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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清呈能活着,怎么样都好…… 求求了…… 只要谢清呈活着就好。 贺予的手颤抖着。 他拿出了他胸口的那一朵被谢清呈的鲜血染红的纸玫瑰,他亲吻它,像曾经亲吻谢清呈的唇,亲吻谢清呈的眼…… 求求了,只要他活着就好。 直到飞机着陆,那扇舱门才打开了,可是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医生说谢清呈需要迅速转移到大医院内进行二次手术,现在完全就是在靠仪器吊着性命,情况丝毫不容乐观。 上帝像没有听到贺予的乞求似的,谢清呈被推进救护车的时候,贺予看到的是一张苍白得与尸体无异的脸。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连站都站不住了。 “还有多大希望?”他听到有人在崩溃地问医生,“还有多大希望?!!” 那个声音太扭曲了。 直到郑敬风架住他,把他从医生身边拉开,他才觉察到原来拽着医生在失控询问的人竟是自己。 贺予好像没有什么知觉了,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飘到了空中,随着那辆载着谢清呈的救护车,随着那旋转尖叫的鸣笛而往前驰去。 他的灵魂仿佛又成了十四岁那一天的少年,追着拖着行李箱将要远行的谢清呈哭着大喊出来:“谢清呈!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好不好?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谢医生……求求你,留下来陪我吧……求求你……” “小贺……小贺?”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才模模糊糊有另一个人的声音钻进来。 贺予颤抖着,转过污脏的脸,用通红的眸,含着滚烫的泪,嘴唇嗫嚅着,看着自己面前的郑敬风。 谢清呈的情况太糟糕了,救护车里容不下除了急救人员意外的人,郑敬风是把毫无知觉的贺予拉进了警车,现在警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路要跟至医院去。 “小贺,你听我说。”郑敬风的精神状况也很糟糕,但他比贺予要理智一些,他咽了咽自己的唾沫,攥着贺予的手,好像要把温热和力量传给他,“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冷静,要克制住自己,现在情况已经这么乱了,你不能再发疯了,知道吗?谢清呈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我们陪他去医院,你先冷静下来……” 他腾出一只手,不住地拍着贺予的后背:“冷静下来,孩子。” “……”贺予把脸埋入自己的掌心,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压抑了好久之后,他终于爆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哀嚎和恸哭,那声音是如此的扭曲,好像野兽受了重伤那样,“啊……啊啊啊!!” “是我杀了他!叔,是我杀了他啊!!!”他痛苦地嘶嚎着,“是我亲手杀了他!!我把刀……我把刺刀捅进去的!是我!!!” “是我和他说什么替代品……是我伤害了他……是我杀了他……!他到最后……他到最后只以为我把他一个替代品!!他该有多难过啊……!所以他才放下了枪……是我害了他……是我伤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啊!!” 郑敬风一把按住他,眼眶也红了:“你那时候不清醒!明白吗?!他只是想救你!!他想救你也想救我!!他想要救我们!” 贺予抬起头,涕泗纵横泪流满面,他木僵地凝望着郑敬风,就在郑敬风以为他被说动了的时候,贺予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沙哑地说了一句极轻的话。 “那他呢……” “……” “谁来救他……” “……” “谁来救他啊!!!他为什么从来也不想一想自己!!他为什么从来只想着别人不想自己!!!谁来救救他啊……谁来救救他!!!” 郑敬风再也忍不住了,他将声嘶力竭的贺予紧紧抱进怀里,像一个父亲在安慰孩子,像一个幸存者在安慰另一个幸存者。 “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他小时候……他就一直想当一个警察,他说觉得制服很帅,但是我知道他是想做一个能帮助到别人的好人……他天性善良,无论给他多少次机会,他都会这样选择……小贺,你对他而言也太重要……他不可能放下你不管……你要好好地,明白吗?你要好好地等他出来……” 贺予哭得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望着窗外,天上流云汹涌,他在哽咽不成声间,忽然想到了谢清呈最后拥抱着他的时候说的那些字句。 谢清呈说—— “我失去过很多东西,放弃过很多东西,但是……我不想放弃你……我从来也没有放弃过你……” 他想起谢清呈说话时,纱布下淌落的血泪—— “你别再想起我曾经对你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不要再记得我盼着你去死……尤其是……不要再记得……我在海战时骗了你……好吗?”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那时候真的不是故意的……” 贺予陡然间福至心灵,他攥住郑敬风的手,他近乎是慌乱地,预感天地将崩,他问:“郑叔……” “怎么了?”郑敬风直起身子,擦了擦浑浊的泪。 “你、你可以和我说一说三年前的广州海战吗?沪州指挥部的事……总指挥他们以前因为这已经是机密档案,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求求你了……你告诉我,那一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谢哥说他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他说他不是故意想骗我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贺予瞪大眼睛望着他,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绝望又带着一丝希望。 郑敬风还真的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循规蹈矩甚至可谓墨守成规的警官,这是A级机密档案,可是…… 可是这一次,他看着面前那个青年的眼。 他想起曼德拉岛上泯灭人性的事。 他忽然不想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有的时候,在一些事情前面,规矩是可以打破的。 人的生命,人的尊严,事情的真相,比什么都要重要。 哪怕被问责,一把年纪了被处分甚至被开除。他也不想在意了。 郑敬风紧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嘶哑地开了口。 “好……” 他说。 “你平静下来,我慢慢地,把档案里记载的那一天的经过,都告诉你。” …… 这场对话用不了太久,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胡厅长因为案件做了一些牺牲,拿谢清呈的手机给贺予发了消息。 谢清呈那天去警局配合他们,也根本不是什么选择了陈慢而放弃了贺予,他正是因为相信贺予,想保护贺予,才会前往警局,想要阻止贺予犯下什么过错。 郑敬风讲完了。 警车内一片寂静。 贺予已经不再哭了。 他把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苍白着脸,麻木地看着警车外沪州的天。 很久很久之后……他仍是嘴唇无声嗫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是暗的。 天好暗…… 一颗星也没有。 他闭上眼睛,最后一滴热泪顺着他的面颊无声地滚落。 谢清呈。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气你的……如果我不气你……如果我能够相信你一次,如果我能早一点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是不是就会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了呢? 谢清呈…… 哥。 我把我们的小火龙粘好了。 你看到过吗? 我没有真的恨你……我永远也学不会真的恨你…… 你看到它了吗…… 你看到我的心了吗? 我永远也恨不了你。 第253章 亡讯(大结局·上) 谢清呈最终没有被抢救过来。 他伤得太重了, 在长达十多天的反复之后,他还是在一个下着微雨的夜里,停止了呼吸。 贺予当时也已经在医院待了十多天了, 他心里其实多少已经有了点预感。 但他还是失控了。 他被破梦者派来监护他的人带去了另一间病房, 身上重新被扣上了束带,他在束带里大吼着崩溃着哭泣着想要出去,可没有人敢放他。 护士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和麻醉药, 他在昏迷之前, 恍惚间看见了谢清呈走过来, 像在自己小时候那样, 他走到自己的病床边, 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 挡开所有人,然后解开了他的束带。 他想唤谢清呈的名字, 但天地在一瞬间都黑了。 冰冷的麻醉上来,他从一群将他视为机器的人中出来,却到了另一群将他视为怪物的人当中去。 没人再拥抱他, 替他解开枷锁。 那个会把他当作“人”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也什么都再瞧不见。 贺予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太危险。直到半个多月后,官方也没有将他的限制解除。谢清呈葬礼那一天,他想要去,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主将随时可能发病的他释放。 郑敬风去向上级做了请求, 甚至赌上了自己的职业荣誉, 可惜仍然没能说服一些尸位素餐的头脑们。他们说理解贺予的心情, 但是群众的生命更为重要。他们不能相信他真的可以在葬礼上克制地住, 而且贺予也不是谢清呈的亲人,配偶,或是爱人。 尽管有许多与他们经历了那次大战的破梦者愿意为之证明,连总指挥都在联名书上签了字,但负责这件事的大领导为了防止他的上一级的追究,仍然选择了谨慎起见。 怪物身上能有什么人性?同性之间能有什么爱情?太荒唐了,何况两人还相差了这么大岁数,领导内心深处不认为这是真实的。 他把联名书退回了,下班了,他得回家。 今天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他是二婚,妻子小他近四十岁,爱撒娇,他很爱她,担心迟到了会让她不开心。他处理完了工作,就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天气很好。 领导步履轻松,回了家去。 . “你们让我出去……锁着我也好,捆着我也好……让我出去……我要去看他……我要去找他!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他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会救不回来……” 特护病房内,为了防止病人失控闯出,加装着铁栅栏。 病房在医院的最深处,门外把守着警察。 森森然的一扇小窗。 谁要靠近都得提前预约登记。 那一天,贺予的哀嚎在里面响了一整晚,毛骨悚然又撕心裂肺。 站在外面的岗哨都忍不住面露愀然。 从那天开始,贺予就不再说话了。 给他吃病号饭,他拒绝,水也不肯喝,谁都不肯再见了,他在那一天好像才真正明白了秦慈岩死的时候,谢清呈不能去送葬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因为世俗总是需要一个名分。 好像有了这个名分,你才是正义的。 不管是亲情,不管是爱情……不管是哪一种感情,世俗都一定要将它具化出一个顺理成章,方便不相干的人认可的身份,然后这样这份感情才算是真实有效的。 你才有资格,在你最爱的人离开这人世间的时候,站在最前排,去见他最后一面。 否则竟连说一句再见的资格都没有。 人们会想,好奇怪,你算是他的什么人? 他在墓穴里安葬时,他在一个新的囚笼里哀鸣了一整夜——他们在外面埋葬恶龙的玫瑰花,埋葬他的珍宝,埋葬他的桥梁和他的世界,可他去不了。 他哪儿也去不了。 他只能让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谢清呈一同被火化被深埋,他彻底放弃了活下去的意愿。 这或许正是某些人所期待的—— 血蛊。 初皇。 精神埃博拉,RN-13制造的所有怪兽,都有了一个再令人安心不过的结局。 这才是曼德拉岛的真正覆灭。从此往后—— 天地茫茫,好干净。 只是很可惜,人和人之间都是有感情的,改造人不是怪物,他们也有在这世上留下的羁绊。 在贺予绝食,靠营养液活着的第六日,郑敬风终于通过王政委的帮助,拿到了探病审批,进了贺予的病房。 他没想到贺予进来之后,自己看望这样一个病人,会比看重刑犯更难。 郑敬风一瞧见贺予被绑在病床上的样子,眼圈就红了。贺予不看他,眼睛里是空的,没有光也没有焦点。 郑敬风试着和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那天葬在绵绵夜雨里的不止是谢清呈,他也一同被埋了似的。 贺予不发一言,纹丝不动。 所有人他都看不见了,所有东西他都不在乎。 直到—— “我带了一封信来。是一封定时的挂号信。”郑敬风最后也知道自己不该再打扰贺予了,他站起来,把一封有些残破的信搁在了床前。 贺予被捆着动不了,郑敬风就当着贺予的面把它打开了。 “是你谢哥在去曼德拉岛之前,写给你的。” 从死物到活物,是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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