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台跳舞,倘若夫人愿意一同的话,一定会很热闹的。”她盯着禾晏,笑的温软而体贴,但不知为何,禾晏本能的有些抗拒。她其实于女子之间的关系与暗流并不十分精通,甚至算得上大意,可普通的敌意和友善,大抵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凌绣对她有掩盖不住的敌意,这是为何,禾晏左思右想,也没有得罪这位姑娘的地方。 “你们年纪相仿,”崔越之开口笑道:“玉燕就跟着一起上去吧,咱们济阳的水神祭礼很简单,也不难。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让阿绣和敏儿一起教你。” 崔越之已经说了,禾晏再拒绝下去,倒显得很不尊重济阳的民俗似的,便道:“那好吧。可我不会跳,可不要笑我。” “不会的。”凌绣甜甜道:“我们都会教你呢。”说罢,便拉着颜敏儿往广台走:“我们先去拿面具。” 禾晏硬着头皮叹了口气,罢了,纵然凌绣和颜敏儿二人对她有敌意,但她们二人又不会武,也不至于对她做点什么,无非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自己放机灵些,其实也没什么。 她想着,听见身侧有人开口:“为什么不拒绝?” 禾晏讶然,侧头去看,肖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轻嘲道:“明明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 “不好吧,”禾晏迟疑了一下,“如果拒绝的话,崔大人可能会不高兴。” 他笑了一声,似是对禾晏的做法不敢苟同,道:“不喜欢就拒绝,你有可以拒绝的能力,禾大小姐,”他提醒,“你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高兴。” 话是如此,可是…… 尽量让每一个人都高兴,得到圆满,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另一头,颜敏儿将凌绣往一边拉,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要跟她一起跳舞?我烦她还来不及!我不去了!” “等等,”凌绣一把拽住她,“你听我说完。” “说什么?” “之前在绣罗坊的事,我都听人说过了。” 颜敏儿闻言,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噎了片刻,道:“你怎么会知道!” “现在这件事,谁不知道,早就传开了。”凌绣笑着看向她,“你也别恼,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再说了,我也不喜欢那个温玉燕,既如此,怎么可能让她好过?” “你想做何?”颜敏儿没好气的道。 “这不是跳舞嘛,偏不让她出风头,要她出丑才好。”凌绣笑着指了指一边的面具,“让她自讨苦吃,咱们济阳的姑娘,可没那么好欺负。” …… “我还从没见过夫人跳舞的样子,”林双鹤摇摇扇子,意有所指道:“今日有这样的机会大开眼界,真是令人期待。” 禾晏心道,她可不会跳舞,顶多舞个剑,不过她是外乡人,就算是祭礼上跳舞,旁人也不过太过苛待,只求不出大错就好。也是一起图个热闹而已。 正想着,凌绣和颜敏儿已经过来,颜敏儿手里拿着几只面具,凌绣则捧着一只木盒。待走到禾晏跟前,凌绣面露难色,道:“我方才去问司礼了,今日来祭礼的人很多,只剩了这几只面具。我也不知道怎么分配,不如抽签决定?” 不就是面具吗?禾晏也没有太过在意,就问:“这其中有何分别?” “不同的面具代表不同的角色,在济阳水神的神话传说里,也有一些奸角,丑角……”凌绣顿了顿,又展颜笑了,“不过夫人抽到丑角的可能不大,应当不会的。” 禾晏“嗯”了一声,谦虚道:“你们先抽吧。” “夫人不是济阳人,还是夫人先抽吧。”凌绣笑道。 这种事,推辞来推辞去也没什么意思,禾晏就道:“好啊。”说着,将手伸进凌绣捧着的那个木盒子里,揪出一只叠着的纸条来。 她打开纸条去看,见上面写着“狸谎”。 “狸谎……是什么意思?”她迟疑的问。 崔越之一怔,卫姨娘也有些意外,倒是凌绣,掩嘴惊呼了一声,道:“竟是狸谎,夫人今日……可真是太不巧了。” “这很不好么?”禾晏莫名其妙。 “正如我方才所说,济阳水神的神话传说里,不乏有奸角、丑角、狸谎就是其中一个。这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在人间水边作恶多端,骗了许多人的家财,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世上最无耻的事情都被他做过,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就派水神的手下,一位仙子来收服他。这骗子在旁人面前可以满口谎言,但对着仙人仙法,只能说出腹中真话。他说足了自己身上的十个秘密,最后被仙人关进海底水牢,永生不能上岸。” 禾晏听着听着,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进去,待听到永生不能上岸时,便忍不住道:“好惨。” “是挺惨的。”颜敏儿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你既然已经抽中纸签,就只能演狸谎,倘若已经决定水神祭礼却又中途反悔,是要遭到水神惩罚的。” 禾晏很想问问,请问水神如何惩罚她,但转念一想,上辈子可不就是死在水里么,倒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她道:“那丑角就丑角吧,这世上,总要有人扮演丑角不是么?” 崔越之尚且有些犹豫:“可是玉燕,那面具……” “面具怎么了?” 凌绣从颜敏儿手中接过面具,递给禾晏:“这就是狸谎的面具。” 禾晏看见面具的模样,这才明白崔越之方才为何是那种神情了。狸谎的面具看起来,像是一只狸猫,还是一只特丑的狸猫,画的凶神恶煞,但在眼睛和鼻子中央,又涂白了很大一块,看起来既奸诈又丑陋,女孩子定然不愿意脸上戴着这么个东西。何况这面具还很沉很重,套在脑袋上,平白让脑袋都大了一圈。 禾晏掂了掂:“还行。” 对于这些外貌上的东西,她向来也不太在意。卫姨娘脸色却不大好看,这几日她与禾晏相处,只觉得禾晏性情温和开朗,待人和气爽朗,旁人看不明白,她在后宅中长大,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一看就明了。这分明是凌绣故意给禾晏使绊子。 想一想,当着心上人的面扮丑角,还要演出各种滑稽可笑的动作,且不说别人如何想,光是女子自己,也会觉得羞耻难当,无地自容吧。世上哪个女子不希望在情人眼中,都如西施貂蝉般绝色动人呢? 卫姨娘就道:“怎么能让玉燕姑娘扮丑角,就不能跟司礼说一声?” “无事。”禾晏笑道:“祭礼这种事,心诚则灵,没必要于细枝末节斤斤计较。” 崔越之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见禾晏如此说,便笑道:“好!玉燕果真爽朗!” 另一头的林双鹤与肖珏,却同时蹙了蹙眉。 林双鹤拿扇子遮了脸,对肖珏低声道:“蓝颜祸首,你惹的祸,偏让我禾妹妹遭了秧。” 肖珏脸色微冷,瞥他一眼,默了默,突然开口:“你刚才说,狸谎的秘密,要对仙人倾诉。” 凌绣见肖珏主动与自己搭话,心中一喜,笑盈盈道:“是的。稍下夫人上了礼台,就要与扮演仙人的那位说出自己的十个秘密,”顿了顿,凌绣才笑着继续道:“而且这十个秘密,都必须是真实的秘密。因为在传说中,满口谎言的狸谎面对仙子时,为仙法所制,只得吐露真言。夫人介时,也要说满十个秘密才可以。” 禾晏无言以对,怀疑这个仙子其实是个喜欢窥探他人隐秘的疯子。 “神仙亦有角色扮演,”肖珏目光清清淡淡掠过凌绣,“既然如此,我来。” “什……么?”凌绣呆了一呆。 禾晏也呆住了。 “不懂?”男人目光锐利如电,虽语气平静,表情却冷漠,“我要演倾听者。” 禾晏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肖珏这话里的意思,是要上礼台一同跳舞?究竟是肖珏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禾晏看不明白。肖二公子会做这种事,说出去朔京城里都没人会信! 赤乌和飞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肖珏主动提出此事,凌绣没想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男子的目光太冷,令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道:“为……为什么?” “因为,”肖珏似笑非笑道:“我夫人的秘密,怎么可以为旁人知晓。” 只一句话,便让方才还有些惧意的凌绣登时气的脸色发青。 禾晏:“……” 她几乎要昏厥,只觉得肖珏今日实在很不像肖珏,莫名其妙。 肖珏没管禾晏是何神情,只问凌绣:“面具是哪只?” 凌绣指了指颜敏儿手中的一只,颜敏儿有些怕肖珏,立刻递过来。禾晏看了一眼,这仙人的面具,就无甚特别的了,只是一块黑色的半铁而已,然后在额心点了个云纹花样。 “怎么做?”他问。 卫姨娘看出了门道,笑道:“其实在祭礼台上跳舞呢,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若是本地人,自然都明白,可若是外地人,只要心诚,为水神祈祷,跳成什么样,都只是形式而已。水神娘娘很宽容,不会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肖珏:“明白。” 他看了禾晏一眼,见禾晏还抓着面具,握住她的手腕:“过来。” 往祭礼台那边走了两步,禾晏往回看去,见凌绣和颜敏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敌意,比刚刚只多不减。她问:“你怎么回事?都督,你疯了?” “是你疯了。”肖珏不悦道:“你为什么答应她?” “我不说了吗,来都来了,我怕崔大人不高兴。况且只是戴着面具跳个舞,又不用舞刀弄棍,不少块肉,有什么大不了。” 他转头盯着禾晏,颇讽刺的笑了一声:“对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千依百顺?” 禾晏:“……我还不够千依百顺吗?” 肖珏这个人也太难伺候了吧! “以后这种事,不想做可以拒绝。”肖珏漂亮的眸子微眯:“别让人觉得你委曲求全,难看死了。” “我没有委曲求全。” “你有。”他垂着眼睛看禾晏,嘴角微勾,带着嘲意,“你喜欢骗人,难道连自己也骗?” 禾晏说不出话来,她本能的想反驳,但又隐隐觉得,肖珏的话是对的。 可是在很多时候,牺牲自己的感情和喜好,已经成了习惯。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去考虑。也没人能告诉她,你可以拒绝,可以任性,可以不高兴。 所以渐渐地,这些也就没有了。 肖珏见禾晏无精打采的样子,顿了顿,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快戴上。”说着,自己先拿起手中的面具往脸上戴。 那面具是铁做成,磨得非常光滑,但还是很沉重的,肖珏一手把面具往脸上戴,另一只手绕到脑后去扣机关,一时弄不对,禾晏见状,就将手里的“狸谎”放在一边,道:“我来帮你。” 她走到肖珏身后,对肖珏道:“你把面具戴到合适的位置,我从后面帮你扣。” 肖珏个子高,她也只能踮起脚来扣上头的机关,边扣边道:“你以前没戴过面具吗,怎么这么简单都不会。” 肖珏嘲道:“你戴过很多?” 禾晏一怔,笑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呗。”待帮肖珏戴好,她将那只“狸谎”也戴在自己脸上。 两个人,一人戴了面具,更显得神秘高贵,另一人则滑稽奸诈的要命,看起来,怎么都觉得可笑。 肖珏拉着她,一同上了祭礼台。司礼对他们轻轻点头,将他们往礼台中央推。 四周都是戴着面具的民众载歌载舞,禾晏也看不明白,对肖珏道:“都督,这怎么跳?” 肖珏:“不知道。” 禾晏便学着周围的人跳了一会儿,不过须臾,便觉得实在太难,放弃了。她拉着肖珏到了礼台的角落,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道:“算了算了,不跳了,干点别的。” 肖珏带着面具,看不清楚神情,但想也知道,面具下的脸,此刻定然写满了不耐烦。 “都督,咱们这样敷衍,不会被水神怪责吧?” 肖珏道:“怕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人非常冷漠:“那你继续跳。” “我真跳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禾晏道:“都督……刚刚那位凌姑娘说,狸谎需要对仙人说十个秘密,咱俩既然上来了,就演到底,我跟你说我的十个秘密。这就算完了,可能仙人看咱俩这么虔诚,就不计较我们不跳舞的事了。” 肖珏笑了,懒洋洋道:“好啊,你说。” 十个秘密,还必须都是真实的。这可真难说。 她便掰着指头说。 “我以前酒量很好,现在变差了。” “我会背《吴子兵法》。” “我是凉州卫第一。” “我特别想进九旗营。” “程鲤素的衣裳扣子都是我揪的,可以卖钱。” 这都五个了,肖珏听了,也觉得颇无语,只道:“无聊。” 禾晏却受了鼓励,再接再厉。 “都督在我心中,是特别好的人,我很感谢都督。” 肖珏冷笑:“我不会让你进九旗营。” “都督每次误会我的时候,我都很伤心!” 肖珏:“继续骗。” “我和都督上辈子就有缘分了!” 肖珏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禾晏:“我前生是个女将军。” 这就更离谱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秘密了。 禾晏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人,他的脸被面具覆盖,直勾勾的盯着她,只露出漂亮的下颔,线条极美,唇薄而艳,懒倦的勾着,昭示着青年的无情和温柔。 她自己的脸亦被面具遮盖,藏在暗处,如在黑夜,有着无穷的安全感。 “最后一个秘密,”禾晏垫脚,凑近他的下巴,声音轻轻,“我喜欢月亮。” “月亮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的名字 水神祭礼,整场结束,也要大半个时辰。 禾晏与肖珏下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不早了。凌绣和颜敏儿早已不知所踪,卫姨娘就道:“逛了整日都不曾用饭,公子和玉燕姑娘定然饿了吧?” 禾晏摸了摸肚子,“还好还好。” “那咱们先去用饭。”崔越之道:“济阳有好几家不错的酒楼,玉燕想去哪一家?” “我想……”禾晏指了指河里的乌篷船,“去那上面吃。” 她方才已经看到了,有好些人乘着小船,船头生了炉子,不知道里头煨煮的是什么,大约是汤羹一类。剩余的酒菜则是船行至岸边或是河上的小贩处,递钱去买。人便可以乘着船,一边吃东西,一边瞧着两岸的热闹盛景,观沿河风情,很是特别。 她过去没有来过济阳,觉得新鲜,就很想要尝试一下。 “那是萤火舟。”卫姨娘笑着解释,“撑船的船家到了傍晚的时候,会将船摇到落萤泉,咱们济阳天气暖和,不必到夏日也有萤虫。落萤泉边的树林里,夜里摇船过去,便可见密林中河流岸边,全是萤火虫,很漂亮!妾身有一年有幸与老爷去过一回,如今想起来,都觉得美不胜收。” 禾晏一听,被她说得更想去了,就看向崔越之:“伯父,要不我们就去坐这个萤火舟?” “姑娘家都喜欢这些,”崔越之笑着摆手,“我这样的便不去了,这萤火舟,只为夫妻或情人准备,两人一舟,咱们这么多人,也不能乘一船。” 禾晏嘴里的话就卡住了,心道这济阳的水神节,莫非其实就是中原的七夕节,对没有情人的人来说,未免太不友好。没有情人,难道就没有资格去瞧一瞧传说中的落萤泉吗?岂有此理! “玉燕姑娘既然想去,就和涣青公子一道去吧。”卫姨娘笑着开口:“周围还有许多同去的船舟,今夜路上应当有水上戏台,很热闹。” 禾晏就很挣扎,她的确很想去见识一番,但肖珏……未必愿意。 她就转头看向肖珏,试探的问道:“少爷?” “休想。” “少爷,我想去的意愿是真的。” 肖珏扯了一下嘴角,“我看你得寸进尺是真的。” “我又没见过一大片萤火虫长什么样,”禾晏低声道:“来都来了,难道你不想看看吗?你别把我当个女的,就当成一个下属,咱们路过此地,欣赏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 “少爷,夫君?”禾晏又讨好的叫他。 肖珏嘴角抽了抽:“好好说话。” “你不答应我,妾身就一直这么说话。” 卫姨娘掩嘴一笑,似是看不下去这对小儿女打闹,低声对崔越之说了几句话,崔越之点头,卫姨娘就叫人去河边招手,寻了一只船舟,对禾晏与肖珏道:“方才老爷已经付过银子了,今夜这船上的师傅会带着你们游遍济阳河,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只管买就是。等时辰到了,他也会送你们去落萤泉。”顿了顿,又道:“本想教你们带几个侍卫同行,不过落萤泉边本有城守备军巡视,应当不会有事。但若你们不放心,也可……” “谢谢卫姨娘!侍卫就不必了……”禾晏高兴的道,忽然又想起什么,问肖珏:“林双鹤和赤乌他们,万一也想去看呢?” 肖珏回头一看,赤乌几人已经齐齐后退几步,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想看。 也是,萤火虫这种东西,粗糙的汉子大抵是不喜欢的,纵然是喜欢,也不敢在这里表现出来。 “那我们先上去吧。”禾晏很高兴,自己先上了乌篷船。 这船不如朔京城里春来江上的船舫华丽,甚至从外观上来看,称得上朴素,但里头却也算宽敞,有地塌,也有煮东西的小炉,若是坐在此地,吃点东西,吹着河风,瞧瞧河边两岸沿途的灯火夜市,实在是人间美事。 禾晏弯腰进去,便坐在地塌上,往河上看。 济阳运河极长,穿城而过,今日又是节日,两岸便点了许多灯笼,人人都吆喝笑闹,热闹非凡。船家是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汉子,生的十分结实,两臂有力,卖力的划着桨。 禾晏趴在船头,她原本是有些怕水的,但如今周围实在热闹,可能又有肖珏在身边的原因,从前的恐惧便淡忘了不少,只剩新鲜了。 她正看的高兴,冷不防旁边一只小舟从旁擦肩而过,那舟上的人亦是一对男女,女子突然鞠了一把水朝她泼过来,禾晏冷不防被泼了一头一脸,整个人都懵住了。 船家哈哈大笑:“姑娘是外地人吧,不懂咱们济阳的规矩。这在运河上呢,若是有两船相遇,大家会互打水仗,人都说,运河水养活了济阳一城人,被泼的不是水,是福泽和运气嘞!” 那姑娘也看着她笑,善意的,带着一点狡黠,让人有火也难以发出来。禾晏心道,这是个什么规矩,就不怕衣裳全淋湿了没法出门么? 禾晏这个想法,其实还真冤枉了济阳人,但凡知道今夜上船打水仗的,都带了好几件衣裳,方便换下。只有她自己傻乎乎的穿着一件衣服来了,崔越之也许久未坐过萤火舟,早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才会如此。 大概是见她特别好泼,周围又有几只船围过来,不管男子女子,都弯腰掬一捧运河里的水朝禾晏砸来。 禾晏:“?” 她大声道:“船家,麻烦你将船摇的远一些!” 话音未落,一大捧水就朝她脸上砸来,禾晏惊了一惊,下一刻,有人挡在她身前,将她的头往自己怀中一按,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水。 肖珏看了一眼对面,朝禾晏砸水的是个男子,且是个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意识的汉子,正冲着禾晏傻乐。肖珏勾了勾唇角,下一刻,船舫中的茶杯盏在水里打出一大片浮漂的痕迹,一大摞水流“哗啦”一声,将那男子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男子旁边的不知是他的夫人还是情人,很焦急的道:“你怎么能这样?” 肖珏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慢悠悠的道:“多送你们一些福泽,不必感谢。” 禾晏:“……” 她从肖珏的怀中抬起头来,道:“其实也没必要计较。”再看一眼周围,无言片刻,“看把人吓的。” 周围本还有几只船围过来,大概觉得禾晏的反应很有趣,眼下见到那男子的前车之鉴,便纷纷不敢近前,让船家赶紧把船划远,仿佛避瘟神一般。 肖珏笑了一声:“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禾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半个身子都被水泼湿了,肖珏站起身,走到船尾,替她拿了一张帕子扔过来,又坐在那只煮着茶的小炉边,“过来。” 禾晏依言过去,肖珏道:“把你的头发烤干。” 禾晏乖乖应了一声,将长发放在小炉上头,借着热气边烤边道:“都督,你饿了吗?” “你饿了?” 禾晏摸了摸肚子,“非常。” 她饭量向来惊人,肖珏叹了口气,去前头跟船家说了些什么话,不多时,船家便摇着船,到了一处水市。 说是水市,其实也就是好几十只船并在一起,船上有卖点心的、热茶的、各种小食的、甚至还有卖烤鸡烧鹅的,闻着气味极美。船在水市边停下,肖珏让禾晏上船头来:“自己挑。” 船上的食物,都带着济阳特色,与朔京那头很不一样,禾晏眼馋这个,又舍不得那个,每样都挑了一点,于是便抱了好大一堆油纸包。肖珏默了片刻,问:“你是饭桶吗?” “吃不完的话可以带回去给林双鹤他们,”禾晏笑眯眯道:“我已经很克制了。” 肖珏无言片刻,自己也挑了几样,付过银子,帮着她将油纸包里的东西抱进船上。 有了这些吃的喝的,禾晏就开心极了。坐在地塌上,望着船外,开开心心的拆纸包吃喝。她本来就胃口好,饿了一天,吃的便毫无形象,肖珏忍了忍:“注意仪态。” 禾晏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依旧我行我素,提醒了两次未见结果,肖珏也放弃了。 她双手撑在船上的小窗上,忽然想起少年时,也曾乘船和贤昌馆的同窗们一同去往金陵,那时候也有肖珏。她第一次坐船,晕船的厉害,在船上吐了好几次,险些没死在船上。 如今倒是不晕船了,可当年的少年们各奔西东,到最后,竟也还是肖珏陪在身边。 世事难测。 “那边好像有水上戏台。”禾晏惊喜道:“船家,能不能把船往那头摇一下。” 船家就道:“好嘞。”划着浆,将小舟划到了水上戏台边。 这戏台底下,不知是用什么撑起,只余一些木头桩子在水面上,又在木头桩子上,搭起了戏台。周围的看客只得坐在船上往上看,见着唱戏的人脸上涂着油彩,正唱的起劲。武生舞的极好看,咿咿呀呀的,虽也听得不大明白,但热闹是很热闹的。 那还有一只船在卖好喝的蜜水,禾晏跑到船头去看,有许多姑娘正在买。见禾晏看的入神,小贩便笑着解释:“姑娘,都是新鲜的,看戏看累了来一口?咱这什么都有,荔枝膏水、杨梅渴水、杏酥饮、梅花酒、甘蔗汁、漉梨浆、甘豆汤……” 禾晏瞧见那摆着的小盅里,有一只看起来雪白雪白的,冰冰凉凉,上头淋着红色的圆子,便问:“那是什么?” “这是砂糖冰雪冷元子。甜甜凉凉的,吃一口,绝对不亏,姑娘,来一盅?” 禾晏就有些嘴馋,正要说话,肖珏开口问:“这是凉的?” “是凉的,”小贩热络的回答,“冰都未化,很凉爽的!” “不要这个,换热的。”他道。 禾晏一愣,那小贩却很热情的道:“那就甘豆汤?咱刚刚才煮好,捂在手里暖和的很。哟,姑娘刚是不是被泼湿了呀?”小贩笑着边从小桶里舀了一勺甘豆汤装进碗里递给禾晏,一边道:“那得多喝点热的暖暖身子,还是公子贴心!” 禾晏一头雾水,此刻也没计较这人说的话,只问肖珏:“你不喝点吗?” “我不喝甜的。”他转身往船里走。 禾晏就问小贩:“有什么不甜的?” “紫苏饮不甜。” 禾晏就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再要一杯紫苏饮。” 她一手端着甘豆汤,一手拿着紫苏饮,跟着肖珏进了船里,把紫苏饮递给肖珏:“这个不甜,我问过了。喝吧,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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