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貌似也是如此。 他继续道:“切分仪在‘超构形’理论平台,主要是强调三个关键词:一曰层级,二曰结构,三曰跃升。只要懂一点系统论概念,这个理解起来没难度,我只说具体层级划分……” “去你喵的没难度!” 章莹莹骂了一声,不过排除掉罗南仍显笨拙的表达技巧,他所说的内容,倒是符合章莹莹的基本常识,深度适中。 罗南又道:“划分模式还是那种强迫症般的三段式……” “什么‘还’?” 罗南没有停顿,继续说下去: “第一层,物质层。亦即完全没有生命和意识存在的纯粹、原初的客体宇宙,是一切的底层和根基。 “第二层,生命层。宇宙经过几亿、几十亿年进化,形成的生命基质、结构、机能乃至本能、欲望、社会群体、低级和高级精神模式的复杂层级,当然也包括受其影响和改造的现实宇宙,这也是研究的主体和中轴。 “第三层,幻想层。是生命意识的高级衍生体和幻想造物,狭义地讲就是能够对现实宇宙进行有效干涉的超凡力量存在模式和层级,再拔高一些还包括超凡干涉后的宇宙物演趋势,这是研究的方向和目标。 “三个层级,从低到高,从无序到有序,从原初到未来,经过了超级复杂的排列组合,包括纵向和横向的时空排布,以及重要性高低不等、自然或非自然的跃升过程。 “往大了说,‘切分仪’是这种层级排列、跃升的逻辑映射;当然,实际地讲,它就是一种从仿生学角度切入的模拟工具,非常经典、方便,能够模拟什么,全看使用者的控制水准,以及思维的广度和深度。” “呃,那个……”章莹莹好不容易找到了截断点,嗓音有些发虚,“我录音可以吗?”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六) 罗南很快回应:“没必要记,这种简单的理论和层次划分,只是一个基本表述,算不得什么紧要的东西,重要的还是建立在这上面的逻辑思辨和精密模型,当然还有相应的技术积累……” “嗯,这就更要录了,你的话会让很多人流口水。”章莹莹早十秒钟就开了录音,此外她还怀着些不甘之心,调整望远镜的参数,希望对远方海岸线上的雾气做更详细的分辨,然而直到那边的大气“沸腾”,往来波动,也毫无所得。 “说了别看,我现在很敏感的。”罗南有些无奈,但很快回归正题,“这么说是不是太直白了?” “不不不,这样最好。要知道,听到你这些话的,不只是技术人员,还包括一大堆政客……这种时候,怎么高估他们的愚蠢程度都不为过。” “好吧,那么我们说回血意环堡垒好了。唔,那个感应侦测模块的调试完成了没有?” 罗南依稀记得,前两天他找武皇陛下之前,进了朋友群想旁敲侧击一番,那时还有人提这件事儿,说是出了bug,不是剪纸,就是高天师…… “呵呵,首席技术官先生,这个问题你好意思问出口吗?” 章莹莹冷笑两声,忽然奇峰突起:“对了,你任职的叫什么项目来着?” “呃,不是血意环堡垒吗?” “清道夫啊!清道夫!!” “……是吗?” 罗南必须承认,别说什么“清道夫”项目,就是说到“血意环堡垒”,其实他都有些陌生了。 最近几个月,他一直谋划击杀宫启之事,然后大部分精力又被牵绊到阪城,都要忘了,他还是夏城“清道夫”项目的首席技术官。 好不容易,那些已经沉淀下去的记忆碎片,又都翻搅起来: “清道夫”项目,是夏城分会与夏城市政府、卫戍部队以及东海战区联合启动的研究开发项目。名义上是为了“清除净化精神层面的‘非法构形’,降低‘超凡力量谋杀’的发生率”,实际就是几个合作方研究、解析、吸收“血意环堡垒”技术的平台。 至于“血意环堡垒”,则是罗南第一次公开授课时,用来讲解演示“构形”理论的附加产物。 它通过独特的基础模块和循环结构,将上千名能力者的能量信息归拢、整理、拼接,形成了一个锚定在精神层面的能量结构系统,直指渊区。 由于当时有相当一部分人,自身的超凡力量尚不足以在精神层面建构模块,不得不借用夏城的“灵波网”进行模拟和中继操作,过程中,该模块结构被当时的“灵波网”管理员取名为“血意环”。 事实上,这套系统,在外接神经元的资料库里,被称为“堡垒”。所以罗南将二者并称,称其为“血意环堡垒”。 说起来,“血意环堡垒”还是罗南首次将天渊文明的技术成果,公开展示和传播,效果也是惊人。非但验证了精神灵魂的“囚笼”状态,一举颠覆了“三层一区一域”的传统精神海洋模型,还把各大教团看家的“渊区固化构形”之奥妙,撕破了华丽外衣,展现给世人看,让不少人都相当狼狈。 罗南目前在“里世界”的偌大声名,倒是有大半由此而来。 也是如此,章莹莹对罗南的反应,越发觉得荒诞,可她也很荒诞地习惯了…… “好吧,虽然我不是‘清道夫’项目组的,但也可以回答首席技术官先生的问题:现在有关发局面,不是很糟,而是太糟! “你定了个方向就不管了,后来又打个了符纸外挂的破补丁,用它来搞什么侦测感应模块。那玩意儿就是个半成品,后续方案定了无数,bug层出不穷,拿这玩意儿去当‘清道夫’只有被人清扫的份儿,感觉政府和军方有些人都要丧失信心了!” 罗南有些吃惊:“这么被动吗?” “呃,其实也还好了。” 章莹莹猛然想起,罗南现在身上还缠了一堆麻烦事儿,堪称是自顾不暇,肯定没精 力再分心旁顾,连忙往回找补:“只要‘血意环堡垒’悬在渊区,能够当‘观星台’、‘练功房’用,那些家伙无论如何都要忍耐的……” 罗南笑了笑:“今天能忍,明天未必能忍。” 章莹莹为之哑然,罗南这句话,连“比喻”都不算,而是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现在是15号早上8点,距离罗南确定出席,且必然多方势力汇聚的“公海拍卖会”,已经只有36个小时了。 面对无尽的贪婪之心,罗南毫无疑问是处在下风的。对他来说,任何一点支持的力量,都非常重要;任何一丝动摇的倾向,都极其危险。 可要临时抱佛脚,又能有多少意义呢? 说到底,罗南在现实层面的资源争取上,多半还是要依靠欧阳会长和武皇陛下,乃至于何秘书,他自身的根基还远不够扎实。 这是事实,短时间内又无法纠正,捅破了只能是徒乱人心。 章莹莹的心神,就像是望远镜里沸腾的大气,波动不休,突然就有些后悔带起这个话题了。 然而,罗南的声线一如既往,自然而然地进入到技术领域:“如果从‘幻想构形’的思路来看,‘清道夫’项目问题就出在它空有‘结构’,但忽略了‘层级’和‘跃升’的元素……当然了,学派不一致,强行解释也不太合适。” 什么学派? 章莹莹想问,却又觉得过于敏感,强行给按回肚子里去了。但她也有些理解某些人的想法和感受――在罗南背后,似乎渐渐舒展开一个模糊又宏阔的光影轮廓,里面涌动着难以估算的知识和力量 罗南就是连接那个“光影轮廓”与现实世界的甬道。也许他已经在转化传输一些东西,可理解起来太困难了,以至于有很多人就在想: 是我的水平不够吗?显然不是啊,要是能有更多的参考信息,我肯定要比罗南那个小屁孩儿强多了! 这就是现在所有麻烦的根源吧。 章莹莹的思绪有些偏离,罗南解说还在继续:“现实点说,血意环堡垒的构形设计已经很基础了,但这种基础是建立在一个完整宏阔体系的背景下,就像是四则运算,固然简单,可如果连基本数字都没学过,要凭空理解,还是不太可能――毕竟抽象出来的东西,距离直感总还有一些距离。” 章莹莹反应过来:“你准备教他们123456789?” “都不是小孩子了,理解力都有,也许可以再基础一些。” “……” 不管章莹莹理不理解,罗南用他现在的眼光,去观照几个月前的事例,把握到的信息量和层次深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正如他能猜想到“堡垒”架构的“时代烙印”,他也能把握到其设计思路的“学派理念差异”。 在他看来,“血意环堡垒”的设计思路,更像是“造物学派”一脉,也就是他“梦中”天渊帝国的显学,梁庐、勾业尉官、升占大师都是这一学派的。 其特点就是严谨精密,高度概括,统筹得当,不管起始如何混乱,经过几轮调整,到最后总能形成一个法度森严的体系,而且最适合与人工造物无缝对接,有着高度的契合感与适应性。 “血意环”就是明显的例子:从一众能力者散乱挥发的能量信息,到固化为特殊的楔形结构,再层叠嵌套组装成“堡垒”,完美体现了这一脉的构形和造物逻辑。 不过,这一脉对基础思维,尤其是构形思维的要求太高了。也就是罗南,在“雾气迷宫”那样常人无法想象的得天独厚环境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才能够在“中继站”的环境中如鱼得水。 地球上的大部分能力者,包括夏城那一批,连构形的概念都未必能搞明白呢,让他们在如此严密的体系中搞外挂、谋改进,也着实有些难为人了。 相比较而言,“幻想学派”貌似要活泼一些,至少在切分仪的使用上…… “不是传给他们‘切分仪’的设计图 了吗?就从这上面开始吧。既曰‘切分’,总要切一下、分开来才算上手……这个你可以记一下。” “啊,哦!”章莹莹反应过来,暂时压下担忧之心,提亮音色,“说吧说吧,要他们怎么切?” “从本质上看,‘堡垒’就是一种简单堆积出来的系统架构。每个参与者都在上面添砖加瓦,用大家的灵魂力量所建构的血意环,就是大系统中的子系统,通过和其他类似子系统的联系互动,组构出了‘堡垒’的主要功能。 “当然,在初始设计中,已经提前赋予了它们一些规定性,所以才成为了‘堡垒’,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先在自家‘血意环’上下功夫……嗯,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研究,可是研究工具不得力啊,手镯也好,外挂符纸也罢,都缺乏即时调整切换的能力,换了切分仪就不一样了。” 貌似很空洞啊,你确定这不是电台购物广告?啊……明白了! 章莹莹顿悟,虽然仍然有些怀疑实际效果,但她很快坚定了立场,发挥出一百二十分的演技,拿捏出极大惊喜的腔调,努力当好捧哏的角色: “切分仪可以用来代替血意环手镯咩?话说那个傻大黑粗的东西,三天两头出状况;还有符纸贴纸,连高天师自己都已经是深恶痛绝了。” “呃,当然可以,就是运用起来的要求,会比较高,对肉身侧不太友好……唔,内置芯片可破,掌握了基本模式,再有对应的软件层级,进行自动纠偏、梳理整顿,应该没问题。” 罗南这是参照天渊帝国的情况。 在他的“中继站”经历中,基本上,一个受过训练的维修兵,就能够比较自如地运用一个基数的“切分仪”了。 后面是有璇晶阵列支持没错,可也用不到“对抗孽毒”那样的复杂情况中啊。 至于相应的芯片、软件层、算法之类,不是有大批量的专业人士吗? 夏城分会、夏城政府、军方……这种资源,不用白不用。 接下来,罗南又给章莹莹传过去一些运使切分仪的基础技巧,以及用它来代替“血意环手镯”的一些注意事项。 嗯,时间仓促,成文潦草也是难免。 反正罗南不可能在这上面消耗太多精力,大概花费了聊天时间的一半,拟好了文本和设计草图,丢给章莹莹,便不管那边的事了。 望远镜带来的细微扰动消失,罗南又回归了清净安然的研究环境。他长长吐一口气,视线扫过身边的情境: 本应最辽阔的海面上,此时弥漫雾气,遮蔽视线,然而大部分止于海滩边缘,只有一些轻烟溢流,随着拍击海岸的细浪,偶尔推进几步,很快又倒折回去。 海滩上,则有各种机械、杂物错落排列,体积最大的,当然就是蒙冲开过来的那辆飞车,旁边不远处,装载切分仪和深蓝行者的箱子都有位置,还有一些干脆就是堆沙示意,非常简陋。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立在海滩边沿的那具深蓝行者。这具外骨骼装甲已经组装起来,颇是威武,但驾驶舱里空荡荡的,并无人影。 倒是有一个人,与这具外骨骼几乎是脸贴脸站着: 蒙冲。 这位专业沉静的血焰教团高层,处在一个迷惑又尴尬的状态下。 在罗南的设计中,他既是一个莫得感情的道具,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演算节点。如何体会、拿捏、利用,全由他“存乎一心”。 刚才罗南与章莹莹隔空聊天,算是给了蒙冲一个缓冲、思考的机会,可他算是把这个机会给浪费掉了,对着面前的机械造物,脑子越想越混沌,越想越迷茫。 感受到罗南的视线,他也看过来,表情相当复杂。 “要不休息一下?” “不,我可以。” 蒙冲是这种反应,罗南就知道,他已经入了坑……啊不,渐入佳境。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七) 为了让蒙冲更好地做好道具,更好地趋近于设计情境,罗南在他这里颇费了一番心思,也拿出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那你就再体会一下,记住,你现在是一个暴躁的大家伙,暴躁,极度暴躁!你的本能,就是不顾一切的破坏欲,万物都是你的燃料! “这不是什么高级思维、灭世计划,而是低级本能,是生存需要!这就是你活下来的基本要求,是建立在特定生理基础上的独有驱动力量,就像动物的进食,植物的光合作用……” 毫无疑问,罗南现在形容的,就是火狱暴君。那个曾经出现在“梦里”情境中,几乎将中继站击穿的大君级域外种。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自然是要还原中继站的战场。 当然,并非是要将那个场景完全复原,而是要从那种动态对抗冲击的变化中,反推承载这一切的,前卫4号行星的基本环境――那是是罗南能够找到的仅有的有价值参照系。 一切都是为了应对人们比太平洋还要浩瀚的贪婪之心。 为了还原那个场景,罗南认真做了梳理,将记忆里面所有的元素大致归类为5个部分: 第一部分,自然就是以中继站防御部队、各类设施、乃至时空堡垒架构为代表的天渊体系。 现在海滩上貌似随意摆放的飞车、杂物、沙堆,其实是严格对照了中继站的内外布局,做出的“沙盘式”还原。 而海滩最前端的那具深蓝行者,则代表了当时前沿阵地的最高战力,聚合了“标准阵列”等体系力量的施源爵士,以及接替他的卢安德尉官。 第二部分,就是中继站最大的对立面,那个自带海量仆从军的大君级磁光云母。在当前则表现为海面上涌动的浓雾,和推挤上岸的海浪。 雾气海水看似混沌,里面却有复杂构形流动变化,不断组合分解,进行层级架构的合理性尝试,因而对外部刺激相当敏感――罗南可不是在和章莹莹逗乐,他说的全是实情。 第三部分,就是罗南现在要求蒙冲扮演的火狱暴君。那个家伙虽然是被磁光云母召唤过来,却具有相对独立的特性,而且在当时的局面下也撑起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影响了整个前沿阵地的战局,故而将其单列。 第四部分,已不再是实质性的存在,而是在含光星系大背景下,不可忽视的那个致命环境――孽毒污染。不论是天渊帝国的精锐部队,还是大君级的幻想种、域外种,都受到这个环境的持续影响。 第五部分,才是罗南所谋求的最终目标,也就是承载这一切的时空环境架构和具体参数。 这种“沙盘式”的结构还原和对照推演的模式,是罗南从“幻想拟态”技术以及“超构形”理论中得到的灵感,同时也是他绕不过去的实验要求。 他一边消化吸收“幻想拟态”技术以及理论依据,一边掰开了、揉碎了,用地球“里世界”能够理解的方式,对蒙冲进行即时指点: “你要有信心,我所描述的这个大家伙,它所展现出来的神通,和你们教团的超凡力量性质非常接近。也就是说,在更底层架构上,很可能存在一定的相似性。 “所以,我不是要你去凭空想象、猜度、模仿,而是要你要静下心来,用我教给你的法子,耐心细致地切分下去,找到血焰教团‘血’和‘火’力量的底层结构,再去调整,就会事半功倍。” 罗南说话的同时,就有数十枚切分仪,在蒙冲身外穿梭交错、上下绕飞,帮助他体会这个感觉。 蒙冲眉头锁死,面皮紧绷,眼眶里血光流动,看似已经浓郁到随时可能爆燃的程度,可最终,那份“饥渴式的燃烧感”,仍然只出现在他的幻想中。 “哧!” 近似于水汽蒸发的长音响起,罗南随即叫停:“缓一缓吧,眼角裂了!” 蒙冲这才感觉到,他眼角和颊侧有些异样感,大约是迸裂的眼角,有血水滑落,旋即被高温血焰蒸发的缘故。 这点儿小伤,蒙冲全不在意,他吸了口气:“再来。” 罗南摇头:“还是要缓缓,要体现出结构、层级和跃升的要素,可不是凭着血气之勇就能办到的。” 说话间,罗南收走了切分仪。 蒙冲本就不是太明晰的思维,瞬间又混沌许多。 确实撑不下去了。 蒙冲闭上眼睛,缓缓吐一口长气,唇齿、喉头分明粘连着血腥味道。 他受伤了,而且还不轻。这是帮助罗南做实验的代价。 蒙冲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现在,他闭着眼,仍烙刻在记忆中的鲜明印记,便自然浮现。 这是他帮助罗南做实验之前,对方以“构形”的模式呈现在他眼前的几个片断,此时也似是染了色,一片血红。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些个架构乃至超然于其上的意象,就算时断时续,也拥有着让人窒息的引导力、极高的契合度以及不可思议的……亲切感。 每次回溯,蒙冲周身气血都有滚沸之势,好像要鼓尽一切能量,将那残缺的部分补全,使之呈现出完整的面貌。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触碰到那个层次。 即使他不顾一切强行催化气血,以至于积了暗伤,和那几个构形片断所在层级,仍然有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 但不管怎样,作为资深的血焰教团修行者,蒙冲可以断言:但凡是血焰教团中的修行有成者,看到这几个构形片断,置疑可以有,但也要有成为笑话的觉悟。 就算这些“片断”不代表血焰教团体系发展的必然,也已经具备了“道标”式的作用,明确标识出了一条前路。 在这种层次上,真与假已经失去了意义。 如果罗南能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做到这种程度,也活该他们血焰教团让人拿捏,当牛做马…… 唔? 蒙冲忽然有了个觉悟,他眼皮颤抖几下,重又睁眼,视线投向罗南,见那位正控制着百多枚切分仪,在自家周边弄影,专注得像是沉迷游戏的孩子。 事实上,他也只有十六岁而已。 蒙冲颇感荒诞,可这心思转瞬又冲刷干净。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开了口:“先生,这件事,我一个人实在力有不逮,能不能在教团里集思广益……” 罗南身边“飞蚁”嗡然,眼角都没往这边撇一下,不过嗓音是很清楚的: “可以。”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八) “多谢先生。”话刚出口,蒙冲就感觉有点儿怪,但细细思量,又觉得完全没毛病。 罗南终于转过脸来,看了蒙冲一眼,嘴角勾了勾: “不用谢。” 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 罗南同意这件事,完全是现实的需要。前面说过,沸石海滩上这一个简易模型,按照罗南的设计分类,一共包括5个部分。 这里面,承载前面4部分元素的时空架构部分,需要最后推演计算,才有结果,暂且不论。 “孽毒”完全是规则层面的错乱扭曲,如果按照“超构形”理论的思路,这玩意儿大概可以说是将宇宙系统“超构形”给搞乱的结果。罗南在凭借自家一点儿经验和感受,可以尝试做些“后期处理”,稍加模拟,现在也是虚的,没法多作考虑。 真正要模拟的,就是中继站、磁光云母和火狱暴君这三方。 那两种元素越缥缈,这三方元素越紧要。 所以,在罗南的模型设计中,蒙冲所扮的火狱暴君,着实不可或缺。 如今的罗南,有点儿像供应链上的核心企业,要生产出终端产品,偏偏某几种材料供应有问题,被卡了脖子。这时候,让他斥巨资帮助上游供应商升级换代都没问题,更别说这时候人家主动表态,要发动资源,解决难题…… 占便宜不至于,算是双赢吧。 罗南也无暇去计较太多,蒙冲的角色再紧要,也只是一角。从模型需求来看,罗南要比蒙冲累得多――中继站的天渊体系,还有磁光云母,都需要他勾勒、填充、调整、完善。 罗南目前主要还原的是天渊体系。 从升占校官的课程上,就能够确认,天渊帝国在“孽劫世”之后,为了对抗孽毒污染,所有的大型舰艇、基建设施,都是围绕着“璇晶阵列”搭建起来的,从无例外。 即便是在含光星系存活的整个文明体系,也是建立在昌义璇大君所化的“璇晶位面”之上。 罗南不觉得自己有能耐复现璇晶阵列,他只是知道那个“味道”,然后争取让一切的外在活动都把它表现出来。 相比之下,天渊体系另一个,也是可能比“璇晶阵列”更古早,更纯粹的特质,就是“标准战斗阵列”。 这一简称为“制式阵列”的集体构形,与“璇晶阵列”一起,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支撑起天渊帝国最基本的战争模式 在“制式阵列”领域,罗南就要通透多了,地球深蓝平台的“格式化空间”,虽然是这种集体构形的劣化版,却也给了他足够的经验积累,再结合扎实的构形思维,让他理解起来几无障碍可言。 所以,他才能够搭建起简陋又具备实质意义的沙盘模型,甚至更进一步,组装起了深蓝行者,进行更具体的尝试。 此时,那组与蒙冲贴面对站的空荡外骨骼装甲内外,就有数十枚切分仪上下流走,里外穿梭,热闹得紧。 罗南身外也盘旋着一组切分仪,向深蓝行者靠近。 这个场面看上去有些诡异,以至于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的蒙冲,不自觉抿住嘴巴,呼吸也变细了不少。 罗南注视着深蓝行者的背部装甲,让两组切分仪的流 变模式交汇,也将他与深蓝行者无形的能量信息交流,用相对直观的方式体现出来。 在天渊帝国,切分仪主要是用来作为璇晶阵列的介质,弥补灵魂力量外放的风险;在罗南这里,则凭借着构形上的积累和灵性,使之变成了百搭型的辅助工具,用来弥补实体结构,延伸功能的虚拟构件。 而在研究了勾业尉官的“幻想拟态技术”有关资料后,罗南甚至已经不局限于机械造物的层面,向着仿生,甚至是更宏阔的领域前进。 比如,可以模拟自己。 前方深蓝行者,尚未涂装的冷硬外壳上,隐约亮起微光。 没有罗南的指令,仍然站在原位的蒙冲,下意识眨眨眼,未愈合的开裂眼角,又泌出血珠。但这不妨碍他的感应: 格、格式之火? 制式阵列二人组合,没有问题。 罗南通过左眼虚拟视界的工作区,在实验表格中标注。这显然是在中继站培养的习惯――室外作业的时候,虚拟视界比投影工作区更简便。 刚才,他通过切分仪的加持,模拟了作为菜鸟新兵的罗南,和梁庐初搭档的状态――当然,是在模拟的“中继站”环境中的模样。 他没有停止,又继续模拟变化。 装甲上的光亮有所内敛,但脉动频率更高,积蓄着可观的爆发力。 这回是“标-次3”型组别阵列,是罗南临时加入机动九班后的状态。当然,他不会满足于单独个体模拟,而是寻找那种集体力量加持的体验。 “嗡嗡嗡!” 两组切分仪,有一部分开始出现不规律的扰动,但很快就由其它同类转接疏导,随一波震荡消散于无形。 接下来,前线…… “砰砰砰砰!” 气机刚有变化,至少三分之一的切分仪崩碎炸裂,伤不到罗南和蒙冲,却将深蓝行者的外甲打得丁当作响。 罗南就苦笑,果然还是不行。 施源爵士和卢安德尉官,以个人之身,聚合中继站以及上万官兵“标准阵列”恢宏力量并操纵之,层次上毫无疑问就是“大君”。 即便罗南能够把握到一点儿集体构形的思路脉络,可单凭一具深蓝行者,还有后面这些粗陋的模型,只在单元基数上,就有天壤之别。 没有基础,什么结构、层级和跃升,都无从谈起。 嗯,这就是找不到上游供应商的困局。 “要不要再想想别的法子……切分仪好像也给败坏得差不多了。” 罗南挠挠头,准备收拾残局,却见蒙冲眼巴眼望地看他。 “怎么了,教团那边不感兴趣?” 蒙冲摇头,以至于眼角血珠都给甩开,不知飞到哪里。同时他一贯笔直的身躯试图向前倾,有些尴尬,更多还是认真: “刚刚我在想……先生的教诲,我理解得不透,未必能传达妥当,若不然,先生可到教团授课,也让教众见识先生的风采。” 让蒙冲说这一段半文不白的话,也着实难为他了。 罗南就事论事:“没听懂?哪部分?” “这个……” 如果有可能,蒙冲自然是希望罗南从头到尾再讲一 遍,最好讲到他完全通透为止。当然,要是能直接告知标准答案那就更好了。 看蒙冲的表情,罗南也知道他大致的想法,正要说话,来自于数千公里之外的通讯电波,又给了他一个搅扰。 这个通讯号很陌生,罗南本不想接,但考虑到当前特殊时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 “喂,哪位?” 蒙冲本来已经想好了措辞,见到罗南这般,只能闭嘴。 仍然没什么印象的话音,通过罗南的感应信道,传递到蒂城这边: “罗首席,我是施新和。” “施新和?” 乍听陌生,又似乎有点儿耳熟。 对方应该能够感觉到他语气中的疑惑和疏离,但态度摆得还是很正:“是的,首席,我是清道夫项目组的学员,目前担任侦测感应模块的……” 这回没等对方说完,罗南就从记忆中将这个人翻找了出来。也亏得他刚刚和章莹莹讨论过这个项目组,**鲜香,记忆正处在活跃状态。 “嗯,你是助理设计师和内测员,上次事故差点没命的那个……” “是的,首席,是我。”施新和的反应挺惊喜。 罗南之所以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这家伙属于活跃分子,有丰富的军方研究实验背景,经常有一些见地,而且性情跳脱,胆子很大,什么临时性的设计都敢上传到血意环堡垒中,大大小小的事故制造了十多起。 上个月,项目组在血意环堡垒中出现过一次集体被困**,当时罗南神游到蒂城,没能及时去处置,差点出了大事,据说这个家伙就是始作俑者,典型的麻烦制造者。但听说高天师、剪纸对他印象还都不错。 罗南知道是哪位就可以,名义上这人还是他的手下,也就继续往下聊:“找我……有什么事?” 施新和的声音显得愈发兴奋,以至于表述都有些颠三倒四:“是这样的,首席,目前我是在蒂城这边安全培训,就是上回事故的原因。刚听说您也在这里,我能不能跟您一段时间,聆听教诲?哦哦,我不是说让您专门给我上课,就是想学习您的构形理论,也不挤占您的时间,当我是个勤务兵就可以!” 什么跟什么? 罗南之前还有那么一点儿心思,以为是夏城军政系统反应迅速,找上门来和他谈合作。现在听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也对,官方的反应,总会迟缓一些……吧? 罗南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蒂城?” “呃,抱歉首席,现在消息传得满天飞,各个层面……” 施新和话里有些吞吐,语意颇为微妙,似乎存在暗示的情况。而且,他表现出崇拜者的样子,但是言行又有些微妙的不谐。 罗南大概把握到了这些,再想一想这位的背景,不论真假趋向,起码这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开端吧。 而且…… 他保留通讯,视线在烟波和沙滩共同架构的简单模型上扫过,几秒钟后,他再开口: “你有多少人?” “呃?” “我是说,你能召集起来的能力者,军方的、政府的、各种各样的,有多少?”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九) 夏城时间凌晨五点多钟,何东楼十年罕见的在这个点儿爬起来,嗯,也是因为昨晚上家里聚餐,难得在家过一夜,当下自然不可久留。他随便打理一下,就蹑手蹑脚往外走。 何东楼所在的这处房子,是他的爷爷,曾经的空天军总司令何崇上将的居所。老头儿退役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研究,接近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 老头儿觉得这样挺好,只是苦了孙辈儿里面像何东楼这样的活跃分子,每周都有那么一两天,被拎回来受教育,想玩点大的,都要瞻前顾后,很不爽利。 这些年习惯了,年龄渐长,何东楼也学会了调剂: 为人做事总要学会先抑后扬,先憋后爽,自我调节兴奋阈值,这样,接下来一个星期又可以飞了…… “5分钟到。” 给保镖老司发了信息,何东楼又打了个哈欠,沿着已经选定的安全路线,走下楼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转过拐角,临院长廊与院落连为一体,将院中的灯光和天边极微弱的晨曦一块收纳进来,和另一侧房间门缝里透出的光线交融在一起,形成了明显的色斑。 我擦? 何东楼猛地止步,而此时空气传来的连续震动,在他耳畔还原成模糊的话音。老头子中气充沛的嗓门,相比之下要更清晰一些。 至少何东楼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没道理啊! 何东楼下意识四面打量一番,确定这是他选择的安全路线没错。老头子年龄大了,睡得短,睡得浅,每天早早起来,可一般都是在另一边的小院子里绕圈儿打拳什么的,这边的花房和日光室,不到日上三竿,进来干什么? “楼少。” 冷不丁的招呼,让何东楼的胸口怦然作响,脑后的寒毛都炸起来。好不容易按住尖叫声,扭过头,见是老头子的专职保镖老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侧后方。 这位已见老态的保镖,据说比老头子年龄都大,跟了老头子快半辈子,是真正的心腹,也是快成了精的人物,何东楼心里还真有犯怵。 他勉强露出笑脸:“ 老……张叔啊,我爷爷醒得够早的。谁这么早打扰他老人家?” “政先生正和司令说话。” 老张对家里的这些亲属,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口中的“政先生”,其实就是何崇的长子、何东楼的老爹,夏城海防部队参谋长何伯政。 何东楼听了,越发的腿肚子转筋,下意识就要转身,但老张就在身边,这么转回去,和做贼似的,委实太别扭。 一个犹豫的功夫,日光室那边,老头子的嗓音倒更清晰了几分:“要人就给!人家年龄是小,却是世界知名的专家教授,也就多一个、少一个聘书的事情。几个人去当学生是好的,当教具也是好的,算是校外实践,比他们在课堂上昏昏欲睡好!” 接下来,应该是何伯政在说话,声音低了一层,听不清楚。 可老头子很快又给提上来:“不要让人吓破胆嘛,你参军入伍是我批的,也昧着良心照顾了几回,可你因人成事惯了,起起落落,到头来当不上主官,回来要竞选……成不成的不说,性格总是个问题! “要我说,有这种好事,不如把家里几个猴崽子也送过去,都快要二十二世纪了,脑子还在上个世纪、上上个世纪的框子里打转……你也要过去,最该过去!也是我老了,悲观的东西多一些,觉得活不太久,来不及改造,否则我也该过去。” 妈耶,老头子现在越发??嗦了,莫名其妙就发那些长篇大论……小老头你一定要顶住! 何东楼听得糊里糊涂,又觉得势头不妙,头皮耳根齐齐发痒,再不犹豫,脚跟自动打转,就要往回走。 哪知后面楼梯“砰砰砰”连响,有毛糙小子三两蹦地下来,迎面喊了一声: “楼哥,好早!” “嘘,嘘!” 何东楼这回真的惊出了一身白毛汗,恨自家手短乏力,捂不上那人的嘴巴。 后面这小子,名叫何东良,是三叔家里的小堂弟,还在上中学。最近一段时间迷上了超凡力量,每天早起锤炼筋骨,小小年纪一身腱子肉,还嚷嚷着要拜名师,习绝艺。 据说老头子还认真考虑,真是疯了! 话说何东楼在家里的定位虽然是个大纨绔,眼前的这个毛糙小子,一身蛮劲儿就能把他撞出走廊去。可由于他丰富的情史,以及不俗的审美,几年累积下来,也让不少人称羡,家里头也是颇有几个脑残粉的。 眼前的小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今天,这小子脑残的实在不是时候、不是地方! 不管何东楼如何制止,终究还是晚了。日光室那边,话音落下去一些,隔了片刻,就有脚步声响起,半掩的门打开,何伯政出现在门口,一直被外人称为有亲和力的圆脸,此时却是板着,没给自家儿子好脸色: “你过来。” 何东楼暗叫一声完蛋,随即狠狠剜了眼何东良。后者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吐吐舌头就要往回绕,哪知道日光室里,老头子嗓门儿拔高: “通通都过来,接受任务。” “是,司令官!”何东良终究是个浑性子,嗷地一声叫唤,虎虎生风就过去了, 何东楼越发没理由推拒,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家老子的冷眼,往日光室里面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老头子呵呵地笑:“小崽子坚持了有大半年了吧,心志合格了,准备找谁学本事?” “当然要找个本事大的,咱也有这个条件。”何东良挺胸腆肚,煞是自信。 何崇咧嘴大笑,他嘴阔鼻挺,脸膛红润,虽年近九旬,仍然多有黑发,身体甚是硬朗。 他早年经历畸变和三战乱世,家人早亡,快五十岁才二度成家生子,因此孙辈大都还年少。说实在的,也是颇为宠爱,尤其是像何东良这样的浑脾气,最对他胃口,故而特意逗乐: “你是要砸你老爹的小金库?” 何东良嗤之以鼻:“都这年月了,有本事的几个能用钱砸?” 何崇大乐:“对呀,小东良的想法最好,看来心里有谱!” “那是,都不用求人,回头给阅音姐提一句,自家姐夫,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何东楼“噗”了一记,然而忽觉不妙,再一看,果然自家老爹脸上,已经黑了下去。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十) “瞎胡闹!随随便便加称呼,无中生有没礼貌。”何崇先一步呵斥出口,然而脸上并没有特别的怒色。 现在的小孩子,察言观色那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功夫,就算何东良这个浑种,也有几分造诣,心有所恃,愈发显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底子: “在家说说而已,显得亲近,非要是阅音姐生气那才真叫没礼貌……这不说我拜师的事儿吗?要拜师,谁不是先套个近乎?” 何崇确实没有生气,只是偏转视线:“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挑人眼光倒也不错。你又怎么样?” “……嗯,我吗?” 何东楼刚把闷笑给堵回去,就看老头子眼珠凝定,锁定他的位置,心下自然发怵。又觉得莫名其妙。这事怎么又和他牵连到一起了? “就是你。”何崇就朝门边的纨绔孙子勾勾手指,让他往屋子里来,“难得起这么早,咱爷俩儿聊聊。” 何东楼稀里糊涂往前去,走了两步,猛醒过来: 貌似我还真脱不了身!要说何家第三代,除了何阅音以外,还真就是他和罗南那边接触的更频繁一些。 老头子动问,他又能怎样?只好走到近前,有啥说啥:“嗯,那家伙神神叨叨的。正常交际的话,还算厚道吧,没坏心眼儿……” 血意环手镯出现之后,何东楼专门去找罗南讨论过合作的事项,只是很丢脸的被拒绝了。而且拒绝的理由很奇葩,说是那玩意儿属于残次品,不能作为商品流通。 当时他是很恼火没错,然而后来事态发展还真是如罗南所说,一直磕磕绊绊,始终限制在实验室的圈子里,几乎没有开发上量的可能。 这样,也算是帮他绕了个坑。何东楼的评价便出自于此。 他自觉相当客观了,便咧嘴笑两声。 何伯政冷瞥他一眼:“你倒笑得出来。主动凑上去结交,只因为生意没做成,拉了一张长脸回来,好大脸呢!” 何东良惊了:“楼哥你敢甩姐夫脸色!你得罪他了?” “我……”肋下一刀,当面一刀,突突地冒血,任是何东楼再怂,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老头子当面,还怕你“小老头”怎地? “你怎么不说我后来和他勾肩搭背玩全套呢?” “哇哦!”何东良眼睛发亮。 何东楼出口就后悔了,尤其是见到何参谋长又拉长的面孔,暗恨自己发蠢,竟然给何东良这小浑球挡了枪。连忙往回找补: “呃,我就是个形容,那个家伙整一个怪脾气,不好太亲近,可这几个月,我和他圈子里的朋友可是玩在一起了。什么谢老二、胡老三,竹竿、剪纸、章鱼……场子撮弄了也不是一个两个。” 何伯政冷淡评价:“酒肉之交。” 我忍……忍毛啊! 何东楼要真怕他爹,如今也就不会是个大纨绔了,当下就是翻个大白眼:“我要刎颈之交,也要您真下决心不是?” 何伯政的面孔真的黑了下去:“口无遮拦,自作聪明。” 何东良终究年纪小,不经事儿,有些懵。 何崇就对他摆手:“去锻炼吧,好习惯不要轻易变动,坏毛病更不能形成惯性。” “啊,哦。” “不过你想拜的师傅,多半没时间教你。你要再琢磨琢磨了。” 何东良就翘大拇指:“我知道。我有后补方案的。” 何崇失笑:“你还做了b计划?” “那是,不是有句古话嘛,做不了他徒弟,我就做他师弟!他可是有师傅的,虽然只教他体术……” 房间里静了一秒钟,何崇拍了拍大腿,笑骂道:“想得美,快滚蛋吧!” 这是真赶人了。 何东良早想溜了,得了上谕,哪还顾得显摆?也不管自家堂哥,转身就跑。 待小家伙撞出门去,何崇视线转过来,对着何伯政道:“没开蒙的浑小子,兴高采烈,也就是瞧个热闹。真正入了门的,怕是只恨脑子不够用……要派人,就要派出精英,好好学东西。” 何伯政“嗯”了声,听得出来,还是有些犹豫。何东楼就撇嘴。 只是这点儿小动作,也被自家老爹发现了。何伯政看这个亲儿子,向来是百般不顺眼,当下又斥道:“别人家且不提,你这样的,眼里只能扒出些不堪的东西来。” 何东楼本就不爽,如今再遭当面一棍,显然是被当成了出气筒,更是忍不住,性子上来,“哈”地一声笑: “我再不堪,坦坦荡荡的狗肉朋友总算得上。回头他回夏城,我瞅个机会设个场,三请两请的,他总要给个面子的。我这个纨绔子弟,做到这些,夏城里里外外能数出五家不?这还要算上谢、胡这些已经在圈子里的……没错,人家是看在老姐份儿上,可也架不住我们后面还有绳啊线的来回摆吧?” “何东楼!” 何东楼的声音立马下去八度,可是嘴巴还是封不住:“你……咱们计较的那些,正主儿压根不在乎,可身边人心里雪亮着呢!咱们图交情,也就是靠着老姐那一枝儿,可你别当人家真姓何呀!” “滚出去!” “我滚,滚还不行嘛!” 何东楼少爷劲儿上来,还颇有几分混不吝的气势,转身就走。然而刚扭过半截,腿弯微痛,已经挨了一下,差点儿没跪在地上。 “咱爷俩儿说话,你怎么净跑题呢?” 何崇收回脚,脸上仍笑眯眯的:“不用管你老爹,他现在正比划着要跳帮呢,生怕摔下船去。我要听你的看法,不去理他。” 这话何东楼爱听,就算知道是老头子哄孙子,也一样。他拍两下裤边,掸去不存在的灰尘,也不看旁边某人脸色,凭着一腔子情绪,鼻孔朝天: “我就是个酒肉朋友,圈子的外围,能知道什么?刚才能说的也都说了,最多再加几句,把话撂在这儿:人家现在是天底下的一尊大佛,不说他活着如何,就是死了,起码是百八十万的人给他陪葬。不是菜市场里的烂叶子,随随便便扒拉几下就能上秤的。 “那份量,我这个纨绔挂不住,家里的便宜闺女勾不了……某人涎出老脸去,还未必能找平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十一) 怒冲冲,又或是心慌慌的何东楼摔门而出,脚步声迅速远去。门外,保镖老张面无表情地带上门,使日光室恢复到之前相对安静的氛围中去。 天边的微光,仍然抵不过人工照明的亮度,通透的玻璃顶棚,也被灯光刷得雪白。 何崇眯着眼睛,伸手虚点:“你们的心思,连东楼也瞒不住。” 何伯政铁青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他垂下眼帘,重新坐到自家父亲身边:“这种事情,从来只有做和不做,到位与否。” “没错,藏得太深,让人误判就是笑话了……话说你真的挺怵那边儿。”何崇不准备评判自家儿子的政治操作水准,只从中找出了最核心的部分,“身在夏城,在人家眼皮子底子,都怕深蓝世界的洪水淹过来。” 何伯政没有任何掩饰,直白回答:“东楼讲,那位罗教授是大佛,这话其实不错,包括欧阳、武?祝?都是要好好供奉的。可您也知道,他们再强,终究是天底下的金身;李维那边,眼光却要放到天外去考量……” 何崇咧开阔嘴,哑声而笑:“一窝子坐井观天的癞蛤蟆,偏偏还有人脑子,这就比较厉害了。” 这显然不是个好评价。 何伯政只能当听不见。 可何崇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在你眼里,目前的局面是什么,你想让它变成什么?”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还是说,想玩一出三国杀?” 何伯政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何崇就又道:“昨晚上,约瑟联系我……” “约瑟中将?” 在这个圈子里,一提到“约瑟”,就算这是个烂大街的名字,也不可能造成误解。毕竟,能够在木卫二前进基地驻守,成为空天军下一任元帅的呼声最高之人,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何伯政当下就是一惊:“他说什么?” “一些闲话,没太多实质性的东西。不过你为什么不奇怪,一个辈份,一个级别,约瑟那家伙不打给你,偏要打给我这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子呢?” “……” 何伯政隔了两秒种才回答:“您是他的前长官,而且在军界,不,在各个方面,您还是何家的顶梁柱。” 何崇再度咧嘴失笑:“看这局面,我应该把一半身家扔到lcrf里面去,再挣扎个三五十年,而不是在家里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可我终究是老了,退了,早晚有一天,连揪你耳朵的力气也没有。在这之前,我总要再提醒你,咱们这些当兵的,除了玩弄权术,也要懂怎么打仗。” “爸……” 何崇翘起的嘴角抿下去,突然就飞起一脚,重踹在自家儿子迎面骨上: “你还在海防呢,你还是参谋长呢!敌我分清楚了没有?层次搞明白了没有?位置判断对了没有?彼此都是什么样的体量?这些不通透,你当个参谋都不够格,还打哪门子仗!” 何东楼脚步匆匆,抢出大门外,终于有胆回头,还好是没看到“小老头”派人把他抓回去,这才松一口气。 此时,他的座驾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边上,车门自动打开。何东楼吐出口气,坐到后座上。他的贴身保镖老司,已经端坐在另一边,默默欠身,算是招呼。 前面的司机宝成,扭过头来问:“楼少,您今天去哪儿?” 何东楼叹了口气,莫名就是百无聊赖,都不想说话,而在此时,他眼神一瞥,却见后车厢的影音系统打开了。 这也没什么,他在里面耽搁的时间不短,保镖司机看电影、玩游戏消遣也没什么。只是…… “哎,这家伙!”何东楼指着投影区叫嚷。 镜头指向的那个青涩少年人,不就是害得他挨训遭批的罗南吗! 老司便回应:“抱歉楼少,我刚才……” 何东楼才不管这个,指着就问:“这是以前的录像?不对吧?” “不,是直播。” “嗯?” “这是军方的一个内部频道,主要是针对燃烧者的,消息比较灵通,也有人在这上面对一些不涉密的情形做直播……” 何东楼打断他,直入正题:“在蒂城?夏城军方的人搞的?” 老司微愕,随即证实:“是在蒂城,播主是施新和少校,他正在蒂城培训,临时受命,配合罗教授开展某项实验……没有秘级,确切地说,是得到了罗教授的许可,可以录制并直播。” “这么快!”何东楼真的惊了,老头子和小老头不是还没决定给人吗? “已经开始讲了?” “还没有,人员没到齐,目前只算是预告片。” 何东楼翻个白眼:“军方也玩这种花活儿。” 说实在的,在何东楼看来,那边的直播太过直男,既欠缺技巧,暂时也没什么内容,就是跟在罗南屁股后面,看他如何摆弄沙滩上的那些杂物和沙子,着实乏善可陈。 可从最现实的角度看,此时的罗南,可以远在数千公里之外,只凭一个名字,就让他们何家鸡犬不宁;自然也有这份资格,让老司这样沉稳的人物,也专门打开直播间,持续关注。 军方直播没有观看人员的数量统计,但能把老司都惊动了,想来也少不到哪里去。 若在以前,何大少爷对这种事情多半是啐口唾沫,免不了还酸上几句。可刚刚才家里,才为那家伙站了立场,一时半会儿就有些扳不过来: “罗教授……咳,罗南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说,你这么眼巴眼望的,他在你们这个圈子里,是个什么位置?” 老司沉默一下,答道:“这不是我能评价的。” “说一说又能怎地?” 何东楼当然不满意这回答,正要继续逼问,却看直播画面上,罗南似乎开始与那个施什么少校交谈。 在海风呼啸、潮水拍岸的杂音影响下,拾音效果只能说还可以,能听得清,但听不懂。 外行听不懂就对了。 何东楼也不意外,只问老司:“你给我讲讲,他现在在说什么?”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十二) 老司嗯了一声:“施新和是问罗教授,一会儿时间怎么安排,需要后面来的人怎么配合,要达成什么效果。 “罗教授说沙滩上的实验只是第一步,看效果可能还要去海里……” “停!” 何东楼及时叫停这种将他当二傻子的无意义搬运:“这些不用翻译,我能理解。我是想知道那些更专业的东西。” 老司犹豫了一下,换了个方向翻译:“根据罗教授前面的说法,他的本次实验,是基于一种‘幻想构形’理论,可这回他并不准备涉及太多理论,而是展示趋向于实用性的构形。事实上,这次本来就不是授课,只是一次临时直播的实验,他不会专门讲解,到时候就要看各自的理解能力了。” “这个你也不用解释……”何东楼无力地摆手,难道他表现得那么像一个脑残吗? “我只是想弄清楚,现在他表达出来的这些有没有价值?拿一个参照物的话,比上次那个血意环如何?” “……” “算了,我还是问专家吧。” 让一位专职保镖去讲解超凡理论,实在太为难。何东楼折腾半天,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思路,他开始翻动通讯录,考虑认识的一堆能力者里面,究竟哪个更有专家范儿。 嗯,这种时候,还是找罗南身边的圈子比较靠谱些,也更适合拉近彼此的距离。 在他着力经营的那个圈子里,修为最高的无疑是竹竿,而且也是精神侧,正合适……但是,但是,但是! 重要的转折也要强调三遍:竹竿那个家伙貌似油腻好色,其实油盐不进,精明厉害。这段时间,随着他进入‘建筑师’序列,在夏城分会的地位水涨船高,影响力正迅速提升,单独和他交流,何东楼还真有点儿发怵,也不觉得自己能占到便宜。 要不,换一个? 通讯录上的人名跳过几格,快速刷过。 其他人么,要么是专业不符,要么是相性不合,喝喝酒、聊聊天可以,真要问些专业问题,貌似交情还不到。 思来想去,何东楼脑子里就冒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谢俊平。那家伙成为了能力者,几乎从“夏城纨绔界”脱圈儿,可家世摆在那里,还是夏城商圈里的,何家的名头对他来说还算管用。修为么,貌似还不太成,却拜了个好师傅,兜兜转转应该还行…… 至于另一位,一开始的时候,何东楼差点没想起来,还是看到通讯录的时候,才有联想。 那个胖胖的,看上去平凡无趣的中年大叔……嗯,这么说貌似太残酷了,他好像到在都孤家寡人来着。本名不记得了,只知道他的绰号叫“剪纸”来着。 那人在罗南的圈子里,不显山不露水,何东楼之所以关注他,是因为血意环手镯最早开发出来的外挂符纸,貌似就有这人参与。 当然,外挂符纸的主要开发者还是高天师,然而高天师是资深的b级精神侧,在夏城人脉深广,地位超然,是能够直接和何东楼老爹打交道的人物,可不像剪纸那么好相与。 剪纸么,接触几回就知道,面善心软,厚道、耐性、好欺负……就是修为平平,貌似是打辅助的,各方面都挺平庸。 就算他是精神侧,要他解说的话,也很难期待啊! 何东楼想了想,决定先和谢俊平联系。对这位,他还是有点心理优势的,看看能不能借他联系上那个据说很厉害的万院长。 然而,没有打通……这就比较尴尬了。 难道是时间太早? 往车窗外看了眼,呃,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时间不等人哪。 他犹豫了一下,再换剪纸看看。 这下倒是很快接通了。 “喂……”对面话音还有点迷糊,分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嗯咳,剪纸……哥?” 对面嘟哝两下,大概是终于看到来电显示,又清醒了些:“何东楼,何少?” “剪纸哥,还睡着呢?” 感受到剪纸当前的状态,何东楼很快就明白,貌似罗南在蒂城开直播的事儿,那边还不知道。 这就好办了呀!他当下就想好了说辞,不需要琢磨太多,只是消息本身,就是最好的理由。 何东楼的态度越发自如:“剪纸哥,刚才我找‘瓶子’,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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