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过止咳化痰的中成药,甚至找很多中医看过,都没效果,对吗?” “对,你怎么知道?” 这算啥,这就是合理推测罢了,根据用药,她甚至能倒推得更详细一些:“他平时是不是怕冷怕风,甚至夏天也要穿棉袄,别人过春天和秋天,他都像在过冬天,且白天出汗多,不敢吃凉的,一吃就肚子痛拉肚子?” “啊对对,这跟我儿子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的?” 家属都亲自承认一模一样了! 这下,就连其他人也惊诧了,舒今越刚进来没多久,大家都知道,因为她还四处聊天来着,可她居然能知道一个陌生人的症状,这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有个大娘试探着问:“姑娘,是不是你以前也生过一样的病呀?” 今越摇头:“我没生过这样的病,我是医生,根据齐医生的用药倒推出来的,如果病人家属都觉得我说得对,那是不是说明齐医生的处方没错呢?” 大家一想还真是,连一个从未见过病人的同行都能倒推出来,这说明用药和症状是完全对得上的,不能算开错处方。 家属有点着急了,连忙反驳道:“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说不定你自己就认识齐观音,你们事先串通好的呢?反正处方里的半夏和附片不能同用,她就是开错了!” “那个跟你们说这个‘错处’的老中医叫什么名字?” “他也姓齐,叫齐景天!那可是省里很有名的老专家,光挂号费就要两块钱,我们也是运气好,被他遇到,看了一下处方就说不对,是处方开错了。” 舒今越这下直接就笑了,连这么经典的方剂都不知道,齐景天这“老中医”可真够牛的!他的经典功是得差到什么程度?今越自己平时是很不喜欢贬低同行的,她知道做中医的艰难,知道他们的名誉都是靠成千上万的处方堆积出来的,所以有时候遇到某些在别的中医那里治了很长时间没治好的病人,她也不会指摘别人,不会当着病人的面说别的中医的“坏话”……但,齐景天,她是真忍不住啊。 “你先说说,你口口声声说你儿子是吃这副药吃坏的,那你说说看,他吃药后都有些什么症状。” “他舌头发麻,手和脚也麻,不会动,嘴巴歪,流口水,后来慢慢的就喘不上气、心慌、叫不答应,我们给他送到卫生院,那里的医生说治不了,让去大医院,正好就在路上遇到齐老中医,是他老人家帮忙给解的毒。” 舒今越抬手,打断道:“他是不是用一把绿豆和甘草给你儿子解的毒?” “你连这都知道?!” 舒今越好笑,“这哪里是我厉害,是你儿子压根就是附片中毒,而不是开了反药的缘故。” 这些症状活脱脱就是附片中毒的症状啊!最开始不严重,没干预就变成了呼吸困难,厉害的中医不仅会开药,还得知道常见的中药中毒之后怎么在最短时间内解救。齐老中医治病救人不行,解毒倒还勉强有一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是附片中毒?那不还是齐观音的药嘛,里面的附片20克就是她开的!” 这下,众人是真害怕了,因为他们自己的药里,有时候也会有附片,这个小伙子比他们倒霉,但谁能一直保持好运气呢?万一下一次中毒的就是他们,这怎么办? 舒今越把大家的神情看在眼里,直截了当地说:“对,附片是有毒。” 众人更是哗然,“我不治了,我上次的处方里就是有附片,用量比他的还大,是三十克呢!” “二十克都能吃死人,三十克还得了?” “这……你们说齐观音是怎么回事,怎么能用毒药给人治病呢?” “只要能治病,毒药也是药,不能治病,人参照样能杀人,咱们古人不是有句话嘛,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这是一位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倒是个文化人。 舒今越顺着话头道:“是这个道理,小伙子的‘咽炎’,用附片是没错的,用附片配伍半夏也没错。” “这也没错,那也没错,那究竟错在哪儿?” “错在他自己,错在家属。” “啥?!他怎么会有错?!” “我和我儿子哪里有错了,我们可是花了一百块,整整一百块才买到的药,花了我们三个月工资,凭啥说我们有错?”家属不干了,就差跳起来在舒今越脸上挠一把。 徐端挡着,她不敢。 “错在你们不听医生的话,你仔细想想,当时齐医生开方的时候,是不是把附片单独包出来的,还告诉你们需要用开水泡、开水煮、尽量一次性把开水加够,中途不再加水,即使要加也要加开水?” 眼看女人眼珠子乱转,想赖账,舒今越指指处方:“这上面也写了的,你可别说你不识字,你不识字你们全家都不识字吗? 女人嘴唇蠕动两下,“我们以为就跟煮菜一样,用冷水煮也没啥,中途加过两次冷水,哪里知道这么多讲究。” 众人一看,嘿,这不就是嘛! 其中那名曾经开过附片的病人接嘴道:“你大意啊,我记得很清楚,齐医生开方的时候交代过一遍,就跟这个女同志说的一模一样,后来我拿了药准备走的时候,她又说过一遍,还说让不会的话帮我写个条子,你们当时应该也写了条子才对啊。” 女人神情有点不自然,她当时只顾着生气,觉得齐观音狮子大开口敲诈了她一百块钱,走的时候骂骂咧咧,条子人家给了,但被她揉吧揉吧擤鼻涕了。 这能怪谁? 舒今越好笑,继续道:“如果你们前面不听医嘱也没什么,煮好要出锅之前,她应该是教过的,你们只需要尝一下,确保味道不会麻嘴,不会锁喉再吃,也不会中毒,可是你们做家属的,帮他尝了吗?” 女人彻底沉默了,这句话她也记得齐医生说过的。 舒今越给那年轻人一个同情的眼神,心说这一家子真是,塑料亲情啊,病人生着病,情绪不在状态,记不住医生医嘱,这是人之常情,大家不会对一个久病怪病的病人要求太多,但他的家属,就是明显的看护不到位。 现在人出事了吧,不是第一时间去医院治疗,也不是在家养养身体,而是颠簸一路来“讨说法”。 要啥说法,不就是要赔偿嘛! 那文化人叹气,“小伙子啊,就你们家这么多人没一个听话的,别说吃附片,就是吃人参也难保不出问题啊。” 舒今越懒得再搭理他们,而是径直推开齐家的堂屋,跨过门槛,那里被临时改造成诊室,一张旧旧的八仙桌,两把椅子,再加桌上一个白棉布缝制的内里装着荞麦的脉枕,一沓信笺纸,一支很普通的毛笔一瓶墨水。 看上去,简单到寒酸。 而就在这样寒酸的桌子旁,坐着一位黑头发鹅蛋脸的中年女人。 是的,齐佩兰按理来说今年应该是六十来岁了,她只比张大娘小一两岁而已,但看外表却完全是两代人。 她的五官很端庄,眉眼平静,肤色比一般农村妇女白一些,脸上不能说毫无皱纹,眉心还是有三道明显的“川”字纹的,也有一些常年劳作晒出来的斑块,但她的气质和神态,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农妇,她更像是图书管理员、医生和干部。 她的外表,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涵养、肚子里有很多墨水的知识分子——跟“狗剩娘”三个字实在是不搭边。 在这一刻,舒今越觉得,“腹有诗书气自华”具象化了。 “谢谢你,姑娘。”齐佩兰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舒今越觉得她压根没把刚才闹事的一家子放眼里。 “请坐。”她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 舒今越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开门见山,“齐医生这里的病人量貌似不少?” “嗯,周天多点,大概三十人左右,周一到周六平均十七八个,老病人居多。” 舒今越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别看只是十几个三十个,听起来貌似没有她的多,可舒今越知道,她比齐佩兰还是差远了!因为她的诊所在市区,还是繁华地段,且她是全职,有防疫站这样的平台,在上报纸之前,她也就是四五十个,这还不如齐佩兰呢,她可是在乡下!平时还要种地干农活,行医只算一个副业! 因为交通和平台的关系,她能拥有这个病人量,舒今越上辈子在乡下直到死前也没有这么多。 不得不说,高手在民间啊。 “看样子,姑娘你也是中医?” 舒今越站起身,“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舒今越,行医十几年,在您面前是班门弄斧了。” 齐佩兰笑笑,气质很温和,虽然她跟胡奶奶一样是出身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但她身上没有胡奶奶那种显而易见的傲气,更多的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平易近人、温和知礼。 “我身体不争气,就这么坐着吧,你们别介意。” 她指了指自己的腿,舒今越这才发现,她的双腿自膝盖以下居然是空荡荡的……难怪,刚才外面闹那么大动静她没出去,因为没人帮忙的话,她确实出不去。 舒今越的心情,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形容,遗憾,惋惜。 以一个内行人的眼光来看,单凭那张极简的方子,她就能断定齐佩兰的医术远在齐景天之上,但就因为她是女孩,家里医术传男不传女,就因为她做好事被土匪祸害了,就丧失了在这个世界上像男人一样生存的权利。 生为女孩没错,对病痛中的路人施以援手也没错,可偏偏她就因为两件“没错”的事,铸成大“错”。 “要是齐家的医术由你来传承,现在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她不由得感慨道,齐景天虽然有名,但他的名气更多的是从他老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现成的成果,很多书城本地人对齐焕新的医术口口相传,世代信仰,只要他打着“齐焕新儿子”的旗号,哪怕是个庸医,一开始也会有人慕名前来。 可齐佩兰呢,她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从未对外宣传过自己是齐焕新的女儿,就这么默默无名的,靠自己一个病人一个病人的积累出来的。 齐佩兰一点也不奇怪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石兰省中医界就这么大,“我父亲的名声很响亮,可惜我没学到他的精髓,顶多是照虎画猫罢了。” “您谦虚了,您用的石头保胎法可是非常精妙的。” 齐佩兰疑惑:“你知道石头保胎法?” 今越笑着点点头,“前不久那名叫李雪梅的病人,她一开始也在我那里看过。” “我知道石头保胎法,但先容我卖个关子,您又是怎么知道的,方便告知吗?” “我小时候性子静,父亲看病的时候我随侍左右,一开始是帮他研墨,后来为他抄方,再后来他身体不好了,看不过来的简单的病人都是我在看,他只需要审方之后签字就行。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一位妊娠三月余的妇人找他保胎,他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当时我问过他,他说叫石头保胎法。” 想到儿时的画面,齐佩兰眼里流露出怀念。 那应该是她最快乐最无忧的日子了,吃穿不愁,能上学认字,还能跟随父亲给人看病,要说唯一的烦恼,就是父亲总看着她叹“可惜”。 一开始她不懂,为什么她身为女子父亲要可惜,明明哥哥会的她都会,她甚至学得比哥哥还好,每次考教功课的时候,她得到的都是老师的褒奖,后来上香出事,她才知道父亲可惜的是什么。 正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有太多束缚,有“名声”要求,稍微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出事的时候,为了所谓的名声,她毫无悬念的成了一颗家族的弃子。 不知是否基于这样的“约束”,哪怕她表现得再好,父亲也从未将她当作传承人来培养,教给她的也不是齐家医术的精华。 呵,看病可以,学医可以,但齐氏一族的精华,她还没资格。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齐佩兰只是眸光动了动,看向眼前这个年轻姑娘。 她三十岁不到,沉着、胆大、急智,自己在她这个年纪是什么样?她不记得了,那些年忙着讨生活,只想吃饱,并没时间伤春悲秋。 “难怪。” 齐佩兰挑眉,“难怪什么?” 舒今越可以肯定,齐佩兰并没有看过那本齐焕新的行医手札。 她心里惋惜,没学过齐焕新的精华,她尚且能有这么高的医术,要是能得到齐焕新毫无保留的教导,能继承齐氏一族全部心血的话,不敢想象她现在该是多么高超的医术,该是多么的所向披靡! “齐医生,我能多嘴问一句吗,齐焕新老先生生前是否著书立说?” “著书立说谈不上,但我听我五妹说过,家父当年缠绵病榻的时候,曾经写过一本行医手札,因为记忆力衰退的厉害,他经常是写了忘,忘了写,断断续续,大概写了两年才完成,可惜后来世道乱了,他一去世,东西也丢了。” 当然,她没细说的是,当年这本行医手札被一子三女争相抢夺,齐家这些废物儿女们自以为,拿到这本书就是拿到了齐家的精华,将来就能摇身一变成名医,大不了学不会的话卖掉书也能狠狠赚一笔。 想想吧,市面上要是出现“一代名医齐焕新的独门绝技”“石兰名医行医八十载临证经验总结”,会引发怎样的轰动效应! 说起来,她这位父亲也算一位“奇人”,年轻时候痴迷医术,一直未曾娶亲,年近四十才结婚,但……嗯,怎么说呢,一娶就娶了三房,正房太太生了齐景天,二房生了她齐佩兰,余下三个女儿都是三房太太生的。 齐佩兰出生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了,后面三个女儿更是六十出头才生的。 她没说出口,但今越却是知道齐焕新生平的,别的暂且不论,就单他的医术又“传男不传女”这一条,今越一个生在红旗下的新时代女性,对他的感观其实说不上好。 当然,要说医术的话,他确实有独到见解,可以称作是一方名医。 不过,通过齐佩兰的描述,今越可以肯定,自己手里那本行医手札应该就是齐焕新亲笔手写的,因为上面还有很多涂涂改改,甚至重复的地方,墨迹颜色深浅也略有不同,应该不是同一天写的,有的地方更是别字、错字、多字、少字,明显是神志也不够清明,完成之后来不及做详细校对。 “家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把自己的行医经验留下以供后人参考,大概也是知道……” “知道齐景天不是学医的料,后悔自己没能挑出一个合格的传承人。”亲生子女中,只有齐佩兰是有天赋且用心的,可惜是女子,齐景天倒是男儿,可惜又没什么天赋,不肯下苦功苦学经典,下一辈里,齐景天的孩子也就那样吧。 直到身体油尽灯枯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对于舒今越对齐景天的直呼其名,齐佩兰一点也不惊讶,她甚至有点感激,“齐景天历来这样,自己做错事不会承认,需要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他自己。” 舒今越疯狂点头,谁说不是呢!她十年前差点就着了他的道,而这次这个病人,他完全可以帮同行解释一句的,附子半夏同用的方剂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今越不信他平时没用过,哪怕一次!可他不仅不解释,对方明明就是附片没煮熟中毒,责任并不在医生,他偏要为了体现自己医术的高超,贬低齐佩兰,说是齐佩兰开了反药。 这种人的德行,哪怕是齐焕新的后人,也不值得晚辈敬重。 今越看着齐佩兰的神色,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算了,我们也不说他了,难得遇到投缘的同行,我本该留你多聊一会儿,但家里有事……”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今越却并不想就这么离开,“齐医生,我冒昧的问一下,刚才听人说你的儿子生病了?” 齐佩兰的神色一下子凄苦了两分,但也没成祥林嫂,她很平静地说:“是的,他得了白血病,我现在就是要等他从山上回来,带他去省医院看看,我昨天听一个病人无意间提起到,说省医院有一位擅长治疗白血病的专家,我想带他去试试。” 想到自己行动不方便,儿子体弱,要出去一趟也不容易,但她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医生擅长,去了能不能遇到人家上班,能不能挂上号,心想还是早点去的好。 “我跟村长家说好了,他们用拖拉机送我们出去,不好让他们久等。” 舒今越疑惑,省医院里谁擅长治这个病?省医院还没有专门的血液病科,莫书逸吗,可他也不能说擅长吧。 倒是徐端听了,心头一动,“或许,齐医生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齐佩兰怔了怔,忽然看向舒今越。 今越硬着头皮点头,但也不好自吹自擂,“说不上擅长,但要说省医院的话,可能说的就是我。” 于是,她把自己治愈徐文丽的事说了一遍,且重点强调:“我的方子目前看来只对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有效,其它分型的疗效目前还不确定。” 后一句倒不是她过分谦虚,而是石学海那年不是带着专家团队来考察了嘛,还把她的方子拿去做研究,先是在小白鼠身上做动物实验,后来又本着自愿参加、自愿退出的原则运用到患者身上进行临床试验,证明确实是对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效果显著,其它分型不明显,只能是一定程度的缓解,甚至有的分型还会雪上加霜。 后来在莫书逸的介绍下,“我又治了几个同样的慢粒患者,效果都还不错,治疗了6人,目前在尚在世5人,其中两人的生存期已超过五年,两人超过三年,一人超过一年。” “那去世的那人是……”齐佩兰真的很沉稳,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脸上一点惊喜的神色都没有。 今越不得不佩服。 “去世那人,是因为服用了三副青黄散后,家属知道里头的雄黄有毒,坚持拒绝中药治疗,要接受靶向药,转到了邻省医院,莫医生也是上个月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 舒今越没说的是,这名病人其实很年轻,身体底子非常好,是一名中学体育老师,要是继续接受中药治疗的话,他的存活期绝对会超过十年。 可惜,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今越也能理解他家属的顾虑,而靶向药是进口的,那么好,那么贵,跟几块钱的中药比起来,人都是会更倾向于贵的东西。 齐佩兰沉默。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而刚才一直等候在院中的病人,似乎也像消失了一般,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三分钟后,齐佩兰问:“那你说的石专家研究团队那边,是什么情况?” “他们因为平台更高,资源更便利,目前已知的自愿受试者已达三百人,总有效率在70%以上,这是半年前的数据,现在应该会稍微高一些。” 按照这个概率推算,如果自家狗剩接受这种疗法的话,有70%的概率能活下来,这比当时医院说的“三个月”可高太多太多了! 齐佩兰还在犹豫,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年轻人,“妈,我愿意试试。” 那是一名很瘦很高的年轻人,眼窝深陷,头发枯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手背上的青筋非常明显,青灰青灰的。 “舒医生你好,我叫齐立新,这些年也跟着母亲学过一些,略通皮毛,你说的青黄散,我倒是没在医书里看见过。” 哦,原来这就是“狗剩”啊,明明大名那么好听,不知道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小名。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齐立新笑了笑,“我的小名是父亲取的,他觉得取个贱名好养活。” 今越也跟着轻轻的笑了笑,齐立新其实长得很好看,五官气质都很像齐佩兰……对了,还跟母亲姓。 “青黄散的方子,我最初是在书城胡氏一族的炮制书里看见的。” 齐佩兰一愣,“胡氏,是开生药铺子那个胡家吗?他们家大小姐叫胡佩仪对吗?” “是的,您认识她吗?” “认识,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快有我现在的岁数了。” 舒今越想起经常一张臭脸的那么高傲的胡奶奶,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真好。” 她现在接触到的有能之士,基本都是认识胡奶奶的人,有种她们在不同的时空再次相遇的感觉。 要是说别家的,齐佩兰还要多考虑一会儿,但要说是胡氏先人的验方,她倒是信了三分。 齐立新见此,连忙从屋里拿出一沓东西:“这是我的检查单,能麻烦舒医生帮我看看吗?” 今越心说:这齐立新是自己治过的所有病人里,最主动最积极的! 这么多病人里,一心求死的,不想活的,心态不好的,讳疾忌医的都有,但像他这么积极主动的,倒是非常少见。 舒今越觉得,这样的人,运气一般不会太差。 果然,她看过单子发现,他的数值比二嫂当初还要好一些,因为他查出来的比较早,自己是学医的,知道要遵医嘱,加上齐佩兰经常用中药帮他调理着,除了瘦点,状态还挺好的。 她不知道齐佩兰的双脚是怎么变成残疾的,家境看起来也不算很好,中年丧夫,现在唯一的儿子还患上不治之症,这事单拎出来一件放谁身上都不会这么积极乐观,更何况还全让他们母子俩碰上了。 这么倒霉,这么不幸,但又这么积极主动的人,老天爷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第116章 寒以热引&手拿把掐&第六代齐家传人&港商他又来了 说动就动, 当天下午,看完那些等候多时的病人,齐佩兰母子俩就坐上今越他们的车, 跟他们一起去了省医院。 他们肯定要去看看今越说的莫书逸, 还要仔细看看徐文丽的病历资料,当然这是经过文丽本人允许才能看, 毕竟这也是她的隐私。 文丽现在作为唯一生存期达到十年的中药治愈的患者, 她甚至抽空和齐立新见了一面,跟他们详细说了自己的情况,用自己的心路历程给他打气, 让他自己要有信心, 不要灰心,办法总比困难多……结果一见面, 人家齐立新态度积极主动, 压根就没有她想象中的灰心丧气。 她自己生过这个病, 知道在药物没有缓解的时候, 患者有多么心如死灰, 多么绝望无助, 可这些在齐立新身上通通不存在! 母子二人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又去省医院跑了两天, 徐端看他们出行不方便, 就找人给他们借来一辆轮椅, 本来想让舒老师陪着他们的,谁知道齐立新说不用。 他自己虽然生病,但给母亲推个轮椅不成问题。 *** 第三天, 赵婉秋正在诊所上班,看完的病人去收银台找小田算账收钱, 胡荣胜拿着方子抓药,忽然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位气质温婉沉静的中年妇女坐在轮椅上,被一名瘦高个年轻人推着,俩人小声说着什么。 “你们是要看病吗?” 俩人笑着摇头,说只是随便看看。 诊所开在这儿,就是给人看的,小田也没说什么,还给他们倒了两杯温开水。 小曹和小王诊室里的推拿也做完了,正跟小田在那儿聊天呢,看见他们以为是中年妇女腿脚不好想做推拿,连忙把他们做的项目热情的介绍了一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销售员,其实他们倒还真不是带着目的推销,“老板”都没给他们下任务,他们单纯就是东北人的热心肠罢了。 齐佩兰笑笑,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一下药柜,知道这里名为诊所,但五脏俱全,啥都配备齐了,很多不常用的药材也都有,但凡是开出来的处方,都不用去别的地方抓药,在这里就能配齐。 再看抓药的师傅,一抓一个准,几乎都不用秤,就跟很多第一次来的病人一样,他们也好奇胡荣胜真的能把药抓得这么准吗?同样是十克的剂量,十克半夏只有手指一丢丢,十克路路通却能装满一大碗。 小曹见他们好奇,凑上来介绍道:“咱们胡师傅可不简单,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怀疑他这么看似随便的一抓,剂量到底准不准,后来我们私底下悄悄帮他称过,是真的准呐!精准到克!医生开15克,他绝对不会抓14或者16!” “你看他对哪个药在哪个柜那个抽屉,那是相当清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你看你看,他简直就是闭着眼睛盲抓都不会错。” 小王补充道:“别人抓药是看一眼处方抓一个药,看一眼抓一个,他是看一眼能抓五六七八个,还从来不会错!” 四个字,手拿把掐! 齐立新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赞同他们的说法,他平时在家就是帮母亲抓药的,对这一套流程熟悉得很,胡荣胜的技术他就是再练十年也练不出来。 而齐佩兰的目光,则是落在第二间诊室,里面坐着一个略显丰腴的中年女人,一个年轻女病人,外面的候诊椅上还坐着十来个病人。 来找赵婉秋看病都不是什么重症急症,大家心情也没那么沉重,坐一起还能唠唠嗑。其中有个患者见她看过去,忙站起来招呼:“来这儿坐吧,赵医生看病还有一会儿呢。” “对了大姐,您是哪儿不舒服?” 齐佩兰没说话,有个大大咧咧的年轻人就说:“怕是腿脚不好,都坐轮椅了,你不如就等两天,挂舒医生的号吧。” “怎么,赵医生看得不好吗?” 那患者笑了笑,“也好,只是舒医生更擅长疑难杂症,一般的小病的话,不用挂舒医生的号,实在是太难挂了啊,不如找赵医生。我就是肝不好,在省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一直没缓解,后来来找的舒医生,她给我调理得差不多了,我就转到赵医生这儿来,她们是一家人,那啥,叫风格是吧?治病风格也差不多。” 这人挺健谈,又噼里啪啦聊了一堆,一看齐佩兰就是第一次来,他这老病号自然有义务多给她讲点。 说实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医托了! 可今越诊所的病人就是这样,他们不仅跟医生关系好,就是病友之间关系也挺和谐,你聊我的症状,我聊在吃什么药,什么药效果好,以前找谁看过效果怎样……反正,主打就是一个和谐热情。 离群索居多年的齐佩兰还真有点不适应,然后凝神听里头的对话。 “赵医生,我这吐了大半年了,啥也吃不下,你上次开的药也没吃下去,药喝到嘴里就吐出来,这可咋办呀?”病人是个年轻小姑娘,虽然赵婉秋的药没效,但态度还是很好的。 赵婉秋觉得奇怪,她仔细的查看了处方,又看了她上次的病历,重新把脉看舌苔,“就是一个中虚胃热的呕吐啊,吃这个方子怎么会不行?” 她小声嘀咕:“这方子是舒医生开的,我照着略作微调,按理来说应该管用才对啊。” 病人一听是舒医生开的,更加信任她们,“那方子应该没问题,您说会不会是我没忌口?” “你吃了啥?” “也没吃啥,挺清淡的,但你们中医不是讲究忌口嘛,如果方子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我的问题呗。” 齐佩兰咋舌:今越诊所的病人依从性这么高的吗?病治不好不去怪医生方子没开对,不怪药材质量不好,居然反倒主动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就跟被渣男骗了,还觉得渣男没错,错的是自己,回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一样,旁人看了简直匪夷所思。 齐佩兰心里纳闷,她的病人明明是自己没把附片煮熟导致中毒,结果还回头反咬一口是她开错方子……这就是差距啊,病人之间的差距也这么大! 她倒是更好奇了,这开的是个什么方子,居然能让病人无条件的信服。 正好,赵婉秋暂时没头绪,让小姑娘先在外头等一会儿,她先看别的病人,齐佩兰过去问那姑娘:“你的处方能借我看一下吗?我就看一眼。” 姑娘很大方地说:“没事,大姐你看吧,这是舒医生开的方子,舒医生的名号你肯定听过,可惜我没时间来排队挂她的号,赵医生的号都差点没挂上。” 齐佩兰心里暗暗佩服,舒今越在三十不到的年纪居然就能拥有这么多病人,甚至可以说不是普通病人,而是她的忠实“粉丝”,这样的盛况齐佩兰只在父亲晚年时期见过。 那是他站在祖父辈增祖父辈的的肩膀上,又用自己千千万万的成功病例积累起来的,可舒今越明显两个条件都不占。 等看到她开的方子时,齐佩兰心里一动,她似乎是知道舒今越为什么能收获这么多“粉丝”了。 这个呕吐半年多的病人,她居然只开了六味药,简简单单的六味药,药味少,剂量轻,就连煎煮方法也十分普通和简单。而这六味药也是出自一个非常经典的古方,这说明她是一个实打实的经方派! 都说重剂起沉疴,她却是惯用经方轻方,四两拨千斤! “难怪啊难怪。”齐佩兰简直叹为观止。 就像那天今越看着处方能推断出病人的症状一样,她看着今越的处方,脑海里也冒出一串症状来,刚好和病人契合。 “呀,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大姐你以前是不是也生过跟我一样的病?” 齐佩兰笑了笑,“没有,我是根据舒医生的处方倒推的。” “这么厉害,那您快帮我看看,为啥明明是止呕的方子,我吃了却还是吐?” 齐佩兰闲着也是闲着,当即给她把了把脉,笃定道:“不是舒医生的处方有问题,她开得很好很经典,可以说不多不少正合适,有问题的是你的胃。” “什么意思?” “你的胃里有热,用苦凉药是正确的,可惜你胃里这把火烧得太旺了,凉药下不去,它会抗拒跟自己性质不一样的东西,这种时候我们可以‘乔装打扮’一下,先骗过你的胃。” “什么意思?”小姑娘觉得,这大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但连在一起又觉得理解不了。 “你只需要在煮药的时候加一块干姜进去,喝的时候千万要趁热喝,不要等放温或者凉掉,就像行军打仗的时候,派一批穿着敌军衣服的人先去打个头阵,骗过守城的士兵,先把城门打开。” 小姑娘被这形容笑起来,“大姐您这话真有意思,但这样真能行吗?” “能行,你就听她的吧,也是我头脑昏了,没想到让你加块姜一起煮。”赵婉秋在诊室里听见,赶紧出来说,顺便打量齐佩兰。 “谢谢你啊大妹子,你这办法可行,今越跟我讲过,古人看病是有这么一招。” “你不怪我多嘴多舌就好。” “这怎么会,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希望能看好患者的病,你的建议也是对的,我感激还来不及。” 赵婉秋出来,“冒昧的问一句,大妹子在哪个医院高就?” “高就谈不上,就是个乡村赤脚医生。” 赵婉秋很是震惊,她刚才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人能根据处方就推断出病人的病情,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么精准,她的医术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这是哪里的赤脚大夫? 赵婉秋这人有点好,就是思维比一般老太太要活络,她看见正在一旁帮忙打扫卫生的小曹小王,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大妹子要不来我们诊所上班吧?你放心,你这么好的医术,多劳多得,工资肯定不会低的。” 齐佩兰一顿,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可能,她今天过来单纯是为了考察儿子看病的医院,谨慎惯了,总觉得要再看看才放心,因为跟舒今越说好了,明天开始就使用青黄散。 她没想到,这一考察,还给自己考出个工作来了? “你要是觉得原来的工作不好辞的话,不用担心,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区的什么乡,我帮你想办法转出来。” 赤脚医生又不是正式编制,唯一不好走的可能就是当地缺乏医生,走了就没医生了,但法律也没规定不能走,既没工资又没编制,能留得住人才怪。 齐佩兰看到了她的诚意,但她这次出来,最大的事是带儿子看病,自己工作还真没想过,书城留给她的不是什么好印象。 儿时的记忆里,她只记得父亲对她总是感慨“可惜”,没真正用心教她什么东西,后来出事哥哥又把她远远打发走,丈夫儿子相继生病,亲哥哥都没有帮她一把。 哥哥不是没钱,据她所知,齐家的家产基本都在他手里,这么多年仗着齐家的名号他的病人数量也不少,挣的钱只多不少,可他宁愿看着她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也不愿帮她一把。 她心里是有怨气的。 她明明不是在祈求齐景天的施舍,当初齐家的家业本来就该她一份,父亲虽然说没把医术传给她,但也曾说过不会亏待她们几个女儿,已经为她们每个人准备了一副丰厚的嫁妆。 她想要回的是本该属于她的嫁妆。 可是,齐景天太贪心,他不仅用他低劣的人品、拙劣的技术和天资霸占着齐家的医术和声誉,还霸占了她的嫁妆,她仅仅只是想要要回属于她的部分东西,先给丈夫和儿子治病而已,他都不愿归还……更别说,他明明认识她的簪花小楷,明明知道那处方是她开的,还挑拨病人说她开错了药差点吃死人。 这就是打算断了她的生路。 齐佩兰觉得,跟这样一个人品低劣、利欲熏心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她恶心。 一旦儿子的病有起色,不需要天天吃药之后,她打算立马回团结乡。 “我的家乡虽然条件落后,交通不便,但我们母子俩的根在那里。” 听她这么说,赵婉秋也只能打住。晚上回家跟今越一说,今越也只能无奈叹气,“妈说的这母子俩,就是我这次去团结乡要找的人。” 她把齐佩兰的经历简单的说了,赵婉秋听得唏嘘不已:“真是个苦命人呐,要是不出事,她现在的日子不知道得多好过。” 日子好不好过今越不好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会拥有自己的事业,人们说的‘齐老中医’肯定是她,而不是齐景天。” “唉,不知道齐焕新咋想的,这么有天分的闺女不教,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他倒是倾囊相授,现在好了吧,培养这么多年啥也不是。” 齐景天马马虎虎沽名钓誉,他的两个儿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自己这一脉是彻底学不了中医了。 “可惜他太过自私,要是能摒弃门第之见,培养几个异姓徒弟出来,也不至于现在后继无人。”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生怕徒弟抢了他的饭碗,这么多年里愣是没有收一个门人弟子,就连同科室的年轻医生,他都没舍得用心培养,不然这么多年了,高低也能带出几个徒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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