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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豫地通过自家权限,加入了竞拍的行列。 白心妍微抿嘴唇,看那表面割裂、实质统一的投影画面,看咸水湖畔奋力招扬的手臂,也看拍卖场里持续闪烁的灯光…… 此前罗南与血妖对话的时候,她就在包厢里面,算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这样的场面,其实是血妖脑洞大开的要求所致。可就算是血妖本人,也不会想到,罗南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手段,去绘制卡牌,去扭曲生命,至少是扭曲曾经生命的存在形式。 表面上看,黑狮仅仅是表现出浓重的兴趣,可在这“浓重兴趣”之下,其深层的心理感触,又会是怎样的呢?是否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黑狮如此,其他的超凡种、这个全世界最强大的群体又会如何? 罗南没有想过后果吗? 白心妍不是担忧,只是深为好奇。 恰在此时,黑狮在一轮竞价过后,得了点儿空,又扭头来问他:“白小姐,根据你的了解,罗南老弟这一番做派,我们应该往深了想呢,还是往浅里去?” “何谓深?何谓浅?” 黑狮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但还是多说几句:“深么,就是有更深的算计,层层嵌套,我们还没有抓到他真正的目标;浅么 ,就是他其实没想太多,只不过有些问题我们给忽略过去了……” 能到这地步,该说黑狮想得深才对。 大家想得都深。 白心妍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梳理了下额前的发丝,莞尔一笑:“总之就是突出一个不知道。” 黑狮摇头:“此不知非彼不知……” “不,我是认为,因不知故不知。” “怎么讲?” “这个,再说下去就不太合适了。” “放心!法不传六耳……”黑狮大咧咧地说着毫无诚意的话,却忽又一顿,“嗯,现在确实不太合适。” 白心妍下意识顺着黑狮的视线往回看。 只见弥漫的深重雾气里,有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就悬浮在泳池上空,好像会变清晰,又好像随时可能融进雾气深处。 罗南!他什么时来的? 白心妍的心跳陡地漏了半拍。 罗南却没有关注这边,他只是安静而专注地看向天空云层,却与周围环境相疏离。好像是黑狮、白心妍身边的彩光画面一般,仅仅是信息流转码的投影虚像。 可是,就在他周身,以及云气雾团之中,时可见有电光流动,?耆挥猩?。虽是离了有二三十米距离,白心妍还是觉得面皮微微酥麻,好像有电流通过。 “我突然有点儿明白了。” 黑狮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喃喃低语,“搞不清楚这位小老弟的根基,就拿不准他的追求,不知他的追求,更弄不清他的目标和想法……这就是重塑宫启、金桐的超凡力量吧!” 此时,说不清电光在黑狮眼底闪耀,还是黑狮眼里迸出火来――他毫不掩饰心里的渴望与贪婪。 终于,罗南似乎对此有所感应,转过脸来。 黑狮咧嘴笑,向那招了招手。 罗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念自然起伏,意志跨空流转。 黑狮……是个例子,是个好例子!是眼下围绕电光磁火,转动心念意志的成百上千乃至更多人中的一个。 罗南不一定要“看”到他们,只需要感应到,自然也能作用到,让他们的心志,变成加了磁的铁粉,随着罗南的存在磁场而簌簌颤动。 这种情况,如同白先生所说的通灵术需要捕捉的“磁化效应”、天渊帝国的“灵芯干涉”,但要是将其对应上磁光云母的“灵魂磁化”,好像也挺妥当的。 细究起来,不过是程度和层次差异、主动和被动结果。 “同源异出,万流归宗”固然只是人类思维懒惰,无限简化而得出的近似解,可也确实有它的道理所在。至少能够在一定领域和层面上,破开知见障碍,达到一气贯通的效果。 起码在此刻,这份“贯通感”,扫去了罗南调动的庞大信息流里面,相当一部分赘余,使得他的心神愈发洗炼明透,智珠在握。而越是如此,不管是从人情世故层面,还是从超凡力量领域,罗南的“磁化”力量,都变得越发纯粹、强大,形成的影响也越发直接。 罗南觉得条件足够了。 全球最具权势、财富以及相关专业的人员,当这些可能是世界上最具主见的人物,被强横的力量所屈折,被不可思议的变化所迷惑,完全跟着罗南设计的思路打转的时候,所挤迫出来的能量,完全可以应用在目前“磁光云母大生产线”的改造工程里面,可以用在“培养皿”的建构中,为其添砖加瓦,注入原料。 相比之下,这甚至要比牛鬼牌“虚无树丛”,比还没借来的波塞冬版“信仰体系”,更要适合――不在于强度厚度,而在于一个纯净、妥帖的环境设计。 “磁光云母大生产线”上,所欠缺的“培养皿”架构,几乎是以可以目见的幅度,快速建构增殖。 而不论在场、不在场,却均遭到“磁化”的目标们之间,则有那极细密、极微小,以至于超凡种级别的强者, 也难以观测到的“电火”,快速闪灭,并在这特殊的磁场领域中,渐渐开始“互动”。 虽然有千山叠嶂,万里重洋,可这些细密至极的“电火”,却天然拥有着扭曲、穿透时空的性质,更有罗南残余的灵魂披风框架为依托。无论是百里、千里、万里,都有一份惊人的趋向性和协同性,共鸣共振,遥相呼应;又彼此砥砺,挫磨冲突。 其虽不可见,但在罗南认知和理解的层面,实在是比当前海上狂风巨浪所能表现的,要激烈动荡十倍、百倍。而就在这样的激烈变化中,与海天云气密切交融的“云母”,开启了频繁的更迭换代进程。 它就像一条疯狂蜕皮的蛇,正常的蜕变已经不能满足它的“躁动”,就往坚硬岩石上撞击,将自己撞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同时又在疯狂进食,补充营养,直撑得肚皮膨胀,躯体变形。 受其“进食”的影响,翡翠之光号周边的广阔海域,牛鬼牌“培养皿”之后的信众,都有扰动。 相比之下,前者更狂暴一些,不知有多少浅海、深海的海洋生灵,莫名其妙就解离崩溃;其实高原上两个“超凡俑”周边的情况,也是同样的性质。 后者相对和缓一些,但也有深度的扭曲作用,不知有多少阪城信众,今后一段时间要连做噩梦。 而就是在这狂暴扭曲的境况下,建立在旧有“规则骨架”之上的新结构,渐渐蜕变出了更清晰的轮廓,且早已超出了罗南最早的设计,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偏偏罗南感觉很好。 他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祭坛蛛网、罗南尺、白日梦魇乃至于完美镜像……他屡屡洒播、渗透、干预、扭曲,同时也接收各式各样的反馈,包括抽成、补给、污染、赘余。 但无论是哪一次,都不像眼下这般,在具备清晰目的同时,还拥有完整的思路,甚至对结果都有了明确安排,前所未有的通透明白。 虽然他当前搅动的,是混沌多变的情绪浊流,是无形无质的思维念头。可他确实是在进行一次精密“实验性生产”。预期达到的成果和可能出现的错误,体现在每一个细节的变动中。即便无法处处把控,却也能做到心知肚明,记录在案。 眼下,那第一束“磁光”究竟成未成形,罗南并不太清楚。因为那种极致入微的神妙,在没有积聚到一定规模之前,都超出了他本人的观测极限。 但与之同时,“云母结构”确已渐有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灵动之意。 在“痛苦蜕变”之际,“云母结构”也主动在海天之间舒展身躯,积聚云雨,掀动巨浪,与这片世界摩娑接触,体会对它来说颇为新奇的“触感”。也快速汲纳、整合外部天地的复杂信息,明确什么与它相关,什么可以入口。 在罗南的视角中,海天之间的浑茫云气已经将“翡翠之光”号包裹了进去,又放出来,像是吞吐,又似把玩。看这个海上的铁盒子里面,那些或强大或弱小、终归是色彩斑斓的生命,是如何在特殊层次上聚合、运作,好奇又或垂涎欲滴。 又好像可以凭借其天生的本能,小心翼翼地去培育、调味,试图让它变得更为“可口”…… 是想多了吗?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全球每一处还存在信众支点,残留着“披风”,并与云母结构充分结合的区域。 夏城、阪城、高原荒野……披风还未修补完善,磁光却已经跨越时空阻碍,形成了无形有质的骨架,即便微弱到罗南自己都搞不太清楚的地步。但它确实像、至少它所影响干涉的“云母结构”确实像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用它独特的视角,探究这个世界,在更广领域上去寻找生存的条件和空间。 到这个程度,无论是从常规的经验逻辑,还是从“超构形理论”的严苛标准来看,它都越发符合罗南所设想和期待的那个: 磁光云母。 第五百九十章 互观照(中) 这就是磁光云母吗? 罗南一时间没有确切的答案。 即便他的精神观测已经堪称为地球的顶点,可要想在这个奇妙磁力架构中,捕捉到更多的细节,乃至决定性的证据,依然非常吃力。 这是由感知的广度、精度以及层级共同决定的。 还好,相较于其他人,罗南仍具备根本上的优势――目前这个奇妙的存在,终究是他按照幻想学派的基础设计,又结合着“实例”一步步生产出来的。而在他所规定的生产线上,并不依赖于外部的机器,而是法则上的规定性。 “哗啦啦”的声音,在精神层面鸣响。 乌沉锁链在颤鸣,就像它当初控制魔符一样,遵循着特殊的法则规定性,渗透进那微妙复杂的磁力结构中,逐级附着控制。 那个逐渐灵动的存在,姑且称之为“磁光云母”吧,本能地排斥这种情况,却在初生的懵懂中,浑不知道如何去反抗,最终还是任由乌沉锁链层层穿透固锁,与罗南形成了牢固的羁绊关系。 对于“磁光云母”来说,它应该还不理解这份“羁绊”的意义,它只是遵循其天然反应,循着“羁绊”,将其独特的探究触角,反向投射过来,指到罗南这里。 这一刹那,那份特殊的观照,穿透了全球块状割裂的云层,穿透了水汽假身的投射路径,甚至也穿透了阪城游艇上罗南本来的形神框架,直指连罗南本人都不太明确的更深邃层面。 按照罗南现在的粗浅理解,那应该属于超构形理论所指的“幻想层”中,形成“超联系”和“超干涉”的规则核心,直指罗南之所以为罗南的“根本结构方式”。 嗯,罗南也是比着“书本”找答案。 不管怎样,磁光云母正是在那样一个层面上进行扭曲作用,解离、重构万物乃至打破时空壁垒,构建超乎想象的全新联系。 既然拥有那样的能力,就必然要具备相应的感应基础。在这一刻,磁光云母已经体现出了那份先验的天赋和洞察力。也正是这种先验的决定性,让磁光云母生来就注定了一个与人类所理解的正常生命完全不同的存在方式、成长路径以及相应的思维和行为模式。 罗南与磁光云母的相互观照,对于现在几乎就是一张白纸的磁光云母来说并没有太多影响,只是多了一种收集信息的通道,对于其不可思议的广域感知能力来说,聊胜于无,但对于罗南来说,要想理解通透,必须要进行学习解析。而与此同时,磁光云母观照所形成的干涉作用,也自然而然的导致了反向压力,让罗南自身的本就不那么结实的形神结构,又有了些摇动……这是个麻烦。 这给罗南提了个醒儿。 现在刚刚“点火”的磁光云母幼体,距离完全体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已经有这种趋势了,后面再成长一段时间――如果两边差距太远,即便是作为生产者和控制者,最后的结果也未必会多么美妙。 不是说磁光云母对他有什么恶意,而是当一方体积过大,层次过高,有些伤害根本就是无意识的,正如缓慢前行的大象碾死脚下小小蚂蚁。 亚历山大…… 原来他竟然“孵化”出来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为此,罗南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双方的结构关系。 当然,“孵化”带来的,更多还是好处,绝大的好处。 罗南眼下便想到了四条,至少四条。 第一个,当然就是“磁光云母”本身不可思议的能力。不论是通过灵魂磁化实现集群控制的“磁化”,还是任意拼接个体形成魔物兵团的“缝合”,又或是穿透时空壁垒引入域外奇种的“界门”,都是匪夷所思的强大手段,就算是目前的幼体还很难真正实现“完全体”的威能,只是研究的过程,价值就不可估量了。 第二个,其实是福祸相依。控制磁光云母,保持密切联系,固然对罗南形成了新的压力,但反过来他也可以利用这份压力,进一步“透视”当下形神结构的缺陷。要说罗南有建构“完美体”的经验和通盘设计,对那些基本缺陷也算门清,然而能够看得更透,探得更深,找到更合理的解决方案,些许风险又算什么? 第三个,也是比较有趣的,却已经体现在罗南正被雾霾所笼罩精神领域之上。在那片由“日轮绝狱”与“孽毒污染”规则对抗而形成的混沌中,乌沉锁链与魔符忠实映射着“日轮绝狱”的规则,镇守其中。而独立于其外的、由那部湛和之主属名的大部头著作之力统摄而成的“雾气殿堂”之内,属于磁光云母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而且,它居然具有某种连带效应,罗南在中继站所见的那些“域外种”都变得更清晰了,特别是那只影蠊,鲜活到好像随时都可能挣破虚空,跳跃出去的样子。具象的个体也还罢了,最关键的在于,随着个体的存在性凸显,原本罗南对于中继站相对模糊的空间结构认知,多出了很多参考维度,既往的思考结果,正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毫无疑问,“制造一个假位面”这种典型的“罗南式简单问题复杂化”的思维模式,随着积累的增长,实现的可能性正越来越大。如果再借助“内宇宙”模拟器的话…… 嗯,受过载压力的影响,那玩意儿还在待自检修复状态。 还好,罗南用其他方式,给自己争取了时间。如果仅对不久之后的高层会议上那可能的威胁来说,一个“位面”已经不是必要的筹码。 可罗南不会降低对它的要求,因为,这是针对深蓝世界、针对李维的最好工具之一。 还有,第四个好处,罗南已经在当前就已经开始部分体验的,磁光云母那种广域的、高层级的感知……一角。 坦白说,罗南还没有搞清楚磁光云母的感知是怎么回事,看上去与电磁力相关,但又仅仅是表象的东西。毕竟知识储备不足,感应层次太低、范围太窄,就算是磁光云母对他完全放开,也有大片的未知。 这是人类自身的存在形式所限定的。 按照地球现阶段的研究,人类目前所能够感知、观测到的存在形式,只占宇宙全部存在形式的4%左右。随着科技的进一步发展、对宇宙观测的进一步深入,这个比例可能会持续下降,而不是上升。 能力者的精神感应模式很大程度上突破了这个上限,但受限于自身先验的感应器官限定,以及长期以来的感应经验,对增加的那一部分,也很难做出充分的解释。否则,“通灵者”这种玄乎的能力,又由何而来? 现在,磁光云母为罗南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精神感应载体,那种广度和深度,是人类生命在一个较长的自然进化进程中,几乎不可能触及的层次。罗南自身的能力,很大程度都根植于其感应能力,正好可以凭借这个新载体、新平台,实现新的突破。 相比之下,以水分子结构为载体的灵魂披风,终究受限,缺乏普适性。在地球这种生命丰富的环境中还无所谓,一旦上升到星际范畴,必然会变得捉襟见肘…… 为啥会想到星际呢? 罗南抬头,头顶上只有浓重云层覆盖下的无尽夜幕。 当然,在旋转的地球上,日夜同存是必然的形式。在东西经180度线左右的豪华游轮行驶于夜幕之际,位于太平洋西侧的东九区,三个小时的时差,使得这里正处于日落时分。 残阳铺水,海如血染。 当墨拉从箕城转机,乘坐高速飞行器抵达天照神庭周边海域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 要说这景致如何稀奇,那也不是。可在周边海域几乎都被阴云覆盖的当下,多少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特别是从云层上方过来,周边乌云密布,此地夕阳独照,浓色渲染,似乎在空气中刷出了正常时段决难看到的“纹理”,又好像有无形的根管脉络,在虚空中穿行,吞吐着天地间的养份,孕育着不可知的力量。 墨拉对这里很熟,降落之后,她径直赶掉司机,自己驾车前往神庭的中枢区域。 无形的眼睛始终窥伺着她,评估她的状态。 她对此毫不在意,吹着小调,绕过神社威严的正门,从茂密森林中间的林间车道,径直驶入神社建筑群中,并大咧咧地将车子停在距离神社主人仅有五米左右的位置上。 墨拉打着呵欠下了车,此时她仍然是那种随时可能进到夜场里狂嗨的浓妆打扮,与这片天照教团的神圣之地格格不入,更不用说,与前方天照教团的教宗猊下相比。 不过,也没有人说她便是。 此时最有资格开口的那位光头大佬,正盘坐在足有数人环抱的大树下,借着越发树冠下越发黯淡的天光,翻看书籍,由始至终没有抬头。 唔,确切地说,他翻看的是一册已经相当陈旧的笔记本。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封印着‘神魔’遗痕的笔记吗?拿来看看……” 墨拉直接伸手,而教宗也直接挪开,避过她的手,其间连头都不抬:“你需要养精蓄锐,就不要分心了。” “喂,你们请我过来,不就是破译这玩意儿吗?” 教宗手中笔记又翻过一页,仍未抬头,只是心平气和地道:“第一,破译工作你只算是边角辅助;第二,目前工作方向有变。” “哦?雇主可以随意变更任务的吗?” “那你就理解为命令好了。” 树冠下,空气凝滞了片刻。 墨拉夸张的假睫毛下面,目光森冷,但很快又恢复到飘忽懒散的状态:“那么,命令是什么?” “等。”教宗愈发地惜言如金。 对这种安排,墨拉一点儿都不奇怪,她哼笑两声,径直走到教宗身边,也学他的姿势,背靠大树,盘坐下去,但注定她不会太老实,很快单腿前伸,双手上抬,带动全身抻了个懒腰: “看出来,是个急活儿,所以应对起来仓促得很,也许还很狼狈,这和你们一贯的作风不符啊……倒是很符合当前的形势。” 说话间,墨拉还往笔记本上瞥了几眼,教宗这回倒是懒得理会,事实上,他根本无回应,好像就此等到地老天荒也无所谓。 墨拉也不管他,背脊靠在背后大树上,还蹭了两下,忽然手肘后挫,重重一捣:“你要对漂亮女士做什么?” 肘尖命中的位置,树干当即腐蚀凹陷,并有向四面扩散的趋势。还好很快就被控制住,并有浓烈的生机传导过来,对遭腐蚀的树干进行修复,一时“哔剥”之声不断。 而不等修复完毕,就从遭肘击的树干区域稍靠上的位置,有树皮撕裂,大量木质纤维穿出来,迅速转裹成形,依稀就是成年男性的模样。 “你个食腐女!” 真神气急败坏地从树里面“出来”,是一个看上去脾气火爆的年轻人形象,高大健壮,只是细密的木质纤维在塑形时,形成了大量纹路,偶尔的自然斑驳呈现在外,又给人一份近于“苍老”的非人感。 这位现身之后,只要伸一伸手,就能锤爆墨拉的脑袋,可后者对此全不在意。依旧倚在树干上,就那么眯起眼睛,典型的疯狂放纵一夜过后的“补觉党”,唯有唇齿间还喃喃出声: “你现在像树多一些,还是像人多一些?如果是前者,我就不说什么了;如果是后者,那一肘子就当是我对你的祝贺吧……” 尾音渐至于无。 真神低头,用人类的方式注视墨拉,几秒时间内,竟未言语。 教宗又翻过一页,悠然开口:“你不会真把她当食腐动物吧?新鲜的食材谁不爱呢?” 真神斜睨自家父亲:“你有必拐弯抹角吗?” “你不会真当她睡着了?” “话说。”墨拉仍闭着眼,却突然插口:“我之前就想问你了……” 真神又扭过头去:“什么?” “不关你事,是问你那位‘父亲大人’。”墨拉仍闭着眼,低喃出声,“我是想问,你是不是真把他当傻儿子来养的?” 教宗又一次无应答,但这回他抬起头,视线穿过丰茂的树冠枝叶,看向渐洗去血色,趋向青灰的天空。他看得是如此投入,似乎要从那里捕捉到属于星辰的微光。 第五百九十章 互观照(下) 距离地球地表约400公里的近地轨道,“玉龙”号正无声运行。 作为旧式的“祥云”级内防御圈舰艇平台,自入役以来,“玉龙”号已经在近地轨道上运行了三十年之久,且有过多次对地主炮发射经历,整体结构状况绝称不上优良。在非制动的节能状态下,即便只有维生系统和观测系统保持运作,依然会有相当程度的机械噪声弥漫。而一旦多开几个模块,“靠在墙上就是按摩床”的待遇,也并非虚言。 此时,舰艇副官克莱尔握住舱壁上的借力抓手的时候,就有握住按摩棒的错觉。但他还是凭借着十年的空天军实操经验,熟练利用抓手,只一次借力,就轻飘飘地穿越了将近20米长的通道。 原本,他可以把自动感应门开启时间也计算在内的,可指挥舱的门户竟然是必须手输密码才能进入的老古董,这就没办法了…… 就算加上打开密码门的环节,他也是很顺遂地进入所谓的“舰桥”。这里是整艘舰艇最宽敞的地方,接近两层楼的高度、非常棒的中空式结构、内壁上螺旋式排布的固定机位,还恰当利用了中空结构的、堪称奢华的一体式投影战术沙盘。 在克莱尔看来,这算是此类老古董中间最亮眼的设计。也无怪乎那些基本都罹患了轻度、中度、重度幽闭恐惧症的军官和士兵们,都想尽一切办法,争取指挥舱值班名额,避免在胶囊式的宿舍中,或者是鱼缸般的所谓“360度星空视野”健身房里逗留。 当然了,值班是不会值班的,借着战术沙盘玩几场豪华特效的AR对战不爽吗? 可是在今天,克莱尔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人玩游戏,战术沙盘甚至没有打开。指挥室里大约三分之一的机位上有人,看样子也是有正事在做,指示灯接力般闪烁。 克莱尔扫了两眼,好像是主引擎在热机。 “日安,指挥官。”克莱尔收回目光,先飘向指挥席,进入自己的机位,又向侧上方的曹凯少校致意。 曹凯和克莱尔都是年富力强的年纪,相比之下,克莱尔还显得 略年长一点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过早显得稀疏的头发。不过,眼下曹凯在失重环境下,过分随意的坐姿,就显出几分懒散和暮气。 面对克莱尔的问候,曹凯少校似乎是有些走神,隔了两秒钟才回应:“布城那边是白天吗?阪城马上要入夜了。” “阪城?”克莱尔愣了愣,他固然是以家乡布城的时间进行问候,可曹凯少校应该是湖城人才对。 还好,他看了眼平台运行图,很快就明白过来:按照舰艇的运行轨迹,大约几分钟后,他们就会抵达阪城上空。 长官愿意聊天,副官当然奉陪:“阪城我还没有去过,听说那里的湖底废墟群落非常壮观,是潜水爱好者的圣地。” “那是北山湖。”曹凯少校的言语有些飘忽,好像是有点儿情感在里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指尖上飘浮滚动的,是个比拳头稍微大一点儿的“水晶球”,其实是一个全密封“鱼缸”,里面封着一只迷你章鱼,半透明的奇怪品种。 克莱尔的视线往那边飘了一下。 据他所知,这是以“科研”的名义运送上来,又以“借用”的手续落到曹凯少校手里,最终行“宠物”之实。严格按流程来讲,可以让科研、后勤、指挥系统几十号人一块儿吃挂落,但又有谁在意呢? “祥云”级这种老式舰艇平台,最辉煌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当年它们作为太空炮台,远程轰击畸变种“巢穴”,清扫大气层中的强横畸变种个体,为“畸变时代”人类防御体系的建构,立下了不朽功勋。可现在,相较于可以自由航行在太阳系中的“后辈”们,它们确实已经垂垂老矣,只能作为训练舰和养老舰而存在。 “玉龙”号尤其不幸,由于要照顾军民两用的科研项目,连新兵作训的资格也失去了,现在这里留下来的全部都是按程序流转过来,混够年资就准备升迁或退伍的流动人员。 他的长官曹凯少校,就是一个年富力强时便临近退伍的倒霉蛋,天知道是什么缘故。 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小枝节没有人会 在意的。 事实上,在淡出鸟儿来的太空生活中,看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是眉清目秀,那个不知道怎么在密封鱼缸里存活下来的小玩意儿,连克莱尔本人都有些心动了,已经在考虑:过段时间曹凯少校玩腻了,也许可以借过来把玩几天。 现在当然不行,事实上他这个副官也是刚转到这里没几天,和曹凯少校以及那些老部下,还是不够亲近。 比如现在,他就犹豫了一下,才决定开个小玩笑拉近距离:“阪城的话……长官在那里应该是特殊记忆吧?” “非常特殊。” 曹凯抽了抽嘴角,随后主动转移到正题:“现在不是你的值班时间,有事吗?” 克莱尔耸耸肩:“只是对‘怠速抖动’有点儿敏感……我们是要进行制动吗?” “嗯,平台轨道高度目前是392公里,研究所希望提升到428公里以上,用来优化观测角度,地面流程已经走完了。” 金主爸爸发话果然好使。 这话克莱尔当然没有说出口,毕竟,承担75%的平台运行费用的大金主,有受尊重的权利。 克莱尔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对空天军来说,现在已经是星际时代了。也就是这种老旧平台,换了那些在太阳系内自由游弋的舰艇,随便机动个几百上千公里,又算个屁! “需要我做什么吗?” “又不是你值班,能有什么事!” 曹凯少校说得随意,克莱尔略尴尬,只能在心里解释为:这大概双方关系更近一步的表征。 还好,曹凯少校还有后续:“你既然这么说了,正好,帮我督促他们做通盘的热机测试。除了引擎以外,其他系统也要临时唤醒,明确状态,检测结果形成报告……这大概是我在军方最后一份签名文件了。” 克莱尔实在不知道该么接话,只能应声:“是的,长官。” 恰在此时,对面机位上的士官报告:“主炮通电测试完成,是否继续充能?” 克莱尔吓了一跳:“主炮?!”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天之峡(上) “玉龙号”的主炮,其实根本不是炮。 其所归属的“祥云”级内防御圈舰艇平台,号称是天基武器平台,其实受限于当年的条件,只根据其两种主要功能,装配了两类武器。 一种是用来锁定那些游弋在大气层中上部,兼具高空、高速属性的棘手畸变种,并进行点杀的电磁轨道炮,有着惊人的单体杀伤效率。大家习惯称其为“副炮”。 另一种,则是专门针对荒野上的畸变“巢穴”,以及极个别强大到超乎想象的畸变种个体而设置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就是所谓的“主炮”。士官所说的“主炮充能”,严格来说只是为发射架充能而已。 随着军方对荒野的战略态势,从“防御”转向“反攻”,逐步取得主动权,新型的战争兵器也层出不穷,“祥云”级平台已经基本退出了一线,现在也就是搞搞科研、打打鸟,帮助清理一下高空航道,基本不再执行对地攻击任务。可它终究还是在备战状态,弹药基数减半配置,主炮“弹药”也是有一发的。 克莱尔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舰上这些责任心处于低谷状态的兵混子,长久没有战斗任务,一个不小心,出现操作失误,把弹仓里的要命玩意儿甩出去――爆是不会爆的,没有地面授权,这玩意儿就是个铁疙瘩,可真要让它在大气层上打水飘,他们马上就要成为空天军的笑话了,顺便也让空天军成为全地球的笑话。 虽然大概率很多人笑不出来。 事实上,这种笑不出来的事情已有先例。 “长官,去年‘暗面演习’的时候……” “你是说‘尤达’号那回。” 曹凯少校秒懂,但他没有改变命令的打算,相反,他还解开了椅上的固定扣,飘飞起来。期间随手将那枚“水晶球”推向克莱尔这里,后者本能伸手抓住。 “所以,我需要我的副官集中注意力。你就在这儿看会儿吧,我去清理内务。” “……是的,长官。” 克莱尔还能说什么?而且,看着突兀到手的“半透明章鱼”,他觉得这真是意外之喜。对这小玩意儿,平常只是远远看几眼,近距离观察还真是头一回。 他转动水晶球,里面的小东西也在打转,好像乐此不疲。 “它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克莱尔完全没有头绪,再摇晃两记,里面封存在的水体已经形成漩涡。这回小章鱼本能绕开,贴着内壁,恰好头面和一侧眼睛都挤在这边,隔着水光,扭曲成一个颇荒诞的样子,看了过来。 两边形成了对视,这只通体橙红,不知是哪种章鱼幼体的小东西,腕足不明显,看上去格外呆萌,就是眼睛结构有些古怪,水光闪烁间,有些炫彩迷离,看久了就有点儿微小的眩晕感。 有意思!克莱尔越发坚定了向曹凯少校讨要的决心,这次不是借着把玩了,而是准备要个一模一样的。 克莱尔终究具备了水准之上的责任心,分了下心思,很快又转回到正事上。毕竟,他和曹凯少校不一样,他是流转人员,而非待退役人员,在副官职位上积够了年资,还有光明的前途在等着他。 对曹凯少校安排的任务,克莱尔很上心,他一边无意识把玩水晶球,一边开启了战术沙盘。上下通透的偌大投影空间,呈现出了整艘舰艇的状态监控图。他重点从“主炮”有关系统模块看起,先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吁一口气,继续检查其他模块。 说起来,曹凯少校“热机测试”的建议,还是挺有必要的,近两年的时间没有战斗任务,单凭副炮打鸟的轻量级运作,一些问题就是发现不了。 比如和他们划界而治的研究所,竟然偷改了备份的信息线路,应该是挖走了一部分平台的算力。特么这是性质很严重的问题好吧? 迈拉那个机修士官长是干什么吃的! 如果克莱尔是主官,现在就要把迈拉喷个狗血淋头,但他不是,所以只能先记下来,回头再报告给曹凯知晓。 “还有,还有……喂,3号机位。”克莱尔直接开口提醒,“那个锁定 操作是多余的!” 战术沙盘忠实地反映各系统模块的运转状态,也将一些高度敏感的变化,推送到核心工作区。克莱尔一眼看到其上显示的目标区域地图,半开玩笑地提醒: “你真要轰炸阪城,位置也偏了,那是北山湖区域,弹仓里的战术核弹只有5万吨当量,连湖面都覆盖不住……3号机位?” 回答克莱尔的,是3号机位操作士官沉默的背影。 沉默持续了至少5秒钟,而从第2秒开始,克莱尔就感觉不对劲儿了。 事实上,这段时间里,除了对面机位的主炮操作士官,也就是早前报告主炮通电的那位,扭头往这边扫了一眼,其他的人,一直保持缄默,也没有任何动作――从他进入指挥舱后就是这样了。 至于3号机位的那个,即便被他说到脸上,都没有丝毫声息。 不对! 克莱尔伸手去按腰间的电束枪,不是想做什么,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动作只是出于本能反应。可手到半途,他就发现,手里还攥着水晶球,于是就愣了下。 也在这时,他手心莫名一凉,好像有什么冰冷发黏的东西穿透了水晶球的外壁,与他实现了接触。 克莱尔吓了一跳,本能甩手,可才挥到半截,强烈的麻痹感,就从掌心扩散到整个手掌、再到手腕、肘关节,然后像那电击那样,瞬间扩散到全身。 “呃!” 克莱尔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就那么僵在自家机位上,固定扣锁住他的身体,让他保持了此前的坐姿,和那些机位上的沉默者们几无差别。 失重环境下,水晶球从麻痹的手掌中飘浮起来,迷你章鱼在里面游动,好像是由它操控这一切。 克莱尔确实怀疑,如今在他身上肆虐的麻痹毒素,就是那只迷你章鱼的杰作。如果是这样…… 指挥舱的舱门再度打开,此前去“清理内务”曹凯少校重新进来。这位“玉龙”号的最高指挥官,对眼前的情景视若无睹,好像这才是舰艇上的常态。他也没有去拿回飘浮的“水晶球”,只是重新回到指挥席,随即开始一连串操作。 脖子都僵住的克莱尔,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看不到侧上方的的情况,只听到短促的提示音连续响起。倒是战术沙盘上,光影变幻,之前就凸显出来的锁定目标,越发清晰,并且围绕着它,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操作。 “疯了,疯了!” 克莱尔已经有些麻痹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这种时候,他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曹凯究竟想做什么! 有股子血气直冲上来,冲开了喉咙,让他发出咆哮:“长官……曹凯!你脑子被虫子吃了吗?” 克莱尔不知道曹凯为什么这么做,而且是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蠢事:“你在搞笑对不对?没有地面授权,就算你强行把核弹摆上发射架,发出去的也就是个铁疙瘩,最多就是在热层爆掉,除了一星半点儿的核污染,你还能做什么?” 曹凯没有说话,继续相应的操作。 克莱尔看着战术沙盘上跳跃闪烁的种种指令、权限界面,眼皮剧烈跳动。他真的不明白,正常情况下,需要七八个人通力合作才能实现的操作规程,怎么凭曹凯一个……哦,算上那个必然有问题的主炮操作士官,两个人就能推动,速度还这么快! 而且,至少有两个需要通报地面的环节,莫名其妙就跳过去了,所有的权限锁、安全门,形同虚设。 地面上也有同党?还是曹凯本人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超级大黑客? 千般念头,万般疑惑,最后只化为一句: “为什么?” 这话出口,克莱尔的脑子反而清醒些了。他之所以问出来,一方面是真不明白,另外也是想以拖待变。 曹凯仍无回应,只是闷头操作。 克莱尔只能没话找话,努力与喉咙嘴巴的麻痹对抗:“让我猜一下,是因为要退役……提前退役?” “是。”曹凯竟然说话了,回答得特别爽快,正 如他手下那些哔哔哔的提示音。 “这是什么鬼理由!这是你轰炸阪城、报复社会的理由吗?” “首先,我不是轰炸阪城;其次,我没有报复社会。”曹凯的话音,没有了早先懒散随意的味道,“我的目标如你所见,是北山湖上的阪城平贸区,报复的目标也在那里。” “啊哈?” “我没有说过吗?我没有说过,因为老子属于畸变感染密接者,有所谓的‘感染’威胁,然后就要被强制退役?啊,还真的忘了讲。” “畸变?”克莱尔真没想到是这个领域。 “呵呵,如果是所有人都一样,也就罢了,可你们布城有吗?哦,你们在欧洲,那么东亚这块儿,春城,春城那个家伙,都成了英雄和明星……新大陆那么更不用说,为什么老子在湖城,这鬼地方偏搞这么一出?直接通报到军部?” 克莱尔很想大呼,这可能只是某些人整你的理由! 但讨论这个又有什么意义?相比之下,曹凯把目标瞄准了阪城,更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湖城那边整了你,你报复湖城啊,关阪城什么事?” “我的老婆孩子都在那儿。” 这个理由好强大,克莱尔一下子哑口无言。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曹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歧视畸变感染者从不是个例,也非针对我个人,弱势者最愚蠢的做法,不外乎逆来顺受、单打独斗,如我这般,只能是抱团取暖。所以,这次我既为自己,也不为自己,还要为那些如我一般,因为一个所谓的畸变感染,就被贴上标签,随时可能被丢进实验室,挤榨出血汗油水的可怜虫们……” “什么狗屁逻辑!” “不是吗?阪城的平贸区,确实是狗屁。每年填进去多少游民,多少畸变感染者……” 克莱尔都给气乐了:“你个蠢货,就算是这样,这一炮下去,实验室可以再建,科研人员可以再招,资料还有备份,那边成千上万的还苟活着的游民和畸变感染者,通通完蛋啊!” “是的,就是这样。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帮助他们,帮助他们摆脱畸变的不洁与痛苦。” 克莱尔愣了下,终于发现了里面极荒唐的一点:“连你自己都歧视自己……” “我不否认。”曹凯的语气非常冷静,“有些人沉醉于畸变那种丑陋的力量和存在模式,但我们没有,我们的教团,追寻的是灵魂力量共同建构的神国,要以神国的圣光洪流重洗物质的变异赘余和毒瘤。” “……邪教?” “随你怎么想吧。” “灵魂教团?”克莱尔的思维又深入一步。 非法宗教名录上的教团,军方都要做筛查和通报的,而“共同建构灵魂神国”就是灵魂教团的标志性教义,这也是最近最活跃的非法教团之一。 曹凯默认了。 “呵呵……”克莱尔只剩下苦笑的力气了。 军情和审查部门都是吃屎的吧,这么一个信奉了邪教的疯子,你让他当舰艇指挥官?还有,这种可以绕开授权,自己发动一场灭城袭击的技术是见鬼的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场可能毫无意义的对话中,至少五个以上的授权关口,毫无反应就给突破了,相应的反馈机制好像也没发挥作用,地面甚至没有反应……当然,也可能是断线了。 往好的方向去想,也许外面会有反制,舰艇里面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应该已经被天基武器打成碎片。 至于坏的方向,阪城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地面才惊醒过来,然后这边被后知后觉的天基武器打成碎片…… 都是碎片,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念头转过,克莱尔身体麻痹愈甚。他不免就想,也许他直接就死在“章鱼”的毒吻中? 他艰难偏转视线,那个以前觉得呆萌,现在只觉得恐怖的东西,浮游在战术沙盘的光影中,恰好又在阪城区域附近,如妖魔的印章,卡上去,就是标注死亡。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天之峡(中) 克莱尔僵木发愣的时候,警报声响起来,同时整个指挥舱的照明亮度骤降,并闪烁出了刺眼的红光。 一位成熟男性的磁性语音响起:“发现A类违规操作,即刻剥夺舰艇成员所有权限,舰艇人员立刻停止一切活动,原地待命,重复一遍……” 终于发现了! 克莱尔手指尖抽搐一下,这已经不是舰载人工智能的腔调,明显有高权限智能介入。然而他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这一刻,随着权限剥夺,照理应该全部锁死的指挥舱各机位,竟然还在持续运转;战术沙盘上,显示的主引擎即时状态,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眼角跳动:灵魂教团掌握的这种手段,已经不叫技术,而是见鬼的魔法了! 那么有没有神迹来制裁一下啊! 克莱尔没有等来神迹,十几秒钟后,挤占通讯频道的,换成了某个高级将官的……谈判请求。 虽然是以威胁的口吻,但很显然,如果有其他办法,对面怎么会在这个要命的当口,采取如此低效的方式? 其实也不是低效,而且根本没有效果。 回应那边的,只是曹凯低沉的呢喃。他手上已经停止了一切的操作,只是坐在指挥席上,开始诵读莫名其妙的咒语或经文。 主炮发射流程并不因此而停止,已经完全由那种魔法般的力量主导,稳步推进下去。 克莱尔已经到看到了三十秒倒数的提示。 他真的很想做什么,但麻痹感已经侵袭了舌根,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就算他眼珠子都暴凸出眼眶,也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他的情绪,和那边叨叨叨的谈判要求没有本质区别,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虚弱的挣扎作用下,三十秒倒计时迅速划过并归零。 微微的震动传导过来,克莱尔希望这只是高度紧张之下的错觉,可这分明与主炮发射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与逻辑、事实严格匹配。 主炮发射了! 5万吨当量的核导弹,锁定已经输入的坐标,通过天基发射架点火,在轻阻力环境下,可以极短时间内疯狂加速,冲入大气层。其速度在地球引力作用下,最终可以达到近20马赫,已经是洲际弹道导弹的水准。 400公里的空地距离,不到一分钟就可以抵达、命中。阪城不知道会怎样,平贸区肯定完蛋了。 真完蛋了…… 克莱尔眼睛发直,而水晶球中的“章鱼”,依旧在眼前浮游,几乎是贴着他的脸打转,像在庆祝,又像在放嘲讽……当然,人家根本就无视他。 克莱尔真想一口把这玩意儿给吞下、咬碎。他也确实张嘴了,可就算是面目狰狞,嘴巴其实也就是裂开了一条缝,没有别的,只有口水在无重力环境下积成一团,在口腔中搅动。 这种模样除了凸显他的狼狈,再没有任何意义。 可不知为什么,便在这时,虚空浮游舞动的“章鱼”忽地一颤,竟然打了个转,扭过头面。那曾呆萌,也曾幽沉冷酷的眼球,再次显露在克莱尔眼前。 只是这回,那地方似乎有点儿变形,扭曲成一个很滑稽的弧圈状, 事实上,“章鱼”圆润的躯体也在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掌,穿透水晶球,直接攥着,拧扭出千奇百怪的形状,隔了半秒,甚至连外面的水晶球都扭曲掉了。 克莱尔这才知道,“水晶球”其实不是水晶球,而是别样的质地。 他有点儿懵。 而这时,指挥舱里的“颂经”声也在扭曲变形,荒腔走板,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克莱尔艰难翻动眼皮去看,耳畔却是“砰”地一声闷响,听着好像是对面那个主炮操作士官的机位。 他已经没法扭头去看,而紧接又是近乎同样的一声,这次的发端就在他侧上方的指挥席上。 几乎与之同时,克莱尔脸上溅上了温热的印记。事实上,在他的视界范围内,正有类似温度、质地的“碎片”扩散开来,如同绽开了一团妖艳的血肉花朵。 阪城时间晚上临近7点,天sè刚暗下去不久,正值晚高峰,北山湖上的临时磁轨通道打开,就算是在湖水北端的平贸区,也能隐约看到远端天空中那条模糊的光带,正在yīn云覆盖下蜿蜒流 动。 殷乐刚从上层甲板下来,此前她正与翡翠之光号上的蒙冲,以及蒂城的江元真等人开远程会议,商讨在罗南转变为高调强势的行事风格后,血焰教团如何调整的问题。谈到那场酝酿多日的高层会议即将开始,更多新的信息要成形,这才暂时中断,准备会后再做计较。 明明已经知道了事实,可殷乐对于罗南这种一边在游艇睡觉,一边在万里之外大发神威的现象级表现,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下意识就往罗南所在的舱室过去。 进到下层甲板主厅,殷乐习惯性往边角处瞥了眼,不出意外地,看到蛇语双手抱膝,靠在那里,整张脸都埋入膝头,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自从蛇语沦为罗南的“实验品”后,状态几乎就没好过,特别是近两日,好像是中了什么“瞳术”,情况更糟。在罗南眼前还好,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眼下这份萎靡不振的样子。 殷乐放弃了和蛇语交流的想法,她只是习惯性地过来,没什么目的性,而罗南则在里间卧室“休息”,且分出心神在数千公里开外兴风作浪,她也不敢打扰…… 也邪门了,刚想到“不能打扰”,手环就震动起来,声音不大,在静谧的房音里又格外清晰。殷乐皱眉看了眼,入眼的通讯人姓名,就让她眉头一跳。 也在这时,同样来源的文字讯息发进来。 殷乐没有细看,直接接通:“何会长,你……” 殷乐是这么称呼何阅音的。两人之间本来没什么交集,可近段时间,殷乐奉罗南之命,收集各路情报信息,单凭血焰教团的渠道绝难完成,为保证效果,不免就有劳烦之处。何阅音虽在闭关状态,还是给了她很多支持,一来二去,两人倒熟悉起来。 在殷乐的印象中,何阅音是那种公事公办,又极懂分寸的人物,礼貌从来不缺。可这回,对面直接冲断了她的发言: “罗先生在你身边?” “呃,在里间……” “你们立刻转移!核打击预计会在85秒后到达!” “啊?” “现在即刻紧避险,我发过去了距你们最近人防工程地点,如果来不及,就近入水,至少五十米深度……马上!” 殷乐没有置疑信息的真伪,显然这绝不是玩笑。而且,就在她与何阅音交换信息之际,平贸区上空也响起了警报声――防空警报也好,核打击警报也罢,总之那拉长的尖锐鸣啸,实实在在地轰击在她的心口上。 角落里的蛇语,也抬头看过来。 这一刻,殷乐的脑子里并没有过太多信息,她完全由本能驱使,扑上前打开了木式拉门,同时呼叫: “先生……” 殷乐后面的话没吐出口,因为在里间,罗南已经拥被坐起,不知起来了多久,头发还有些凌乱。此时,他的视线正透过船舱的观景窗,投入外面嘈杂的黑暗。 殷乐心下先是一松,但很快又紧张起来:“先生,我们必须马上……” “迟了。” “啊?” “迟了一步……总有这些想不到的事情。” 罗南伸手揉搓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有些苦恼的样子。问题上,他嘴上说迟,身形却不动弹,依旧拥被而坐,叹气都不紧不慢。 蛇语也移步进来,站在殷乐身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情绪虽不一致,却是同步地绝了言语。 是的,她们便是再紧张,碰到罗南这般模样,下意识,不,是原则上也必须依从。就算下一刻,真有核弹从天而降,砸在眼前,她们也要保持住这份“体面”,以此才能彰显出对罗南的尊重和敬畏。 殷乐与蛇语不说话,何阅音那边的通讯却一直未断,相隔数千公里,还是将那份罕见的紧张急迫传递过来: “你们的位置没变……” “阅音姐,我知道这事儿了,我来解决。” 空气中静了一下,才听何阅音回应: “……好。” 余音在北山湖的游艇内回荡。而数千公里外的某军方秘密基地,何阅音披着一袭宽袍,赤足站在冰冷地板上,身上、头上还有营养液滑落,罕见地显出几分狼狈――她确实是强行中断了调试实验,向罗南示警,可后者的反应,让她难免怔忡。 一侧 ,由外太空和大气层多角度实景拼接而成的直播画面,在投影区域显示。隔着数千公里,再加上画面拼接组合,信号必然有所延迟,所以她现在看到的的是一秒、两秒甚至五六秒钟前的情况。 这时候,各个画面甚至还没有彻底捕捉锁定飞落的核弹头位置,只是偶尔惊鸿一瞥,看那个光点,在复杂的云气环境中穿梭闪现。 此前主持有关试验的潘博士,就挺感慨:“有几年没看到这场面了,阪城和周边区域应该有导弹拦截系统吧?当然这些年主要用来打鸟,我年轻的时候……” 何阅音扭头看他。 “怎么了?” “前端卫星预警系统异常,已经错过了拦截窗口。” “这么巧吗?”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有画面显示,阪城值班战机升空,导弹防御系统也已开机,然而只是聊尽人事而已。 阪城已经乱起来了,核打击警报忠实地播放,音波和文字讯息双重轰炸,让刚刚入夜,正值晚高峰的城市瞬间瘫痪。 “真正的挑战是在弹头落地之后”。一身军服的田邦大步走进来,声音豁亮,“我是真没想到,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为王前驱的人物。需要帮忙吗?女士?” 何阅音没有回应,即便田邦的言语某种意义已经算是代表性的表态。 85秒钟,很短也很漫长。她已经做了不少事,似乎都没有意义,可是她终究记得,罗南淡定的回应。 “中段拦截失败……其实根本没有中段拦截。”田邦看得直叹气。 天基武器就是这样,低阻力加速、速度快、射程短,突入大气层后,超过20马赫的速度,给末端反导系统带来极大压力。 反应时间太有限了。 “还有20秒……” 说话的功夫,毁灭时间就已经在疯狂地向末端跳动。 “第一波应该没问题。”田邦不自觉加快语速,表达观点。 给出了将近一分半钟的预警时间,周边环境也还好,一个超凡种怎么都有办法活下来。但在这种决绝手段之后的,可不是灾后救援那么简单。 何阅音终于回应,说的是与画面无关的事情:“天照神庭有飞行器升空,往北山湖去了。” “是拦截……个屁呀!喂!” 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这种时候,田邦的嘴巴是真的跟不上了。 倒是负责监控、拦截的军方人员,高度缩减的专业词汇,形成了扑面而来的风暴,通过直播信号,冲击着耳膜。 相对于远程人员快捷淡定的术语,阪城近处的信息链接,可能更具代表性。已经有人,可能是飞行员嘶吼起来。 这时候,高速摄像机倒是捕捉到了几帧有效画面――核弹头的高热反应,在热成像的黯淡影像中,显示为从天而降的光点,而在它后方,还有绝望的电磁炮链式轨迹擦过。 已经进入十秒倒计时了,也许是五秒? 所有的拦截手段通通失败,宣告阪城平贸区的命运就此定论。 即便是田邦,也觉得全身气血加速,毛孔冲开,头皮微微发麻,下意识睁大眼睛,瞳孔散开,预备接收那即将爆开的恐怖云团。 何阅音的身躯忽然颤了一下,这是田邦余光摄入的信息,但他的大脑没有时间去做进一步解析,因为在这个时候,拼接出的实景图像“裂开”了。 很难形容这样的变化。 事实上,体现在实景图像上,只是一道骤然出现的yīn影,笔直得像是有人拿着笔尺划上去,就在弹头光点的前端,将所映射的那片虚空,直接给切开来。 嗯,就是这种感觉。 下一个刹那,弹头的光点投入yīn影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目标消失?”不知道是谁在通讯频道中说了一句,然后就是无意义的噪声。 田邦却看到,实景图像中明显在波动,好像云气铺陈的虚空,正试图抹去yīn影残留的痕迹。 可是,yīn影就在那里,横亘天际,依稀有份错落的立体感,好像虚空一侧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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