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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乎被夷平的废墟残体,好半晌脑子里才有意识活动: “摩伦他……” 孟荼反应迅,他联系前线指挥中心:“目标黑魂,死亡鉴定!” “……” 短时间内,竟没有人答他。 前线指挥中心处,猫眼也好,居凌也好,技术人员也好,包括那些政府安全人员,都愣在当场,房间里是死寂般的静默。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并不是能力者或燃烧者,不管其见识如何,面对以最直白形式展现在眼前的凡力量,总要花时间去弥合巨大的常识裂痕……还有心际的落差。 至于猫眼、居凌这类人,则必须对眼前的场面表示出敬畏。 倒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田邦,略微收敛了“格式化领域”的覆盖区域,说了句:“别做没意义的事。” 孟荼微愕,可很快他就看到,在田邦的正前方,正迅聚起一团翻滚的黑烟,而在烟气缠绕的间隙,则有血色的光芒透出来。 一两个呼吸的功夫,黑烟血光就构建出属于摩伦的轮廓,然后这位血焰教团的创教元老就从虚空中探身出来,轻巧落地,与田邦相隔七八米左右,比前面的对峙距离更近。 与最初相比,似乎只是身上的衣物变得残破。 “刚刚那一击,他竟然躲过去了?”孟荼觉得这个结果,要比田邦展现出的强破坏力,还要更让人难以接受。之前他明明看到,田邦经由血焰意志加持的手爪,正中摩伦面门,轰了个结实。 田邦却并不意外,他很随意地站着,为了舒坦,还双手插着裤兜,像个做作的明星,或是劣质低仿的小痞子,就那么咧开嘴角:“我掀牌了,现在是百分之两百,是吗?” “呵,就算是吧。” 摩伦微微蜷伸十指,活动肘腕关节,对撞时碎裂的臂骨,魔术般复原,可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就是站着,身体也微微伛偻着,只有笑容还算轻松。可对于一贯严肃的他来讲,微笑本就是一种反常。 自从“百分之百”开始,他就一直这样反常下去了。不过,他仍然非常认真地看着田邦:“好像是个了不起的明创造。” “是吧,可没让你受到惊吓,也够没趣。” “谁说的?如果我还有心脏的话,现在已经撞破喉咙飞出来了。” “还真是啊!” 田邦从裤兜里抽出双手,摆出了进攻的架势,这也是他今晚上头一回如此正式:“本来要问你,体重降了多少,现在省了份心思。” 什么意思? 关注这场战斗的人,早有了类似的疑惑,而协会这边比较有利的是,有位眼光见识都极出色的秘书做解读: “摩伦先生通过黑魂躯法门,完全燃烧了肉身,进行了不可逆的力量催化……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死了。现在留在世间的,只是他的影子和意志。” “骗人吧!” “就这样……” “不这样,他没有任何胜过田邦的可能……一个无限接近于凡种的级燃烧者。” 任务窗口的交流还未结束,“格式化领域”的光辉已重新铺开,其光度相较于早前的爆,要黯淡很多,可是光芒内敛,凝如实质,卷舒随意,只这一份妙至毫巅的控制力,就让在场所有的燃烧者愿意奉上双腿膝盖,以换取刹那拥有。 而这还只是一部分。 在“格式化领域”铺开的同时,田邦暴露在外的皮肤,还有一层血焰覆盖,灼灼燃烧的光焰跃动不休,仿佛是从全身毛孔中喷出来。 白光领域、血焰人体,还有更外层浑沌黑暗的废墟,共同组构出一个醒目的三层结构。 第二百三十章 AB组(下) “霍!” 罗南猛然从床上惊起,刚刚洗了澡,身上却已沾了层薄汗,这是被惊出来的。 猫眼、人面蛛的两个观照视角,都清晰显现出废墟中的情景。这一刻,以田邦为核心的世界,以血焰和格式之火,划分出清晰的三层结构,三个层次看上去是割裂的,可内在的逻辑,却因为田邦的存在,出现了微妙的统一。 支撑燃烧者力量本质的,毫无疑问是“原型格式”,那个由严宏和量子公司窃取的“格式论高仿品”。 可是,呈现在他眼前的,真的是原型格式? 罗南侧过身,视线指向床头柜上的笔记本。两个本子在一起,最上层是他的黑皮笔记,下面是爷爷的实验记录。 他伸手过去,抽出下面那本,指尖抹过有些鼓涨变形的封皮。稍顿,他掀开封皮,显出扉页上那个经典的正四面体及其内切外接圆球的三层结构。 屋里没有点灯,但罗南的目窍心灯却已照彻,图形的纹理、线条无不清晰,轻微的顿笔、弯曲,也都历历在目。 当然,还有十六字诀:我心如狱,我心如炉;我心曰镜,我心曰国。 图形和文字,熟悉得刻印在灵魂里。可在此刻,明明指尖触碰,却恍惚觉得,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此时因为连续的激烈场面,任务窗口已经空前活跃起来,剪纸、薛雷都积极表看法,猫眼的判断则更大胆些: “看上去,像是凡种级别。” 她没说是哪个,因为无论是田邦还是摩伦,攻防之间,都已经出了建筑师级别应有的极限,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剪纸比较赞同:“摩伦全盛时期,距离凡种也只差一线,如今燃烧形神,以不可逆的决绝,或许能触碰到凡种的门槛吧……何秘书,你怎么看?” 何阅音回避了凡种的问题,回应道:“田邦应该要更强。在早期的机械式改造中,他的身体改造比例已经过6o%,却能在日复一日的实验中,逐步掌握原型格式的力量,甚至没有借用机芯技术,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且是突破式的。” 此时,大家都看到,位于田邦正前方的摩伦,与“红白黑”三层结构当真格格不入,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斥和强压。 就是讨论的功夫,摩伦枯瘦的身躯仿佛瞬间被压入深海,在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怖气压挤迫下,扭曲变形,继而崩溃。 “呼……” 轻轻的吐气声响起,出奇地清晰。伴着气息,摩伦化身幽灵,出现在田邦的侧翼,姿势与早先都毫无二致。 “无意义的执念……已经进焚烧炉的人了!”说话间,田邦依旧保持攻击姿势,却没有根据摩伦的移位而调整,他依然目注前方,即使那里已经是一片空无。 话音方落,摩伦身形再次崩解,再次移位。可只要他在格式化领域的的覆盖下,任何方位,都难以保持长时间的稳定。 换言之,田邦的领域,拥有全方位的控制力。 最终,摩伦还是回归到田邦的正前方,直面其攻击架势。 “真的是‘域’对吧?完全占主动啊!”剪纸对何阅音的解读服气了,又结合猫眼的判断,“现在,田邦已经是凡种了吗?” “我没有评判的资格。”何阅音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便在此时,任务窗口突然插进来一句话:“所谓的‘级燃烧者’,是在原型格式上有突破?” 言的是罗南。 任务窗口这边的几位,多多少少都知道他与“原型格式”之间的复杂关系,讨论气氛猛地窒住。 罗南明显问的是何阅音,但后者并没有回应。 对此,罗南继续问:“原型格式的研究,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他的意念透过灵波网,映射在虚拟的任务窗口,为其他人所感知。相应的心绪意志,似乎也穿透了空间,直抵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这里是一间大约二十平米的办公室,桌椅用具都是现代简约风,线条犀利明快,就像把二维设计图直接移过来,缺乏实际的质感。 办公室里唯一生动的存在,就是何阅音。此时她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桌上光屏常亮,此外还由投影仪同时投射出四五个虚拟屏幕,代表处理的各项事务。 同时,办公室外面,也是人影往来,为此间的“大脑中枢”提供辅助和服务。 何阅音进入此类办公模式,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但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一节奏,同时处理三五件事务,涉及协会、政务、家族以及其他领域,也得心应手。 可在这时,她却罕见地停滞下来,视线放空,有些疲惫,也有点儿力不从心。 安抚人心,从来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就这样静坐片刻,她没有处理虚拟桌面任何一件事务,也没有回应罗南,只是拨动手环,启动某个功能。瞳孔则微微收缩,调节过滤光线,这样她就看到了空气中一个刚刚架起的虚拟界面――也只有她能看到。 界面上,正四面体的图形呈现,内部则有一个半透明的字母“B”旋转,何阅音伸手过去,掌指纹路、体温、特殊波段的等信息逐一检视,两秒钟后通过密级鉴定,下一层级页面打开,相关资料库也向她开放。 “田邦,代号TBx,即时状态监测。” 很快,界面侧方,呈现出一个虚拟人形。各类标线点出其关键部位的相关数据,还有大量公式、说明流水般刷过。 何阅音大致扫过相关条目,沉吟不语。 也在这时,手环震动,有通讯接入。开启隐形界面后,能打进来的电话,都是加密通讯,何阅音扫视后接通。 “你好,潘博士。” “你好,何女士。刚才注意到你进入系统查询页面,比较少见,就来问一声。” “嗯,恭喜你,潘博士,研究取得了突破。” “是了,田邦正在夏城。要知道你在关注他,这小子一定会很高兴。”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目前确实有了不错的进展,这是B组所有人的功劳,也是整个研究体系的胜利。” “是的,这是体系的胜利。” 何阅音低声附和,与其说是响应,不如说是对自家念头的再强化。 第二百三十章 AB组(终) 潘博士继续笑道:“当然了,能胜过a组,更值得浮一大白,至少也能把深蓝那边的资金挖过来一块,这事儿你可要帮我。” “相信星联委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哈哈,那也要他们真的动脑子才行。好了,不说这些没趣儿的,最近我要去夏城,顺便看我老姐、还有几位老朋友。有空出来聚聚?” “好的。” 何阅音不想再多聊,客气两句,挂断通讯,也关闭了隐形界面。此时再看任务窗口,罗南没有再提问,也没有其他人说话,气氛大约是比较尴尬的。 暂时仍无回复的意图,再看流水般传入的事项,何阅音罕见地闷,一时不愿再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帘感应到人来,自动打开,轻触玻璃,窗扇也向两侧平移。这里是一百二十余层的高楼办公区,由此可以看到夏城大都市的繁华夜景,既有辉煌壮丽的灯火,也有看不到止境的黑暗。 正如迎面吹来的深秋的风,掠起了鬓,卷动了窗帘,既清爽,又冰冷。 何阅音伫立于斯,静观夜色。从窗口远眺,东南方向,是纳德区,罗南就在那里。 随着接触的深入,何阅音对罗南的认识也不断更新。心中的印象,从一位具备特殊才能的能力者新秀,渐渐转化为一个潜力无穷、偏又随时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奇特人物。 不管是罗南本人的目标、触及的领域,还是他的祖父、父亲留下的干系,都注定了他要时刻承载巨大的压力,一个不慎,就可能被无情地碾碎。 现在,罗南多少还有些懵懂,何阅音宁愿他更长时间地懵懂下去。至少注视这片夜色的心情,会稍好一些。 相隔数十公里,罗南这边夜色静谧,纳德区的社区文化相对保守,晚上十点以后,周边就很少再有喧哗声,大部分人已经入睡或准备入睡。 至于罗南,今晚上恐怕是很难正常休息了。任务窗口处,何阅音仍没有回复,罗南也没有再催促,只安静等待。 他靠在床头,手上的笔记本纸页翻动。他的心思,大约如这些翻动纸页呈现的内容,看似不断呈现,却没有真正有意义的信息。 连极光云都地下停车场中的激战,他都没心思去理会,虽然它原本是引爆心绪的源头。 其实,晦暗不明的浅层意识,已经透露出别样的意味儿;就像一直没有回音的任务窗口,固然得不明确的答案,可事情的趋向已经有了。 原型格式研究,一定是有大进步。 对罗南来讲,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至于有多么不好……他并不知道。 罗南合上笔记本,仰起头。肉眼可见的是天花板,可他的视界要广阔得多,极光云都的战斗,各个“信众”所在区域映射而来的片断,他的视界宽度过夏城几乎所有人,可在这时候,却并不能帮助他穿透时空阻隔,看清楚未来的变化。 闭上眼睛,黑暗或许更适合现在的心情。 这样的反应有点大……为什么呢? 罗南对自己的心思有些把握不定,才说了以后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他的自我剖析,还是挺能下狠手的。他就想,是因为原型格式的新成果,提高了挑战的门槛,让他恐惧不安? 不,不该是这样。 放在以前,罗南大概就自个儿琢磨去了,可如今碰到这种微妙的问题,他的处理方式更坦率。 他没有再睁眼,按住耳朵,通过耳内安放的“六耳”,给何阅音信,这次是私信。他努力舍去信息中的感情色彩: “原型格式的突破,具体情报有没有?” 数秒钟后,何阅音终于回应:“有的,目前还在保密状态。等密级下降,我再详细给你说好不好?” 奇妙的掉转。何阅音的回应,情感意味儿反倒更多一些。 罗南继续问:“我只想知道大概方向、程度。” “一直在进步,非常迅。” “是吗,非常快?” 对面又隔了一段空白时间,突兀反问:“罗先生,你对全球级别的研究体系有概念吗?” 不等罗南回应,何阅音便继续道:“几位、十几位诺奖级学术权威领衔,在全球各地,成立数十上百个大中型实验室,吸收成百上千位一流科学家,带动数十万研究人员,撬动以万亿计的资金,只为一个课题,一个目标!只要它具备高度的研究价值,事关全球展的大局。” “在这种模式下,某个方面的错误往往不再是错误,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实验结果;同样的,正确也仅仅是正确,它是一个良好开端,但远不是结束……” 有些冗长的说明,却如同飞落的水流,冲开了心头的迷障,罗南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在试探,也在询问: “那,一个开创者应得的待遇呢?” “……” “一个起码的名誉,被人公正记忆的权利,难道不属于体系的一部分?还是说,由始至终,我们都被排斥在这个体系之外?” 好像,不再懵懂了呢。 何阅音静静看窗外的夜景,却看不到数十公里外,少年的面孔。至于那个答案,她说或不说,都没有意义。 罗南真的明白了,至少明白了相当一部分。 资本、权力和荣誉,从来都不是跷跷板的两端,而是一体的。就像是格式论所展现的结构,肯定有个轴心,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它来运转,所以才称为“体系”。 他非常清楚,“体系”的份量和排他性。 罗南不惧怕这些,他有自信,也有野望,只要给他时间,他会将“格式论”的建构层层扩展,成就凡种,成就一个以他为轴心的体系,且战而胜之,理所当然地立于星辰之巅。 可是,一切都要时间。 时间! 罗南心里终于通透,却是被理智的剑刃穿刺出来。知己知彼,也就失掉了一切自以为是的想象。 他可以坚持,可以努力,可那位在疯狂和孤独中,渐渐拥抱死亡的老人,还等得及吗? ……何必再问! 第二百三十一章 牧者印(上) 罗南靠住床头,半坐半躺。 封闭的屋舍让他有些不舒服,下意识遥控打开窗帘,让夜色流淌进来。让低落的心情融进去,或许可以稀释一二。 此时手环微微震动,有人来讯息,是谢俊平。 “南子,极光云都出事了。” 这种早就馊掉的消息,罗南懒得回,就当没看见。可是这多多少少也是个提醒,让他明白,不管他心路如何曲折变幻,现实层面也不会因个人意志而转移,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 此时的极光云都,包括云都水邑和大生活区,确实已经进入了紧急疏散模式。不管玩家、游客还是白领,都被要求迅离开这片区域,为此,政府还安排了大型车辆等协助转移。各路媒体也得到消息,纷纷赶赴现场。 在此背景下,数量不小的“有车一族”,或许是最敏感的那批。由于智能物联网的存在,地下停车场坍塌造成的大规模车辆损毁事件,根本是瞒不过人的,大楼上成千上万人同步接收“车辆损坏警报”的场面,还是相当地壮观。 由于这一问题的爆,给疏散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负责相关事务的政府安全、治安等部门,把那帮始作俑者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那又怎样? 地下停车场第六层,好吧,现在说起层数已经没什么意义,在两位B级别强者的对战中,地下停车场只有第一层和第二层小半部分,还有勉强保持着原来的布局,其余四层,差不多已经彻底化为废墟。 不断有崩裂的碎石、扭曲的车体和钢架,随着呼啸来去的冲击波,溅射翻滚,正常人在这里,用不到两秒钟,就会死得面目全非。 罗南透过魔符和猫眼的双视角,冷冷注视这一切。 此时,田邦与摩伦,正进行着令人窒息的近身攻防。在高的攻杀移位之下,两人的身影几乎要融在一起。 眨眼的功夫,就是几十次攻防变换,手脚、膝肘、肩胯,包括有形无形的外放气劲,都是他们的武器,更在摩擦绞缠之中,形成血红的焰光龙卷。身形所过之处,不论是石块钢铁,都被扫平绞碎。 如此强度,可谓彻底脱开了人身极限,由不得人们不往“凡种”的方向去考虑。 受此情境的影响,剪纸终于忍不住打破任务窗口的“静默术”,言道:“眼睛要花了……专业的来,现在谁占优?” “论体术的话,应该是摩伦更老辣,节奏上比较流畅。”薛雷也憋了好久,第一时间回应。 薛雷的眼力判断,不负“专业”之名,刚出来,摩伦就掀起一波强攻,虚实莫测的手爪连续突防,破防的第一击,差点儿插瞎了田邦的眼睛,最后是刮开了眉骨,鲜血溅出。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田邦面部、颈侧、胸肩位置,连续被击中。摩伦更精纯的血焰加持,度明显压过了田邦,使其半边面孔,都让交缠扭曲的血焰焚烧,一时皮开肉绽,眼瞅着就是烧透头骨的局面。 可就算这样,田邦的神色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彻底改造成了机械人――这种细节,凭借监控仪器观察的人们,是很难掌握的,罗南还是凭着魔符的视角才确定。 要分出胜负了…… 罗南叹了口气。气息未尽,看上去陷入全面下风的田邦,忽地一声咆哮,可以目见的血焰风暴喷,强大的排斥力量,将摩伦强行卷飞出去。 摩伦聚起的“黑魂躯”,出现了大幅度的扭曲变形,然后再次催化成烟。 田邦盯住黑烟分化之处,在火焰中焦化的面颊皮肉以恐怖的幅度抽搐,最终形成极度狰狞的笑脸: “还没完呢!” 外围明亮的“格式化领域”,瞬间光度爆表,形成刺目的炽白强光。就在这光幕之下,映出了摩伦的人影轮廓,外层的缥缈烟气,似乎也在光线中“冻结”。 摩伦身形再现,面目一如往昔,然而神色沉凝严肃之处,过此前任何一刻。 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已经呈现。 摩伦以“黑魂躯”秘法,燃烧形神,短时间来看,爆力强大,也是打不死的模样,可终究是决绝手段,早晚有燃烧殆尽的时候。 而有“格式化领域”和血焰意志加持的田邦,已经有凡种“域”的雏形,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看上去狼狈的田邦,才是真正占据上风的那个。 罗南低声评价:“真是个好笼子。” 所谓的“格式化领域”,是以格式之火,覆盖物质层面,以及精神层面的浅层带、中层带,以其特殊的秩序力量,形成事实上的牢笼。 摩伦时刻都想撕裂束缚,进入精神层面的更深处,挥他的所长,但在格式化领域的压迫下,没有一次成功;而不管他如何抢攻,也无法对钢筋铁骨的田邦造成致命伤害,更无法动摇其架设的领域。就这样,攻不上去,脱不开身,已经陷入绝对的被动。 田邦选择了最高效、最简洁,也是最冷酷的方式,一点点消耗摩伦的形神余烬。 摩伦却已没有了别的路径。就像早前选择的燃烧形神,不那么做,他已经被田邦一拳轰杀成渣,实力的差距,抹消了太多选择。 这场赌博,摩伦早晚要输掉所有的筹码。 胜负已定,不能再拖了。 罗南意念明确,精神层面深处,魔符无声翻滚,六色妖瞳锁定物质层面,逐一区分各个目标的威胁程度。 之前它被“腹涨”折腾得不太舒服,血魂寺主导的秩序,对它的混乱本质造成了一些影响。但罗南的无形锁链,还是无疑义的第一主宰,明确的指令下达之后,狂暴的混乱元素倒是将缺乏后劲的血魂寺秩序又压下去,顺带着还干扰了几位牧者留在血魂寺上的印记。 话说罗南也是头一回现,原来血焰教团支配“模具”、留在血魂寺中的印记,是这么个模样…… 第二百三十一章 牧者印(中) 罗南的意识沉入魔符体内,观照寄生于此的血魂寺。其“巍然耸立”的结构,仿佛是由地下喷出的熔岩拼接冷却而成的孤峰,其中还有火红的岩浆,顺着山隙孔洞,蜿蜒流淌。 在这座“孤峰”之外,混乱元素则如雷云浊雾,遍布四面八方,将血魂寺团团围住,偶尔还有云雾漫山,甚至紫电阴雷,轰然碾过。更将此间衬得有如地狱深处的魔山,奇诡异形,森严可怖。 这就是人面蛛的混乱力量,对血魂寺的反制。若非如此,罗南也很难现深藏在血魂寺复杂结构中的特殊痕迹。 “这里,这里也有,还有那边……一、二、三、四,数目是对上了,总不会是巧合。” 搭建血魂寺必须实现的两千一百二十阶“血火道”,共分六阶段、五建筑。目前相关“建筑”已经完成了四个半,均是依山而建,逐步拔高。 罗南现的“印记”,就位于自下而上的第二阶段建筑。这里好像一处布局精致的院舍园林,半开放式,结构复杂,路径繁多,还有引流过来的岩浆河流,很有“将简单问题复杂化”的人工化趋向。 便在这处“园林”中,游走着四点深红萤火,就算是在岩浆溪流上飘过,也非常醒目。偶尔会因为垂降的云雾而受激加,倒也颇具活力。 罗南从这四点萤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近一个月来,他通过魔符,多次与夏城血焰教团的核心层接触,近距离感受各种细节信息,此时这种“熟悉”,就挥了作用。 一主二副三位主祭,加上正在生死大战的摩伦,四个牧者,一个不落。原来牧者留在血魂寺中的印记是这种模样……跟萤火虫似的。 当然,不是说牧者印记就是个光的虫子。只不过罗南目前的观照,多少受到血魂寺力量的干扰,在最精微的细节上还见不分明,暂时只能得出概略印象。 “总数符合,还有其中这个,看起来特别跳脱。” 视角迅做了个切换,照见物质层面。 对罗南来说,现在的情况与最理想的状态,已经很是接近:摩伦在奋力挣扎,田邦在专注控制,其他人的心神则被激烈的交战吸引,局面非常混乱;远方的哈尔德夫人等相关人士则游离在外,难以把握实际情况,完全符合浑水摸鱼的要求。 唯有一点,那个背叛者任鸿,就算在当下,也始终保持着对人面蛛的高度关注,也非常地敏感。在牧者印记受干扰的瞬间,他就有所感应,还掐了印诀,尝试反向控制,仍在尝试重新获得血魂寺的控制权。 这就比较碍眼了。 罗南的眼神,穿过数十公里距离,落在任鸿身上。下意识伸手,不再满足于单纯精神感应,想要拨开魔符体内的雷云浊雾,做些更确切的事情。 这只手没伸下去,但罗南的意志已经与混乱元素汇聚的云气一道儿,切入了血魂寺的范围。 罗南瞄准的是第二层“院舍园林”中,四只“萤火虫”。不过在实际执行中,却是绕了个圈子,避过与血魂寺力量的直接冲撞,从最底部的区域渗透进去。 目前血魂寺已经完全成形的四层建筑,位于最底部的,也是看上去最粗糙的区域,是一处犬牙交错的石林地带。乍看去一派“天然”,中间只有几个聚拢的石堆,摆放还算整齐,位置也还讲究,其上分别刻印古拙简朴的符文,总体看来,有些原始祭祀的味道。 不过,这片区域对血魂寺非常重要,看似天然的石林,一刻不停地从周边雷云浊雾中吸收杂气,并盘转运化,是由混乱向血魂寺秩序转变的开始。 目前来看,这种转变算不得迅,大量的杂气和混乱元素淤积在此,又被石林中的原始祭台镇压,沉入更下方的区域――那里就是早前血魂寺未成时,“熔岩地狱”的位置。大量的混乱元素被镇压在此,在特殊的运化机制下,化为激涌澎湃的岩浆湖,重新洗炼,又被高压送出,成为血魂寺山体上流动熔岩的源头。 罗南的意念便在岩浆湖里转了一遭,沿着血魂寺的秩序流向,被高压从内部甬道送上了峰顶区域,略加盘转,又沿着外部河道蜿蜒而下,在血魂寺各区域大致绕行一周,重归于岩浆湖。 “唔,原来是这么个流程。” 罗南大概弄明白了血魂寺不断成长的基本步骤:第一步吸纳杂气、压化岩浆;第二步是高压喷射,送至顶端;第三步自然就是层层塑形……只不过如今在峰顶塑形阶段,漫无法度,空自浪费了大把能量,想来是牧者缺位的缘故。 这样的话,像摩伦、殷乐这样当值的牧者,除了帮助人面蛛觅食以外,最大的作用,恐怕就是在塑形法度的控制上。此前任鸿争夺的,恐怕也是这样的权力。 此时回头再看第二层院舍园林处的四枚牧者印记,自然又有一份不同的感觉。 意念穿梭,何其之快,就算按照血魂寺的秩序运作,周游一遍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这份经历对他深入了解血魂寺大有裨益,此前摩伦、殷乐等牧者在位时,他可没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罗南也不急于下手,只将意念化入熔岩之中,一次又一次周游血魂寺。由于山体结构复杂,每次的流经的路径还都有微妙的不同。 罗南就像绕山跑步、飘流,随着周游次数的增加,他对各条路径越来越熟,对山体、建筑的布局以及相关规则运转,也越来越清晰。 他已经明确,目前这四个半建筑,半个就是峰顶祭坛。第四层则是一组宫观殿堂;第三层是倚山开凿的石窟;向下就是院舍园林和石林岩浆湖。 每一个建筑,都具备特殊的运转法度和功用,有的明白直接,有的则非常隐晦。罗南终究还是外来户,无法直接对血魂寺做出干预,很多东西也就见不分明。 这也没什么,只要能对牧者印记起作用便好――罗南现在可以确认,停留在第二层的牧者印记,类似于寄魂分身一类,存在于精神层面与血魂寺这一特殊空间的交界地带。 罗南都已经进入了血魂寺,自然可以施加作用。至于如何作用,在循环周游的过程中,他也想出了招法,正好拿来一试! 第二百三十一章 牧者印(下) 一念即生,罗南的注意力自然集注到第二层某个“萤火虫”之上。 这只“萤火虫”,对应的正是任鸿。 熔岩山溪中,有意念流淌。来自生命星空核心区的“引力”,通过这一渠道,与目标无声挂钩,施加作用。 “先要控制力度。” 一开始,罗南故意做得比较“收敛”。无形之力牵引萤光,缓慢而坚定地破坏了它的自然飘荡状态。 与之相呼应,地下停车场中,任鸿激零零打个寒颤,尝试掐印诀,定心神,保持牧者印记的稳定性。 显然,罗南的判断无误,当前任鸿正是对牧者印记最敏感的一个。然而这家伙凭借“积蓄”强行冲高牧者印记权限位置的手法,可一而不可再,此时已经彻底见不出效果。反而因为用力不当,情绪紧张,眼珠都要鼓涨出去。 下一刻,任鸿脱口叫道:“战决啊,他们正把我排斥出血魂寺!” 无疑,这是向田邦求助,在近乎窒息的战场周围,任鸿的叫声愈刺耳。田邦应该是听到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倒是摩伦,虽说在激战中,身形虚化现象已比较严重,表情倒还淡然,甚至有闲笑了一声:“控缚派就没点儿表示?” 罗南始终关注地下停车场的战况,特别是摩伦的回应,见他语句中含糊又丰富的义项表达,心中就是一喜: “这样最好!” 越是模糊,越能让几个当事方产生误会,特别是内外隔绝的摩伦和哈尔德夫人方面,大概都以为是对方所为;至于田邦,也很难往其他方面去想。 这就让罗南彻底从漩涡里摘出身去。 田邦无视了任鸿的求助,但对摩伦,仍做出了回应:“正在做……除掉你就是最高效的一招啊!” 两人瞬间又战成一团。 罗南哑然失笑:“既然……” 他的注意力彻底转向精神层面与血魂寺交界区域,以其独特的视角,冷冷俯视。 生命星空中,对任鸿生命草图的深度描绘,已经接近尾声。无形的牵引力量逐层加码,即便是在血魂寺中,也具有很高的自由度。而罗南很理性地没有碰触血魂寺的秩序框架,所以血魂寺也表现得很安静。 “已经这样子,那我就……” 牵引力量开始化形,锵然鸣响,在格式化领域覆盖保卫下的任鸿再次激颤,张口欲呼,却莫名不了声。 “很愉快地……” 任鸿伸手抚住喉咙,度露出真切的恐惧表情,他四面环顾,眼神飘忽而茫然。 “动手了!” 乌沉锁链事隔多日后,重新显化在罗南的核心星域之外,牢牢锁住属于任鸿的“萤火虫”,猛然力。 任鸿嘴巴大张,惊悸的情绪在心底全面爆。在他看来,精神层面的锁链鸣响来得无全道理,相应的特殊震动和束缚感,瞬间扩散到整个形神结构。麻痹感、困缚感、受支配……连续的感应最后都指向一个结果: 他正受到攻击,不只是牧者印记那里,还包括他的本体。 危机来自于牧者印记,来自于血魂寺! 强大的束缚力量突然出现,如同一种阴损而剧烈的毒素,无声渗透,无声爆,以至于他的口舌都麻痹掉了,眼睁睁“看着”牧者印记缓慢而坚定地从血火道第二阶那里,强行被扯下,回归最下层的岩浆湖。 “萤光”变得暗弱、散乱、不稳定,对于任鸿的威胁,则又骤然提升了一个层级。 也是此时,任鸿心中闪过“放牧法”仪式举行前,哈尔德夫人的告诫:“牧者之法,有进无退,与血魂寺同生共亡。一旦中途退出,反噬之力将过诸位的想象!” 糟……糟糕! 严重迟滞的脑细胞,已经不足以承载思维,一念未绝,“萤火虫”已经在岩浆湖中融解。更要命的是,这一过程就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从血魂寺的最底层,一路蔓延下去,直捣任鸿本体所在。 那“萤火虫”,精密得过分呢! 事态的变化,多少也有些出乎罗南的意料。他一直很关注牧者印记的性质,此前受到感应精度的影响,看不太分明,直到印记在岩浆中消解的刹那,才有了惊鸿一瞥式的捕捉。 罗南没看太分明,但能够确认,所谓的“牧者印记”,应是类似于“滴水剑”的复合结构回路。乍之下,似乎是复杂很多很多,尤其是构造的精密程度,还在他得意的凝水环结构之上。 从实践经验推断,要形成这样复杂的回路,实力怕不是他的十倍? 任鸿虽然是血焰教团的副主祭,可就实力而言,充其量就介于c和B-之间,肯定达不到这种地步。 等到恐怖的反噬力量反冲回去,罗南骤然明悟,血焰教团的“放牧法”,一定是用了特殊的技巧,越阶塑造了此类复杂构形,目前来看,肯定涉及到灵魂和气机共鸣,投注的心血非同小可。 这已不只是印记,而是在此间生长的形神结构分支,一旦出事,又没及时斩断的话,带来的就将是致命的连锁反应。 也许任鸿有减损的办法,可他被罗南的无形锁链困缚,丧失了最好的机会。 地下停车场,任鸿整个人已经僵死了,他什么也做不了,无形无迹的束缚,直白恐怖的反噬,彻底支配了他的心神。 这时候,周围保护他的深蓝行者们终于觉不妥,当即呼叫援助。仅过两秒钟,任鸿所在位置,除之前的第四小队外,又有七八个深蓝行者赶到,领头的正是田邦的副手,孟荼大校。 一行人抵达后,不说二话,当即以孟荼为中心,同步协调,光焰铺开,交织成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毫无疑问,这是格式化领域,能够消解绝大多数凡力量的神奇之地。照理说,任是什么精神攻伐、咒术冲击,都难以穿透这层屏障。 这已经是孟荼思维层面最优秀的反应了。 “可惜,药不对症。” 来自血魂寺的反噬,与任鸿的联系,要深透隐蔽得多,那是从“极域”位置,直接作用在任鸿形神结构上的毁灭力量。 印记既入岩湖,结果便已注定。 第二百三十二章 离断法 罗南的注意力都放在血魂寺中,可是在物质层面,最吸引人眼球的,仍然是田邦与摩伦的对决。 两位公认的B级别的强者,偏偏一个出奇强横,一个残酷决绝,战力都较正常判定大幅增长,几乎都跨过了人类极限,其对战可谓精彩而又惨烈。 可无论是怎样的精彩对决,都有结束的时候。 随着时间推移,田邦以血焰意志加持为轴心,以格式化领域封锁周边,其威能无限接近于“凡之域”,将摩伦精熟体技和黑魂躯虚空变化带来的优势层层剥离,牢牢控制了战局的主动权,再没有给摩伦任何机会。 “中!” 喝声中,田邦拳头平直轰出。拳压挤迫虚空,血焰与格式之火交织交融,一击便销熔虚空。 这一拳田邦已经积蓄很久,冲击力可说是前所未有。摩伦在正面乍一接触,身形便扭曲闪灭,难以承载,也知道不能硬顶,便重施故伎,意图通过移形换位避让正锋。 然而,他的身形没动! 仍然扭曲闪灭、介于虚实之间的身躯,遭到致命限制,硬是被固锁在虚空中,成了田邦的活靶子。 田邦拳头又至,摩伦只能硬挡。最初几拳,还能抵冲化劲,可到后来,剧烈燃烧的形神已经后劲不济,田邦的拳力则如山崩海啸,无穷无尽。 “啊哒啊哒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令人绝望的拳,连击连中,没有再给摩伦任何调整的机会,带起的血焰,化为了绚烂而残酷的烟花,瞬间将摩伦淹没。 而在炫目的光华深处,摩伦纵声厉啸,精神层面卷起燎原大火,他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与田邦做最后的碰撞! 一到两秒的时间里,所有的侦测、扫描仪器统统失效,有的干脆在短路的电火花里废掉。作为中枢的前线指挥中心,骤然间成了聋子瞎子。可相应的动荡,就是聋子瞎子也能感觉到。 平地而起的血红龙卷,直接冲开了地下停车场第一层的地板,又往上顶,打穿了至少五层楼体,使得极光云都四壁、支柱都为之颤栗,楼体出现了可以目见的晃动。大楼中央的阻尼器来回摆动,才将这波地底而来的妖风镇住。 大楼恢复平静之时,位于风暴最核心处的摩伦,也灰飞烟灭,再无痕迹。 狂暴连击建功,田邦脸上仍是惯常的微笑,只用手背擦了下脸。抹过的位置,正是那半边烧蚀透骨的伤处。但在此时,炭化的面皮上已遍布红白夹杂的纤维神经,包括真皮层之类的皮肤组织也覆盖了薄薄一层,眼看着就要恢复如初。 猫眼注意到这个细节,当下挑动眉毛:“回复能力这么强?他好像没怎么费劲的样子。” 任务窗口处,剪纸则了个“目瞪狗呆”的表情:“那是摩伦啊,里世界最资深的元老之一……都这样了,田邦还不是凡种?” 话题围绕着田邦,似乎还要再深化下去。可在这时候,另一边的结果终于落地。 任鸿成功地将死期延后了一段时间。他用力挣扎,与无形的锁链、反噬的血火熔岩拼死抗争,他甚至还颤巍巍迈出半步――这是他生前最后一个动作。 下一刻,任鸿眼眶、嘴巴、耳鼻孔洞里,都喷射出刺眼的血色焰光;又隔了半秒钟,血焰撕裂了任鸿全身各处皮肉,如同又一团绽放的烟火。 灿烂的焰光里,依稀只见焦尸扑倒,撞在地上,腾起了一地烟灰,骨肉俱销。 外围正支撑格式化领域的深蓝行者们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竟还是远处的田邦。他只一恍神,便合身扑击而至,随着他的到来,两片格式化领域自然相融,没有任何冲突。 与披挂外骨骼装甲的下属相比,一身休闲装的田邦显得过于纤瘦,但他却是当之无愧的核心,主导着合二为一的格式化领域,以最高标准固锁虚空,为交错的精神与物质层面划定规则。 如此封闭的空间,就是摩伦也被他钉死当场,其他的阴私手段,更会被第一时间照射现形。 可结果却是:毫无现。 田邦猛地扭头,眼神有如电光,扫过摩伦灰飞烟灭的地方,但数秒钟后,依旧没有现任何线索。 任务窗口中,一帮人前面还在惊叹田邦无限接近凡种的实力,如今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任鸿是谁干掉的?” “没看到。” “也许,摩伦决绝拼命,其实是留了后手,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灭掉叛徒?” “手法呢?” “我哪知道?” 猫眼和剪纸来回讨论几句,觉得脑子更糊涂了。不过她还有一点儿怀疑,便通过那个更隐密的渠道出讯息:“你做的?” 问是问了,语气却不是太确定。 八十公里外,罗南吁口长气,慢慢躺倒在床上,调理心情。等感觉差不多到位了,就闭上眼睛,下一秒灵魂出窍,且携了外接神经元一起,倏乎间便穿过窗户,遁入虚空。 此时,他才简单回应:“再帮着盯一会儿,谢谢。” “你这……喂,有没有个明白话?” 罗南没有再搭理猫眼,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洗脱嫌疑,甚至不会有人往他身上去想。唯有猫眼这里,天然就是有嫌疑在的。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去解释。 因为他的动作,极光云都那边正是一地鸡毛,罗南懒得理会,待确定自己已经完美摘身出来,便给魔符下了明确指令。 魔符受令而行,当下进入极域不说,还通过精神幕布的遮掩,极致潜行。他很小心,毕竟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指不定就有哪位大神过来看看呢。 幸运的是,目前暂时未现类似的迹象。 就这样,罗南以意念牵引魔符,小心穿梭虚空,离开了大生活区,来到知行学院的湿地丛林。此间深处的齿轮建筑,已经默默等待很久了。 至于罗南的灵魂体,也已横跨八十公里的路程,在天井区域等候。没有任何犹豫,魔符刚一到来,他借助外接神经元的“钥匙”,开启了“望远镜”模式,打开通向“云端世界”的甬道。 “进去!” 魔符乖得像条小狗,径直扑入其中,甬道随即闭合。 这就是罗南的后手和依仗,有云端世界的存在,有齿轮这把密锁,就算军方把夏城挖地三尺,也休想翻出魔符的下落来。 至于夏城血焰教团那帮人…… 罗南静待片刻,意念闪烁,没有用“望远镜”,却能“看到”汹涌的云层,如海浪般滚过。 正如在云端世界所感知的那样,灵魂体与肉身的联系没有断,那他与魔符的联系就也有维持住的可能。 如此一来,就算以后不到齿轮来,也能通过魔符,实时掌握那边的情况。 这就非常理想了。 当然,他能够在巨大而复杂的虚空扭曲之下保持联系畅通,却不代表别人也能做到。 罗南心神切入魔符体内,关注血魂寺。此时第二层院舍园林式的结构中,三点萤火已经熄灭,代表此处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 这一点符合罗南的预期:魔符在极域时,都能暂时屏蔽的联系,没道理能在当前局面下存在。 可值得注意的是,熄灭的萤火并未归于虚无,三枚牧者印记构形依然存在,只化为光泽黯淡的“沙砾”,落在血魂寺二层区域,若不是一直监控,都要忽略过去。 “牧者印记”确实是挺邪门的。 罗南的意识在属于摩伦的印记上划过,有些疑惑:一个死人的印记竟然也保留了下来,而且看不出与其他二者印记的不同。 早前应该先清理一遍才好……唔,看任鸿的下场,那是要死人的,算了吧。 反正在魔符肚子里,在格式论体系的支配下,不怕闹妖蛾子。罗南留了份心,也不想在这个敏感地带停留太久,绕开大生活区,回归家中。 形神合一之后,再看极光云都那边,田邦倒是比较冷静,命令连迭下,试图锁定哈尔德夫人等夏城血焰教团骨干的踪迹。 可他越是目标明确,越是偏离事实, 罗南扫了两眼,嘴角浅浅勾起。 没错,今天田邦这厮出尽风头,踩着摩伦的老命上位,未来一段时间恐怕将是地球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可他今日计划终究无法圆满,而最刺眼的那道痕迹,就是罗南亲手划上去的。 这还没完呢…… 任务窗口,剪纸正分析今日之后的局面。像是夏城血焰教团,与田邦代表的军方势力撕破脸,丧失了摩伦这位最大战力,核心骨干的副主祭又跳反,基本上,是没法在夏城混了。 罗南躺在床上看这些信息,却不上心。片刻之后,切出对何阅音的私聊窗口,犹豫是否再询问一些有关田邦、以及原型格式研究进度的情报。 可思及何阅音一贯的风格,罗南最终还是将窗口关闭。又通过封闭体系,向猫眼了个可以撤离的消息,视角就转向云端世界,意识寄托于魔符,在这片瑰奇而又危险的世界游荡,脑子还在不停地转圈: 那种烂嘴猿,动不动就一窝子,要小心; 唔,还有蛇语,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有了魔符在,应该会容易不少; 对血魂寺的监控不能停,还要琢磨着化为己用; 探索云端世界,也要提上日程了…… 罗南想着看着、看着想着,不知不觉意识散开,漫无焦点,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雷隼馆(上) 进入11月中旬,立冬已过,小雪未满,天气寒意渐重。此时夏城已不复其名,风从海上吹来,阴冷湿潮,特别是夜间,能渗到人骨子里去。 神禹道馆的心斋,原本是修馆主的休息之息,此时所有家私都已经搬运完毕,包括那个还没有修好机芯驱动的太极球。眼下空旷疏阔,倒是恢复了早前练习场的原貌,寒风从大开的门户中吹入,嗖嗖作响。 罗南却不在乎这个,他光着上身,躺倒在软木地板上,全身汗出如浆,身上升腾的热气,已经形成了一个笼罩全身的领域,别说是海上吹来的寒流,就是把它直接扔进冰箱里,也能把里面的冻气都给暖化掉。 刚刚交手时,使用的匕就滚落在脸颊侧方,锋尖指着他,一歪头就要碰到,他却连一根指头也不想动。 罗南这副鬼样子,站在一旁的薛雷也有些微喘。 现在的罗南仍然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经过十多天的摔打,这家伙越来越善于利用窍穴和脏腑开带来的力量和反应,在手持利刃的情况下,还真有点儿担心被他翻盘。越是这样越是不能留手,所以薛雷有点儿累,罗南则被折磨得更惨。 要求进行这样一场对决的,是修神禹修馆主,不过那位已经前往新居收拾,只剩两个苦逼的年轻人“自觉”按要求练习。 所谓“自觉”,薛雷肯定是大大地听话,罗南则多少有点儿被迫的意思――因为傍晚到这里的时候,修神禹罕见地对他说了重话。 是怎么说来着? “身为修行之人,干扰从来就不是做不好的理由。想获得凡力量,必然要受到自然力的影响,受到整个社会的反制,如果连自己都要找理由的话,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就是这些话,把罗南当场就给训懵了,然后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散手练习,直至现在。 薛雷一丝不苟地执行馆主要求之后,终于开始动脑子思考。他一向以修馆主的翻译官自居,但眼下也有些摸不准脉搏:“喂,你做得什么破事儿,惹得馆主这么大的火?” 罗南胸口剧烈起伏,咬一个字音恨不能都要呛出来,思维倒是在疲惫带来的空白中复苏:“是说……浮躁吧。” “啊?” “最近事多,分心。” 罗南再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累,他闭上眼睛,用力挤出浸入眼眶的汗水,却免不了那份酸涨感。 也只有这个缘故了。 最近这段时间,罗南真的很忙,分身乏术的那种忙。他既要监测魔符和云端世界的动静,又要关注夏城血焰教团和田邦一派的冲突,另外三闸安防的委托也要完成,以前的老仇家更要警惕,当然还有练功、学习、补课…… 洋洋洒洒七八个条目缠成一团,就算现在勉强还能支应,却不可避免地造成一些忙乱和敷衍,多了几分浮躁之气。 不是有那段俗语么: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傅知道,三天不练全世界都知道。 罗南差不多就在第一和第二阶段之间。他已经忘记并略去了两次子午课,就是做功课,也以保证时间为第一优先,专注力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搞明白道理很简单,但要做到就不容易了,所以修馆主用这种方式帮助他实现。 在与薛雷的对练中,在糟糕的下风状态,罗南必须保持极度的专注,清除所有的杂念――他也确实做到了,代价就是死狗式的现在。 罗南真想就这么睡过去,一觉到天明。 手环震动,有讯息传入,他都不想去管。不过紧接着,六耳也震动起来。 “喂,大米了,看看收到没?”章莹莹笑嘻嘻传话。随手加个形容,却把罗南半残的脑子给绕晕了。 “……大米?” “三闸安防的第一波打款啊!”章莹莹没好气地强调,“又没说让你请客,装傻也太早了。” “哦。”罗南有气无力地回应。 “怎么,被煮了?” “刚对练,累。” 章莹莹明白过来,见罗南确实不在状态,也就不再调侃:“得了,继续练你的吧,有钱了记得多吃点补补。” 说罢就挂断通讯。 罗南这才把辛苦左腕提起,摆回到眼前,手环上信息呈现,来自于一家银行:“你的账户xxxx,于11月16日汇入信用点155万,账户余额……” 唔,看来翼手蝠那条线索,也被确证了。 按照与三闸安防签订的合同,搜索猎杀行动按照双方确认的“目录”进行,要求抹杀一切侵入者和感染者,每个目标都有相应的资金奖励,并根据搜捕结果,每月16号打款入户。 由于罗南是以“乌鸦”的形象出现,款项还要再转一道手,由幽蓝事务所负责放。 不管怎么说,钱到手才是真的。 打入155万信用点之后,最直接的变化就是:银行、信用机构、sca等权限部门,连续不断的讯息提醒。 手环隔几秒钟就要震动一回,来的讯息表示,罗南个人信用和社会权限等级直接拔到第二档,也就是他未成年,部分标准受限,否则,进入第一档也非常容易。 薛雷在旁边,也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抚掌笑道:“好极,今晚上的宵夜有了。” 罗南咧嘴苦笑:“能不能等我睡一觉再说?” 话是如此,罗南在地上也就再躺尸了十来分钟,精神与物质层面的干涉转化,就使他的精力逐渐恢复,至少走路和吃饭的力气是有了。 天已经入夜,城市淹没在光海之中。天空中,长长的“百节虫”车队正沿着公交光轨,蜿蜒穿梭在高楼之间,像是在光海中浮游的阴影之蛇。 下一刻,这条“蛇”的后端,就有等长的数段拆开,每段都是一辆自控飞车。飞车打亮灯光,先后减,切入博山大厦的引导光轨,停在各个起降平台上。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疲惫欲死的白领们,纷纷爬上车,享受回家路上珍贵的清闲时光。 薛雷已经通过手环终端的智能秘书,在飞车中预订了座位。罗南不管不顾爬上车,就瘫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后背抵着椅背,都不想再起身。 他闭上眼睛,可“一眨眼”的功夫,薛雷就推他,同时笑着与人打招呼:“翟工?是翟工吧?我是薛雷,前段时间视频过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雷隼馆(中) 罗南睁开眼,其实他刚刚又睡过去了,“百节虫”飞车已经飞出去十多公里,又以顺风车模式搭建新乘客。 上来的果然是翟工,但在他前面先上车的,还有个六七岁的孩子。 “啊,翟工……你儿子?”罗南还有点儿迷糊,抹抹眼睛站起来,看到孩子有点儿愣。 翟工正揽着孩子的肩膀,很亲呢,孩子倒是有点儿拘束,莫名还有些眼熟。但听到罗南的问话,就抬头瞪来一眼,性子倒很野。 几个人一通招呼礼让,最后都到后排宽敞地儿坐下来。招呼的时候,听说大家都没有用晚餐,这就更好了,当下决定凑成一拨,由“大财主”罗南请客,好好吃上一顿。 此时车载智脑确认通往目的地的线路通畅,飞车启动入空,很快切入了光轨,通过磁片贴在另一只驶过的“百节虫”尾部,进入“节能跟随”模式。 翟工拍拍小孩肩膀:“来,维武,给两个叔叔打招呼。” “……”年龄差距也就是十岁左右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突然就涨了一辈,让缺乏此类意识的罗南和薛雷都有点儿晕,还是“威武”的孩子撇撇嘴:“两位叔叔好。” “不用不用,叫哥哥就行。” “是啊,我们也没多大,翟工还是我老师呢。” “上几堂课就叫老师,那我现在叫你也没问题。让他叫,要不然就乱了。” 翟工很坚持,可小孩子又撇嘴:“我还没同意让你收养呢,叫那一声是给你面子,你别得寸进尺,我去福利院肯定饿不死的。” 罗南和薛雷面面相觑:这小子很臭屁啊,两人的关系也怪。 翟工一贯是好脾气的人,闻言一点不生气,笑道:“我没有阻止你去福利院啊,我这种单身老男人,不符合收养条件的。不过我可以确定,你叫这声‘叔叔’不吃亏。” 罗南这才记起一件事。以前剪纸说过,翟工好几年前已经和老婆离婚了,膝下也并无子女,是大龄单身老男人一个。 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 “这是我参加‘认亲会’,认识的同姓小亲友,翟维武,很利落的小子吧?”不用罗南问起,翟工已经给他们解释。 原来,翟工这是参加了民政部门组织的“同姓认亲会”,主要目标就是给那些孤儿,提供公益救济,是一种慈善活动。今天带着翟维武出来,也是活动的一部分,要给他选择一份课外活动项目,并提供资金支持。 翟维武这小子,在同龄人中,身世还颇有些传奇意味儿。年龄虽小,却是跟着一个游民部落,跨过荒原,刚迁入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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