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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生区区一个太?府少卿,远担不下!安家尚只是国之蠹虫,而宋家、宋老?太?师,他呢?他敢勾结北鄢、通敌叛国——” “住口!” 戚嘉学怒得拍桌而起,“你、你不是不定无证之罪!你哪来的证据?!论亲系,他可是你外王父!” “整个上京都知晓万墨是倚仗其舅公?宋太?师才?为非跋扈,这不叫无证之罪,这叫未证之罪!” 戚世隐道:“至于证据,十数年阴谋勾当、怎可能滴水不漏?宋家是朝中倚大,不知末路——用不了多久,我一定能找到。” 戚嘉学气得头晕:“如今陛下皇后皆不在京,二皇子监国,等不到你查到证据,就会有人下手,宋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便让他们来吧,我等着。” 戚世隐说罢,拂袖转身。 “你去哪儿?!”戚嘉学勃然大怒。 “自然是先去找谢清晏、将白商带回府!”戚世隐冷声回眸。 “我看你也?疯了!”戚嘉学急得从书桌后追绕了出?来,“你想想他做的是什么!是欺君!他图的又是什么?!是、是——总之,你若将此事声张出?去,不只是戚家要完了!到那?时?候,你妹妹也?保不住的!!” “…………” 最后一句话蓦地?拉住了戚世隐的身形。 他在原地?僵了许久,没有回头。 半晌,戚嘉学才?见?自己这个傲骨清孑的儿子慢慢低了头。 “可若他伤了白商……如今谁还?能给她撑腰?” 戚世隐低声里,情绪难抑。 竟像是沙哑悲楚。 不知想到什么,戚嘉学面色青了青。然而比起悬于颈上的利斧、足够掀覆大胤的天地?之变,如今再大的惊涛骇浪也?不能让他分心了。 戚嘉学长叹了声:“如此骇然之事,虽说谢清晏吃定了戚家不敢掀开,但何尝不是他不顾性命地?发了一场疯?” 戚世隐回身:“父亲是说……” “他所图谋非朝夕,却为白商甘冒前功尽弃之险,”戚嘉学叹声,“我想,他不会伤害白商的。” “……我知晓了。” 戚世隐转回身,推开身前的门。 戚嘉学皱眉:“今日是上元节,你又要去哪儿?” 戚世隐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 “回大理寺。” “此案一日不明,我一日不再归府。” - 上京城西,毗邻宫城下,一众官居间坐落着一间普通的四进院子。 这座宅院东南角的正门大开,即便从外路过,也?能一眼瞧见?里面正对着府门的影壁上镌刻着游龙走?凤似的八个大字——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除此之外,偌大府邸在宫城下毫不起眼,院内也?无奇石异卉,全?是陈年见?朽的雕栏木栋,一派简朴清廉之风。 然而如此清水衙门似的做派,却叫路过这座府门的大小官员们,无一不是下马落轿,低着头走?过去都得再弓三分腰。 此地?正是当朝太?师宋仲儒家宅,宋府。 最后一进院落内,西厢名为“一石斋”,也?是宋仲儒的书房、宋家的议事堂。 往日里只有宋家几?个儿子在这儿,老?太?师宋仲儒今日难能露面。 他就扶着一柄看着古朴无华的木拐,靠在座首的椅子中。满面褶子苍老?如枯槁树衣,眼皮跌得快要将眼睛都埋住了,只余下一道带着弯的缝儿。 乍一看很是慈和,只是若被他这样不知道睁没睁眼地?盯上几?息,便是他最斯文稳重的长子宋嘉辉,也?要流着汗弯下膝盖来。 而此刻,一石斋内,正是这样叫人汗颜的气氛。 除了五子宋嘉兴在江南司掌商会之事外,宋仲儒的几?个儿子如今都在议事堂中。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噤声不敢言。 尽管宋仲儒没说话,看的也?不是他们,而是手中捏住的一张红白相?间的狐脸面具。 议事堂内越来越静,火气最盛的三子宋嘉康额头上都憋见?了汗,他正要抬头看向长兄—— “嘉辉,游猎那?日,聪t?儿与魏容津谈得如何?” 被点名的长子宋嘉辉似乎有些不解,宋仲儒为何会在此时?提到此事,但他没有多问一字:“回父亲的话,魏容津怒火中烧,非要手刃杀子之人,幸亏有聪儿亲自接见?,这才?安抚下他来。只是后来出?了意?外,聪儿只能先一步离开了。” “可看着魏容津离京了?” “是,孩儿亲自送他上了车驾,”宋嘉辉道,“至于那?桩意?外……” 宋嘉辉看向二弟。 京中口舌之事皆在宋嘉平手里,他立刻接过话:“是,父亲,那?日游猎不巧遇上胡人刺杀北鄢小可汗,也?是因此才?伤及了路过救人的谢清晏。” “胡人,伤了谢清晏?”宋仲儒白眉抬了抬,眼睛多睁开一隙,看向了三子宋嘉康。 宋嘉康一哆嗦,顾不得擦额头上直淌的汗:“父亲,我,我后来问过,胡弗塞不承认是他们的人动的手……但北鄢莽夫居多,部族散乱,也?难讲。” 宋仲儒沉吟许久,忽问:“北鄢小可汗,如今在何处?” 宋嘉康连忙接话:“就在他们下榻的客栈中,我一直让人留心他们的动向呢!” “盯紧,不可漏查。” “是。” 宋嘉康尽管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那?巴日斯在他看来不过莽夫一个,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父亲上了年纪,果然决断也?不如从前了…… “啪嗒。” 狐脸面具叩在桌上。 宋嘉康吓得心里一抖,忙低下头。 好在宋嘉平恰在此刻开口:“父亲,我的人已经查明了,那?夜将魏麟池、万墨两人连累入狱,戴着这张狐脸面具之人,衣着与白日里去湛清楼的谢清晏相?差无几?,身边也?同样都是一名红衣覆面纱的绝色女子——绝不会有错。” 宋仲儒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宋嘉辉轻声问道:“当日安家之事上,谢清晏分明站在我们这边,如今却又将矛头调转,难道……会是陛下授意??” “当年陛下兴许还?有这心思,如今……若是他要动宋家,也?不会南下了。”宋仲儒徐徐缓缓地?拖着声,瞥过宋嘉辉。 宋嘉辉低下头去。 睨着那?张笑吟吟的红白狐狸面,宋仲儒轻抚过木拐杖首:“从前,倒是我小瞧了此子的野心。踏着宋、安两士族,看来他是想做大胤朝中说一不二的权臣啊。” 宋嘉辉面色不变,眼神却透出?些化不开的阴郁沉冷:“小小年纪,蛰伏北疆十载,若他真是这般心性,那?只怕留不得……” 杀意?在心,含于口中。 “不,”宋仲儒摇头,“没什么比眼下之事更重。在聪儿立储乃至登基之前,魏容津、胡弗塞、万平生,不得有失。账,可以等秋后再算。” 宋嘉康有些忍不住了:“可是父亲,如果利用魏麟池和万墨牵出?万平生、追及辎重之事的人真是谢清晏,只怕是他不愿等到秋后啊!” 宋仲儒像没听见?,眼睑耷拉着,一副睡过去了的模样。 宋嘉康刚咬牙想再开口,就被宋嘉平拉了一把。 朝宋嘉康摇了摇头,宋嘉平转回身,试探地?问:“父亲的意?思是,在摆平辎重案、抹除证据前,先拖住他?” 宋嘉康一愣。 两人对面,宋嘉辉慢慢叹出?口气:“明白了,万平生的后事,孩儿会为他料理好的。” “不是……”宋嘉康急了,“你们明白什么了,倒是跟我也?说说啊?” 宋仲儒那?双睁不开的眼终于动了动,像是有些复杂地?撇过三子。 几?个儿子里唯独这个没什么脑子,当年兴许就不该将辎重走?私与北鄢胡商之事交给他。 不过他没说什么,又转向次子:“不是寻着谢清晏的软肋了么。如何拖住他,便交由你了。” 宋嘉平有些迟疑:“谢清晏如此狼子野心,只怕一个女子,不够叫他动容。” “自不指望他为一个女子而让步,不过他既能蛰伏十载,也?该分晓利害。只要不是个破釜沉舟的疯子,便能请上门来,谈上一谈。” 宋仲儒低声道。 “待他露面,我亲自迎见?。至于能不能请到他,就看你了?” “是,父亲。” 宋嘉平低头作?礼:“儿子定在三日内办成此事。” —— 两日后,永乐坊。 戚白商从妙春堂中走?出?来,一边回身道:“放心吧,我当真没事。” “放心?你瞧瞧那?两个,站在人群里都五大三粗的,像什么流寇草莽,一看就不是良善人物,”葛老?叹着气收回目光,“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戚白商顺着葛老?的视线一瞥。 两个原本紧盯着这儿的布衣汉子立刻一个望东,一个望西,就近拿起面前摊子上的东西假装忙碌起来。 自入了琅园,走?到哪儿身边都有这样两个人,戚白商已然习惯了。 她见?怪不怪地?转回来:“近日上京中有些乱,他们是我雇的护卫。” “你就说些瞎话来糊弄我这个老?婆子吧。”葛老?嗔怪地?点了点她。 但看出?戚白商不愿深谈,到底没再置喙。 “不过最近几?日,大理寺到处搜捕涉辎重案的人,上京城中确实是人心惶惶,你一定小心才?是。” “嗯,我知道的。” 戚白商又嘱咐道:“若老?师入了京,您立刻叫人传信给我。” “记得了,老?婆子的记性还?没这么差。” “好。” 和葛老?作?别,戚白商离开了妙春堂,朝南街走?去。 不出?意?料,那?两人又跟了上来。 戚白商停在一个胭脂摊子前,余光瞥见?两人,无奈回过身,道:“我的两个丫鬟都被他送到了不知何地?,我还?会撇下她们,独逃不成?” 其中一个刚要说话。 长街一侧忽传来喧闹,跟着便见?集市上人影涌向此地?—— “杀——杀人啦!!” “快跑啊!” “阿娘,救命……” “……” 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整个市集便乱做一团。 百姓们惊慌四散,也?不知后面追着什么洪水猛兽,只听得惊恐,哭闹,喧噪将整条街的集市笼住了。 人流涌动间,戚白商向着街角退去,想避开人潮。她回头去找,便见?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人也?被汹涌的人流冲到不知何处去了。 “戚姑娘!你为何在这儿?!” 身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忽拉住她。 戚白商回眸,便见?穿着官袍的萧世明半身是血,面色沉肃铁青。 “萧大人?”戚白商一惊,上下打量他,“你这是怎么了?前方发生了何事?” “我等查案到此,遇上了歹人!”不等戚白商再问,萧世明急声道:“无尘他被宋家派人行刺,如今性命垂危!我正要去医馆找你——快,再晚一步我怕就来不及了!” 戚白商面色惊变:“宋家当真对兄长动手了?” “我早便说,不让他查这件案子,他却非查不可!” 萧世明急匆匆地?避开人群,屡被冲撞。 他恼火地?拉住戚白商,躲向一旁檐柱下,跟着快步拉她转入人少的巷子:“从这边走?,快些!” “……等一下。” 喧嚣的噪音抛于身后。 戚白商脚步忽地?一停,被萧世明拽住的手腕挣脱开来,她向后退了步。 “又怎么了?”萧世明急切地?问。 戚白商微微警神:“连兄长我都未曾言明,又是谁与你说,我的医馆开在永乐坊?” “……” 晌午已过,太?阳西斜。 日头落了院墙,将晦暗的影子投在萧世明身上,遮得他神情难辨。 几?息后,他低低叹了声,方才?焦急神态如水洗墨般淡褪去:“戚姑娘,你何必要生得如此聪慧呢?” 戚白商面色一变,转身便想逃入几?丈外的长街人流间。 然而两道身影跃下院墙。 一人拦住,一人在她身后劈下手刀。 “——!” 黑暗降下。 最后一刻,她听见?接住她的萧世明遗憾的叹声:“若非如此,我便还?是无尘的那?个至交好友了啊。” “…………” 截住了骤然软倒的女子身影,萧世明瞥了眼宋家蓄养的两个死士。 “撕下她一角衣裙。” 两人对视,其中一个照办。 萧世明抽出?随身的刀,在掌心划下,剧烈的痛叫他眉峰一跳。 但这个文弱书生看着神情不改,只攥起了拳。 血向下滴去。 “蘸着血,写——” 他阖了阖眼。 “正月十九,湛清楼外阁,碎玉轩,恭候谢公?大驾。” 第80章 疯戾 谢清晏你疯了不成??!!…… 正?月二?十?一, 宜安葬,行丧,余事勿取。 —— 上京广袤, 宫城根下, 各家大员的官邸鳞次栉比错落排布。 其中一座府邸内的某个四方院旁,黄绿色的常春藤攀着古朴得有些陈旧的廊木, 遮得日光斑驳漏在地面,几根尾藤又?顺着廊柱蔫蔫地垂下来。 戚白商坐在廊外的空地上,托t?腮望着面前的棋盘。 黑白两色棋子透着玉似的光泽,拈在指尖的质感温润,不必问也知晓是非同寻常的华贵之物。更别?说下面这张金丝楠木精雕细琢的棋盘了。 “苏子,世人皆说宋太师满门?两袖清风, 从无贪墨之嫌,可若真是如此……” 戚白商拈着白玉棋子,朝上,对准太阳。 日光透过细腻的白玉质,指尖映得透红微亮。 她轻狭起?眼, 音色慢懒:“随手送给一个‘囚犯’打发时间的都是这等价值百金之物,既无贪墨, 那这钱,是从哪来的?” 叫苏子的丫鬟一慌,停住扫院的扫帚:“戚姑娘, 还请您慎言……二?爷!” 扫帚从丫鬟手中惊慌落地,扑起?几片枯黄的叶。 戚白商懒懒垂下手, 顺着丫鬟作礼的方向,看见了从院外踏入的中年男子。 宋家老太师次子,宋嘉平。 戚白商一言未发, 冷淡睨着那人。 宋嘉平也不见外,进来后示意丫鬟退出?院子,便径直走到戚白商自娱自乐的那盘围棋前,低头背手看了两眼后,他摇头失笑。 “看来戚姑娘不会下棋。” 戚白商像没听见,将白玉棋子围着黑玉棋子,砌墙似的又?绕了一圈。 宋嘉平并不介意她对他的视若无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戚姑娘来府中做客,已有三日了。” 戚白商轻哂:“宋太师家学渊源,教出?来的儿子果然也有其父无耻之风。当街掳人,在你们?这儿原是叫‘做客’么?” “我宋府以待客之礼,自然便是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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