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谢清晏轻正冠带,侧眸,“留一半。” 云侵月意外抬头:“不一网打尽?” “一同做尽了恶事,有人幸免于难,有人万劫不复……” 谢清晏声线清和,低缓,眉眼峻雅,不沾一点烟火气。 恍若谪仙,出口却是恶煞修罗似的判言。 “这样才能让他们狗咬狗。” “好歹毒的计策,”云侵月轻嘶了声,笑却已经入了眼,“我喜欢。” 谢清晏未在意,提着袍尾下了马车,他缓带轻裘地向那座屋舍走去。 只是几步后,他停顿住,回身。 “账册中并无安家嫡系。” 云侵月道:“安惟演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让安家在这种事上犯险?不过即便没有安家的人,他门生党羽大半在内,足够了。” “不够。” 谢清晏回眸,望向头顶那片清月,“还是给他们一个饵吧。” “嗯?什么饵?” “真正的账册,依然在戚白商手里。”谢清晏漫不经心地压平视线,向房内走去。 “放她为饵,引人扑食。” “暗中究竟藏着多少豺狼虎豹,待他们撕碎了饵食血肉,去查那些嘴角沾着血的,岂不是一目了然?” 云侵月站在他身后,哽了半晌:“你到底还是要她死啊?” “我给过她最后一次机会。” 月下,房门合上,余声温柔又冷漠。 “是她自寻死路。” 第16章 杀机 是她。 谢清晏亲至戚府之事,不出一日,便在上京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这一次的传闻却分作两拨:除了断言谢清晏在戚婉儿与征阳公主之间选了前者之外,还有不少人想起了前些日子,定北侯曾在招月楼雅阁当街允诺,代平阳王府向戚家大姑娘提亲之事。 一时间,戚家究竟与长公主府还是平阳王府好事将近,也成了上京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话题。 值此,庆国公府,主母房中。 “那日将你禁足府中,便是不想你惹是生非,没想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胆敢到琅园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 宋氏按着梨木桌沿向前,厌恶至极地瞪着堂下被嬷嬷押着跪地的戚白商: “万幸我替你遮掩了身份——否则此事传扬出去,你将庆国公府清誉门楣置于何地?叫婉儿在京中贵女间如何自处?” “……” 堂下被押着的女子垂首无声,那副弱柳扶风似的模样,更惹得宋氏厌恶。 她横了嬷嬷一眼。 嬷嬷手中顿时发狠用力:“夫人问话,你为何不答?!” 她掌下薄肩一沉—— 肩上被恶毒婆子一爪要捏碎了似的痛。 戚白商唇色咬得微白,闷哼几乎要溢出唇角,却又被她生生咽下。 ……这一下,定是要淤青几日了。 戚白商想着,直等到对方松了手,她才颤着微微直起腰身。 “回夫人,”雪白额上薄汗微湿,女子颜色浓而神色淡,徐徐伏身,“我是为了救婉儿。” “你还敢狡辩!”宋氏恨声,“婉儿后来在琅园躺了几日未起,定是你——” “若不是我,京中无人能治此秘毒。” 戚白商轻声打断,在宋氏惊愕眼神里直身回来,“若那日,我未曾赶到,夫人可还有旁人能请去相救?” 宋氏一哽,眼神微乱。 她想起了那日二皇子与柳太医的惊慌,原本想出口的反驳也哽在了喉头。 “好狂的口气!”嬷嬷却是不知宋氏所想,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夫人,不如将她——” “住口。” 宋氏沉声打断,“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那恶毒婆子对上宋氏,登时就成了无力绵羊,诺诺地低回头去。 宋氏冷眼看向戚白商:“你想吓我?” “这几日夫人在琅园照料婉儿,对秘毒之凶狠,我想您心中已然有数。” 戚白商语气轻缓。 “我若是夫人,当务之急,该是去查何人向婉儿下如此重手,才好做万全防范,免再生祸端。” 宋氏冷哼了声,用力攥紧了桌首:“除了那个狠毒跋扈的征阳……” 到底是顾忌戚白商在场,她没有说完。 戚白商并未多言。 从当日之事与今日反应来看,宋氏确实对那秘毒毫无了解,也半点不见心虚愧疚,既如此,那当年母亲害毒之死,便与她无关了。 而征阳公主……她作为安氏贵妃所出,若是那毒当真是她指使胡姬下的,便有极大可能出自安家了…… 当年之事,真是安家所为么。 戚白商眼神愈凉地正思索着。 “…公爷!” 嬷嬷忽然惊呼了声,朝她身后院内方向伏身作礼。 宋氏也意外起身:“官人,你怎么来了。” “自是为婉儿之事,你昨日不是去长公主府了么,长公主可曾有什么话——” 疾步进来的戚嘉学一停,拧眉望着躺下跪地女子,“她为何在此?” 戚嘉学语气中的冰冷与厌烦,叫宋氏眼梢飞快地掠过得色。 只是转瞬就压下去,她叹声道:“怪我教导无方,前几日竟叫她私自跑去琅园,险些冲撞了二殿下与谢侯,惹出乱子。若是日后嫁入平阳王府,这般行事怕是会为戚家招来祸端——为此,我正教导她呢。” 戚嘉学冷眼一甩袍袖,拔步向内间去:“自幼便粗鄙失教,与你何干。叫她先在此跪着思过,你同我去里间话事。” “是,官人。” 宋氏作礼后直起身,冷笑着回眸,瞥过了跪地不语的戚白商,向侧间去了。 层层幔帐垂掩下来。 末夏近秋,暑气仍绵延不绝,门窗皆敞着,里屋的话声也零碎入耳。 “……官人可知,长公主听闻婉儿生辰将至,特赐了她一只镯子,我看她对婉儿属意得很,此桩姻亲,定非我戚家莫属。” “镯子?征阳公主那儿怕是更多。” “这支可不一样,水色通透,还着一只金丝凤鸟穿芙蓉。长公主定是属意婉儿才情绝佳,非上京其他那些个以色侍人的艳俗女子可比……” 明间。 跪地的戚白商眼睫微颤,撩了起来—— 她并不在意宋氏明显意有所指的“以色侍人的艳俗女子”,而是因着那支镯子。 她记得小时候,她在母亲手腕上见过同样的镯子,也是母亲最喜欢的一支。 只是后来失了安家庇佑,日子愈发不顺,母亲去世前的最后半年里,卧床难起,更是叫山庄中的恶奴偷出去变卖了许多,连着那支也不见了。 难道,婉儿那支便是母亲的遗物…… “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戚嘉学冷声打断了宋氏喜不自禁的念叨,不虞道:“这些个俗物说明得了什么?若无什么实质信言,便都做不得数!” “还,还有一事,”宋氏有些急了,“九月重阳大祭之前,护国寺封寺十日,唯准皇室子弟入寺祭拜。” “这我自然知晓!那又如何?” “长公主听闻我有意带婉儿在生辰前到寺中祈福,特准我等入护国寺!” “——当真?” 戚嘉学的惊喜语气难以掩饰,连声量都提足了几分。 而就在此时。 戚白商身后再次传来了轻碎焦急的脚步声:“阿姊!” 戚白商一惊,回身:“婉儿?你身体未愈,怎么还出来了?” “我听云雀说你又被娘罚跪……” 戚婉儿咬了咬唇,恼然抬头,正对上了听见她来而出来的庆国公夫妇。 她膝盖一弯,便在戚白商身旁跪了下去:“当日之事明明是阿姊为救我才赶去琅园——若是这般父亲都要责怪,那便罚婉儿吧!” 庆国公眉峰一沉,扭头看向宋氏。 宋氏脸色微变:“这……这分明是两码事。婉儿怎可混作一谈?”说着,她连忙上前扶起婉儿,又皱眉给嬷嬷使了个眼色,也叫跪t?得腿都软了的戚白商被搀扶起来。 庆国公负手站了几息,终究只轻飘飘将此事揭过:“她行事不端,累及你名声也非一日,你母亲严厉些也是为她好。倒是你。” 他一顿,低了声责怪:“身子未愈,便留在房中休息。受长公主恩赐,过两日你还要入寺祈福,怎可轻慢?” 戚婉儿屏了屏气,咬牙提声:“阿姊生日就在重阳,尚在我之前。后日去护国寺上香祈福,她应当同我一起!” “你——” “好了,”戚嘉学打断宋氏,“此事便顺了婉儿心意,她喜欢就好。” “…是,官人。” 戚婉儿心口一松,忍不住含笑去牵戚白商的手。 戚白商任由她牵起,却落眸,望向她手腕。 那一抹翠绿之意,胜过柳色,而衔玉凤鸟的制式,每一根翎羽纹路都熟悉得叫她心栗。 “……” 像是被灼痛了眼,戚白商合了合酸涩的眼皮。 两日后,清晨。 庆国公府正门外,排成一列的数辆马车压着青石板路。 最前一辆的马车旁,管家嬷嬷得意昂首: “启程,护国寺!” —— “启程了?” 上京最有名的戏楼,仙乐亭。 戏楼二楼的垂帘雅座里,云侵月摇着折扇的手一停,意外回眸:“这么快?” 半跪在他身旁的人低下头:“是,今日尚是闭寺首日,戚家车队,一个时辰前便启程了。” “哧,”云侵月遮扇笑了,“宋夫人是生怕上京城中有哪位不知道,长公主府赐了戚家如此殊荣啊?” 他一顿,略轻了声,“尾巴缀上了?” “目前只见两三只小鼠,沿途一直跟着。查过前路,未有设伏。倒是护国寺外的山林间,似乎有些动静。” 云侵月轻狭眸:“看来是不打算在途中动手了啊?” “公子高见。” “少拍马屁。” “……” 云侵月低了眼,漫不经心喝了口茶:“消息传去骊山了?” “玄铠军已至护国寺外,”这人顿了下,语气古怪,“谢侯爷亲自率队。” “哦?” 云侵月意外抬眼,“辣手摧花,还要亲眼看着,这人属实禽兽。” 探子装没听见。 “既如此,那边就没我们事了,看戏吧。” 云侵月笑眯眯地拎起扇子,将身前幔帐一挑—— 一楼戏台上的说书人将醒木一拍:“……正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醒木砸落。 砰然之声后,云侵月身侧的幔帐叫人挑起。 戚世隐皱眉踏入:“云公子,何必约在此地?” “隐蔽。” 云侵月笑吟吟地拿扇子遮脸,将一旁桌上的账册往前一推。 “戚大人,我说的名录就在此了。” 戚世隐一顿,将手中拿着的东西小心搁下,皱着眉拿起账册,翻看起来。 云侵月则好奇地望向被戚世隐放下的东西:“这是何物?看着甚是精巧啊?” “瓷人而已,云公子见多识广,谬赞了,”戚世隐这般说着,眉眼却稍柔软下来,“重阳将至,这是我为人准备的生辰礼。” “重阳?” 本都要收走目光的云侵月懒懒散散地回过头,多看了那个女子像的小瓷人一眼。 “怎么戚大人的心上人,生辰也如此……” 话音戛然消失。 云侵月死死盯着那瓷白小人像的左手—— 在女子小像的拇指指根,点着一颗刺眼的红色小痣。 云侵月不自觉颤了声:“这,这是原像?你心上人的??” “自然是原像,”戚世隐未察,“并非心上人,这是舍妹小像。” “……谁?” 云侵月瞳孔一缩,猛地抬头。 那神色几乎要惊着戚世隐了,他皱眉:“舍妹,戚家大姑娘,戚白商。” “…………!!” 云侵月目眦欲裂地跳下椅子,毫不顾世家公子形象,转身便冲向外。 在戚世隐震撼的眼神里,云侵月没两息又冲回来,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瓷人—— “借来一用!!” 云三公子土匪似的抢了就跑。 “……”戚世隐:“???” 第17章 命饵 ‘求我。’(一更)…… 上京的秋来得极快。 恍惚一夜而过, 银杏微微见了黄,秋凉便似晨间清霜,将?整座山林都浸透了。 山林间。一行马车劳顿半日, 终于停在了去?护国寺的山路旁, 车夫们下来解了套,或饮马或喂草, 暂做修整。 最末尾的一驾里,连翘正?嘟囔着给戚白商披上一件堇色青莲纹斗篷。 “天这般凉了,府里却连个遮风的锦缎帘子?都不给姑娘准备,竟还只拿这最劣等的马车来敷衍姑娘……莫说比婉儿姑娘的车驾,便是戚妍容的,也远胜过姑娘这驾马车不知多少呢!” 戚白商手里的书册不疾不徐地?翻过去?一页, 停了两息,她才在连翘幽怨的眼神里略微回了神,仍疏慵懒淡地?垂着眸。 “寄人篱下么,将?就着些。” “您是府里大姑娘,怎么就是寄人篱下了, 还不是公爷和大夫人苛待。”连翘气鼓鼓地?说完,将?视线落到戚白商手边。 袖笼下探出一截细白如雪的指尖, 正?在墨迹刚干不久的书册中,某个名字上虚虚一点。 “安仲雍……” “老太傅的嫡次子?,姑娘认识?” “隐约吧。” 戚白商却未再提, 指尖划向下,“绯衣楼给的安家文书里说, 他多年?沉疴未愈?” 连翘应道:“是啊,这位在满门皆缙绅的安府,当算得上头号出格人物?了。听说他少时聪慧远胜兄弟, 不知为何,过了及冠却辞了官、弃了圣贤书,整日花天酒地?,没多久就将?身子?败了,此后一直将?养在安家,布衣至今。” “多年?不见病危,又未有?起色,”戚白商淡言道,“许是心?病吧。” “那就不知了,”连翘挠了挠脸颊,“安老太傅与老夫人对这个嫡次子?极为爱重,多年?来一直在为他寻医问药,可惜……” 连翘眼睛忽地?一亮,凑近低声问:“姑娘是打算以给安仲雍治病为由接近安府吗?” 戚白商未置可否:“还须见机。” 她回眸,望了眼马车角落堆集的医典里最为特殊的那本。 安家文书里,与安惟演相关的一众门生?党羽,竟与赈灾银案账册内的名姓重叠过半——而这只是小小蕲州的一册,若是再攀扯下去?,不知要拉扯出多少陈年?的贪墨巨案来。 何谓结党营私,这两本重若千钧又轻于鸿毛的册子?,才真?正?叫她看了个清楚明?白。 “姑娘,中午的吃食送来了。” 不待戚白商思绪更远,连翘的话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马车布帘挑起,连翘探出半身去?,过她肩头,能见一个布衣仆役矮着身,将?手里端着的木制托盘往马车里送进。 连翘拦住了他:“你给我就……” “我有?事要禀戚姑娘。” 仆役将?身子?伏低,脸藏在阴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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