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们把地方记好,等秋天来捡核桃和板栗。” 就在大家以为今天的收获已经达到巅峰的时候,忽然听见林子里传来舒文明的声音,“爸,今越,你们快来!” 一家子连忙冲进去,只见他手里居然拎着一只五颜六色的拼命挣扎的野鸡! 今越高兴得声音都劈叉了,“野鸡?!” 她在乡下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个世代猎户的人家抓到几只,因为野鸡的羽毛,尤其是尾巴特别鲜艳,很是显眼,后来还带回家繁殖,做成了当地的特色鸡种。 脑海中闪过黄焖鸡清汤鸡辣子鸡的舒今越:“……”疯狂咽口水。 “这是只笨鸡,估计没见过人,看见我还傻愣愣的站着,我一把就把它揪住了。”舒文明得意洋洋地说着,指指不远处的一串动物脚印的东西,“刚才我还看见一只灰色的野猪,可惜跑太快,只看见他的影子。” 今越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她发誓实在是太惊讶了,毕竟她在乡下那么多年都很少听说有人能抓到野猪的,那还是一辈子靠山吃山的农民,舒文明这个自小城里长大的青年,居然能见到野猪的踪迹,这何止是运气好? 简直就是福星! 她不由得怀疑,莫非倒霉蛋舒文明其实是个小福星……呸呸呸,大福星。 错过了一头大野猪,抓到野鸡好像也没那么兴奋,舒文明看着那串足迹,“下礼拜咱们再来,我就不信抓不到它。” 一只鸡才多少肉,一头野猪又是多少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心里有多遗憾。 “好,下礼拜我跟二哥来,咱们带点工具来。”她曾经救过一个猎户家的小孩,那小孩教她挖陷阱和设夹子,正好可以试试有没有用。 现在的肉多贵啊,要是能抓到一头野猪,他们不敢想象会有多幸福多开心。 就连舒老师也是啧啧称奇,“这块真是咱们家的风水宝地。” 他们在筐子头上放一些野菜,盖住杏子,野鸡实在太大,又太活跃,藏不住,只能让舒文明把脚绑起来,夹咯吱窝底下,就跟进城卖鸡的老乡一样,一家人带着满满的收获坐公共汽车,回家。 一进大门,李大妈眼尖,看见这么多筐子问是不是菜店有便宜菜处理,老舒家真不厚道,这样的大好事自己憋着。 舒文明懒得搭理她,把鸡抱上就去菜店,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鸡他们先拿去外面问问看有没有人买,要实在卖不出去再自家吃。穷人的思维,任何东西第一反应不是好不好吃,而是能不能卖钱,多少钱。 杏子实在太多,拢共得有三四十斤,舒家也吃不完,就是做成杏干儿也有不少。赵婉秋趁着天黑,给赵大妈和冯大妈家送了一些,第二天还安排今越给姚青青和黄梅也送一些。 可饶是如此,也还剩下不少,今越忽然想起来,挺长时间没看见徐叔叔了,“我给徐家也送点吧。” “这……会不会让人家觉得咱们太上赶着?”舒老师还有点小清高。 “这有啥,人徐厂长和他爱人过年还给咱们送来罐头和麦乳精呢。”这些东西舒家弄不来,但徐家却不缺。 “也对,就送吧,多送点,挑着大的黄的。”赵婉秋当即一个个得挑,挑出三四斤的一堆,用布袋装上。 今越第二天下班之后,拎上就坐开往金鱼胡同的公交。 敲了一会儿门才开,站在门后的也是她没见过的人,估摸着是徐家新来的保姆。徐家三个大人都是大忙人,压根没时间做任何家务,请个保姆既能做饭,还能帮忙打扫卫生。 “你找谁?”保姆看眼前这姑娘白白嫩嫩的,可惜穿着普通,就没怎么上心。 “徐叔叔在家吗?”话音刚落,张珍从浴室里出来,正擦着头发,“今越来了,进来坐。” “谢谢阿姨,我妈让我过来送点杏子。” 张珍顿时眉开眼笑,“哎呀,你徐伯伯就喜欢吃杏子,进来。”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所有东西还摆在以前的位置,保姆给她泡了一杯蜂蜜水,还给端出一篮黄橙橙的水果。 “朋友去滇南出差带回来的,你尝尝。” 今越记得,在手机上,这个东西叫“芒果”,他们这里是没有的。 保姆先用水果刀削皮,又切成小块,放盘子里。 张珍说:“尝尝,我吃不来,你徐伯伯他们倒是喜欢。” 今越果真拿了一块,怎么形容呢,黄黄的非常漂亮的颜色,入口软软的,汁水非常多,甜甜的,还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好吃。” 张珍顿时更开心了,“好吃就多吃点。” 张珍和徐平也是温和性子,很好说话,今越不由得想起另一个好说话的人,这都下班大半天了,他应该是又加班了吧? “我今天刚好下夜班,你徐伯伯和徐叔叔估计又加班了,天黑不一定到家,思齐在学校不回来,你正好陪我说会儿话,待会儿咱们随便吃点,行吗?”转头就要安排保姆做饭。 今越连忙婉拒,说家里还等着她吃饭,她就先回去了。 张珍见挽留不住,只得让保姆把芒果装了一袋给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今越刚离开,徐平徐端兄弟俩走进胡同,他们今天是在胡同口遇上的,“哪来的杏子,还挺甜的。” “你们回来晚了,是今越送来的,她刚走。” 徐端正拿起一颗杏子,手上一顿,“我有点事,你们吃饭不用等我。” “他小叔也是,工作哪有做得完的时候,天都黑了,不如吃饭再去。” 徐端出门,想着柳叶胡同的方向,出胡同后往左拐,又过马路,果真在前面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茫然的站在公家站台上。 来了一辆公交,她想上车,但人太多了,车子已经载满,她随着人流挤到门口,扒拉半天没挤上去,车子一走,她就在原地懊恼的跺脚。 他顿时就笑了,“苏今越。” 今越一开始没注意,他叫了三声,她才发觉似乎有人叫自己全名,“徐叔叔?” “你下班了?我刚准备回家,这是张阿姨给的芒果。” “我知道。”他一把接过布袋子,掂了掂,心说不应该只给装这么点啊,他记得老战友送来的可比这多得多。 转而想到应该是保姆装的,大嫂不可能只装这么点,“喜欢吃吗?” “什么?”今越因为挤不上车,正懊恼着,没明白他说什么。 “芒果喜欢吃吗?” “喜欢。” 徐端的嘴角翘了翘,“等我一下。” 今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下一趟公交至少还要等半小时,“好。” 他快步回家,直接把剩下的所有芒果装进袋子里,又去厨房里拿走早上的牛奶,他现在总是忘了喝,热一热,再来到公交站,她还在那里等着。 先把热牛奶塞她手里,“上来,我送你。” “太晚了吧,你加班辛苦了,就不麻烦……” 徐端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那套客气话说不下去,灰溜溜坐上他的后座。 手里的牛奶是温热的,喝进肚子里暖暖的,她满足地喟叹出声。而车兜里是很多很多芒果,今越忽然回过神来,她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东西。 “徐叔叔,以后别再给我东西了。” “是有人说什么了吗?”徐端回头,语气很平淡。 “没人说,就是……这些东西挺金贵的,我不该收。” 徐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利民大哥就跟我的亲大哥一样,你不要这么说,按理来说要是我们早点找到你们,都不该让你下乡,你吃的苦都是我们没尽力造成的。” “本来你的工作该我们想办法,但谁让苏今越同志这么厉害,自己就解决了,家里给你吃的是把你当小辈,你就给我们这个机会吧。” 话说到这儿,也不用再往细了讲,“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徐端骑得不快不慢,在车流里保持着平稳,但没回头看她。 “还行,你呢?” 男人点点头,没说自己的事,“和那个学生呢?” 舒今越奇怪,“什么学生?哦你是说覃海洋吧,你怎么知道他是学生?” 徐端的车子依然匀速而平稳,“猜的。” “这么厉害,那你猜猜看他以前是干嘛的,你肯定猜不到。” 徐端不说话了,转而又说起自己的事,“我最近出差,去了一趟京市,昨晚刚下火车,今天有些工作要交接。” 这是解释他这段时间为什么没露面,以及今晚为什么没赶上她来家。 “杏子哪来的?” 说起这个,今越一下子兴奋起来,把他们昨天去打野并收获颇丰的事说了,二哥还真有两把刷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那只野鸡卖出去了,四块钱,够买好几斤肉了。 “要是论重量,还没一斤肉呢,不如买肉吃划算,听说是遇到喜欢养这些的,人家觉得它好看,尾巴上的羽毛特别鲜艳。” “你喜欢吃杏子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徐端没回头也能想象到,此时的她听该是噘着嘴,他无奈的笑笑,“有点酸。” “那就是不喜欢喽?你喜欢吃甜的吗,那等杏干儿做出来,我给你送点。” “好。”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柳叶胡同,徐端把车子停下,“快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今越想起上次自己那自以为是的“优雅气质”,没忍住“噗嗤”一声,“你是不是就喜欢看我笑话?” 徐端对这种无理取闹的问题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吧,那我进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徐端想了想,“注意安全,天黑别出门。” 舒今越:“……”这家伙怎么回事,他每次都交代她天黑别出门天黑注意安全,天黑有那么恐怖吗?这里可是堂堂省会城市,又不是以前生产队那个雪夜。 想起那个雪夜,她神情暗了两分,脚趾头上又传来那种熟悉的痒痒的感觉。 徐端的身高,轻而易举看见她的头顶,自从剪了短发,她的头发好像真的有变好,没以前黄了,脱发也没以前严重了。 “你们很想要那头野猪吗?” “那当然,我已经想好猪肉的十八种吃法。” 徐端嘴角翘起来,“那下周天我跟你们一起。” “你会打猎?”今越眼睛一亮,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她可不会小气,“你要是能帮我们抓到它,我就分你三分之一的肉。” 徐端又看着她笑起来,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好了,快进去吧。” 今越这才心满意足的扛着整整一大口袋芒果,乐颠颠的跑几步,回头见他还在,还是像上次那样冲她挥挥手,她的心情更好了。 一直走到大门口,他还在。 今越放下芒果,用双手围成一个小喇叭,“再——见!” “今越跟谁再见呢?快进屋吧,你大哥大嫂来半天了,就等你。”赵婉秋探头看,大门外也没人啊,不知道闺女跟谁说话。 不过,这都不重要,现在有个要紧事,她一把拉住闺女,“等一下,我先跟你通个气。” “你大嫂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会看病,今天忽然过来,说让你给他们看看。” 今越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大哥大嫂得的可不是什么怪病,而是——不孕不育啊! 第24章 他可是最守男德的 不孕不育, 放医学技术高度发达的几十年后,也是大难题。 要那么好治,生殖医院和生殖科就不会那么火爆了。 舒今越觉得, 大哥大嫂可真是……信任她啊。 “今越怎么现在才回来, 哟,这啥味儿?”舒文晏的鼻子就像雷达, 听见她们母女俩在外面说话, 立马闻着味儿就出来了。 今越指指地上的口袋,“芒果。” 舒文晏其实也没吃过,但他听过, “哪儿来的, 这么多,我看看……嗯, 香!” 今越知道, 但凡是被他看见, 那就得被刮下一层皮了, 虽然他是只专注啃老三十多年的铁公鸡, 但大嫂人很好, 送她的人参还让她攒下人生第一桶金,“妈拿个口袋, 给大哥大嫂分点。” 舒文明和舒文韵都不在, 一个值夜班, 一个拎着一兜杏子出门至今未归。 刘慧芳起身,“你大哥这狗鼻子,有啥好东西都瞒不过他。” 今越笑笑, 她很喜欢这个大嫂,前不久春游本来想约她的, 结果她出车了,直到前天才回来。 “大嫂这次出车顺利吧?” “顺利,去了闽南省,带回一点咸鱼你们尝尝。” 她每次出车回来都会带点东西,有的是给同事带,有的则是看着稀罕,想给亲朋好友们尝尝。 “这个芒果我在南方也看见有商店卖,就是不知道怎么吃,来到咱们石兰这边应该很贵了吧?阿姨您少装点,拿两三个给我们尝尝就行。” “您别装这么多,给您和爸,文明文韵也留点。”她抢过赵婉秋手里的口袋,捡出去大部分,只留下四个。 舒文晏在旁看得牙疼,唉,这老婆胳膊肘往外拐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么好的东西,多稀罕啊,多拿点他也能给领导送几个不是? 可惜,刘慧芳早就看穿了他的借花献佛,她甚至都没给他个眼神,挽着今越的手,“咱们去你屋里说话。” 今越知道,这是要避开众人,让她看病。 果然,一进屋,她就让今越帮她把把脉,“我一回来就听你大哥说你现在可是咱们柳叶胡同的小神医,治好了好些疑难杂症呢,要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们还到处看那么多大夫干嘛。” 今越连忙打住:“大嫂,外头传的不可信,我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看看,但可不敢保证能看出什么来。” 毕竟,结婚十多年,他们看的大夫比自己吃的米都多,她可没这种自信。 “行行行,你先帮我看看。” 今越握住她的桡动脉,凝神:脉象有点细濡,舌苔薄白,脸色因为常年驾驶车辆被晒黑,就是简单的气血不足,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就行。 又仔细询问例假、白带、饮食、睡眠、二便等常规问题,都没有明显异常。 “确定以前从没怀过?” “确定。” 今越想了想,问经期有没有延迟的情况,有没有血块特别大的时候,排除一下生化的可能。 “以前做过哪些检查?” “嗯,那个啥激素的,卵巢功能的,还有输卵管的,都没问题。” 舒今越点点头,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大概也就查这些,要是都没问题,那么…… 她其实更想看看大哥的,“生孩子不是女方一个人的事,我觉得你这边问题不大,我哥那边……” “嗐,你哥他死爱面子,催他检查他一直不去,去年我说他再不去就离婚,他这才肯去,倒也没查出啥问题。” 今越眉头一皱,不是她不厚道,是舒文晏这种老油条,她想信任都很难,她试探着问:“检查是你陪他去的吗?” “他不让,自己去的,我出车回来看到他的报告了,医生说精.子数量和活力都不错。” 嗯,不是她亲自陪着去的,中间也有时间差,今越还是觉得不稳妥,“改天你把报告拿来,我看看。” 她在电视上看过,有的鸡贼难男明明自己有问题却一直拖着不去检查,查出来有问题隐瞒不说,或者偷换别人报告单的情况,结果还pua女方,让女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又吃药又打针,折腾好几年,白受罪。 大哥的检查结果她还是得亲自看了才行。 舒文晏,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刘慧芳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反而觉得小姑子很负责任,一来就要看双方的情况,比那些动不动说她肾虚,说她卵巢不好的庸医靠谱多了。 “行,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 刘慧芳的假期还有好几天,第二天直接把他们这些年做的所有检查单子全送来,今越下班后坐在炕上,一张一张的仔细看。 刘慧芳确实没什么问题,无论功能性还是器质性,都很好,月经也规律,甚至还做过超声监测排卵,卵泡都能按期长大、成熟、破裂。 而舒文晏的,她核对姓名、年龄、就诊时间、医院科室,甚至还让舒文韵悄悄找单位同事翻出存证的单子,确保是他本人的,确实也没问题。 俩人都没问题,却结婚十几年都没孩子,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今越悄悄问刘慧芳,“大嫂你们夫妻生活的频率如何?” 刘慧芳脸一红,“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有没有挑着排卵的日子做功?” “有,医生说的我都照做,还垫枕头,甚至倒立,你不知道,我这倒立还是专门学的。” 啊……舒今越有点想笑。 小蝌蚪一次遇不到卵子是正常的,两次三次甚至十次都正常,可这都十多年了,即使一年十次,也有上百次了,要是自然受孕的概率这么低,人类怕是早就灭绝了。 “大嫂心情怎么样,会不会经常把这件事挂心上?” 刘慧芳想了想,摇头,“你知道的,我这人大大咧咧,你大哥还总说我没心没肺,虽说是有点着急,但不至于天天想,在外头的日子也没时间想这么多。” 每天在车上待十几个小时,必须全神贯注的开车,不敢分心。 今越把脉的时候,她的脉象不弦,经前也没有乳.房胀痛等症状,确实证明她没有肝气郁结的情况。 生理和心理的因素都排除了,今越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这样吧,你让大哥来一趟,我给他也把个脉看看。” 刘慧芳有点点为难,“你大哥那人你也知道,死犟死犟的,不过你放心,就是押我也要把他押来。” 晚饭刘慧芳在这边吃,赵婉秋把她带来的咸鱼蒸了一盘,捡了两根剔得白森森的一点肉星子都不剩的大骨头,炖了个萝卜汤,又拍两根小黄瓜,蒸一锅馒头,也算是难得的好菜。 “你爸身体怎么样,过年回去看他没?”舒老师问,刘母早几年就去世了。 “回去了,好着呢,就是老毛病爱喝酒,说是脚趾头疼,去医院看了是痛风,医院让戒酒他犟得很。” 亲家公的酒量,舒老师也知道,“你们多劝劝他,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行让今越帮他看看,今越现在会看不少病。” 舒今越:“……”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给她打广告。 刘慧芳高高兴兴答应下来,又说起出差路上的见闻,她跑的地方多,见识广,人又开朗,大家都喜欢听她讲外面的事。 在这个舒家,人缘最好的就是她,甚至远超其他几名姓舒的成员。 “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文晏又找您借钱了,您别搭理他,他就是官瘾大,一听说哪里有空位心头就痒痒,这么多年都被人放多少次鸽子了。” 舒老师点点头。 “要我说,只要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一天想着当官当官,真当官了烦恼更多,要操心的事更多,还不如就当个小职工的好。” 舒老师叹气,他和前面的妻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也没什么名利心,不知道怎么生出一个官迷儿子。 大家又聊了几句,天黑透,舒老师让舒文明把大嫂送回家,今越则是继续在屋里教赵婉秋学中医。 这段时间她又学完一门课程,那劲头可足了,照着中药书上的黑白图谱到处认药,走路上看见啥都要认一下,没几天就把书城市路边常见的几种草药都认齐了。 今越等着大哥来,他却一直没来,她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一边,继续琢磨上次胡奶奶说的事。 她老人家是药铺千金,知道很多药材的炮制和处理方式,足以做她的师傅,但今越也有骨气,上次被她一顿骂,她至今还记着呢。 最近她老人家也不去街道办大院晒太阳了,今越本想着要是路上遇见她还得犹豫要不要扶,可也挺长时间没遇见了,她就知道,这老太太也是存心躲着她呗。 说曹操曹操到,她前脚刚说人家躲着她,后脚就见老太太家门口有人吵架。 其中最大最烦人的声音就是那天见过的胡癞子。 今越的脚步不由自主就跟过去,胡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是街坊,有的是外面马路上经过来看热闹的,但无一例外,都不敢去沾惹胡癞子。 听说以前租住在胡奶奶家的租客,好心帮胡奶奶拦着不让他进门,他转头就在路上把人打了,套着麻袋打的,派出所的人来了也拿他没办法。而胡奶奶自己身上也没钱,连医药费都赔不起,这一来二去就再也没人敢帮她了。 “姑奶奶,您可是我亲亲的姑奶奶,我接您当然是去养老,您可不能把我往坏处想。”胡癞子腆着脸,亏他敢说,大家都不敢听。 “既然今天这么多街坊在场,正好给我做个证,姑奶奶身体不好,听说最近连晒太阳都走不动了,我可是大老远赶来,想把您接家里去孝敬的,到时候我好吃好喝的供着您,这房子就先放着,你们以后要交租的就来找我,我帮姑奶奶收着先。” 舒今越都替他尴尬,居然敢说出这种话。 可胡癞子不仅说了,他脸都不红一下。 谁都知道,胡奶奶今天要是被他接走,以后就不可能回来了。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近百岁老人,去了不是享福,是囚禁,到时候房租他收着,胡奶奶吃糠咽菜,说不定哪天病死饿死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到时候他再伪造一份遗嘱或者声明,坚称胡奶奶亲口答应把房子给他了,谁还会去追究? 毕竟,胡家可没有后人了。 真是好歹毒的用心! 舒今越紧了紧拳头,悄悄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银针,上次自己下手还是轻了,应该直接废掉他一只胳膊才对。 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紧银针,正要拨开人群走上前,忽然肩膀一沉,一只大手按住她。 今越回头一看,“徐叔叔怎么在这里?” 徐端皱着眉,要不是他正好看见,她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胡癞子混迹市井多年,上次的事早就觉出不对劲了,当时在场的人他都到处问过,只差一点点就要问到她那儿……她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人看见才怪! 终究还是年纪小,没什么经历,手里握着点小本事尾巴就翘起来。 徐端面上不显,心里却不轻松,看来有些事要提前了:“好好上你的班去。” 舒今越眨巴眨巴眼,“那你怎么不好好上班?”市物资局可不在这边。 徐端也不跟她争辩,只把她捏着针的手握住,她还想反抗,他轻轻一个巧劲就反客为主,把她的针夺走。 失去了最大的武器,今越手上空空的不习惯,又有点生气,直接在他手掌心上,使劲挠了一把,让你抢我东西! 可她忽略了自己的体格,那点力道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男人毫发无伤,只觉得掌心有点热有点痒。 “别胡闹。”一把握住那只作怪的猫爪爪。 她的手很小,手背软,但掌心和指尖却有很多老茧,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养回来。 舒今越脸一红,他怎么还捏自己手指,女孩子的手指是能随便捏的吗?这么多人他就不知道要脸吗? “对不住,冒犯了。”男人很快松开,拨开人群走上前,来到正扯着胡奶奶往外走的男人跟前。 “放手。”他冷冷地说。 “你谁啊,关你屁事?” 他脸上的冷肃,让他有别于常人,胡癞子顿了顿,看他的平头,又笑起来,“你不就是一当兵的,别在老子面前逞能,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于是,徐端也不再废话,只见他把手搭在男人肩上,一个用力,“咔嚓”一声,胡赖子就鬼哭狼嚎的叫起来。 “啊好痛!” “你个死丘八你碰我哪儿了?” “打人啦,当兵的打人啦!” 众人亲眼见着徐端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压根没用力,他这么鬼哭狼嚎肯定是装的,毕竟上次在街道办大院里他也装了一把,听说后来还去街道办要医药费,鬼才赔偿他。 “得了吧胡癞子,你就甭装了。” “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人家压根没打你,就拍你一下,看你那怂样。” “怎么着,碰瓷还碰上瘾了?” 胡癞子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可没人信,还说他装得挺像,为了碰瓷真是苦心修炼过演技。 胡癞子:“……” 徐端懒得给他一个眼神,扶起胡奶奶,把人送到家门口。 胡癞子眼看大家都不帮他说句公道话,胳膊又实在疼得厉害,他甚至怀疑自己胳膊会不会折了,也不敢再多待,必须马上上医院,“你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看热闹的逐渐散去,今越犹豫两秒钟,还是走进胡奶奶家大门。 她以前每次送人都只送到门口,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胡家,格局跟16号院差不多,但更干净整洁,也没什么多余的物件占地方,当然也没什么奇花异草和亭台楼阁。 听说这套房子以前是胡家不常住的,估计是嫌太小太简陋看不上住吧。 “谢谢你,小伙子。”胡奶奶看看徐端,又看看进来的舒今越,似乎忘了不久前刚把今越骂过一顿,“丫头知道怎么做逍遥丸了吗?” “知道,柴胡、当归和白芍三味药需要先提取挥发油,再把药渣打磨成粉,与白芍一起加入丸剂辅料中。” 胡奶奶点点头,“说说怎么提炼。” 舒今越顿了顿,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她很长时间,她甚至在家自己试验过,最原始的就是把新鲜药材捣碎取汁,但药材的新鲜和干燥对药效也有影响,尤其是入丸剂的,讲究缓慢、徐徐图之,新鲜的总感觉差点东西。 她想了几天也想不通,心想还是去图书馆再借几本书看看吧。正好那天覃海洋听说她要借药材加工和剂型制备的专业书籍,就问她是干嘛用。 于是,他立马将她引荐给了中药系的一位老教授。 老教授不仅理论基础扎实,实践经验也很丰富,还在外面药厂给人做技术指导,告诉她可以用蒸馏法。 蒸馏法能最大程度的获取挥发油,还能保留药效,教授跟覃海洋关系不错,直接把蒸馏设备借她,只是不能带出实验室。 今越为此倒是勤跑了几天医学院。 胡奶奶这才点头,“不错,知耻而后勇。” 舒今越气结,“胡奶奶,您可真是口吐芬芳,刀子嘴刀子心啊。” “牙尖嘴利。”但胡奶奶还是笑了,她并不一定是要考教今越,她只是想压压她身上的浮躁之气,看来是有效果的。 “你俩认识?”她看了看徐端,又看看今越。 “认识,他是我小叔叔。” 徐端无奈的看她一眼,似乎想解释一下,最终还是放弃。 胡奶奶看在眼里,露出一抹笑容,“那行,那我就连你一起谢了,哪天有空你一个人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不能现在给吗?” “说你浮躁,还真没说错。” 今越撇撇嘴,只能跟徐端一起离开,前脚出门后脚就叨叨开,“胡奶奶真是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我现在怎么说也是柳叶胡同有名的小神医……” 叭叭半天,忽然想起个关键事情:“胡癞子记住你了,要是去找你麻烦怎么办?” 那样的地痞无赖,搞不好会去他单位闹事,胡乱举报,甚至尾随到家里去,“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 徐端却又不回答,转而教训起她:“胡奶奶没说错,你以后做事要三思,多想一想后果,有些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舒今越不傻,被他抢走针之后就冷静下来了,其实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胡癞子这人,除非能一招把他弄死,不然轻易不要跟他起冲突。 “行了行了,我记住了。” “可我看你记性不太好。”徐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怎么可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做阿飘……我的记忆力强得可怕。” “我说让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但你似乎没记住。”去找了那个学生。 不就是一套蒸馏设备吗,只要她需要,他能给她借十套。 可她就是不找他。 “鞋子合脚吗?” 他转变话题的速度实在是快到今越都没反应过来,“合脚,很合脚。” 她很少能买到半码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其实她的脚以前只用穿35码就行,后来左脚脚趾缺了之后,一开始走路总感觉抓握力差着点,需要鞋子稍微大一点才好发力,所以改穿36码。 但其实最合脚的还是35码半。 *** 事实证明,舒今越杞人忧天。 当天傍晚,她下班刚回到家,大院邻居们就在议论一个爆炸性消息—— “胡癞子被抓了,听说没?” “谁,槐树胡同胡奶奶家那个所谓的侄孙?” “可不就是他,听说是公安直接去到他家里,直接从被窝里揪出来的,他还睡得一脸懵逼呢!” “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儿,上午不是还听说他去闹胡奶奶嘛。” “听说啊,是盗窃,偷了啥公家单位的东西,早就被公安查到了,只是一直没收网抓人。” 大家“哦”一声,那可真是活了个大该! 这年头治安好得很,命案非常少,只有小偷小摸,而对于老百姓来说最恨的也是小偷小摸,今天偷你家半斤粮三颗鸡蛋,明天偷你家一双袜子,后天再卸你一个车轱辘,你说气人不气人? “知道他偷啥,偷了多少不?” “这谁知道啊,下午才抓的人,派出所的审讯室又不是筛子做的。” 众人大笑,略有遗憾。 舒今越的消息倒是比他们来得快些,第二天一早,刚到单位,乔大姐几人就凑一起议论开了。 乔大姐爱人在区公安局,“听说是从市局下的抓捕令,没经过咱们辖区派出所,也没用他们的人手。” 很明显,这是对他们派出所相当不满意,居然任由这么个地痞无赖横行霸道多年。 “以前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他们所里抓啊,肯定抓,可他还巴不得进去吃牢饭呢,过段时间出来又犯,所里也拿他没办法。” “这次他算是踢到铁板喽!” “老乔你别卖关子,快说说他到底是犯了啥事,怎么让市里面这么突然的抓人?” 乔大姐压低嗓子,“听说啊,我也是听说,不保真,是他偷油,不是咱们吃的油,是加在小汽车里那个油,还偷了这个数。” 她比了一个巴掌,众人大惊,偷汽油这样的战备物资,还那么多—— “关键是他还卖出去了。” 好嘛,那就是铁铁的盗窃罪,金额巨大,再加一个投机倒把、非法经营罪,要是拿不出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再加上他是多次进宫,数罪并罚……嗯,这辈子是别想出来了。 “真好,除了这祸害,咱们街道都能清净几年!” “是啊,最清净的就是胡奶奶,再也不用担心他觊觎她的房子了。” “就是不知道上面注意他多久了,这么多坏事不可能昨天才发现吧?说不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舒今越听到这儿,想起昨天徐端的话,他那么笃定胡癞子不会有机会报复,莫非是早就知道这些布局?可他又不是公安系统的人,他怎么会知道? 今越想不通,但她知道,徐叔叔很厉害就是了。 “诶今越,小覃最近要是还来,你问问他呗,他爸那里肯定知道。”有人冲舒今越挤眼睛。 她只当看不懂,“我没那么强的好奇心。” “拉倒吧,人家系统内部工作纪律严得很,你以为像咱们街道办啊,就跟筛子做的一样。” 众人这才打住,回各自办公室干活。 晚上回到家里,大家果然还在议论这事,各方消息来源都有,但说法又都不一样,有的说是盗窃罪,有的说是流氓罪,今越倒是觉得乔大姐的更可靠些。 “这人呐,真不能干坏事,那句话咋说来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以前大家都说咋放着这么个人拿他没办法,谁想到却是已经被上面盯住了。” “你们说,公安都啥时候盯上他的?” 今越听了几句,好像没有新的进展,也就没放心上,进屋收拾一下准备看会儿书。 “你大哥还没来?”舒老师背着手站在今越面前,愁眉不展。 “没来。”舒今越想过舒文晏爱面子,却没想到他那么爱面子,刘慧芳好说歹说劝了三天,他都没来找自己。 在他看来,不孕不育就够丢脸的,结果还要找自己继妹看不孕不育,更是脸都丢尽了吧。 知子莫若父,舒老师沉吟片刻,“你大哥爱面子可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同一个意思——搞不好真的是舒文晏的问题! 按理来说,他这么想要孩子的人,如果听说哪里有医生或者偏方能帮助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兴冲冲找过来才对……但这次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是明晃晃的回避。 他逃避现实,不想让今越追根究底追到他自己身上,证明他是知道自己有问题的,但却一直不愿承认,把刘慧芳拖到现在,打针吃药受了这么多罪,这可不是人干事啊! 舒老师自认为不是什么高洁君子,但至少也不是卑鄙小人,谁承想自己教育出的儿子这么个小人,他顿时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门。 “婉秋,药。” 赵婉秋连忙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倒水吃降压药,“还啥都不知道呢,先别冤枉孩子。” “我会冤枉他?这么多年这样缺德的事他还做得少了?家门不幸啊!” 一想到他故意拖了刘慧芳这么多年,舒老师几乎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谁家孩子不是爹生妈养的?人刘慧芳就活该被他这么对待?人老刘家可不欠他! 赵婉秋想到这么多年舒文晏办的“好事”,实在是没办法再硬着头皮为他开脱。 但总不能看着老头子把自己气出个好歹,她想了想,弱弱地说:“唉,要真这样,孩子也不想的,你想啊,一个男人得了那样的毛病,要是让人知道了,还怎么抬头做人?你就是再有气,也得为自家孩子想想。” “我倒不是说慧芳就该她的,要真这样,老大和咱们确实对不住慧芳,咱们该想法子补偿就补偿,她要是不想过了,咱们也不能阻拦,对吗?” 舒老师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她要是决心不过了,咱们还得给她风风光光备一份嫁妆,当年亲家公把她交到咱们家来,是妥妥的低嫁啊。” 想起刘慧芳的父母,舒老师更是羞愧不已,人家把女儿教育得那么好,当初结婚也没看不起自家穷,婚后多年帮扶不断,把女婿当亲儿子一样对待,结果却被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坑了这么多年,浪费青春不说,搞不好还把身体都吃药吃垮了。 “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他们。” 舒今越连忙上前安慰,“这才哪到哪,咱们先别胡思乱想。”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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