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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还未问过,少侠如?何?称呼。” 少年护卫被“少侠”二字弄得脸色尴尬,转开了眼:“我姓许,许忍冬。戚姑娘不用叫我少侠。” 见少年面红耳赤,戚白商虽心思忧重,也不免稍显笑色:“忍冬,味甘性寒,清热解毒……是个?极好的名字。” 少年意外看她:“姑娘也知?” 戚白商莞尔:“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 许忍冬一看戚白商逃命都没落下的药箱,这才晃过神。 于是少年的脸皮更红了。 戚白商也不再?弯绕,略正?色,直言道:“听你所说,确是最好去处,我不愿违心拒绝。只是兆南之势危急至此,稍有不慎,就会为你家带去祸处——请小公子谨慎思量。” 许忍冬似乎有些愣神,看了她好几息,直到那双鸦羽似的长?睫不解轻眨,他才猛地回神,忙扭过脸去。 “姑姑姑娘莫忧,我家中,只剩我一人了。” 话到尾音,少年声音沉哑下去。 戚白商一怔。 旁边歇过气来?的连翘却忍不住笑着打趣:“姑娘你离他远点吧,他都快成咕咕鸟了。” 戚白商微恼,回头睖她:“可是说笑时候?” 连翘吐了吐舌:“我是想叫他宽心,这有什么,好像谁家还有人似的……哦,姑娘有,可惜那爹天生心长?得歪,偏大了,还不如?没有呢。” 戚白商无奈,抬手拍了她一下。 连翘这才乖乖去旁边收拾东西?了。 “既小公子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多推辞。此番大难不死,戚家定有重谢。” 戚白商后?退了步,认认真真给他做了礼。 许忍冬回过神,连忙将她拉直回身,又觉失礼,将手缩回去:“戚姑娘也别喊我小公子,你若不嫌弃,喊我忍冬就好了。” “嗯…?”连翘机敏又看好戏地转回来?。 戚白商路过,轻踢了她脚踝一下,裙影摆荡,遮去她目光。 “如?此,谢过忍冬弟弟了。” “……” 三人换好了包袱中预留的,村妇佃户打扮的衣服,很快便将其?他多余不用的东西?暂时埋了,藏去痕迹,然后?朝大石村绕去。 唯独在上路不久,戚白商像察觉了什么,拎起身上衣服,轻嗅了嗅。 连翘好奇凑过来?:“姑娘,怎么了?” “衣上洒了留香粉。” “那是什么?” “一种特殊药粉,追查踪迹之用。” “?” 连翘表情顿时变了:“真不是好人啊?” “都与你说了,若是安家势力,不必多此一举。”戚白商哭笑不得,“何?况那人骂宋安两家,敢连圣上都捎带进去,字字含恨,情真意切,绝不可能是安家走狗。” “那他们洒这个?留什么粉干嘛?” 戚白商轻叹:“许是,有些人生性多疑,不信鬼神不信人。上行下效,自是难免。” “姑娘这般语气,难不成已经猜到这个?故人是谁了吗?” “连你我三人身量裁衣都备好了,在兆南这等安家一手遮天的地方,也能提前插入势力,我所认识的人里,自然只那一位。” 戚白商停顿了下,见连翘仍茫然:“你刚刚还骂他薄情冷性了,这就忘了?” 连翘一惊:“姑娘是说,谢清晏?” “嗯,”戚白商轻叹,“借了人,借了紫鬃马,还借了当地潜藏的势力,此番他对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之前那些要命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吧。” “谢将军的势力,确实非比寻常。” 连翘有些胆寒,拎了拎衣服:“姑娘,那留香粉怎么办?” “留着吧,至少多一重保障。” “哎?保障什么?” “嗯……” 戚白商回眸,故意淡然逗她:“保你我,即便身死异乡,也有人来?为我们收尸?” “………?” 连翘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 如?此僵在原地几息后?,她一跺脚追上去:“姑娘!你又逗我!” - 即便一路竭力而行,戚白商三人还是在太?阳落山后?,才终于到了许忍冬所说的南安县大石村的村外。 这村子坐落山中,地颇高,三面环山,称得上与世隔绝。 若非有许忍冬这个?本村人在,怕是绕个?两天两夜也未必能进来?。 这一番走下来?,戚白商心更沉了下去。 蒙山这般深山,又见蛇蚁走兽,若是戚世隐当真孤身失陷…… 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尚未寻人,戚白商更不愿先让自己打了退堂鼓,只能靠枯耗体力,来?叫自己无暇去想。 行到村外时,她已是筋疲力竭,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不过三人刚进村,还没几步,就见两个?村民朝外走来?,面色焦急地说着什么,直到迎面撞见了许忍冬。 其?中的壮汉一愣,抬手揉眼:“忍冬?!” 另一个?妇人也操着乡音惊声:“冬子,你咋个?回来?了?” “乔叔,乔婶。” 许忍冬不便直言,含糊道:“我同?两位朋友来?蕲州有事?,顺道回来?祭拜一下。” “哎唷,如?今蕲州啷个?不太?平,外面饿得都要吃土嘞,你回来?干甚啊?” 那两位叔婶这般说着,却还是打量了两个?姑娘一眼,尤其?在戴白纱的戚白商身上多看了会儿,就领着三人往村里去了。 只是两人一路拉拉扯扯,面色为难,戚白商作局外人看着,便觉他们似乎有什么话按着未说。 直到到了村中一座屋院前。 许忍冬还未上前开门,就见一个?拄着拐的老头咳嗽着推门出来?。 他拐杖刚落稳,抬眼一见着村里两人,顿时恼火:“叫你们两个?去请大夫,你们怎么——” 话声一哑。 老头有些难置信地看着两人身后?的少年:“忍冬?是老许家那个?忍冬吗?” 许忍冬眼圈一红:“里正?。我回来?了。” “哎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头颤颤巍巍地上前,叫少年抱了满怀。 不过还没絮叨完,他一瞥眼看见旁边杵着的那两个?男女,胡子一翘,又来?火了:“你们两个?,还呆着干什么!” “爹,不是我俩不愿,实在是这时候了,外面风儿紧着呢,上哪儿找大夫去?”乔叔面色讪讪道。 “那我不管!你用抬用抢、都得给我找个?大夫来?!”里正?年纪不小,火气更大,拐棍戳得震天响,“里面那是恩人!全村的大恩人,懂吗?!” 许忍冬一怔:“我家屋中,有旁人吗?” 里正?仓促回神,咳嗽起来?:“喔,忘与你说了,此事?说来?话长?啊。我先叫这俩不孝——” “老人家。” 戚白商听得七八,上前了步,将药箱转在身前,“我便是医者,屋中若有病人,让我来?吧。” “医者……?”老里正?白花花的胡子都颤了起来?,哆哆嗦嗦地看向许忍冬,“忍冬,她,你这朋友说得,可当真?” “当真,这位姑娘岐黄之术力能回天,整个?兆南,也寻不到更胜过她的大夫了。” “好——好!快,快随我来?!” 话没说完,老头竟是拉起戚白商的手腕就把?人往院屋里拽。 路都走不稳,力气还挺大,拽得戚白商险些踉跄了下。 “哎你——”连翘急了。 戚白商一个?眼神将连翘按住,摇头示意她不许再?言,便跟了进去。 此间?她看得分明,老里正?非不识文墨的白丁,性子重情重义,显然是当真着急,这才失了分寸。 只是进到屋里,戚白商又怔了下。 —— 屋中男女老少,竟还有不少人。t? 看穿着打扮与熟稔程度,似乎都是这大石村中的村民,一个?个?也都是面色焦急。 “都让让,让让!大夫来?了!” 老里正?颤巍巍地拉着戚白商,拨开惊愕议论的村中人,这才进到里屋。 “姑娘,您快给看看。” 戚白商应声,上前,放下药箱。 借着床头破败木桌上的残烛,她定睛看向老旧的床榻内。 一息后?,戚白商面色惊变: “兄长??!” 第36章 冤案 你这就寻到新欢了? “这, 这怎么?会呢?” 被得了戚白商示意的连翘拦阻在内屋外,老里正犹带震惊地问身旁少年:“忍冬,你这位朋友她, 她当真?是?戚大人的妹妹?” 许忍冬同样还?惊愕着?。 只?是?戚白商发话让他们?离开内屋, 他也只?能同连翘一起拦在村民们?身前。 听了里正的话,他回神道:“是?, 戚姑娘在上京听闻兄长赴任出事,为了他才?快马加鞭,赶来蕲州的。” “竟是?这样,果然天不绝仁士啊!”老里正激动慨叹道。 许忍冬问:“可戚大人为何会在这儿,又为何成了村里的恩人?” 这话问完,不等老里正答, 后面聚在外屋的村民中?已经有人忍不住接过去。 “冬子,戚大人他可是?为了你祖父的冤案来的啊!” 许忍冬脸色一变—— “祖父的冤案?” “冤案!?” 一道声音与他话尾异口同声地衔上了。 许忍冬回头一看,对上了震惊之色全然不亚于他的连翘。 连翘反应过来,忙扭头看向许忍冬:“你祖父不会就是?上上任南安县县令许志平吧??” “连翘姑娘怎知我?祖父名姓?” 连翘神色犹惊:“我?家姑娘说的,长公子多半是?在赈灾银案里, 查到了那个草包刺史?薛宏忠因政绩破格升迁前,曾任南安县县令, 又顺藤摸瓜揪出了前县令许志平受诬冤死狱中?、被薛宏忠顶功冒进之事——此事牵涉深广,真?证实了,甚至关系到安家根本, 长公子这才?被赶尽杀绝!” 许忍冬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他转向村民们?:“你们?与戚大人提起了我?祖父之事?” 方才?两人一番对白, 叫村民们?听得似懂非懂。 唯有脑子快些的老里正转过神,嘴唇抖了下,喃喃道:“果真?是?我?等害了戚大人啊……” 后面村民们?没?听明白, 不妨碍他们?七嘴八舌地接过许忍冬的话头。 “冬子,不是?我?们?乱说,是?恩人主动问起的!” “就是?,啷个薛县令和他叔一样的草包!恩人来查赈灾银案,他堵不上窟窿,听了新县丞的馊主意,要拿我?等田产家粮来充哩!” “呸!什么?县令!和他叔父薛宏忠一丘之貉的东西!” “可不是??还?要谋,谋什么??” “谋财害命!” “欺负咱们?村里远在山中?,没?怎个受灾呗!” “……” 村民们?吵嚷得人头疼。 老里正回过神,仓皇压了压拐杖:“都小声些!恩人还?在里面受诊呢,扰了大夫看病,你们?担得起吗?” 见声音低了,老里正摆摆手:“天色不早了,都回家去,凑些东西,总不能叫恩人和戚大夫一同饿着?肚子过夜。” “哎……” 村民们?应着?,但?还?是?一步三回头,望着?垂下的里屋布帘,不情愿地挪了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老里正才?转回身来:“忍冬啊,还?是?我?来与你说吧。” 许忍冬连忙上前,将老里正扶到一旁有些支离的椅子上。 “戚大人确实是?咱们?全村的恩人,前些日子,朝中?赈灾银案的事情举发出来……” 老里正一顿:“我?知晓,你在练武堂中?忽然没?了消息那天我?就知晓,定是?你接了老二死前所托,去上京举发了他们?,是?吗?” “……” 许忍冬到底是?少年年纪,即便家中?多舛,依然不能失尽了少年心性。 他鼻子一酸,低下浓密湿透的睫来:“里正,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二叔。” “哎,你有什么?对不起的,要说,也是?我?家老二对不起你祖父。” 老里正双手叠握着?拐头,手上如枯槁树皮似的脉络痛得绷紧了,又慢慢松弛下去。 他眼窝湿了些:“要不是?当初你祖父栽培提拔,他的县丞哪里坐得稳?你祖父出事那年,于情于理,他这个县丞都是?最该站出来的,可他贪生?怕死,竟到最后都没?敢为你祖父争辩上一句清白……否则我?又怎会将他逐出家门??” 许忍冬用力一擦眼泪,沉哑着?少年声线:“薛宏忠背后是?兆南节度使陈恒,普通人哪里得罪得起?一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祸,二叔也是?为了您一大家子才?委曲求全……” “错便是?错!世上人人有苦处,哪来那么?多借口与理由??!” 老里正用力敲了敲拐杖,声音带痛带怒亦带恨。 只?是?想起二儿子音容笑貌,他叫皱纹密挤的眼窝也渐渐红了:“能将这事举发出来,他是?死得其所!如此,才?不枉为大丈夫!否则恩将仇报、同流合污、戕害乡里、鱼肉百姓——忘根忘本,那与猪狗何异啊?!” “里正……” 许忍冬含泪抱住了老人手臂。 他知晓那是?老人最寄予厚望的、最有出息的二儿子。可却与他祖父一样,叫污泥埋没?,死在了那黑不见底的牢狱之中?。 “……好了。不提他了,说正事。” 里正颤着?气息,慢慢吐出口气,反过手来,拍了拍许忍冬,“戚大人来了以后啊,蕲州的天都亮堂了。赈灾银案一查,兆南上上下下都慌了。薛安确是?个草包,新县丞出的馊主意,他当即便领了,搪塞了个流民作乱的由头,带兵将村里大半抓走,抢了余粮谋了田产,偏赶上戚大人从蕲州刺史?那儿直奔南安县,抓个正着?。” 许忍冬有些复杂地看向内屋,视线被帘子遮挡:“是?戚大人重新审了案,为大家主持公道的?” “是?啊,可惜老大这蠢人,放出来以后却管不住嘴。戚大人本就够多的事情了,一问起你祖父,他们?就不分利害地全都抖落给了戚大人——还?是?在县衙中?。抓了一个薛安有什么?用?那里尽是?薛家人的耳目啊!” 老里正提起来就气,又用力捶了下拐杖。 “听他们?带戚大人回来,要细查当年案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定要出事了。所以戚大人离开前,我?特意叫几个村里身手最利落的汉子远远跟着?他,这不,果不其然啊……” 老里正歪过身,忧愁地望了眼里屋。 只?是?不等他回过身。 里屋的布帘忽然挑开。 走出来的女子早已摘下了白纱帷帽,露出来的面容叫起身的老里正一惊。 布帘拦不住什么?,戚白商在里面为戚世隐诊治的工夫,足以听过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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