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次看着还有几分真心同歉意在,我便不同他们计较了。 数日后安邑慢慢有了传言,崔氏女不仅自甘下贱为商,且彪悍不识礼数。 阿桃撇着嘴,说不若将铺子关了,好好等着嫁人算了,如此下去,裴家必然是要退亲的。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若是事事都要靠着旁人,这辈子怕都要靠着了。 想叫日子过下去就要看旁人的脸色,我不想那样过。 说便叫旁人去说好了,不耽误我赚钱就成。 10 这年春日雨水还多,到了夏日,太阳日日都晒,我种的菜长了一茬又一茬,都是靠着院子里的水井。 人都蔫巴了,谁没事儿都不愿意出门,生意不若平日的好。 在博陵时,夏日我们家的女孩儿也是没有冰的,我早就习惯了。 照旧在铺子守着,有早就约好的,过几日我便将旁人要的东西送到家门口去。 阿桃畏热,我便让她守着铺子。 今年年成不好,是个灾年,世道这样乱,到了秋日不知又要如何了。 有个买卖,只是我的钱不够,亦没有门路。 我想起裴潜,我还欠着他好大一笔钱呢!不知他愿不愿同我一起试一试? 他那样认真的一个人,不知对钱感不感兴趣? 我约了他,他在无风的黄昏如约而至。 铺子关了门,他便到家来了。 手里也拿了柄扇子,象牙骨,山水扇面的,风雅好看。 他穿的宽袍大袖,走路时端端正正,个子又生得高,他也不散着发,所有的发高高束在头顶。 清俊风雅得很。 家里没什么好菜招待他,都是院里种的时鲜菜蔬,我自己做的。 我甚少喝酒的,今日却想敬杯酒予他。 「先谢公子赠金之情。」我举杯将手里的酒一口气饮了。 「再谢公子赠画之意,若无公子,柯影今日还不知是何模样。」 我又将杯里的酒一口饮了。 他看着我饮酒的模样,怔了怔,嘴角拉了拉,对他来说这约莫就算是笑了吧? 「该给我时间拦你一拦的。」他举杯将杯里的酒饮了。 只是一杯酒,他却喝得洒脱非常。 「为何要拦?」我又给他倒了一杯。 「你是个女娘,醉酒了不大好。」 「哪里不好呀?」我笑着问他。 「若是同你喝酒的男子对你图谋不轨,你醉了酒,到时又该当如何?」 他的双手微握放在膝头,脊背挺直,不像个士族公子,倒像个武将。 说话的样子绝不是玩笑,他是这样认真的一个人! 「公子不必担心,若真有那样的时候,该担心的不一定是谁。今日请公子来,是有事商议的,既如此,我也该拿个诚意出来。公子只知我是崔家五娘,对我家又知道多少呢?」 「我幼时家中就不大好了,阿父好色,家中小娘子不知多少,过些日子他腻了,便将她们转手送人或发卖了。有些生孩儿时或后来生病亡故了,多因家贫,吃不起好药。」 「我家中兄弟姐妹十几个,全靠我阿母一人养着,自幼时起,我便要同几个阿姐一起洗衣做饭。」 「每每看阿母数着手里的钱愁眉不展,我又不能帮忙,总是在心里将那只会嗑药裸奔的阿父骂一万遍。」 「千难万难,阿母依旧给我们姐妹请了个教书先生养着,为的是日后嫁人叫我们有些底气。」 10 「元日时阿母要将家里养的两只鸡杀了吃肉,恰那日家里帮工的下人不在,家里从未有人杀过鸡。」 「最后是我将那两只鸡给杀了,彼时我阿翁还在,就因为我杀了那两只鸡,他便将我要了去带在了身边。」 「我在阿翁身边读了些书,长了些见识,也看了些世事。」 「公子,我同旁的士族女娘不一样,十岁之前,我连一粒金珠都不曾拥有过。」 「我不想一生被困在一方天地里,指望着一个不知道喜不喜欢我的郎君护我周全。」 「我的命,只有握在我自己手里,我才安心。」 我并不避讳,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知因为什么,他忽低下头,久久不应声。 脖颈好生白皙修长,他又这样安静。 我看着天边一片橘红,连一丝风也没有。 院外的柳树蔫头耷脑,叶子上一层黄土。 「为何同我说这些?」 「我想同公子谈桩买卖,自然是要坦诚些的呀!」 他看着我,我亦看着他。 我们都不曾躲避。 他各样菜尝了尝,吃饭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教养。 锦绣堆里养出的公子,教养自是无可指摘的。 「你做的么?」 「嗯!」 「清淡爽口,甚好!说说你的买卖吧!」 我便将我的想法说了。 我想去一趟勿吉,勿吉黑土,又临着弱水,田地广阔,盛产豆麦,安邑一石豆麦千钱,而勿吉只需六百钱。 又逢灾年,许多士族豪门虽屯粮,如今恰逢乱世,许多人家并不多屯,多是金帛之类,方便迁移时带走。 我要去买粮,再囤起来,待秋后便知结果了。 「如今帝王定都邺城,近日我听闻各地起义不断,到时若是不敌,帝王会迁都何处?各大世家豪族到时会不会跟去?去了要不要吃饭?」 「公子,此时便是我们的出手之时了。日后裴家要如何,公子也定然想过的,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无钱傍身,亦是十分艰难的。」 他蹙眉看着我,一双凤眼风云变幻,漆黑深沉,不可捉摸。 是我轻估了他。 我仍旧不躲,由他看着。 脊背有汗,不知是热的,或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吧? 朝中事,不可轻言,更何况我一个女郎。 是从何处听来起义的事儿,又如何敢说出不敌这种话的? 可是富贵险中求,无权无势又无钱,要在乱世求生,不知有多难。 「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知。」 「不怕么?」 「怕,但还是要说。乱世求生不易,我只敢对公子说实话。」 「为何?」 「约莫是只有公子同我说话时认认真真,也只有公子在我开铺子时不仅什么也不曾说过,还要帮我吧。在我心底,公子比旁人多几分亲近。」 我是真的这样觉得,他画画写牌匾给我,只不过为着让我借着他的名头将生意做得好些。 他什么也没说,可我都懂的。 「既是生意,我们便来谈谈吧!」 11 既是谈生意,自是要以各自利益为上的。 裴潜出钱出人,我能出的只有我自己。 得了利二八分成,我二他八。 粮食运来储在何处?这买卖是我和裴潜自己的,裴潜自是不愿家中知晓的。 储在裴家自不合适。 顶着大太阳,我在外跑了数天,终于找了一处适合建仓库的好地方。 且那片地还不用花钱买来。 安邑城东百里有一块盐碱地,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这块地约百来亩,四周皆是红土山坡,那片盐碱地正中有一大处凸起。 那处凸起约六七米高,七八丈宽,因此处贫瘠,又称鬼地,只因有风起时,便有极凄厉诡异的声音传出。 在这片凸起处建仓库,既不怕大雨湿了豆麦,旁人亦不会轻易知晓我们在此处屯粮,此地离安邑城又不算太远,一切刚刚好,如果不算我被晒掉皮的脖颈的话。 归家那日,阿桃瞅着我的脸,愁眉苦脸。 「裴家郎君本就不想认账了,五娘如今这个模样,被他瞧见了,怕是更不想认了。」 我摸摸她的脑袋,这些日子我不在,她将铺子守得挺好。 我给了她二十个大钱,叫她买爱吃的炊饼,再去一趟裴家,请裴潜方便的时候出来一趟。 我画了一幅那鬼地的图,将我为何选中那块地的缘由讲了,他若是能应了,就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建仓库去。 月底我便带人出发,去往勿吉。 裴潜第二日便来了。
相关推荐:
越界gl
母胎单身的我,穿进狗血小黄书里了(简)(H)
高贵的母亲
姐姐與弟弟(修正)
晨音之夏(男全处,nph)
伏龙(女帝NP)
女子按摩诊所
匪你不可(高H)
恶魔哥哥们的玩物
宫阙藏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