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狙击枪的准星像黏在了副驾驶的电鳗alpha身上,枪身角度随着跑车飞驰的加速度稳定微转,飞快拉远的位移丝毫不影响陆上锦子弹弹道的准确度。 瞄准镜中,一道雪白身影骤然出现在公路中央,垂耳兔穿着一身白色迷彩防弹服,双手各拿一把高射速便携的雪地精英uzi,浅灰色的短发在雪风中飘拂,高海拔区域清澈的阳光泼洒在他身上,像雕琢细腻华美绝伦的罗马女武神雕像,暴力而美艳。 言逸双手的雪地涂装uzi在掌心飞速翻转插回后腰枪械带,在两辆飞驰的gtr到达面前的一瞬间按住了车前盖。 恐怖的刹车声几乎震掉山顶积雪,两个豺狼alpha直接被甩出了车窗外—— 两辆顶速飞驰的狂飙gtr。 被一只小垂耳兔徒手逼停。 言逸轻轻抬手,戴露指护手的右手扳住了其中一辆的底盘,车身于地面的角度缓缓增大,言逸微咬牙关,用力一掀,整辆跑车被甩向空中。 一个被剧烈冲撞导致昏迷的女性beta从车窗内坠落,刚好掉进言逸怀里,被言逸接进怀里单手抱着。 整辆跑车轰然坠地,血液渗出车窗,言逸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另一辆车上副驾驶的电鳗alpha端着一把AK47指着言逸,凝重地挑眉打量,吹了声口哨:“omega?把枪放下。” 还活着的豺狼alpha冲出车外,十来把AK47枪口将言逸围在中心。 言逸缓缓把女教授放在地上,把两把uzi扔到地上,踢给面前的电鳗alpha。 电鳗alpha故意靠得他很近——如果他有队友,想必会因为担心误伤而不敢开枪。 强大的alpha信息素压迫而来,决不同于普通alpha的一阶分化信息素,而是强大的二阶分化信息素,是一只柔弱的兔子omega根本承受不住的恐怖压迫力,他现在应该已经双腿酥软,轻轻一碰就跪在地上哭泣哀求饶他一命。 言逸不为所动,按开护颈密闭板,一股绵软清甜的奶糖气味蔓延而出,一个omega居然试图释放压迫信息素,不免太过好笑。 只见身后一阶分化的豺狼alpha脸色倏然褪去血色,夹起尾巴倒退了两步,枪口微颤,惊诧万分地望着被包围在中心无路可退的小兔子。 电鳗alpha毫不留情地开了枪,没有一丁点征兆。 多年混迹危险边缘刀口舔血的电鳗alpha第六感很敏感,他确信,如果现在不开枪,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方的特性表达居然是垂耳兔A3——一个腺体细胞三阶顶级分化的垂耳兔omega。 无数枪口对准言逸,爆裂的火星尽数冲击于一点,那辆高空坠毁的gtr油箱骤然爆炸,浓烈硝烟伴随着飞扬的雪沙使视线能见度降至零。 那一瞬间,电鳗alpha感到背后一冷。 言逸安然无恙,单手抱着昏迷的女教授,出现在电鳗alpha身后,在他耳边温和微笑:“私自绑架基地研究员,严重违反联合生物安全条例,太平洋生物分化基地中校言逸,为您送行。” 垂耳兔种族J1分化能力“高速弹跳”; 垂耳兔种族M2分化能力“流体变形”; 垂耳兔种族A3分化能力“瞬移”。 话音未落,言逸右手所持uzi抵在电鳗alpha腰眼上开了枪。 爆裂的血花随着子弹从电鳗alpha体内迸射而出,电鳗alpha本能反抗,全部信息素都致力于杀死这只危险等级高于导弹袭击的垂耳兔,一股高压电力从电鳗alpha体内爆裂而出。 一声枪响,火花四溅。 陆上锦扣了扳机,背起莫辛纳甘狙击枪走出了掩体,踩着高处岩石的碎末跳下来,走到言逸身边。 电鳗alpha就倒在言逸脚边,眉心一颗烧焦的弹孔。 言逸站立着发呆,左臂有一片皮肤烧焦了,刚刚被高压电打中了一点,没能及时躲开。 陆上锦快步走来抓住言逸的手腕,一下子把言逸拉近怀里,用力抱着他,心脏急剧跳动,擂鼓似的震着言逸贴在上边的脸颊,牙咬着摘了手套,心疼地按着那一块伤周边:“疼吗,车上有药。” “你怎么会躲不开?”陆上锦扶着言逸肩头后怕。 言逸叹了口气,轻松道:“他的信息素居然和我契合度很高,可能有90以上?像蜘蛛网一样缠着我,我很难动弹。” 陆上锦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冷冽。 言逸扶着受伤的左臂,扬起脸吻了吻陆上锦唇角:“我不会被吸引的,我爱你,锦哥。” 他们带着昏迷的女教授回去,离开前,陆上锦反常地拿uzi把电鳗alpha的尸体打成了筛子,有一半的子弹都落在他后颈的腺体上。 但当时言逸觉得二十岁的陆上锦很酷,比高契合度更令他着迷。 他像只乖巧的小兔子玩具,黏在陆上锦身边蹦蹦跳跳地回去,回去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窝在陆上锦怀里睡到天亮。 言逸相信自己可以爱他一生一世,即使诱惑再多也绝不动心。 他在无名指的皮肤上纹了一串细小的英文“everlasting love”,用婚戒遮住,他没告诉过陆上锦,这是他自己的小秘密,信仰和鞭策。 —— 昏暗的特护病房里开着一盏床头灯。 言逸摸了摸因为麻药失效而隐隐作痛的腺体,发觉腺体上贴着一层纱布,他睁开眼睛,目视着的头顶有盏没亮的灯,刺鼻的消毒水味溢满的鼻腔。 消毒水气味里混着一丝熟悉的香味。 他来过。身上有被他抱过的气息。 言逸惊喜地认真嗅嗅,确认是陆上锦的气味。 稍后又失落地摸了摸腺体,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提高契合度的药确实不存在,他又犯傻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习惯性不去惊扰里面熟睡的人。 陆上锦站在门口,与坐在病床上裹着白色病号服的言逸视线相接。 “锦……先生。”言逸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从每日更换的病房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拿在手里想送给陆上锦。 陆上锦把饭盒放到言逸手边的床头柜上:“助理买的。” 言逸受宠若惊,还没恢复健康血色的细长双手把饭盒端起来,打开来,一股扑鼻暖香,一碗虾腰小馄饨。 他感激地看了陆上锦一眼,拿起小勺子舀起一个,吹凉了小口小口地吃。 其实他更喜欢吃荠菜馅的,或者胡萝卜馅的,但没关系,只要经过陆上锦的手,什么都很好吃。 他吃着吃着,渐渐抿住了嘴。 大颗的眼泪滚进汤汁里。 陆上锦关注着他,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 言逸放下饭盒,缩进陆上锦怀里,默默把头搭在他肩窝,失而复得般珍惜地搂着陆上锦的腰,吸着鼻子哽咽:“我觉得药是有效的,化验单出来了吗,今天我们多契合了一点吗……?” “好了。”陆上锦释放出安抚信息素,抚摸他的头发,“别再自己试乱七八糟的药,好在注射剂量不多,没致命。我让人找到了一个契合度高达97%的仓鼠腺型,刚刚化验结果出来了,你和那个腺型匹配度很高,如果你真愿意放弃你的稀有腺体,我给你安排手术。” 言逸的眼睛一下子出现了神采,小兔耳翘起来,惊喜道:“我愿意,我愿意!” 陆上锦略微皱眉:“是个奶油味的仓鼠腺体,因为和你腺型匹配度非常高,手术成功率高一些,但不代表不会失败。” 言逸祈求般把头埋进陆上锦怀里:“拜托了,让我试试……就算失败……” 就算失败,陆上锦对他的爱情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若是能成功,就能一脚从地狱迈进天堂。 他能感觉到陆上锦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很淡很淡,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能靠高契合度重燃爱意,言逸义无反顾。 离开了战场,三阶分化的珍贵腺体,对言逸而言价值还不如一只普通的弱小的仓鼠。 陆上锦是希望自己能喜欢言逸的,同样的契合度,他更希望陪在身边的是言逸而不是别人。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并不只有言逸希望他们的感情不要再渐行渐远,陆上锦同样有个期待—— 让言逸变得和自己更加契合,让生锈的感情回到从前,爱情会变质,信息素不会,他能回忆起从前零碎的缠绵情丝,十八岁的爱情,兵荒马乱,肆意清纯。 其实他比谁都希望自己能再爱上言逸,只可惜一直做不到。说的实话。 如果失败呢。 那就,算了吧。 手术安排在下个月。 第7章 特护病房的窗口有一盆翠绿饱满的碰碰香。 言逸披着白被褥抱膝坐在窗边看着这株植物,它平时是没有味道的,轻轻碰碰厚软多汁的叶片,再贴近鼻子嗅嗅,像含羞草似的把一股清新的气味散发出来。 言逸揪下一小片多汁的叶子,放在嘴里吃吃,甜丝丝的,像果冻。 他在病房里待了一个星期,这盆碰碰香快被他啃秃了。 在这儿每天都会注射一次麻醉药剂,让腺体逐渐休眠,为下个月的更换手术做准备。 特护病房整个楼层都很安静,不必要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来打扰病房里的病人,门外数米之外有脚步声,言逸竖起耳朵听了听,又略显失望地垂下来。 一个星期没有见到陆上锦了。 陆上锦公司里事务繁忙,很难抽出空闲来看望言逸。 言逸只好默默地等。 无聊就刷刷微博,关注列表里躺着不少自动关注的明星,好多都打过照面,但不熟。 想了一会儿,去搜了搜原觅的名字。 几千万的粉丝,发一条微博,不管有用没用,都有几十万转发。 很火的一只鸡。 看他的最新动态说出院了,再往前翻是之前记者采访的视频,视频里的原觅三分娇弱七分坚强,妈妈粉看了心疼流泪,alpha粉看了捶胸顿足,omega粉看了都不忍生出嫉妒之心。 再翻,是原觅参加的综艺,几个漂亮的明星跟主持人说说笑笑,原觅偶尔说一句话,风趣幽默又得体礼貌。 言逸看着他,再看看自己,像养在鱼缸里的唯一一条鱼,与外边的世界隔着一层玻璃,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交际圈,他的世界里只有陆上锦一个人。 被喜欢被追捧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他还记得,但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更多,十年了,除了一些刻骨铭心的片段,再多的细节都像卵石上的糙砾,被海水冲刷着,渐渐就圆润了,消失了,就像不曾存在过。 只有言逸知道它们曾经存在,只是被时间磨没了。 言逸抬手看着右手无名指的戒指,轻轻移开,还能看见稍微模糊了边缘的细小的刺青“everlasting love”。 “很快了……再等不到一个月。”很快,也会有人愿意疼爱他,97%的契合度,陆上锦会变得多温柔? 那时候,是不是可以偶尔撒娇让他喂一勺饭? 每天都可以睡在他怀里,醒来以后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冰凉的天花板,而是他的alpha安详睡着的侧脸。 以后难耐的发情期都不需要再自己承受了,他的alpha会用安抚信息素包裹着他,不再让他一个人等到深夜,抱着一条薄被睡在沙发角落里,桌上准备着丰盛的晚餐等来的却是一条“今晚不回”的消息。 言逸疲惫地闭上眼睛,每日注射的麻醉药物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腺体细胞逐渐休眠,身体机能也随之削弱,让他很累很累,看不到陆上锦的时间也越来越难熬,仿佛在跑步机上一刻不停地跑了几个小时,却到处都找不到一瓶矿泉水。 下午四点,护士准时推门进来给言逸注射麻醉针剂。 药液从腺体下缓缓推进,言逸蜷缩着身子,忍受着席卷全身的冰凉,和胸腔里憋闷的恶心感,他趴在床边干呕,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更加虚弱地窝进被窝里。 小护士同情地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难为你了,这种麻醉剂副作用就是这样……你的alpha若是在身边就不会太难受,他去哪了?” 言逸紧闭着眼睛:“他很忙。我没事,你去照顾别人吧。” 小护士来医院实习不久,还没见过这样危险的手术准备期间没有alpha陪着的omega,只好安慰了他几句,临走关上了病房的门。 言逸瑟缩在被窝里直到晚上八点,笼罩全身的不适感都不曾减弱,他去卫生间吐了两次,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湿透了浅蓝色的病号服。 他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拨了那个闭着眼睛也不会拨错的号码,等待着对方接听。 直到冷漠的滴滴声响了十来声,对方才接了电话,背景音是几个人在谈某个项目,陆上锦不耐道:“我在外边,什么事?” 言逸打了个寒颤,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要陆上锦回来陪陪他。 但他也知道这话说出口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陆上锦等得更加不耐烦:“说话。” 言逸虚弱道:“没什么,只是想你。别太累。” 陆上锦和别人说了几句话,一连交代了几件事,才转回来继续听言逸说话:“还有别的事吗。” 言逸想了一会儿,刚想说没有了,对方已经挂了机。 他默默拿着手机保持贴在耳朵上的姿势,发了很久的呆。 翻翻通讯录,他还存过原觅的电话,因为前些日子得给他陪床。 言逸无聊地拨过去,响了很久,对方无人接听。 原影帝日理万机,没空接电话很正常。 他又翻翻通讯录,除了客户就是一些大老板,没有任何一个人现在能和他说一句话。 头脑也越来越混沌,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有个陌生的号码闪动着来电页面。 不知不觉地按了接听。 有个不算温柔的男人跟他说话:“在干什么呢?” 打错了吗? 声音有那么几分熟悉。 言逸分不出心思想太多,蒙头窝在被窝里,或许是太渴望有人能和他说些什么,于是轻声回应:“在睡觉。”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轻佻笑了一声:“睡觉你还说话啊。” 打错了还能跟人唠起来,言逸无奈道:“不舒服。” “不舒服?为什么?”他问,好像还确实有几分担心。 言逸累得不想说话,按了挂机。 浑浑噩噩的时候,屏幕又亮起来,还是那串号码。 其实他不担心有人能循着定位找到他寻仇,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他造成威胁。言逸歇了一会,又按了接听。 还是那个说话轻佻傲气的男声,属于alpha的强硬气息快要顺着网线压迫过来:“喂,你在哪?”这个电话号码是机缘巧合辗转得到的,花了大价钱,他不会轻易放弃骚扰。 这时候,隔壁病房的呼叫器刚巧响了,被那个alpha敏锐地捕捉到:“你在医院?哪个医院?” 言逸深吸了一口气,慵懒回答:“这个事我没法跟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小白兔。” 我在说什么。 言逸翻了个身,把胳膊搭在眼睛上。 对面的alpha笑了半天:“我知道。” 是个神经病alpha。言逸想。 一股恶心感又堵上了喉头,言逸匆匆跑去洗手间吐了一趟,回来时气若游丝,头脑也不大清醒。 通话竟然还没断。 那个alpha明显起了疑心:“病得很重吗?” 言逸含糊地嗯了一声:“很难受……回来陪陪我吧……我好想你……只要一天……一个晚上也好……能不能不要挂电话,我能听着你的声音也好……” “……” 对方安静了。 言逸含糊地追问:“还在吗……” “在。”他回答了,声音不像刚才戏谑,凝重了些。 “这个手术……失败的话……我会死吗?”言逸轻声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不会,别害怕。” …… 言逸笑了一声,“如果失败了,就让我消失吧。活着特别累,特别累。” “你……你先躺好。”那个alpha有些急躁,似乎在想办法,比如怎么把安抚信息素顺着电话线释放过来,无果,只好试图道,“我摸摸你。” 言逸弓着身子,忍耐着骨髓里一阵一阵的闷痛。 幻想被引导着具象化,似乎真的有一双手抚摸着他的脊背,言逸轻轻喘着气,声如蚊呐:“痛极了。” —— 第二天的中午,言逸被推门的吱呀轻响唤醒,抬起眼皮看了看,陆上锦走进来,身后跟着拿药的护士。 “怎么样。”陆上锦问起言逸最近的身体状况。 言逸对昨天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的药物副作用折磨心有余悸,裹着被褥往床角蹭了蹭:“今天停一天药吧,再让我适应一下。” 陆上锦皱起眉:“这个手术不能大意,你忍忍。” 言逸闭了闭眼:“好吧。” 一针药剂推进腺体,言逸脸色泛白。 陆上锦坐在病床边,怜惜地扶起言逸的脸颊,拿了一颗草莓喂到他嘴里。 言逸艰难地咽下去。 陆上锦古怪地看着他:“你从前很喜欢吃这个。闹脾气了?”昨天接言逸电话时他在忙,但今天不忙了,就赶来了。 言逸却不领情。 是,是很喜欢。 当他很想吃草莓的时候,陆上锦给了他一块苹果。 他现在不想吃草莓了,只想要一个拥抱。 陆上锦给了他一颗草莓。 第8章 大小一致鲜红欲滴的草莓精致地排列在纸盒中,应该是新鲜采摘空运过来的,还能闻得到一股清新的甜香,言逸知道这里面有一半是钱的味道。他只好用尽抵御疼痛后剩下的力气,装出一副喜欢吃的表情。 胃里翻涌着,像壮汉拧毛巾似的绞在一起,快拧裂了,用绞痛抵制着言逸吞咽这种冰凉带水的食物。 言逸一连吃了十来个。 他享用的不是草莓,而是每一次递来草莓的手上,沾染的令人安心的信息素。 一个人腺体中的信息素有微妙的功能差别,大致分为压迫类、安抚类、求爱类等不同功能性信息素,根据本体的心情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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