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们家不是有保姆吗?” 舒今越好笑,“您还记得他们家包大姐啊?早回老家去了,说是她爱人身体情况恶化,身边离不了人,偏偏她婆婆又摔断腿动不了,只能她回去照顾。” 徐端让她回去,除了她手伸太长管太宽,也有她家庭的因素。 “那她男人现在怎么样,好点没?”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高位截瘫的病人,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想到他是因为跟徐端出任务才出的意外,赵婉秋对包大姐又多了一点包容,“这一家子啊,也真是不容易。” 一边感慨,一边迅速从炕柜里摸出一个鸡蛋,又从灶台边挂着那条三指宽的腊肉上割下小小一块,切得碎碎的,洗锅,放半勺猪油,化开,三两下炒出个腊肉鸡蛋炒饭。 今越捧着一盆香喷喷的炒饭回到自己屋里,徐端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听见声音立马睁开,眼神里还有丝丝的迷茫,似乎是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以前那么整洁爱干净的人,现在头发胡子拉茬,一脸灰尘,双眼布满红血丝,整个人透露着疲惫,而他只是为了赶回来见她一面。 今越心头微酸,“干嘛这么赶,又不是要回来上班。” 徐端大口大口的吃着炒饭,“想见你。” 今越心口甜丝丝的,跟喝了蜜一样,“我又不会跑。” 徐端不再说这个话题,“饭里还有腊肉?” “孙铁牛家送来的,他们家今年生老二,就提前把年猪杀了。”怕他不记得了,又解释道,“就是那年我刚上班,遇到的第一个病人,疑似血吸虫病那个,他结婚了,今年二胎都出生了。” 徐端当然记得,但他喜欢听她说,尤其是那些能让她获得巨大成就感和满足感的事。 一听一说,饭吃完,今越又给他端来一盆温水,“先洗洗脸吧。” 她把自己的毛巾递过来,但徐端没舍得用,他脸太脏了,脖颈和手臂也一起洗了,水都是黑的。一直洗了三道才洗出清水,将她毛巾搓洗干净,晾到毛巾架上,长长的舒口气。 “事情顺利吗?” “还好,但以后可能还是需要多跑几趟,长春的汽车制造业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今越点点头,一面看着他一样样往外掏东西,一面把自己在家的情况说了。 “这是一点糖果,不知道好不好吃,买的人挺多。” 今越一看,叫老茂生糖果,能闻见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她喜欢! “怎么还有黄桃罐头?”其实书城市也有黄桃罐头,可以说大部分龙国地区都产,且味道都差不多。 “反正包能装,就带了。”徐端又掏出几样东西,居然还有两条长白山香烟! 这可是东北名烟呐,今越知道是因为朱大强喜好收集这些烟酒,他没事就在办公室念叨,今越这小姑娘都听成老行家了。 徐端把烟拿过去给赵婉秋,“给叔和大哥二哥抽吧。”另外几样是带给她和萌萌芽芽的。 赵婉秋可高兴坏了,所有人都看见今越对象给他们送好烟,这多大的面子呐!徐端在人情往来这一块上,那是整个柳叶胡同都没话说的,面面俱到,连最小的萌萌芽芽都不会漏掉。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虽然他俩现在还没结婚,但在赵婉秋眼里,他也算半个女婿了。“回来就好,还带啥东西。” 徐端客气两句,又跟众人打声招呼,这才离开。 他倒是想多待会儿,但现在俩人还没结婚,又是大晚上的,大院里人多嘴杂的,万一传出什么对今越名声有碍。 *** 就在100床羽绒被全部卖光的当天,舒文明又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这一次,他倒是想大手笔多拿一些,趁着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大干一场,但苦于羽绒厂生产效率不高,压力太大,紧赶慢赶只给他赶出来30床。 得益于前期的努力铺垫,把这种新型被子打响了名头,这一次的销售情况更加可观,今越某天没课的时候跟着去看了看,好家伙,只要一拿出来,基本是秒光的! 按这个趋势,就是再来三百床也能卖光! 舒文明也激动得手脚冒汗,心口发麻,“马上就能清空库存了,清空之后咱们就暂时歇一段时间先,等明年秋天再卖。” 按照一床四块的利润算,他们没多久就能净赚五百块,今越只投钱,没参与实际买卖,脏活累活都是舒文明主导,除去给孝顺两老的,他还能分到至少三百块! 加上回来的本钱,他手里已经有很大一笔钱了,他要是老老实实待菜站上班,估计十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但随即,他脸色又有点不太愉快,“这赚钱的事大家都想干,宋莹莹那表哥看咱们卖得这么火热,也让他弟弟悄悄给他弄了一批过来,都是一样的货,他还比咱们便宜五毛钱,这两天抢了咱们不少生意。” 本来现在的黑市就毫无秩序可言,他这样干就是摆明了抢生意,舒文明要是想干过他,就只能比他更便宜,要真这么干,很快就会形成恶性竞争。 到时候,大家连汤也喝不上一口。 “不过咱们也确实是通过宋小弟的关系买到的,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舒文明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大炕上,“你说,要是我们自己有个羽绒加工厂,该多好?” 今越盯着他看了三秒,“二哥你将来想办厂?” “有这想法,但没那本钱。”他相信今越说的,以后环境会改变,私人或许也能办厂,但那么大的投入,他从哪里拿钱? “你要真有这想法,以后我给你投钱入股吧。” 舒文明瞪大眼睛,“果真?” “当然!” 舒今越现在手里有点钱,但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时间也没精力在赚钱的事上动脑,除了买房子,她不敢做任何自己没把握的投资,而投资二哥——失败的概率比她做其它投资低多了,就像是给自己的本钱上了一道保险。 再说,助力年轻人梦想,人人有责。 兄妹俩正畅想着将来的美好蓝图,门口进来两个人,像泥鳅似的“嗖”一下跑进来的。 “哎哟喂,吓死我了,差点让我婆婆看见。”小李嫂拍着胸脯后怕不已。 李大妈自从门板倒塌之后,安分了几天,最近都不去惹事生非了,得守着家,生怕门板再次轰然坍被人偷家。 “今越,这就是我弟李向阳。” 李向阳是个很……嗯,特别的男孩子。 怎么说呢,他的皮肤很细很白,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翘翘的,嘴唇居然也是红艳艳的,就连身形也很纤细,如果非要用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的话,他比他姐长得更像个女孩子。要是穿上女装,绝对是能迷晕一票男孩那种漂亮姑娘。 可能是感觉到今越的视线,李向阳立马低下头,长长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留下一片阴影。 小李嫂对着今越歉意的笑笑,“我家向阳打小就不爱说话。” 看出来了,不仅不爱说话,还害羞且敏感,李屠户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李公安也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在这样的家庭里,李向阳确实是个“异类”。 “向阳,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舒医生,你别看她年轻,其实医术很厉害,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你快跟她说说自己的病情呗?” 李向阳抬头,看了今越一眼,又低头,始终不说话。 小李嫂柔声劝他:“你的工作咱们先不管,你鼻子一直闻不见气味,这本身也不好,咱们先把病治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那语气,就像在哄小孩。 舒今越心说,这李向阳也真是,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来都来了又啥都不说,这病到底是看还是不看? 小李嫂尴尬极了,把弟弟拉到屋外,叽里咕噜好说歹说劝了半天,他终于不情不愿的进屋,坐到板凳上,今越将手搭上去。 这一搭,就搭了五分钟之久—— 李向阳的脉象沉、细、涩俱全,尤其右手寸部最沉,需要重按才能寻到脉象,可今越记得,他刚进来的时候,鼻塞还使劲吸了几下,隐隐能看见点清鼻涕,刚才小李嫂也说到,他最近老叫头疼,还发着低烧。 这些症状都是卫气不宣的表现,通俗来说就是感冒,而感冒的脉象应该是浮脉,尤其是肺脉,可他的肺脉又是六脉中最沉的。 一浮一沉,南辕北辙。 “除了头疼、鼻塞、流清涕、发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向阳摇头。 舒今越让他伸出舌头,对着自然光线看了看,舌淡苔白,很正常,暂时看不出什么。 “从去年发病至今,是不是经常感冒?” 李向阳点头。 今越又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是要么摇头要么点头,今越没问到的他也不主动说……整体就是很不积极,很不主动。 但要说他排斥中医吧,他也没说什么贬低的话,也没流露出什么态度,全程也基本配合。 这个人,不仅生的病奇怪,性格也怪。 “这是上次在省医院五官科做的检查。”小李嫂递过来一沓单子,今越仔细的看了一遍,其它的没什么异常,只查出一个副鼻窦、额窦发炎,嗅觉神经麻痹。 把所有结果看完,结合望闻问切,今越依然无法做出诊断,“对不住嫂子,这病我暂时没头绪,你们要是信任我的话,我就继续琢磨一下。” 小李嫂对她无条件信任,“好好好,我们不打扰你,也不急在这一天半载的,你先想想,过几天我们再来。” 说着,她又递上来一个竹篾编制的提篮,瞅着李大妈没注意这边的时候,姐弟俩溜之大吉。 赵婉秋打开一看,居然又是一筐纽扣和拉链,李母在服装厂上班,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拉链纽扣啥的,她连忙想去追:“前年她送的纽扣至今还没用完呢,这实诚孩子。” 那年今越治好小李哥的肾结石,她也是送的纽扣。 反正也就是一点小东小西,也是厂里发的福利,今越就让赵婉秋别追了,“留着吧,咱们自己用不完,送人也行。” 今越本来想说做玩具给萌萌芽芽玩,后来一想纽扣这种东西万一没缝稳,被她们吃进肚子里,那就糟糕了,毕竟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孩路上捡到点啥都会眼疾手快塞嘴里,“大人的手永远赶不上他们塞嘴里的速度。” 赵婉秋想到两个机灵可爱的小孙女也笑起来,“明天你大嫂休息,让她把孩子带过来玩一天。” 舒文晏现在上班积极性大增,甚至经常主动加班,就没有天黑之前到家的,俩孩子都是刘姥爷在带。“她们姥爷喜欢遛鸟,养了三只鹦鹉,别人家是鹦鹉学人说话,他们家恰恰相反,孩子学鹦鹉说话。” 母女俩说笑几句,今越终究是记挂着李向阳的病,回房看书去了。 可惜,这个病却是很奇怪,今越愣是没能在现有的书籍里找到答案,她决定后天上学校图书馆找找看。 第二天是星期天,难得休息,吃过午饭后今越就洗头化妆配衣服,折腾了一个小时,下午跟徐端约个会。直男也没啥新意,就是看电影逛街吃饭三件套,但好在今越现在有钱,不仅自己买,还能给他也买几件。 约完时间还早,今越就让他别送了,她自己慢慢的走回家,就当消消食。 男朋友在身边,她的分享欲太过旺盛,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聊天了,不利于她集中精力思考。 想着,她开始往新桥街道的方向走,结果刚走两步好像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哎哟喂,真是你呀小舒,我还以为看错了!”只敢试探性的叫一声。 此人是废品收购站的王大姐,虽然俩人离得不远,但今越忙工作,也不常见面。而舒今越这两年的变化是最大的,头发彻底被她剪成了半永久的内扣式的齐肩短发,个子长高一些,身上脸上也有了肉,一看就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女青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雌雄莫辨的中学生了。 王大姐不敢认她很正常。 “你变化真大,变漂亮这么多,现在还在防疫站上班吗?” “你们单位福利待遇肯定很好吧,不像我们,别人都叫我们捡垃圾的,养家都养不了,现在不像以前,外头私人也有门路,大家有废品都不爱拿我们站里卖了……”巴拉巴拉,一通埋怨。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现在的社会风貌是越变越好的,可对于他们这批以前吃过红利的人来说,那就不高兴了。 今越随便跟她闲聊两句,准备找个借口将人打发走,她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谁知王大姐却拉住她胳膊,小声道,“上次你说的话,还算数不?” 今越愣了愣,她们“上次”见面应该是一两年前的事了吧,她早忘了她说的是什么话啦! “哎呀,就是你说咱们要是谁收到医学类的古书啥的,你花高价购买,对吗?” 今越眼睛一亮。 王大姐一看这样子,小眼睛眯了眯,连忙拉着她快走几步,“我去年在废品堆里扒拉出来几本,看着像旧书,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谁写的,你要不去看看?” 这肯定不带犹豫的。今越连忙跟她上门,她们家不属于新桥街道辖区内,但也不远,步行四五分钟就到了。 王家住的同样是个大杂院,她们家住在倒座房,房子低矮,光线也不好,天没黑就得拉开灯线。 “家里东西多,没来得及收拾,你先坐会儿,我找找。” 王家屋子里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除了旧书旧报纸和各种缺胳膊少腿儿的古玩摆件,还有什么废旧木板、钢筋条、报废的菜刀斧头菜板,甚至连一成新的布鞋棉鞋也有几双,而且大小不一,磨损程度也不一样,很明显不是他们家人自己穿的。 今越看过的年代文里,废品收购员可是很容易发现宝物从而暴富的人群之一,其发财暴富的概率仅限于买房投资。看来小说没乱写,王大姐一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给自己“筑巢”的。 王阿姐在一堆旧书里扒拉半天,懊恼的挠了挠头,“怎么不在呢,我记着就放这儿了啊。” “王大姐不着急,您慢慢找。” 今越打算换个宽敞的地方透透气,结果压根没宽敞的,脚还不小心踢到个东西,钻心的疼。 今越龇牙,这啥运气啊! 结果低头一看,踢到她脚的居然是一个金黄色的东西,像是个人形……她连忙蹲下.身,扒开周围的旧报纸,发现还真是个小“金人”。 不过,这个金人可不是金佛金菩萨,而是一个赤身裸体身体笔直的光头人体模型,上面密密麻麻散布着一些红点,红点周围还写着字,凑近一看,什么“膻中”“中极”“迎香”的,分明是穴位名称。 前后左右翻着看了看,穴位标识足足有一百多个。 而这些红色的“点”又被几条黑色的线连在一起,就是人体经络走向路线! “嗐,这是假的,不是真金,我请我们院里的老师傅验过,外面这层是镀金,里面芯子是铜的,只能当废铜烂铁卖,我家孩子喜欢玩,我就一直留着。”王大姐心说,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外表看着成熟了,但内心其实还是个小孩,居然喜欢这种假模假样的东西。 不过,喜欢也没用—— “你来晚了,前几天有人已经预定了,说想给家里小孩买个礼物,正好从门口路过,看见我家孩子抱着假人玩,就看中了,说出三十块钱要买。” 舒今越心头一动,她想起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在她做阿飘的时候,旁听过几次针灸推拿的专业课,听一位老教授讲起过,说六七十年代全龙国对文物古迹重视不足,被同样有中医底蕴的国家的人捷足先登,抢走了很多珍贵的古书。 而那位老教授在讲到一尊针灸铜人的时候,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说那尊铜人本来是某个医学大家族收藏的珍品,它不仅形态逼真、比例科学,穴位标注清晰准确,还比一般的针灸铜人多了十几个穴位,是宋元时期非常珍贵的太医院教具之一,相当于是那个时期医学最高学府中的模型教具。 可惜这样的好东西,却被一名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以三十元的价格卖给了一名H国人。 而那名H国人拿到东西后,对外宣称针灸铜人是他家祖传的宝物,甚至还编排出一个极其感人的故事,信誓旦旦地说他自己是药王孙思邈的第多少代嫡长嫡孙的……当时在亚洲中医界闹出很大动静。 甚至,他还以此为证据,佐证中医(汉医)起源于他们国家,是他们民族的宝贵财富,这可把一众龙国中医人气得够呛,那名授课的老教授直接被气得抱头恸哭。 而国内一些中医界人士听说之后,立马找中间人协调,说愿意付钱把这尊属于龙国人的针灸铜人给买回来。那H国人先是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万美金,见这么多中医人士居然真的想方设法发动全社会力量筹措到资金了,他又改口要一千万。 中医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大家都要养家糊口,能凑出那么多钱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他这一千万是要逼得大家砸锅卖铁啊,于是很多人就悲观起来,都说一千万美金凑不出来的,别浪费时间了。 也有的说那H国人就是故意逗弄他们,不可能真的愿意出售,别到时候拿了钱不给东西,又白忙活一场。 加上各路资本紧锣密鼓的渲染和别有用心的喝倒彩,国内舆论哗然,有的指责这些“医生”不干正事,肯定是工作不够累,有的说他们工资这么高不合理,要降医护的薪……大家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心气一下子就散了,号召者只能偃旗息鼓。 老教授讲到这里的时候,老泪纵横,阿飘今越当时就听得心头火起,啥狗屁起源,狗屁赎回,物主居然要向小偷支付巨额款项才能买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简直欺人太甚! 现在,时间、地点、人物、价格大部分信息都对上了,这尊铜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尊被H国人买走的珍宝。 今越深吸一口气。 “咋啦小舒,我看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舒今越陡然一惊,发现自己太过激动了,而这在自己未最终达成目的之前是大忌——徐端说过,如果你很想做某件事,而这件事会被人卡脖子的时候,一定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 那样无异于把自己的脖子送上去给别人卡。而王大姐,可不是表明看起来的热心大姐。 自从在乔大姐那儿栽了跟头,今越现在做事学会了一点,不看这人话说得多好听多漂亮,要看她实际怎么做。 刚才她一来就问她愿不愿意“高价购买”,说明她很想要钱;而自己听说有旧书就眼睛一亮,她发现了,所以生拉硬拽让她来看看,这说明她是真的很想要钱;路上打听她是不是买房了,听人说她在市中药厂有分红;现在又说找不到了,搞不好是想坐地起价。 以前,她觉得这样是把人往坏处想,但经过乔大姐的事,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年纪和身份,总在无形中给人一种“我很单纯我很好骗”的感觉,可能对别人她们很真诚,但对她,就不一样了。 乔大姐能把她跟沈和平那样的臭鱼烂虾凑一起,混迹市井半辈子的王大姐就完全有可能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舒今越想通这些关窍,顺势揉揉太阳穴,“是有点头晕,可能最近没睡好。” 她看似随意的把那尊铜人放回墙角边,“我出去透透气。” 王大姐不以为意,她怕今越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也不敢再吊她胃口,又在另一堆废纸里找了找,假装发现新大陆的样子:“哎呀,在这里!” “可终于找到啦,这家里也太乱了,东西扭头就找不着了,都怪我家那口子……你快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书。” 今越假装很兴奋的样子接过来,全都是旧得发黄、破破烂烂连封面都没了的书,且全是繁体字,竖排版,第一本是一本白话笑话集,倒是可以拿回去给二嫂和玉兰打发时间。 王大姐悄咪咪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只是随便翻了两下,笑笑,就知道这不是她要的书。 第二本更离谱,居然是一本小.黄.书,虽然没有图画,但文字也很露.骨了,要是其他小姑娘或许就红着脸丢开了,但舒今越是谁,她好奇心重啊,当即翻着看了几页。 王大姐估摸着,这本书她喜欢。 说来也是好笑,王大姐虽然在收购站上班,天天跟旧书旧报纸打交道,但她不识字!当年今越能找到去帮忙的兼职,就是因为领导分派下来的任务,她不识字做不了,才临时找今越去顶班。 偏偏她爱人也不识字,所以这些书她只知道笔画多是繁体字,那就是古人写的,扒拉进怀里就不愿再拿出来。 她心尖,怕自己拿出去问人上面写了啥,就被别人骗走了,所以一直捂着,捂到她认为单纯好骗的舒今越跟前来,打算赚上一笔。 而舒今越也没让她失望,看到第五本的时候,她双眼冒光,嘴唇哆嗦,双手发颤,“这这这居然是,是……” 王大姐两只小眼睛亮得探照灯似的,叮咚一声,迅速在心理预期的价格后面加了个零。 今越像一只毫无防备的菜鸟,“王大姐这本书我非常喜欢,怎么卖的,它还有下册吗?” 王大姐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哎呀,我看看是一本啥样的。” 装模作样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摇头叹息,“是这本啊……” “这本咋啦?” “不巧了,这本医书被人定了,一位医学院的老教授,听说还在省医院坐啥专家门诊呢,一号难求,人家说这本书非常难得,以后搞不好能放进博物馆的。” 今越面上失落,心里乐开花了,哪位大专家老教授要买一本鲁菜菜谱啊! “这可怎么办,这可是……可是……目前全龙国也找不出第二本了,将来说不定能进博物馆的,这可咋办是好……”今越憋着笑,喃喃自语,“他给你多钱,我出双倍。” 王大姐咽了口唾沫,“这不好吧,他可是要出一百块的,你要是双倍,那就是二百了,这……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果然,今越眼里的光就暗了大半,“这么贵啊,我可买不起,我爸妈虽然不管我工资,可我手里确实没几个钱,您也知道年轻人嘛。” 王大姐见她想打退堂鼓,心里一突,连忙改口:“哎呀,以咱们这把子关系,怎么能收你双倍,你要的话就看着给点吧,主要是当时我答应卖给那老教授的时候,收了他八十块的订金,这要是反悔不卖的话,要退他双倍订金的,你也看见了我家这条件,就等米下锅呢,去哪里抓这多出来的八十块订金啊……” 说着说着,还开始抹眼泪,数落自家男人没出息,孩子不听话。 今越听得动容,犹豫很久,“那我补您这八十?” 王大姐心里拍巴掌,面上却还是为难,“怎么好让你出这钱,说出去都说我不厚道,你爸妈要是知道了……” 地主家的傻大儿呀,你爹妈怕会来找我扯皮呢! “您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爸妈疼我,要是怕他们生气的话,我就随便给他们送个礼物哄哄吧,你看看,有啥能给我做个添头,老人家又喜欢的。” 她不自己挑,她把主动权给了王大姐。 以王大姐的个性,要是今越主动挑的,王大姐说不定还会坐地起价,只有让她来挑,她才会觉得是挑到最不值钱最没用的东西。 王大姐恨不得当场成交,眼睛四下一扫量,看见刚才她抱起来那尊假金人,但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了。 毕竟,那可是三十块的东西,已经有冤大头预定了,那人说他住在石兰饭店,不方便携带,等走的时候会来买。 舒今越从头到尾演戏为的是啥?怎么可能让她错过,当即指向她家炕桌,那里放着一个青花花瓶。 “我要这只花瓶。” 今越不懂这些,也没看过什么鉴宝节目,但她打眼看去发现这只花瓶的花纹样式和自己在孙老六耗子洞里挖出来的很像,徐端说那东西值钱,那同理类推,这只花瓶肯定也值钱。 果然,王大姐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第84章 声东击西&被抓&投.毒 似乎是没看见王大姐的脸色, 今越发挥“我是小孩我不用讲道理”的熊孩子原则,指着花瓶说就要就要。 王大姐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 这花瓶我请老……反正, 不能添给你。” 今越还是一副“我不管我就要”的态度,王大姐只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就不搞欲擒故纵坐地起价了, 现在招了这熊孩子,也是她该! 花瓶是六几年的时候就收到了,大概快二十年了, 当时她也不懂, 看着好端端的没坏,只是裂了一条缝, 但转到人看不见的那一面就行, 心想拿回家自己用。这一放就放了这么多年, 刚好上个月眼看着自己好几个同事都通过积攒下来的老物件赚了钱, 她心里羡慕嫉妒极了, 回家把自己这么多年收起来的老物件也拾掇拾掇, 找了行业内非常有名的“破烂侯”来看。 人家当场说,她这只花瓶是啥元代的啥莲花, 名词她听不懂也记不住, 她就记住那句话——目前至少值三百块钱, 要是再在手里放几年,三千块都有可能。 三千块那是啥概念啊?她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所以,打那以后, 她就把这只花瓶当成宝贝,睡觉都要捂被窝里, 刚才也是想着舒今越年轻人单纯,回来没顾得上把东西藏被窝里。 现在可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小丫头片子,一点也不老实,眼睛毒,还敢狮子大开口。 呸呸呸,熊孩子,真让人讨厌! “我看这花瓶挺好看的,给我妈当个摆件正合适,我就要这个,你不添给我,我就不买了。”王大姐丝毫不怀疑,要是她不拦着,今越完全有可能扑过去硬抢。 “王大姐这就不厚道了吧,这是啥很贵的花瓶吗?我看一下都不行?既然这样,咱们就别谈了。” 王大姐放松警惕,讪笑着说:“嗐,你这孩子,怎么会,大姐可是把你当亲妹妹,对你掏心掏……哎哟喂小祖宗,你别碰啊!” 她的动作还是比舒今越快一丢丢的,她将花瓶抢在怀里,仅仅抱住。 舒今越两手一摊,把那几本书扔回去,“行,本来我还想着你要是把这只花瓶搭给我的话,五本书我全要了。” 王大姐抓住重点,为难起来:五本书,最后那本180,没想到她连另外四本也要,那自己可以再加点价钱,随便加个七块八块的,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从废品里扒拉出来的,一分本钱没花啊。 无本买卖能赚多少都是赚,这样的冤大头可遇不可求。 王大姐一咬牙,“对了,我刚才看你挺喜欢那铜人的,这样吧,这几本书你给我二百一,我就把铜人搭给你做添头。” 舒今越随意扫了一眼那尊正在墙角吃灰的针灸铜人,一脸嫌弃,“我可不喜欢,又不是真金,铜的没意思,还死沉死沉的,我不要。” 眼睛依然直勾勾盯着花瓶,不用她演戏,光这眼神王大姐就头皮发麻,心跳如雷。 在三千块和三十块之间,她知道怎么取舍,她肯定要把假金人塞给今越弥补她,可关键是舒今越不要啊! 王大姐挤出一张笑脸,“你小年轻不懂,这个虽说不是真金,但它实用啊,放家里当摆件,来人来客看见多有面子呐,你爸妈肯定高兴,他们才不会骂你乱花钱呢。” 今越面露疑惑,“真的吗?别人不会笑话我家摆个假的吗?” “嗐,这年头谁家摆得起真的啊,就是个假的,那也是铜的,也够有面子了,你说你一分钱不花就给你爸妈买回去那么大个面子,他们能不高兴吗?” 舒今越眼睛一亮,这倒是,赵婉秋历来爱面子。 见她终于不再盯着花瓶看,王大姐狠狠的松口气,直接将铜人抱起来,用抹布擦干净,再用件旧衣服包上,“喏,拿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给孩子做饭呢。” 活脱脱打发熊孩子的戏码。 “可我没带这么多钱啊。” “没事没事,大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最讲信用的,再说了你单位在那儿,改天我去你单位拿也一样的。”王大姐是真想赶紧把她送走,嘴上说着信任她,完事又来一句能去她单位要,还带威胁的。 当然,那本“被医学院老教授老专家预定”的鲁菜菜谱,她是牢牢抓在手里的。 舒今越于是“稀里糊涂”“半推半就”的掏出10块钱的订金,抱着“不值钱”的铜人和另外四本古书先回家,转头就乖乖来把200块付掉,换走那本菜谱。 一本菜谱200块,舒今越牙疼,倒卖羽绒被刚挣到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要花出去,关键是还买了这么个破东西。 可没办法,想要不动声色的买走铜人,只能这样,不然以王大姐的势利和机敏肯定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一旦她回过神来,无论是坐地起价还是转卖H国人,事情都会变得更加棘手。 至于那个花瓶,今越其实还真不稀罕,是不是真的不好说,即使是真的,她也不贪心,这份财运是该王大姐的,她不会抢,她故意指着花瓶要,单纯就是声东击西,让王大姐放松警惕,主动将铜人送给她。 直到再次回到家里,今越的小心脏还在噗通噗通乱跳,她小心翼翼把针灸铜人抱出来,仔细的擦拭两遍,再用旧衣服包裹三层,然后藏好。 这件伤透龙国中医人的心的东西,终于被她买下了,以后H国人再也不能以此为证据说“汉方”发源于他们国家了。 当然,今越知道,以某些人的德行,他们依然会说,但至少今越不会再因为这尊铜人让千千万万的中医人受辱,不会再寒了大家的心。 *** 又过了几天,天气越来越冷,舒文明终于把所有羽绒被卖光,大赚一笔之后,舒家正式进入猫冬模式。 老人和孩子都不爱出门了,年轻人一下班就回家窝在炕上,因为人多,加上萌萌芽芽过来,一大家子全上炕都快坐不过来。 舒老师看着挤挤攘攘的一家子,感慨道:“可惜现在来不及了,等明年夏天,我们这屋重新盘一张大炕。”文明和今越给他们一人分了几十块的辛苦费,他现在手里也有点私房钱了。 “行,我赞成,明年萌萌芽芽也大了,调皮起来还是得宽敞些才行,加上文明家的,这屋里光小孩就好几个。” 徐文丽眼巴巴看着舒文明。 舒文明斜她:没门儿。 这时候,刘慧芳忽然想起来,“咦,文韵今年寒假回来不?这去京市也快一年了。” 舒老师摇头,沉默片刻:“今儿刚打电话回来,说学校事情多,寒假她要去南方一趟。” 连过年都不回来,这是跟家里生气还是生分了啊,刘慧芳没说话,凭私心来说,她肯定更喜欢今越,但文韵终究是舒文晏的亲妹妹,她也不好说啥。 “算了,儿女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忙,对了今越,她说给你寄回来三百块钱,刚寄出来就打的电话,估摸着七八天也就到了,你留意一下。” 她当年说好的要还今越的钱,这些年陆陆续续的还了绝大半,这三百就是最后一笔。这几年她又要工作又要复习,挣的工资除了留够必要的生活开支,其它全还给今越了。 今越其实不差这点钱,但她也知道舒文韵心里愧疚着,自己要是不收,她心里更难受。 聊着,徐文丽的同事李大姐,就是当初跟舒文明买工作那个,送来两把棕褐色的东西。 “说是她们家自己做的干豆角,炖肉香。” 冬天没什么新鲜蔬菜,价格还很贵,所以大家都习惯在春夏的时候晒点豆角、白菜、莴笋之类的干菜,冬天拿出来泡发一下就能做菜吃。 “还别说,这玩意儿夏天上顿下顿一顿不少,吃得够够的,到了冬天还真想这一口。”舒文晏也喜欢,“咱们家是不是还有块腊肉,我去拎过来炖上?” 刘慧芳点头,把钥匙给他。 正说到吃豆角,小鸡米忽然哼哧哼哧跑来找今越:“今越姐姐,我妈让你快去看热闹,咱们大院里打架啦!” 所有人集体起身,“谁跟谁?” 这么冷的天,打什么架,这是让大家伙去看还是不去看呢,真是不懂事。 “我们院里的牛小芳阿姨和后头的田美芝阿姨。” 这俩可是几个月前柳叶胡同的风云人物,那二婚男被开除后,俩人安生过一段时间,怎么现在又打起来? 小鸡米花也说不上来原因,大家伙披上厚衣服,锁上门,揣着手,今越和文丽各抱一个热水袋,就这么看热闹去了。 一出门,遇上前院的赵大妈,中院的冯大妈,后院的刘大妈……嗯,都是全家出动,甚至连社恐钱大妈也来了。 大家对视一眼,跑得飞快,怕去晚了战斗就结束了。 三号院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看来小鸡米花的腿脚还是不够快啊,16号院的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围,跟前面的人打听为啥打起来。 “你们来晚咯,刚才可劲爆了!” “牛小芳说是田美芝当初假怀孕,田美芝说牛小芳跟那主任有了首尾,牛小芳说她每次跟主任见面裤腰带打的都是死结,反倒是田美芝自己给主任下药,才跟人滚到一个被窝里。” 众人:“……”啊,啥,敢情还是掰扯以前那些事啊,那二婚男都消失了,她俩还在为他扯皮。 赵大妈撇嘴,“为了个那样的男人,没意思。” “还啥下药,那是啥药,春.药不成?” “谁知道呢,据说还是田美芝让他们同一个车间的刘老光给下到主任杯子里的,说是那天就他进过办公室。” 刘老光是机械厂著名的老光棍,家穷也就罢了,自己也是个不太靠谱的,工资月月光,一直没讨着媳妇,偏偏他又挺吃田美芝那一套,人家随便对他笑笑抛个媚眼他就乐得找不着北。 今越听了一会儿,总结出来的版本:刘老光是田美芝的忠实舔狗,为了促成她和主任的事,还帮忙给下春.药……听起来挺离谱的,但根据以往经验,越是离谱的版本越接近真相。 办公室下药,后世社会新闻里没少出现,一般是因为利益冲突,同事A忽然莫名其妙毫无诱因的出现身体不适,检查发现是某种毒素或者重金属超标,结果一查发现是同事B悄悄下水杯里的。 想到这里,舒今越忽然想起李向阳,他的嗅觉丧失会不会也是……毕竟,以今越的把脉水平来说,他的身上找不出会导致嗅觉丧失的原因。 或许,从一开始今越就找错了方向,不该在他身上找,而是别人? 而按小李嫂说的,去年那位老师傅退休之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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