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细节为原点,很快就形成了今晚高级别墅区的主要话题。妇人们无聊的沙友聚会上,很多人就评价: “北山雪绘啊,真是个没礼貌的人!” “她不过就是个息影的艺人,真是迷之高傲呢。” “据说北山先生是社会强力人士?” “是的,我听说过。所以之前很长时间,北山太太几乎不出门的。可是我又说听……那位强势的北山先生,很可能已经死掉了!” “啊呀,真的吗?” “难道不是吗?以前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有车子到门口接她,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再回来。可是那种车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阪城前段时间强势打击社团,据说有不少人住院,然后死掉了呢!” “啊呀啊呀,原来是这样吗!那么北山太太最近经常去佐嘉卫门先生那里……” “是去祈祷吧,可能如飘萍般的未来。在这里,也许我们很快就看不见她了。” 惊讶和兴奋的窃窃私语,可能扩散,也可能不扩散。作为舆论中心的北山雪绘,也许能听到,也许听不到。仅就当前而言,她仍然是踩着不紧不慢的步调,保持安静淡漠的态度,走在狭窄而整洁的林荫小道上。 时间终究是比较晚了,也许阪城各大商业娱乐区的生活,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始,但对于这片社区里的人而言,基本也都到了在家休息的时段。 沿着林荫道越往里走,人影越是稀少,到最后曲曲折折的走上百多米,都见不到一个人。 不过这个时候,北山雪绘也到了自家门口。智能管家检测到她的体征数据,安防系统开启了门户: “您回来了,太太。” 北山雪绘默默地走进院里,依旧是之前的步调,穿过精致的前庭小院,微风徐来,院子里低矮的灌木和微现红边的枫叶,都在簌簌作响,欢迎女主人回家。 主屋的门也打开了,北山雪绘走到玄关处,放下手包,弯腰准备换鞋。 便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灯光骤然闪灭了一下,智能管家再度发声:“抱歉,遇到了一些麻烦……” 声音随即断去,屋子里的灯光彻底熄灭。 北山雪绘直起身,愣在那里。而没等她反应过来,屋外骤然抢进来一个身影,冲进玄关的霎那,就紧紧地贴住北山雪绘的腰背,不留一点儿缝隙,同时伸肘架过她的肩膀,横过喉咙,再向后收拢,结实地卡住了她的气管,也扼住了她发声的可能性。 “北山太太,可怜的人啊,不要慌,我是来帮助你的!”身后的闯入者声音嘶哑,并发出粗重的吐息,灼热的气流就从北山雪绘的耳畔冲过。无关体力,只是激素分泌后的自然反应。 “你失去了强力人物的关照是吗?没有了靠山,你怎么来维持这样优雅而从容的生活呀?未来简直是可见的悲剧啊……来吧,我来帮助你,不需要额外的付出,只需要你按照对待那个人的方式对待我就好了!” 感觉北山雪绘的反抗意识很弱,闯入者便将她身形扳过来,仍然是用手扼着她的咽喉,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欣赏美人儿因惊恐而僵硬,却依然精致的脸庞。 是的,就是这张脸。他在香樟树下已经窥伺了整整两个月――完美地契合他的审美观,兼具美丽和名气。 虽然在业界。这个女人也是比较低调的那种,但十多年的演艺生涯下来,应该也有不少的影迷吧!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却很快就要在他的身下呻吟哀求――这不正是他成为能力者、成为强势人物而甘愿辛苦修行的最大的动力源头吗? “现在我也是这样的人了呀!” 壁角应急灯的微弱光芒,映照出闯入者的面孔。这张面孔已经摆出虔诚而高深的修行范儿,在“佐嘉卫门”之下,断断续续盘坐了近一年的时光。此时他还披着宽大的袍子,但很快就急不可耐地撕开脱掉。 “北山太太,记住我吧!我冈野宗一郎……喂!” 名叫冈野宗一郎的“假和尚”也是太兴奋了,撕扯自家衣服的时候,竟然给了北山雪绘挣扎的机会。这个受恐惧支配的女人,不知怎地竟然脱出了他的手掌扼制,踉跄身子往后退,脚后腿却绊在玄关的边角处,身子向后倒,重重地摔在榻榻米上。 冈野宗一郎以为北山雪绘要尖叫,迅速前扑。 可是预期的叫声并没有到来,眼前的北山雪绘就像一个精美的玩偶,只在恐惧中睁大了眼睛。 和服的下摆被自然岔开的双腿撑开了,雪白的足袋上方,是毫不逊色、甚至更为光洁的小腿肌肤,这个姿势略有不雅,却更适应当前的情境,以适当的方式彰显她的美丽姿仪。 冈野宗一郎有些意外,而心中火焰且二度升腾,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 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真不愧是跟随强力人物多年的资深情妇,知道怎么去利用自身的资本,免除更大的伤害! 这样,更妙啊! 冈野宗一郎真的要爆炸了,他快速把碍事的宽袍子扔在一边,露出只裹了下档的精壮身体: “北山太太,你做得很好!从今晚开始,你将过上新的生活,比以前更舒适!我,冈野宗一郎,万灵教团的资深干部,一个亲近神灵、接近神明的人,黑道上的所谓‘强力人士’,和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来吧太太,你可以继续往下做,拿出你最擅长的本事来……” 北山雪绘并没有完全听从闯入者的要求,也许是恐惧完全攫取了她的灵魂,她只是坐倒在榻榻米上,双肘半撑起身体,怔怔的看向微弱光源下的假和尚, 若强说有什么动作,大概就是涂了浅粉色唇膏的唇瓣,轻轻启合,喃喃地说些什么。 冈野宗一郎初时以为是求饶,但下一秒就听清了话中的部分内容:“是生命咒、是世情咒、是大平等咒!天启万灵,无所差别;好生恶死,众生皆是……” 其实北山雪绘的声音低弱,唇形不显,换了别的话是很难分辨的。偏偏这段冈野宗一郎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先是愕然,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不就是他们万灵教团的祝文吗? 这套明显改源自佛经的祝文,改编者挺没诚意的,然而在“佐嘉卫门”的灵光覆盖范围内,确实还颇有灵验。若非如此,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能力者,又有谁会理会? 没想到,北山雪绘还是位虔诚的教众呢!可是,在他这位万灵教团的高级干部眼前,念诵万灵咒……这是迎合吧,一定是迎合吧! “来吧,北山太太,我来教你更正确的念法,我将为你展示神迹,让你看到新的世界!” 冈野宗一郎想拿出些传教的模样,也许会有趣。可说了这么多,他已经被体内的火焰炙烤得口干舌燥,再也忍耐不住,一步迈上前去,伸手就抓住北山雪绘深蓝色和服的前襟,连着内衬,一块儿撕开,连束身带都给扯松脱了。 北山雪绘松开的领口处,仍没有暴露太多,然而清晰完美的锁骨,是属于成熟女性的另一份性感。 冈野宗一郎兴奋得几乎要嚎叫出声,他也顾不得再去找床铺什么的,身子就往下一压,要去再度品味北山雪绘身上清冷的芬芳。 可就在这瞬间,他胸口猛地震动,出现了一些阻力,并不是太大,但某种难以理解的奇怪体感,就从那里开始,一路向后,在胸腔里搅了一搅,接着背脊穿出。 麻木与微痛、还有人体本能自发觉醒的恐惧,一发的涌上来,他睁大眼睛,看向身下近在咫尺、却仍然以那种独特的僵硬感喃喃念咒的美丽脸蛋,而第二次、第三次贯穿性冲击连续袭来。 冈野宗一郎终于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的胸腹之间,然后他就看到,三根有大拇指粗细的藤条,正从他胸腹不同位置贯入体内,并从他看不到的背后穿出。 恐惧刺激了灵觉,他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应,三根藤条正在背脊上方交织翻转,如灵蛇般游动盘绕。 哪儿来的藤条……我要死了吗? 困惑和恐惧,还有致命的真实伤害,瞬间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身形发软,根本不可能再支撑身体,自然倒向身下的北山雪绘,可是第四根、第五根……冈野宗一郎已经完全数不清楚,他残存的的意识已经不适合如此复杂的工作了。 无数根藤条、树根从北山雪绘凌乱的和服里,从原本整齐的榻榻米之后,也从上下左右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飞射出来,不只限于冈野宗一郎的胸腹背脊,还有手足、头颅以及一切可以穿刺着力、吮吸血肉的地方。 转眼间,冈野宗一郎便被藤条树根架在半空中。他竟然还没死透,熟悉的咒音仍在耳畔回响。 为什么会这样? 冈野宗一郎当然不甘心以这种方式窝囊地死去,他也尝试念咒,调动超凡力量自救,但所有的一切,都消融在北山雪绘那僵硬的语调下。 他的超凡力量波澜不兴,已被穿入体内的藤条树根收取了一切生机活力,变成了一潭污浊的死水。 而杀死他的力量源头…… 冈野宗一郎发出“嗬嗬”的混浊声响,努力伸出手,想去触碰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孔。 然而,已经被数根藤条、树根穿透的手臂,已经彻底丧失了动能,指尖前进了不到一公分,甚至连一毫米都没有,就永远地僵在了半空中,且在藤条、树根贪婪的吮吸下,迅速地萎缩枯干,失去了一切实质性血肉和水分。 他的身躯也是如此,化为了一具干瘪蜷缩的尸体。 如此惊悚的情景发生在眼前,北山雪绘娇美的脸蛋儿仍然是最初时的模样。她只是停止了念咒,眼神似平静、似空洞地投向前方。 半空中,冈野宗一郎的残骸被逐渐退去的藤条树根牵引,由于水份和营养物质的迅速抽离,支撑他体格的骨头也很快丧失了强度,咯吧吧地碎裂,根本不可能抵抗四方的拉扯力量。 转眼间,就从一具干尸变得不成人形,继而干裂崩解,大部分残骸被藤条树根带走,送进了隐秘的垃圾道,但还有一些皮肉碎片从藤条树根之间簌簌落下,洒在玄关和榻榻米上,有一些也沾在了北山雪绘雪白的足袋边沿。 而此时,高级智能管家终于克服了之前的病毒入侵,重启并恢复了功能。这点儿人体组织碎屑,自然由一旁自动激活的多功能家务机器人过来,打扫干净。 静音吸尘器吸走了那些人体组织碎屑,包括足袋上沾染的那点儿。期间北山雪绘一动不动,直到清扫工作完成,她才做出了起身的姿势。 然而动作做到半截,后续的力道忽地接续不上,她身形一软,就那么仰面倒在已经千疮百孔的榻榻米上。 她又做了一次尝试,可连肩膀都没能离开地板,只有手指和足部微微抽动。 即便是这种糟糕的状态,她美丽精致的面孔,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她的眼神与天花板对接,也是空洞无焦点,没有恐惧和慌乱,也就没有一点儿人类应有的气息。 这时候,智能管家通报:“北山先生的车到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贴切 智能管家的“模拟人格”设定,是一位成熟体贴的居家男士,声音则温和平缓,他的通报声按部就班,很有一份悠闲意味儿。 然而房间正厅和玄关附近,仍然是藤条树根穿刺形成的千疮百孔状态。屋子的女主人则躺倒在地上,身躯僵硬,双腿不自然地屈张,部分保留着之前几乎被侵犯的姿势。 如此情境下,管家的通报就显得格外诡异和滑稽。 而这所高级别墅的外面,也没有停什么车。从现实意义上讲,管家的通报,只是宣告智能系统向它的新主人臣服,仅此而已。 伴随着通报声,房间的正门按照正常程序打开了。罗南和殷乐先后走进来,相较于后者警惕凛然的肢体语言,罗南就要轻松多了,他还有闲在玄关处纠结一下: “要不要脱鞋啊?” 纵然家务机器人已经很辛苦地在工作,可地面上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洞口,还有边缘突起的碎石、毛刺等等,还是打消了他的念头。他径直踩上榻榻米,来到仰卧难起的北山雪绘身边,近距离地、仔细将眼前人偶般的精致美女重新打量了几遍,点头道 “就是她了!这算运气还是实力呢。” “谁?” 殷乐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番猜测,可那份答案实在是超出常规,以至于她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是旁敲侧击地问另一个问题: “智能管家所说的‘北山先生’……” “是‘北山先生的车’。” 罗南很认真纠正关键细节,而且很体贴地将外接神经元从智脑管家系统中摄取关键信息,通过投影展现出来。 稍微有些该领域常识的人,便可以清楚地辨别出,系统后台的参照数据库,所择取的绝对不是什么面部、人体特征向量,里面的代码根本就没有相应的关键词,代之出现的恰如罗南所说,更像是一部车辆及其车牌照,再加上特殊的电子信号而已。 罗南摊了下手:“除了这位北山太太,门禁系统的参照数据,就只剩那辆车了。” 也就是说,智能管家除了对女主人假以辞色之外,另一个特例竟然只是部挂着特定牌照和信号发射器的车子。 那么,这处高级住宅的男主人,周边居民口中所说的“社会强势人物”北山先生,又在哪里? “我立刻派人去查。”殷乐当即将这一段关键代码拍下来,交给教团的专业人士去处理。 然而就在这时,或是受到他们二人声音的刺激,榻榻米上,北山雪绘美丽而空洞的眼睛有所聚焦,庭院中那些低矮的灌木、半高的枫树又一次簌簌作响。最关键的是,天花板、墙壁和榻榻米之后,那些充盈着独特生机的藤条树根也在跃跃欲动。 冈野宗一郎前车之鉴犹在,殷乐本能地联系渊区血魂寺,精神与物质层面实现干涉,皮肤外层似乎跳跃着一圈近乎幻影的火焰。 罗南却对她摆摆手:“别起冲突,闹得四邻皆知就不好了。” “……” 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局面! 殷乐感应周边勃然又躁动的生机,好生为难。秘书出身的她,当然知道“老板”随时可能发出一些不合情理的指示,如何去执行并“有效地曲解缓冲”是一门学问,问题是眼下这情况实在没什么缓冲的余地…… 可转眼殷乐就发现:她想多了。罗南真的没有什么身为“老板”的自觉,他做事更多还是亲历亲为。 少年打了一个响指,大概是觉得这样会挺帅吧,无意义的显摆心态之后,却是强劲而不可思议的超凡力量驱动。 殷乐就看见,已经在多个破洞边缘蓄势待发的藤条树根们,几乎是齐齐“打了个寒颤”,至少是僵滞了半秒钟,随即就开始向更隐蔽处缩回,聚集在周边的躁动生机,也化为散乱的波动,如退潮般远去。 “先生?” “那位暂时是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罗南就在北山雪绘身边半蹲下身去,伸手触碰那张精致迷人的面孔,同时和殷乐聊天交流:“作为一个畸变种,自身强大很正常。可能够实现与直径二十公里范围内,各类植被的共生状态,并划分出井然有序的层级,快速交流信息,有效传导各类营养物质,持续推高生命层次……这种做法已经具备了比较扎实的社会性,类似的例子我也只在火神蚁群落中见到过。不管在此过程中,是否存在人为引导,佐嘉卫门先生都很了不起呢。” 说着,罗南还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榻榻米,算是与正回避这片危险区域的畸变种香樟树友好招呼。 这才对嘛,你给我面子,我就不催毁你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北山湖南岸植被王国”,你也可以继续在这三五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做你的国主和神灵。 嗯,佐嘉卫门先生能够做到这种规模,也与它“低调务实”的态度有直接关系。看起来他很擅长与他人合作,听得进意见,而且分得清什么时候抢占C位作威作福,什么时候退到边角猥琐发育。 不像火神蚁群落,仗着天赋强开基地秀操作,碰见谁都是正面硬怼,也怨不得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无论是罗南解释性的言语,还是按而不发的更深层的寓意,殷乐理解起来都有一定障碍,她只能就事论事:“先生您是说,这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是那株畸变的香樟树在搞鬼?它控制了周边的植被还有这位北山太太……” 说到这儿,殷乐自己就将后半句截断了,因为这样仍无法解释“北山先生的车”的问题。 罗南也笑:“佐嘉卫门先生改造植物系是一把好手,但一下子跃升到高等哺乳动物,而且看上去宛如常人,这样的考虑的话,是不是太惊悚了?” “嗯……是呢。” 殷乐觉得自己的回应就像个刚毕业的小萌新,除了唯唯称是,再没有别的存在价值。这让她很有些挫败感,还有迅速飙高的危机感:若始终游走在老板的核心思维圈之外,一个秘书多半就干到头了,遑论“加深关系”之类更具难度的目标。 没道理呀! 殷乐一直觉得她也算是聪明机敏的那类人,就算在哈尔德夫人面前,也能做好参谋助手的活计。可在罗南身边,面对少年跳跃式的思维模式,以及捉摸不定的性情态度,想要形成呼应实在太困难了。 难道她的计划定位还有所不足? 罗南才不管殷乐怎么想,一步到位抓到目标还是很爽的,可后继的验证工作还要一点点地来。 他的手指从北山雪绘的头面处下移,在肩颈和略微暴露的胸口肌肤上绕圈儿滑动。在此期间,仰卧在榻榻米上的北山雪绘,手指足尖一直在抽动,似乎在抗拒,可更像是失去了能源的机械,总无法完成完整的动作,只能任由罗南施为。 这一切都落在殷乐眼中,后者张了张嘴,不可避免地再次想到“三个帮忙”的问题,但眼下还是决定暂时当哑巴。 如此触摸了片刻,罗南头也不回,对殷乐招招手:“你也来摸一下。” 瞬间的愣怔之后,殷乐认真地履行秘书职责――听老板的话,她走到北山雪绘仰卧身躯的另一侧,单膝跪地,伸手触碰那正如其名的雪腻肌肤。 罗南还在旁边做指点:“不只是胸口啊,再摸摸她的脸。你有没有觉得,她身体比较瘦,面部却更水灵一些?” “……”殷乐在复杂的心情下,手指稍稍用力,这样更能感觉到人体皮下脂肪含量不同而带来的细微差别。当然,面部和胸口本身就存在自然差异,可这种情境下吹毛求疵就没意思了。 “有没有易容的痕迹?好像你们女人的化妆术也很厉害的样子。” 殷乐一瞬间有些自我代入的倾向,还好很快回神,就事论事地道:“她底子很好,只是化了淡妆,不太可能出现‘换头术’的效果。当然也有可能是整容,或配带某种假体,技术上是可能的,这需要做检测。” “检测?就是X光什么的吧。” “差不多,皮肤肌肉结构的话,也许需要MRI。”这时候殷乐终于忍不住,把先前被“合理性”否定的猜测形之于口,“先生,你怀疑这个北山雪绘就是那个……” 殷光话说半截,便觉得唇齿面部骤然一麻,空气中似乎吹起了极具穿透性的凉风。而另一侧的罗南正张开手,五指虚拢,向北山雪绘的面部探过去,并上下缓缓移动。 此时,罗南盯着北山雪绘,而北山雪绘空洞的眼神也照着罗南的脸,双方隔着手掌对视,视线乍阻乍通,又都是不言不语,极显诡谲妖异。 “先生?”殷乐没得到回应,只能睁大眼睛,看罗南难以理解的操作。 罗南微微眯起眼睛,精神与物质层面有效干涉,并借助手指掌心框建起电磁向构形的基础架构,加速电磁波循环频率,一举将其推入电离辐射领域,形成波长极短、能量极高的X射线,在有效束拢下,连续轰击北山雪绘的面部结构,看它们在皮肤、肌肉、骨骼之间穿梭破坏的情况,并即时得到反馈。 数秒钟后,罗南摇头。对软组织来说,X射线的穿透性太强,检测效果并不好,而MR的话,涉及到梯度场高速切换和氢原子状态检测等要求,构形变化和精神感应精度都是大问题…… “唔,貌似紫外线程度正好?” “什么?” “吸收率和反射率明显不一样,这是防晒型性的假体吧……好运气呢!” 十秒钟后,罗南心中笃定,微微点头:“确实有一层‘假体’,不过结合比较紧密,看起来需要特殊的钥匙,应该是那人的灵魂力量特质吧。” 说话间,他的心神已经切入到云端世界,仔细观照那边的目标灵体。 “记得我以前模拟过一两回。” 这段时间在太平洋上的“高端模仿秀”练习发挥了作用,也许罗南不能改变自身的灵魂本质,可他能够利用卓越的构形技巧,精准干涉改造物质和精神环境,扰乱信息的传递和接收环节,客观上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宫启那老东西的灵魂力量作用模式,他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再降一两个档次,只能更容易。 罗南锁定的“假体”正是最新的“上当受骗者”。 虚悬的掌心落下,轻印在北山雪绘的眉心,而再抬起的时候,罗南自然收拢的五指已经轻轻揭下了一层恍如雾团似的奇妙造物。 这一刻,北山雪绘巴掌大小的面部区域,光影迷乱,又似是吹开了一层飘浮的云雾,明明还是那副轮廓,可呈现在眼前的模样,竟然大为不同了!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面颊削瘦了一整圈儿,颧骨更高,眼形略变长,眉毛变得细尖,山根则挺直得过分,使五官结构变得立体之余,也显得阴冷犀利许多。 这是气质上的大变化,也许眼下这位仍算是个美人儿,却瞬间从一个优雅精致、可以拿在手中把玩的玩偶,变成了翻倒在地,却仍有威仪残留的铸铁雕像。以至于在基本轮廓没有彻底改变的前提下,看上去却完全换了一个人。 其实这样的形貌特质,与当初在海天云都上那位以灵体出现咒法师,还是有较大的差别――大概就是灵动与僵硬的分际吧。但不管如何,此时换了气质的北山雪绘,已经近乎完美地契合了资料上的影像: “蛇语!” 殷乐低呼,是赞叹更是惊愕。 她是以极度惊讶的状态,去看待罗南一系列操作的。特别是后半程那令人迷惑且窒息的快速破解手段,展现了罗南从未显示在人前的新的特殊能力。 灵魂力量的模拟也就罢了,虽然看不懂,可谁都知道罗南在精神侧的绝世天赋;可那种疑似制造、操控并检测各类电离辐射的手段,是怎么使出来的?这应该是下探到微观层面的能力了…… 别看是这种可以由专业仪器轻松完成的小工作,真正由大活人徒手完成,不管实用与否,全球能力者有一个算一个,恐怕也就是手指加脚趾的数目,且毫无疑问都是超强实力和超强天赋的紧密结合体,根本就没有低过“超凡种”这条底线的!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跺一跺脚整个地球都要晃三晃的风云人物。 哦,也有个例外,不久前死掉了――那个湮没在“血魂寺”物质架构之中,死不见尸,基本确定是栽在罗南手里的金桐便是! 再结合罗南对“能源中心”的特殊要求,殷乐不由自主便放飞了思绪,展开了一连串复杂的联想,同时也承载着与思维相对应的情绪悸动: 罗南要比估计中的还要强,强很多! 可是,单纯用“强”这个字眼儿来形容,怎么又觉得不太贴切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关键误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这是什么?” 罗南轻轻握拳,掌心中那团有如一团半凝聚“雾气”的奇物,正是从蛇语面颊揭下的“假体”。它有实质的触感上,像攥成一团的细纱,可真要放开手,它却能够自主悬浮在空气中,而且还能源源不断地从空气中吸取水分,吸取到一定份量,还能从中听到汩汩水响,再累积到某个阶段,又开始蒸发弥散,十分有趣。 当然它最神妙之处,还是能够在灵魂力量干涉下,与人体血肉无缝结合,形成一层自然肌肤般的假体,内外通透,毛孔血管等结构都能做到天衣无缝,简直是易容的神器。 有关蛇语的资料上,没有类似的内容。不过如此特殊的物件,在里世界也是大名鼎鼎,殷乐肯定是知道的:“它应该是‘隐之纱’,以其特殊的材质和作用效果,被公认为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物。” 罗南眨眨眼:“这就是隐之纱?和总会副秘书长宫启手里的‘默之纱’并称的那个……” 在云端跟踪监视查资料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字眼儿,不过记忆并没有太深刻。 殷乐倒是如数家珍:“是的。隐之纱隐匿外形,默之纱默藏灵体,都说二者结合才是奇物的完整面目,据传可以完全隐藏一个人在世界上的痕迹,就算是与超凡种在咫尺,也无法察觉。可以说是最强的刺杀工具之一。” “怪不得呢……”罗南喃喃低语,这样一来,蛇语掺合到对他的敌对行动中,就有了直接的利益关联。 而看后续的发展,显然宫启只是甩出了饵食,根本没想着放手,说不定根本就是存着反钓一把的念头。只不过那老东西也没料到,小鱼吃饵又被大鱼吃,以至于被直接被扯下水坑,挣扎不出去了。 罗南下意识捏动“雾团”,直至手心潮湿,滴下水珠,才又松开。殷乐见他喃喃出神,好奇地多问一句:“先生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奇怪这种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 “正因无法理解,才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称呼。很多人认为它并不是人工产品,而应该是来自于‘深蓝世界’那种位面的天然造物,又或者是某个畸变种死亡后的特殊残留。” “那‘隐之纱’和‘默之纱’又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这个,好像一直都是分离状态。” “那又怎么确定它们是一套呢?” 遭到“好奇宝宝”的穷根究底的连续攻击,殷乐有些狼狈了,只能连猜带蒙:“大概是从功能上设想,而且外形也确实有近似之处吧。” “哦。”罗南总算没再问下去,只是再捏了两把手中的水纱奇物,便放开手,任“隐之纱”悬浮在空中,注意力又回归到已经暴露真面目的蛇语身上来。 殷乐暗吁口气,半是转移话题半是感慨:“蛇语这一手,倒像是传说中的‘画皮’故事……不,在阪城的话,应该是‘骨女的传说’吧。” “骨女?” “是列岛上的民间传说。大意是生前被人侮辱、欺负的女子,愤恨而死后,化为厉鬼向人索命,因为血肉化灰,只剩下一堆骨头,所以会用美女形态的人皮伪装自己,报复那些人品性恶劣的男性。” “呵呵,蛇语可算不上什么被侮辱、欺负的人物……当然现在就不好说了。” 殷乐眨眨眼,仍听不太懂罗南的说法。不过她很快就被罗南支使,在整栋住宅里搜索各种蛛丝马迹。至于罗南自己,则依旧停留在玄门处,坐在蛇语身前的榻榻米上,托腮沉思。 期间,搜索宅院的殷乐,几次经过客厅,罗南倒也不是一直摆着那副姿势,中间已经打开了虚拟工作区,对着蛇语观察并描画――没错,就是把蛇语当成模特那种,连续的素描或速写。 大概率是后者吧,因为罗南短时间内连换了好几次位置,工作区中的图形角度也一直在变化。倒是蛇语,一直在原地抽动着手足,直至耗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彻底地瘫软在罗南眼前。 殷乐不免就觉得,如果她手中有一台摄像机,将之前的情景完整记录下来,不用任何剪辑,也可以当成恐怖片了吧。 她实在无法理解罗南的思维逻辑,只能是认真做好罗南安排的事。在住宅各个区域游走了约半小时,她回来汇报:“先生,在地下室发现了生命维持系统,还有一部冰棺。其中维生仓内以及自动循环系统的备用营养液已经全部用尽了,冰棺则还未使用。” “还有呢?” “地下室里存在咒法结界,但已经失效了,其中还有藤条树根穿刺游走的痕迹,其中有用来配合的,痕迹较旧;用来破坏的,痕迹较新,所以……” 殷乐停顿了一下,见罗南没有表示,便继续讲下去:“所以我有一个初步猜测:蛇语与那位佐嘉卫门先生,曾经是密切合作的关系。蛇语帮助佐嘉卫门启灵、调理气机,而佐嘉卫门为蛇语灵魂出窍后的躯壳提供保护乃至供应养份。但由于蛇语本次出窍时间太长,超出了正常范畴,使那位护佑阪城的佐嘉卫门先生,产生了某种恶意,至少是有关养份供应的工作,有所懈怠了。” 对殷乐推测的逻辑脉络,罗南不置可否,只是提了一句:“还有万灵教团。” “是的,还有万灵教团。” 殷乐没有在这一项上轻下判断,实在是里面线索扭结得太厉害:蛇语念颂的咒语,是该教团的通用祝文,而佐嘉卫门随之出现,击杀的却是该教团的高级干部……偏偏这个高级干部是长期在树下修行的人物,貌似与佐嘉卫门有密切联系 “那么,我去安排人手,查清楚万灵教团这条线上的情况。”殷乐试探性地询问,罗南仍然不置可否。 殷乐又有些搞不懂了,但一些事情还是要汇报:“另外就是有关‘北山先生的车’的消息。那是一辆黑道人士很喜欢用的‘隼’级商务车,常年停放在阪城‘石川物业’的地下车库内,很少使用,每年会由物业做一次保养。 “住宅区这边的闲言碎语,倒也有几分真实。从四年前开始,每个月那辆隼级商务车都会开出去一个星期,目的地就是这处住宅。但每次过来开车的人都不同,根据登记信息,他们属于各个不同的代驾服务公司的司机,是受雇佣行事,而每次雇佣都是网上联系,留下的情报很少。至于更深层的细节,我们会再找那些受雇司机确认……” 罗南“嗯”了一声,然后又摇摇头。 “先生?”殷乐都快被疑惑压成了抑郁。 “剩下的那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罗南伸手在虚拟工作区里来回拨弄,之前半个多小时,围绕蛇语所作的十几幅速写,就随着手指动作往来切换。手上有动作,说起话来也漫不经心: “现在基本确定,蛇语以北山雪绘的身份,给自己经营了一处藏身的巢穴。这里面佐嘉卫门是什么角色,万灵教团是什么角色,那辆车怎么安排、真的北山雪绘是死掉了还是本来就属于蛇语的隐藏身份……里面确实有很多细节可挖,越是深挖越能看到它精细巧妙的结构,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样……” “我们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蛇语所有的伪装都失去了意义,她的疑似合作者佐嘉卫门先生,也放弃了这里。我们掌握她的生死,现在只需要捂住她的鼻子和嘴巴,就能让她所有的努力都灰飞烟灭。” 殷乐哑然无语,罗南的腔调是漫不经心的没错,可那格外认真的眼神,她更不会认错。她毫不怀疑,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位少年会毫不犹豫地按照这段言论去执行! 由此可见,罗南对于蛇语的憎恶感是何其强烈,这一切都是因为夏城那座名为“北岸齿轮”的建筑。不,更准确地讲,应该是罗南核心的“理念面具”存在的深层基础――那无比渴望又注定永不可能追溯回来的特殊亲情。 殷乐垂下视线,不敢再与此时的罗南对视,可后者的嗓音仍继续传导进来:“蛇语把一切都做得很完美,后勤安排满分,战术设计优秀。可是她在整体形势最关键环节的判断上出现了致命失误――起始环节她没看清任务的提供者;结束环节她则错估了任务的终极目标,也就是我。 “发端和收尾都错得一塌糊涂,对于超纲的强敌缺乏应对之策,大形势的判断自然糟糕透顶,中间的细节再完美又有什么用?” 殷乐略抬眼帘,唇瓣微启,想以“先生说的是”之类的话迎合,可紧接她看到的,却是罗南从虚拟工作区里调出一幅又一幅各不相同的速写作品,有些存在具体的形象,有些则只是抽象的剪影,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二十多张。 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便见罗南信手一挥,虚拟工作区的这些速写图画,其中绝大部分都冒出了火光特效,随即湮灭无存,这是系统彻底删除的标志。 “先生?”殷乐彻底糊涂了。 “殷鉴不远,要引以为戒。”在虚拟工作区燃起的火光前,罗南的眼睛格外明亮清澈。他又笑了一笑,“最重要的参数偷懒没加进来,幸好还没交作业,否则真的难看了!” 说着殷乐完全不懂的话,罗南起身往外走:“走吧,作业翻工,今晚要加班。” 殷乐完全放弃了理解罗南的思维,只是紧跟上去。可看到仰躺在玄关边缘的蛇语,她不免要请示:“蛇语这边,我派人将她转移……” “不,不用管她。” 罗南随手一挥,悬浮在身边的“隐之纱”重新投落到蛇语面颊上,并自动按照早先的设置,转为北山雪绘精致迷人的面孔。 “虽然不想说,可是这么精细巧妙的布局,白白毁掉,实在太可惜了……是吧?” 殷乐愕然无语。可在此时,正仰躺在榻榻米上的蛇语,这个理应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竟然又一次抽动指尖。幅度很小,动一动、停一停,再动一动……完全失去了早前持续不断的节奏,可似乎也更加契合人类自然的生理反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两场梦 蛇语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灵魂出窍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年,准确的说是183天。 咒法师对于事物变化的高精度感知,使她可以像一部钟表,严谨地记录时光的流逝。可现在这份能力的参照物,只有她自己,看上去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不过就是一部毫无意义的死亡记录。 她不知道这是否已经破了里世界的有关记录,但她知道,自己的状态非常非常地糟糕,距离死亡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还是那个问题,她真的还活着吗? 东亚文化圈里自古以来都流传着“尸解仙”的传说。虽然细节各有不同,但大意都是说修行者抛弃了肉身躯壳,灵魂出窍,遨游于天地之间,由此具备了不可思议的神通手段。但他们的人生轨迹又意外整齐地画了一道抛物线,在大结局的时候落向绝望的深渊。 也许再过上几年、几十年,有关“尸解仙”的注脚里,会添上一个“蛇语”的实例。但她更有可能的结局,还是会像眼前吹动流转撕裂的云气那样,渺无声息地湮灭,再无半点痕迹。 灵体衰败的速度,不用多么精准的感知就能确定。大限日益迫近,本身也渐渐失去了自主活动的力量,所以这两天蛇语也不再像一个背后灵那样,跟随宫启在云端世界游荡。 对此,宫启漠然以对。 蛇语和宫启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且是破坏性的结果。 蛇语这边,希望和绝望、警惕和麻木之类的情绪心境不用再说;宫启那边,半年的时间过去,就算他再怎么阴沉老辣,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完美控制本人的情绪:迷惑、疑惧、暴躁还有焦虑,这些囚徒式的负面元素,一点点地、若断若续地发散出来,并为蛇语所接收。 终于在某一天的某一刻,这些累积下来的元素击破了蛇语心中希望所能承载的极限,意志的网兜终于承受不了绝望的事实真相。蛇语爆发了,当面向宫启质疑这半年多来毫无进展的行动,当然也包括宫启本人在这里活动的实质。 然后,一切的真相都暴露出来。 宫启,这位不可一世的超凡种,看似成竹在胸的强人,其实也不过就是被困在这片云端世界中的囚徒而已。两人的境遇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只不过就是宫启对他肉身躯壳的依赖程度更小一些、对后路的安排程度更稳妥一些、有能力者协会作为后盾等等…… 呵,所有的这些累积起来,其实就是质的差别!那差别大得让蛇语嫉妒,嫉妒得发疯! 宫启的背后有能力者协会,而她只是一个孤往独来的游魂。她没有可以充分信赖的人,也没有压实这份信赖的实力,即便是里世界极其少见的拥有传承的B级咒法师,也只能是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小心翼翼地经营自己的基地。 多年来,她只找到一个貌似忠厚其实越来越看不懂的畸变树妖,只搭建了一个不成气候小型教团雏形,还有一些障眼法式的设计…… 灵魂出窍状态下,她可以用这些设计坚持两个月、三个月,最多最多也就是半年时间。继续延长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她甚至觉得,就算现在即刻脱困,灵体归窍,以当前的状态,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带着肉身一块儿死去! 所以,我现在已经算是死了,对吗? 善泳者溺于水,我生命的意义就是用来修饰那些荒诞的典故传说,对吗? 蛇语呵呵低笑出声,灵体状态下的喜怒哀乐,也不过是为人的习惯残余罢了。而这些习惯痕迹每留存一部分,都要耗费一定的能量。相应的,当能量耗散到不足以维持灵体基础的时候,这些习惯痕迹只能是作为无意义的赘余,先一步流散掉。 我已经死了! 蛇语为自己下定论。 如果有得选择,她应该已经自我了断。可现在的情况是,她的灵体外面包裹着一层虚实难测的轻纱――默之纱。 这件由宫启“预支”给她的报酬,现在已成了控制她的枷锁和监控。蛇语在全盛期的时候,还能够设置一道屏蔽层,进行阻断和干扰。可现在她已经虚弱到必须依靠才默之纱能确保灵体不溃散的程度。 反过来,她就是想让灵体溃散也做不到,这件奇物,正在逐步渗透侵蚀她的灵体结构。作为咒法师,蛇语能够猜到宫启的打算,或许不久之后,她就只能以“器灵”之类扭曲的形态,而继续存在于天地之间了。 这是比死亡更令她恐惧的事情,偏偏她对此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反思刚刚开了一个头,就被蛇语的主观故意掐断了。她不要去进行这些毫无意义的思维,这除了继续消耗她的灵魂力量,让她向那可悲的“器灵”持续、快速趋近以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她大脑放空,沉默着蜷缩在默之纱的包裹下,看周边云气飞流涌动、撕裂飘散,渐渐地神志有些恍惚――也许这样散掉也很不错,自我意识崩溃的那一刻,或许就是真正的解脱! 蛇语恍惚着、恍惚着,心神似乎真的随着云气消散在这片奇特而绝望的虚空中。而在灭尽的虚无彻底到来的混沌前奏中,依稀却有与已经习惯的云白、血光截然不同的色彩渗了进来,且就像是泼墨一般,转瞬间渲染到她感知的最边缘。 无逻辑的情境转换……是梦啊! 蛇语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阪城,梦到了年幼时生活的神社,梦到了清波荡漾的北山湖,梦到了与湖水浑然交融的夜色。 在浑茫的黑暗幕景下,她静静地走在林荫路上,吹面而来的凉风中,裹着正值花期的香樟树清新的气味,佐嘉卫门那个貌似忠厚,却不值得信任的怪胎,也就是这一点让还让人有些好感了。 心口不一的山本太太向她打呼,那张玻尿酸也撑不住的老脸下面,满满的全是嫉妒。 对了,她也是北山雪绘,早年为了隐匿身份、也是为了满足一些少女心思而亲身经营的假身。那是多么自由的年纪,可以在双重身份之间自由切换,随意地戏弄那些被金钱、美色和权势所淹没的下愚之人。 啊呀呀,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也觉得很愉快呢。但不知不觉间,快乐的生活结束了,大概是她成为了B级咒法师之后吧,她开始对修行有了更大的野心,一心为了攀登更高峰而努力。 蛇语,也是北山雪绘在飘流的回忆迷思中回到了家里,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很好。她放下手包,弯腰换鞋…… 下一刻,袭击到来。 蛇语又一次恍惚,只因为她的本能反应毫无效果,她的防卫反击彻底沦为了虚无的念头,而在眼前次第呈现的,却是一部看上去真实得近乎荒诞的情景剧。 是了,我在做梦……嘛? 这个梦境真实得令人战栗。 蛇语梦见了“北山雪绘”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住宅和畸变的香樟树之间――那是她曾规划的“参拜路线”,这说明她的肉身状态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必须接受佐嘉卫门的保护以及能量注入。 她还梦见了北山雪绘遭人潜入侵犯,讽刺的是,侵入者竟然还是她一手打造的万灵教团中的高级干部! 佐嘉卫门出手了,这在情理之中,可见鬼的是那个混蛋夺去了教团高级干部的生机之后,没有留给北山雪绘哪怕一点儿的残羹剩饭! 而当混乱的事态结束,一片狼藉的住宅内,只剩下北山雪绘、也是她的那具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躯壳,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能这样啊,要起来! 蛇语受够了这样的梦境,她可以在脑子里去揣想自身躯壳的下场,却实在难以忍受如此真实而荒诞的一幕在她眼前发生。这一刻,她又与北山雪绘融为一体,奋力挣扎――即便她知道,在梦境中挣扎毫无意义。 然后……动了,指尖动了! 梦境中的北山雪绘呆住,云端世界的蛇语也呆住,整个世界,无论真实还是虚假,似乎都凝滞了。 无数的念头此起彼落,推着蛇语重复尝试,然而结果让她要发疯。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如果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电影,如果只是去承受画面的折磨,蛇语认了。可是这种若即若离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她可以对躯体进行控制,有那一点半星的反应,却根本没有灵肉浑融的契合感,就像,就像拿一部问题手柄,去控制游戏中的人物。半数不应,可另外半数,偏又有清晰的反馈传回…… 也仅仅是反馈而已,并不比手柄上震动来得更有意义。 灵体仍然是离窍状态,躯壳也得不到超凡力量的温补……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轻薄而坚硬的玻璃,她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去擦拭自身喘息而呵上去的水汽,让梦中的情境更清晰一些,用这虚幻的真实折磨得自己更癫狂一些。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甚至灵体仅存的一点儿元气,也在这番折腾下,又散溢了许多,让她往死亡的边缘更进一步。 真实和虚妄,希望和绝望,就隔了一层梦境! 近乎失控的情绪燃烧,燃烧的是焦躁、愤怒、绝望还有那一丁点儿顽固希望的混合体。燎痛了蛇语的灵体,止不住地颤栗。 “怎么回事!” 突兀切入的音波震动,使蛇语霍然惊醒。 宫启森冷的面孔击碎了那让人癫狂又绝望的梦境。这个依然保持超凡种实力的强人,即便是灵体状态下,眼神依然凝如实质,里面翻滚着浓重的疑云。 蛇语直勾勾地看他,直到宫启的眼神再冷三分:“你做了什么?” 哦,他不知道呢!“默之纱”时时刻刻的监控,也没发现端倪,真的只是一场幻梦吗? 蛇语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做梦,梦到要死了!” 看到宫启瞬间的迷茫,蛇语忽然觉得极度滑稽,她放声大笑,灵体如同风中烛火,在云端之上的狂风里摇曳。 宫启看着她,默然无语。 无论是云端的狂风,还是笑声,都不可能传导到另一个时空,不过某些特殊的灵波,却具备更奇妙的辐射力和穿透性。 与云端世界风马牛不相及的地球湖城区域,樊路突然睁开眼睛,视界内主体还是黑暗,不过嚣张的射灯和嘈杂的音乐一起,将这片环境涂抹成满满的夜店风。 对了,这就是夜店,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哦,送走了老大,回来招呼角魔那个疯子,结果那家伙长时间保持高度兴奋,强拉着他还有赶来支援的小赵,到湖城最高档的夜店,灌酒庆祝。小赵已经挂在了角落里,至于樊路自己…… 好像是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梦见、梦见什么来着? 酒精刺激下的大脑部分怠工,樊路对梦境中模糊的记忆,已经毫无敏感度,而没等他多清醒两分,一张被腮红、眉笔和口红涂抹出来的鬼脸,就猛地挡在他眼前,张嘴咆哮: “起来嗨!” 靠,噩梦啊! 角魔你搞什么鬼!对了,他梦里面好像就有角魔,那家伙在老基地瞎折腾…… 樊路的思维再度断裂,实在是真实世界中角魔揪着他的肩膀,猛烈摇晃,晃得他刚灌进去的一公斤酒水恨不能直接喷到眼前那张丑脸上去! 要是那样就死定了! 樊路决定出去清醒一下,他竟然做梦都能梦见角魔这厮,再陪这个疯子玩下去,他可能就要主动钻到基因调制室里了。 他捂着嘴巴,摆手推开角魔,匆匆起身往外走,可刚迈开步子,就被一把抓住后领,强行揪了回来,同时另一瓶1公斤装的白兰地,也强行塞进他嘴里去。 “我呜噜噜……” 角魔放声大笑,笑到整张脸孔都扭曲变形,同时也不忘对屋子里各色美女发出号召:“扒掉他的裤子,咱们普天同庆!还有,谁拿到这哥们儿的腰带,不管其他场子出多少,老子统统压过去,那个姐们儿就是今晚的皇后!” 包厢里的七八位女性齐齐发出尖叫声,下一刻,被灌到天昏地暗的樊路就被粉臂秀腿淹没了,他眼珠子上翻,残余的意识问出了世上最终极的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老子干什么来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封信 2097年4月28日,时值周末,月相乍缺,却也算得一轮明光,经夜不坠。无论是在岸边还是湖上,都是视野平阔,湖水天色似无纤尘。 在阪城,这样的月色据说可以照透北山湖水,直抵湖下的古都废墟,超渡亡灵。所以很多阪城居民全家出游,到北山湖畔欣赏“月临山岛”的绝景。还有人燃放烟花,或乘船到湖上飘游,直至下半夜的时候,才渐渐消歇。 托月色之福,这两日佐嘉卫门先生的香火也很是旺盛,以至于枝叶间一簇簇的白色小花都似能够蓄留月光真露,与绿叶相衬,明灿夺目。 殷乐站在顶层甲板处,遥观人影渐稀的湖岸,其中绝大部分视线都投向了那株特殊的香樟树。她距离湖岸不过两三公里,岸上那位肯定也注意到了这边,近岸的水生植物也显得分外活跃,在浅水区荡漾出一层层轻细的波纹。 “很谨慎的家伙呢。” 殷乐无意去挑战佐嘉卫门的警戒底线,说起来这两天应该也把它给吓坏了……嗯,周边的居民其实都不好过,可大家都是浑浑噩噩,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你偏要“遗世独立”,也就怨不得别人。 莞尔一笑,殷乐给船员发出信号,射线号游艇转向,如同一只支起半身的海豚,在波光粼粼的北山湖上遨游炫技,破浪前行,很快将北山湖南岸的树影石堤抛在后方。 不过这个时候,殷乐的心神仍然与那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她本身并无这种能力,所依托的,乃是渊区的血魂寺。正是通过血魂寺的神异,她可以收集到北山湖南岸相对广袤的区域里,那正在不断汇聚增压的躁动情绪…… 源于梦里。 在殷乐身前,虚拟工作区一直亮着,与洒落的月光形成了很美妙的光色平衡。除此以外,也投影出了一块虚拟键盘区域,殷乐纤长的十指便在上面飞舞,草拟信函。 殷乐选择这种较为复古的方式,梳理她抵达阪城三天多的时间里,所做、所经历、所推理猜测的一些事情,从中寻找连续的脉络,以更好地向远在数千公里开外的老板陈述。 “……到目前为止,行动总预算只支出了25%,各项细目几乎都低于预期,除了基础耗材,这一项已经超支了4倍……罗南先生展现了惊人的效率,无论是他抵达阪城的方式,还是抵达后的作为。他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实现了最早确定的基础目标。而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都被他应用到艰苦单调的修行、实验上去。” 检视完了之前的草稿,殷乐稍稍考虑,继续往下撰写:“我相信,罗南先生拥有一种天赋。在他的大脑中,必然存在着一套我们无法理解的‘逻辑体系’。在此,我排除掉‘神性’、‘全知’之类的字眼,是因为我屡次看到,罗南先生在做出不可思议的判断之前,长时间思考乃至随后验证的过程,他仍保留近似于人类的思维习惯,但方式方法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此时,游艇微微偏转了方向,月光照射的角度也略有差异,虚拟工作区自动调节色彩亮度,形成了微弱的波光变动。殷乐十指的速率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是涉及到当前领域,几天来魔幻般的经历一股脑儿地翻涌而上,逼得她都顾不得遣词造句,只想着倾述出来: “有关罗南先生的思维,我至少见过两种不同的思维程式。其一,也就是教团最迫切需要的构形思维――我相信罗南先生在这个领域已经具备了高度成熟的体系模式。在他眼中,一切物质的、精神的架构,当然也包括超凡力量的作用形态,基本上都可以归类为构形问题。 “前面我曾向您提及蛇语与那株畸变香樟树之间复杂的关系,希望我的表述不至于给您造成困扰。事实上我所用来表达的语句,仅仅是对罗南先生绘制构形图示的拙劣描述而已……” 在这里,殷乐不再费心去表达什么,直接将两天前,罗南针对这一问题所绘制的三维架构图作为附件安插进去。自动排版的效果很炫酷,以至于平实的文字似乎都要跳跃起来。 复杂如迷宫的架构图,完全看不出一株大树和一位美人儿的形象,而更像是某种复杂机器的透视图。据罗南所说,里面包括了蛇语躯壳的动态气机与远在数公里开外的那株香樟树的呼应,以及这种模式与周边环境的互动影响。它们可以是直观的、有序排列的,可以拆分,可以重组,可以按一定之规优化,并形成一套更加密切关联的系统……以上都是罗南的说法和演示,殷乐只能通盘接受并复制过去。 做完了这些,殷乐也迅速摆脱这个她完全不擅长的领域,开始讲述另一件她更为关注,也是目前仍在持续推动的奇特进程:“至于第二种思维程式,或许您已经从血魂寺的变化上见出端倪。近几天里,阪城居民的情绪非常躁动,教团甚至趁机发展了几位浅信徒。这些变化正是源自于罗南先生,他正以类似于‘入梦法’的手段,涂抹阪城人的梦境――他称这种方式为‘创作’,而以下就是相关的作品。” 殷乐插入了第二个附件,这是罗南昨晚上才创作出来的一幅通灵图。其上的图景相对比较抽象,在殷乐看来,罗南是绘制了一场海上的风暴天气,巨轮的剪影在浪尖上摇摇欲坠,不过上面最为醒目的,还是三组灰蒙蒙的气柱,就像是三条错落相对的海龙卷,侵占了图画一半以上的空间。 罗南并没有刻意掩饰他的做法,还主动邀请殷乐观看,说是“可以多角度参考解读”。所以殷乐才敢将这幅通灵图传给哈尔德夫人,且加上了自己的判断。 她并没有去强行解读通灵图,而是说起对罗南整体的印象:“感觉中,罗南先生有一种奇怪的错位感。他明明具备不可思议的天赋和能力,也坚信自身独特的逻辑体系,可在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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