数年。 这几年,玉石内的金光已经由原本的萤火大小变成了拇指盖大小,她最喜欢在金光里打瞌睡,懒洋洋的,像是晒太阳一样。 最后一次清醒,见到穆青衣时,他已经油尽灯枯。 第212章 只盼画中女娘真的存在 长歌清醒时,穆青衣已经油尽灯枯,伏在桌案上写着最后一卷医经。山间的荒废的道观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原本是打算长住的。 书童躲在门外偷偷流泪。 穆青衣咳的剧烈,放下笔,抚摸着陪伴了他数年的玉石,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谁?” 长歌碰触到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目光氤氲,低低说道:“故人。” 是他以血喂养了一世的故人。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玉石内的金光,就是他为她积攒了两世的功德,也明白寻鹤道人所说的话,她若活,他会付出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 逆转生死,天道不容,需以命换命,攒十世功德。十世的穆青衣才换一个秋长歌!所以她得以重返人间,是因为他吗? 这便是寻鹤道人想让她看到的后续结局吗? 长歌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面颊,指尖沾了湿意。神魂也会流泪吗? “总感觉我们前世见过,这一世,你是特意来陪我的。”穆青衣微微一笑,伸手摩挲着温润的玉石,目光渐渐黯淡,“来世,若是我找不到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他说完,轻轻合上眼睛。 门外传来书童悲恸的哭声。名满天下的玉石和尚最终圆寂在山间无人知晓的小道观。 依旧是长长的梦境,她陷入又一轮的沉睡中,在迷雾中不断地走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只是道路长且阻,处处都是迷障,她迷失其中,隐约听到有声音从遥远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似隐若无,像是萧霁的声音,像是穆青衣的声音,也像是秋墨衍的声音。 他们早就亡故,是来接她了吗? 她回头看时,脚下没有影子。 * “人还没清醒吗?” 医院VIP病房内,守在病房前的男人们开始逐渐暴躁。 这几日,长歌昏迷不醒,消息已经开始捂不住。陆西泽和傅怀瑾错开时间,连续跑医院,早就引起了外界的关注,加上秋长歌的经纪人杜敏也几乎住在医院,冯客的剧组里始终不见女主,外界渐渐有了秋长歌住院的传闻。 杜敏这几日简直焦头烂额,3月以来事情就没有顺过,长歌去边城拍电影,基本处于失联状态,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外面的营销号就跟疯了一样,每天都造谣,每天还都不一样。好不容易等到她平安归来,还没进剧组就昏迷了。 这几日,陆总和傅医生的脸色都不好看,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如果再不醒,我带她出国做检查。”陆西泽脸色阴沉。 “国外的医疗水平并不会比国内强。”傅怀瑾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无名和尚和宋星河。 “他怎么来了?傅怀瑾,你不知道长歌昏迷这件事情需要保密吗?” 陆西泽脸色铁青,一个傅怀瑾就算了,竟然还来了一个宋星河!这厮简直是前世的仇人,他也有脸出现在病房。 傅怀瑾:“宋先生说,他能帮上忙。” 长歌昏迷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宋星河。 宋星河打电话过来时,傅怀瑾也十分的吃惊。他知道长歌以前喜欢过宋星河,不,应该说,以前的长歌喜欢他,不过他对宋星河这个人不太了解,只知道他返回帝都之后,犹如一匹崛起的血腥雪狼王,心机手段都有,徐家后继有人。 长歌昏迷这事有些蹊跷,他不愿意放过任何的机会。 宋星河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长歌昏迷的原因。” 病房内,众人神情各异。 宋星河看向傅怀瑾:“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麻烦不相干的人出去,无名大师可以留下。” 陆西泽冷笑了一声,没动。 杜敏和小助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险些被病房内迫人的压力压的心态崩溃,夺门而出。 陆西泽:“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 宋星河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交织,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为人知的异常来。他(他)果然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星河俊秀的面容也沉了几分,说道:“长歌昏迷是因为她的魂魄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说完看向傅怀瑾,见他目光清明,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周身气息分明跟前世的穆青衣一般无二,若有所思地开口。 “我祖上跟道门渊源颇深,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道门式微,传承断绝,也只有我知道一二。” “道门?”无名和尚大吃一惊,拍着大腿叫道,“竟然是道门,难怪我这些天苦思冥想,也没有发现这种偷天换日、逆转乾坤的道法。 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所以,傅施主不是佛门之人,而是道门中人?” 无名和尚看向傅怀瑾。 傅怀瑾:“所以,这件事情与我有关?” 陆西泽凤眼幽暗,一言不发。 宋星河叹息一声,说道:“你前世是道门弟子,与长歌有一段渊源,当年我与你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盛都城外的孤山上,那时大概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我谈话期间,你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随身的碧玉小剑。 那是你道门的护身法器,曾被你赠与长歌,后来她死后,被你要了回来。 那时我便有猜测,也许你有办法能救长歌。” 穆青衣看那柄碧玉小剑的目光根本就不像是看死物,像是看心爱的人。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恋才最是刻骨铭心。 所以他那时才甘心赴死,他本就是苟延残喘,若是他的死能吸引萧霁的注意力,让穆青衣将碧玉小剑带回道门,救回长歌,也算是他最后的救赎了。 “后来我记忆觉醒,再次见到长歌,便知道我的猜测成真。长歌此番无故昏迷,必是跟道法有关。道门中,有一种禁术,积攒十世功德,以命换命,可逆天改命。 先祖曾得此法,未入其门,功亏一篑。因为献祭之人,需是圣儒,方才能积攒到十世功德。 古往今来,才出几个圣儒?” 长歌能活,全靠穆青衣! 宋星河说着看向傅怀瑾,他轮回十世,难怪忘却了前尘往事。 和尚拍着大腿,兴奋叫道:“这就全对的上了,傅施主身上福缘深厚,累世功德都为他人做嫁衣,秋施主明明是帝王命格,却生在了现世,全都对上了啊。 道门之法竟然玄妙至此!玄妙至此啊!” 陆西泽脸色阴沉,冷冷说道:“所以,解决之法是什么?” 宋星河:“我不是道门中人,只知道这段渊源,不知解法。” 和尚哈哈笑道:“莫慌,秋施主是陷入了十世轮回里,等她走完了轮回,我们再唤醒她即可。” 陆西泽:“若是她不肯醒来呢?” 陆西泽内心无比烦躁,愤怒甚至是恐慌,长歌极有可能真的会留在梦境中不肯醒来,想到她十世轮回遇到的人都是穆青衣,他内心便隐隐生寒。 她对这一世的人和事本就不大上心,若是长梦不醒,该怎么办? 和尚双手合十,恢复了德高望重的高僧模样,平静说道:“道法玄妙,必是留了生机的法门,等时机到了,便知晓了。” 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众人嘴角抽搐,只是目前只有无名和尚通晓一二,他们再有权有势此刻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等吧! * 萧氏王朝没有撑过百年,很快就湮灭在了历史中。 长歌醒来时,已经是百年之后。 这一世,碧玉小剑已经从一大块看不清轮廓的玉石变成了一卷画轴。只是百年沉睡,画轴经历了吹风雨打,上面的美人轮廓已经看不分明,只剩下黯淡无光的山水风景。 她和一堆画卷堆在一起,当做买画的添头,不过就算是添头,文人墨客也大多喜欢挑别的美人图。 “老板,你这幅画连美人的面容都看不清也好意思拿出来充数?” “这画作山水画的倒是不错,不过就是美人差了点意思。” “凑数的而已,这画都褪色成这样了,估计是水里泡毁了,又拿出来晒干了……” “这画,我要了。” “是状元郎穆郎君……” 周遭一阵轰动,一只染着墨香的修长手指拿起画,小心翼翼地抚平了画上面的褶皱。 她抬眼便看到了一张清俊俊雅的面容,和上两世的脸渐渐融合在一起。 长歌心中一叹,原来又是他找到了她。 这一世,他不是道门弟子,也不是吃斋念经的和尚,而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子弟,第三世,他竟然走了仕途。 “穆郎君,这幅画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没错,难道是什么大家流落民间的画作?” “不是,只是不知名的画者所画,但看着心生欢喜。”穆青衣微笑道,将画轴小心翼翼地卷起,付了一两银子,不再看其他的画作,径自打道回府。 *** 长歌附身在画中,随着他一路回到了府邸,见他小心翼翼将画卷铺在桌案上,然后找来工具,清洗画作,修复,阴干,置于室内。 画作焕然一新,她在画中舒服地翻了个身,感觉所在的空间被彻底打扫了一番。 相比前世和前前世的小空间,现在的画作空间已经十分大,她闲来没事也能在画里散个步,不似之前,连翻个身都难。 “郎君,您怎么会买一幅这样的画作,脸都糊了,而且还是美人图,传出去会影响您的亲事。”书童见他全部心思都在画作上,忍不住嘀咕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了喜欢的女娘。” 郎君马上就要授官入职,这段时间媒人险些将穆家的门槛踏破,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心悦于他,要是传出去,郎君跟那些浪荡纨绔子一样买了一张美人图,风评不好。 穆青衣淡淡说道:“如此甚好。我本无意婚嫁。” “若是圣上赐婚呢?” “那便说我心悦于画中人,若是陛下能寻到画中人,也可。” 书童张大嘴巴:“这美人图连脸都没有,郎君,您这也太敷衍了。” 穆青衣笑而不语。 有些狡猾奸诈。长歌在画中打了一个哈欠,弯了弯眼,继续睡去。 这一睡并不是十分安稳,梦中总有各种声音涌入,她半睡半醒间,穆青衣一路平步青云,官拜尚书,身兼太子太傅一职,年纪轻轻已经是朝中重臣。 这般的擢升速度闻所未闻,加上这位清流重臣至今未娶妻,也成了朝堂民间的谈资。 整个都城的人都在操心穆大人的亲事,就连陛下都忍不住过问,结果被他的一幅美人图搪塞了过去。 “听说穆大人的那幅美人图是春睡海棠图,从不示于男子,若是有闺阁女娘想嫁入穆家的,穆大人便拿出此图,看过的女娘无一不哭着回来。” “真有那么美吗?那得是洛神临世才行吧。” “我听说那美人也看不清面容,只是给人一种美到极致,贵到极致的感觉,就连陛下的两位帝姬殿下都去看了,然后黯淡神伤地另择了夫婿。” “都说这美人图是穆大人亲手画的,极有可能世上本没有这样的美人,是画师技艺高超。” “那穆大人为何至今不娶妻啊?” 纷杂的心声尽数涌入她的脑海中,长歌翻了个身,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花团锦簇的庭院。 观心术吗?否则她怎么会附身在画中,也能听到府邸之外的心声? 她想起幼年时遇到的那位老人,那老人的面容已经模糊记不清,依稀记得观心术的口诀,说时机到了,她自然会学会这门技艺。 没有想到这个时机,竟然是她死后,历经了三世才学会。世间之事,皆有定数。 临近戌时,穆青衣才下衙回来,换了一身居家的青色常服,还未吃晚饭,便见书童一路小跑,飞快地来报信:“大人,太夫人来了。” “今日国公府来了人,赵五娘子下个月就及笄了,老夫人定然是来催您的亲事的。” “大人,我听说太夫人这一次是发了狠要逼您成亲,您自求多福吧。” 说话间只见两个丫鬟扶着颤颤巍巍的太夫人进来。长歌半睡半醒间也隐约知道穆家是太夫人当家,这一世,穆青衣很小的时候就双亲皆亡,一门孤寡。 好在他年少就高中,光耀门楣,如今靠着政绩在朝堂民间声誉极高,也算是一人撑起了一个家族。 “祖母,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来了,有事吩咐我过去就好。” 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孙儿如今是朝中重臣,又生的这般俊秀不凡,满都城谁家女娘不爱慕?偏偏他一个都瞧不上,每日早出晚归,晚上回来也只是对着那幅美人图发呆。 满府邸,谁人不知道这画就是郎君的命。 太夫人落泪道:“孩子,祖母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你要是真的还认我这个祖母,就烧了这幅画,娶一门亲事,如此祖母死后也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话说的极重。 府上内宅之事都是太夫人做主,但是朝堂之上郎君向来说一不二,就连小太子顽劣起来都敢打手心的,还被陛下夸有圣儒风范。 如今太夫人逼婚逼到这程度,也不知道祖孙俩是谁会先服软。 屋内气氛凝固。 穆青衣屏退左右,低低叹气,扶着太夫人进屋,说道:“祖母应是知道,所谓的美人图不过是我的推托之词,孙儿从未想过要娶妻生子。” 太夫人大惊,死死地攥住孙子的手腕,哽咽道:“为何?” 穆青衣扶着她在软塌上坐下,跪在她面前,沉稳说道:“孙儿六岁时便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佛门弟子,此生入仕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唯一的姻缘便是画中人,若是时机未到,便一生无子无妻,只有一世功德。” 太夫人是信佛的,闻言泪如雨下,若是旁人说这样荒谬的话,她只会着左右将人打出去,但是她这孙儿从不说谎。 这孩子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通晓世事,读遍圣贤书,像是无师自通一般,心智近妖,又有慈悲之心,若是他说自己这一世是来攒功德的,那便是真的。 “你把那画拿来。” 长歌面前一晃,便见穆青衣进了内室,伸手摸了摸她,然后取下画。 太夫人见他取来画,打开,只见暗夜下,这古画仿佛能发光一般,画中女子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金光,姿势慵懒闲适,仿佛只是暂时栖身于画中,纵然看不清面容,也只觉得,贵到极致。 太夫人看的瞠目结舌,说道:“这画白日里跟夜里是不一样吗?” 这画她也见过,不过是白日里所见,只觉得画中女子极美,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间,今夜再看,只觉得满目金光。 穆青衣闻言细细看去,瞳孔微缩,只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画,垂眼低低说道:“祖母看过,是否信了?孙儿这一世会行善积德,造福百姓,这是我的命。” 太夫人悲从心来:“若是无妻无子,那你该何去何从?积攒了这一世的功德,是否就能成就圣儒?” 穆青衣温润一笑,低低说道:“祖母莫担心,功德伴身,孙儿会有好去处。” “只盼画中女娘真的存在。”太夫人叹息,黯然而去,此后再未提过娶亲一事。 都城内,渐有传言,说尚书大人是佛子转世,这一世是入仕造福百姓,府上的太夫人也一改常态,开始吃斋念佛,婉拒了所有的媒人。 数年之间,穆青衣官至首辅,肩比圣儒,一生无妻无子,年未三十便英年早逝。 第213章 幼年时惊鸿一瞥,一生终成伤 穆青衣病逝之时,朝野悲恸,彼时,长歌在他身侧。 穆青衣脱了朝服,只穿着一袭素净常服,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深浓的夜色,低语道:“这一世总算是走到了头。今夜,你没有睡吗?” “我知晓你嗜睡,一年里有七八个月都是睡着的,你睡着的时候画卷便会轻轻卷起,睡醒的时候画卷会发光,偶尔还会翻身,十分的可爱。” 他说着低低一笑,病入膏肓的枯瘦指尖抚摸着画卷上的美人:“认识你这么久,还未看过你的面容,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那定然是极美的。” 长歌感受着他指尖的热度,这一世他为官十年,深受百姓爱戴,造福无数,积攒的功德比前两世还要多,被他抚摸着十分的舒服。 她伸手与他隔着画卷隔空碰触,在画卷上一笔一划地写道:“长歌。” 字迹在夜色中很快就消失。 穆青衣眼眸发亮,温柔说道:“再见,长歌,下一世见。” 他眷念地抚摸着画卷,溘然长逝。 很快首辅府邸就传来了哭声,首辅大人病逝之后,那幅美人图也不翼而飞,太夫人独自抚养着过继来的继子,继续撑起了穆氏一族,后世子嗣皆入仕,满门显贵。 第三世结束。 穆青衣病逝之后,长歌过了一段山野生活,法器失去了主人,瞬间又变的黯淡无光,化作了一只道家风铃,悬挂在山野的荒废道观里。 她每每要睡着的时候,都能被山风吹醒,风铃欢快地响起来。 山间无岁月,她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吹日晒,直到那风铃渐渐老化,即使被狂风骤雨吹打,也发不出声音来,她变成了一只哑铃铛。 本以为要埋身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直到一日,一对师徒上山,夜宿道观。 “咦,师父,这里有一只道家的铃铛,好可爱。”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只小手将她从一堆废弃的杂物中扒拉出来。 粉嘟嘟的小脸,小胳膊小腿,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 幼年时的穆青衣,小小一只,比飞章还要可爱。 她弯了弯眼睫,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小郎君吃惊地后退一步,捂着脸蛋,小脸通红,弱弱地说道:“师父,铃铛亲了我一口。” 长歌:“?” 道人哈哈笑道:“那便与你有缘,以后它就是你的法宝了。” 小郎君眼睛微亮:“那我要吃饭睡觉都带着她。” 于是小郎君将生满铁锈,连叫都不会叫的铃铛挂在了脖子上,从此当成了宝贝,每天要给她洗澡,喊她起床,跟她一起做早课,一起睡觉,俨然将她当做了同伴。 长歌见他一个奶娃娃,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满身功德,荒山野岭地跑,生怕他会招来山中精怪的觊觎,便强撑着睡意,每日里都清醒一段时间,如同养娃。 当年她养飞章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耗费心力。 那道人带着小郎君在山里刨了一段时间的土,采了一些草药,便离开了道观,去山下的镇子上换酒喝。 这道人穷的叮当响,又嗜酒如命,拿草药换了酒钱,便喝的醉醺醺,不管世事,小穆青衣小小年纪就撑起了一个家。 万幸的是他年纪小,长得玉雪可爱,笑起来眼睛像星星,深的镇子上老少妇孺的喜爱,这家塞个红薯,那家塞个馒头,也一日三餐饿不着。 小郎君自己很有成算,自己挖的草药换的银钱都存了起来,然后小小年纪就摆了一个摊子,给人写家书换银钱。白日赚钱,夜里读书,隔三差五的还上山挖草药,小日子过的很是红火。 她见他小小年纪夜里山上去挖草药,便亮着铃铛为他照明,小郎君瞪大眼睛,惊的一眨一眨,欢喜地将她笼在手心,悄悄说道:“小铃铛,有人的时候我们不能亮嗷,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被取了小名的长歌:“?” “小铃铛,小铃铛,你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小仙子。” “小铃铛,我们一起长大吧。” 已经几百岁的长歌懒洋洋地闭眼,伸手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脑袋,就当答应了。 “小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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