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秀“燕夫人”,不过禾晏还是更喜欢叫她“承秀姑娘”。夏承秀温温柔柔,总是耐心十足,很难想象最后怎么会和燕贺这样的暴脾气成了夫妻。 夏承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话,就被燕贺接过话头,他有意炫耀,偏又不想炫耀的很直接,就故作云淡风轻的开口:“没什么,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孕,凡事该小心一点。” “身孕?”禾晏一愣。 林双鹤激动道:“嫂夫人有了身孕?来来来,让我来看看——”他伸手要去抓夏承秀的手。 燕贺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护在夏承秀身前,怒道:“干什么?” “给嫂夫人把把脉啊,”林双鹤道:“我可是白衣圣手,专门为女子行医的。让我看看嫂夫人的胎像如何……” “滚,”燕贺一脚踹过去,“找宫里的太医看过了,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嫂夫人,你看他。”林双鹤握紧扇子,低声道:“你得管管。” 夏承秀笑着摇了摇头。 燕贺目光落在禾晏身上,禾晏莫名其妙,他又看向在桌前坐下的肖珏,突然得意洋洋的开口:“肖怀瑾,我可当爹了。” “听到了。”肖珏回答的很冷淡。 “我先你一步当爹了!”燕贺强调了一遍,“我可比你领先!” 禾晏:“……” 燕贺上辈子一定是只斗鸡,这件事究竟有何好比较的?再说了,她与肖珏这才成亲多久,燕贺都成亲多久,这也能拿来比?比试未免也太不公平。 禾晏正想着,肖珏突然抬头扫了她一眼。 禾晏:“?” 下一刻,肖二少爷不紧不慢的开口:“谁告诉你,你领先了?” 燕贺笑容一僵:“你这是何意?” “你儿子尚未出生,我女儿,已经会背书了。”他盯着手里的茶盏,微微勾唇。 林双鹤“噗”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禾晏:“……” 肖珏这说的,怕不是在凉州卫的时候,她喝醉了酒扯着肖珏背书给他听的事?林双鹤笑的以扇遮面,嘴里道:“对、对,怀瑾比你先当爹,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是真的!小女儿可乖巧了,什么都会背!” “怎么可能?”燕贺一听,急了,慌里慌张的冲上前质问,“都会背书了?你的私生女?肖怀瑾,你居然养私生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哇,旁人都说你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眼,没想到你是这样下流无耻之人。还有你!”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禾晏,教训道:“看你也是条在战场杀敌的好汉,这你也能忍?不提刀砍了这混账的脑袋做什么?” 禾晏:“我……” “怕肖家权势压人?”燕贺眉眼一横,大手一挥,“本将军给你撑腰,明日就去和离!” 肖珏眉头微微一蹙。 “燕南光,”他平静的开口:“今日我不想动手。” “谁怕你啊?”燕贺一听,跃跃欲试的撸起袖子,“来就来!” “南光,”夏承秀不赞同的摇头,轻声道:“今日是林公子请客,怎好动粗?再说,肖都督是跟你说笑的,你何必当真。” 夏承秀一开头,燕贺这只斗鸡立马蔫了,只道:“……好吧。” “羊肉都煮好了,先坐下吃菜吧。”林双鹤招呼几人一道坐下,坐下时,还拿胳膊捅了一下肖珏,低声道:“怀瑾,你可真行。” 肖珏懒得搭理他。 林双鹤拿林家的银子当水似的,都是照着最贵的点,一桌子菜就是一桌子银子,不过一分钱一分货,丰乐楼的酒菜本就是朔京城最好的。 禾晏原以为燕贺虽然惧内,可到底是武将,做事必然粗心大意,没想到这回燕贺真是令她刮目相看。夏承秀吃的喝的,哪些不能吃不能喝,他记得比谁都清楚。禾晏猜测,宫里那些内侍伺候娘娘用膳时,估摸着也就这程度了。 他一边伺候夏承秀,一边道:“哎,你们知不知道杨铭之?” 肖珏听到这个名字,并未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林双鹤顿了顿,问:“怎么了?” “先前不是,”燕贺压低了声音,“广延答应乌托人在大魏开设榷场嘛,杨铭之身为金陵巡抚,上折反对,差点连乌纱帽都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杨家还因为此事和他闹崩了。” 禾晏看了一眼肖珏,问:“后来呢?” “皇上登基以后,倒是很欣赏他此种行为,又看他在金陵做巡抚的时候,两袖清风,政绩出众,本想将他调回朔京,被杨铭之拒绝了。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燕贺耸了耸肩,“虽然他现在是在金陵,但我看,陛下欣赏他,他迟早是要回到朔京的。杨家现在一定后悔死了,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杨老头是这种人?” 桌上无人回答他的话。 “你们之前到底怎么了?”燕贺在杨铭之一事上,倒是分外的好奇,又问肖珏,“什么仇能吵的这么远,都多少年了还记在心上。肖怀瑾,”他道:“做男人就要大度一点,你这么小肚鸡肠算什么男人?” “闭嘴,”林双鹤白了他一眼,“我看这桌上最小肚鸡肠的就是你。” “我可没和我的挚友分道扬镳。” “拉倒吧你,”林双鹤不屑道:“你有挚友吗?” “林双鹤!” 禾晏夹了一块白萝卜到肖珏碗里,肖二少爷不在军营的时候,只要外食,多是吃素,大概是介意旁人处理的不干净。禾晏虽然觉得他这也有些过分讲究了,不过……罢了,个人有个人的习惯。 她打断燕贺的话,试图将话头引开,“承秀姑娘,你是希望你腹中的,是位小少爷呢,还是位小小姐呢?” 夏承秀笑了,她生的也说不上多国色天香,但自有温婉风情,道:“小少爷或是小小姐,我都很喜欢。” 禾晏又问燕贺:“燕将军呢?” “我管他是少爷还是小姐,只要是我夫人生下的孩子,我当然很喜欢。”燕贺一提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尾巴立刻要翘到天上去了,颇得意地道:“如果是别人生的,少爷还是小姐,我都讨厌!” 禾晏:“……” 这人还真狂,也不知别的人家的孩子哪里得罪了他。 林双鹤也问夏承秀:“嫂夫人,可有为孩子先取名?” “这个……”夏承秀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 “这个我自有主张,”燕贺抢过话头,“若是女儿,就叫燕慕夏。” 禾晏:“……这是取倾慕承秀姑娘之意?” “看不出来你诗文一窍不通,这会儿倒是挺聪明。”燕贺得意洋洋的开口,“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本将军甚会取名?” 禾晏无言以对。 燕贺大概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一点,就是他爱护妻子虽然是件好事,但每每他得意洋洋的将自己爱妻之心摆在台面上炫耀时,就显得有一点、不,是格外的蠢。 “确实甚会取名。”禾晏很捧场,“那若是男儿呢?” 燕贺就显出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那就叫燕良将吧。希望他长大了以后,也能当一个如他爹一样优秀的将军。” “什么人哪这是,”林双鹤嘲笑道:“这会儿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林双鹤!”燕贺恼怒道:“你到吉郡,到底还想不想活命了?” “想想想,”林双鹤给他拱手,“还望到时候燕将军救本少爷狗命。” 燕贺这才满意。 禾晏咬着羊腿问:“不过林兄,你要去吉郡,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纵然要上战场,也会去云淄或者九川。” 去云淄就可以同肖珏一道,去九川就和自己在一起。倒也不是禾晏自夸,只是说起来,林双鹤与自己或是肖珏的关系,当然在燕贺之上。只是她后来也想明白了,眼下吉郡正在闹瘟疫,林双鹤要去吉郡,定然是因为瘟疫的缘故。 “禾妹妹,”林双鹤之前也跟着叫了几次“嫂夫人”,但到底是觉得别扭,最后还是叫“妹妹”了,他道:“你和怀瑾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有我没我,区别不大。燕将军就不同了,如果我不在场,他要是受个伤什么的,没有神医医治,耽误战事怎么办?他自己人缘极差,那些军医要是趁机在给他的药里下毒,啧啧啧,好惨!” 燕贺勃然大怒:“林双鹤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怎么可能受伤,简直荒谬!我告诉你,你日后别求着我救你,滚远点!” 禾晏心知林双鹤也是嘴巴上胡言乱语。他这人看着不着调,跟个纨绔子弟一般,实则心里格外有主意。朔京林家养出来的男儿,又岂会是真的贪生怕死之徒。 禾晏举起手边的杯盏,因着明日要出发赶路,今日不敢喝醉,只换成了甜甜的米酒,她道:“游仙姑娘先前送了我们一坛碧芳酒,不过今日还是别喝了,等我们打跑那些乌托人,再到丰乐楼来,请林兄为我们布置一桌好菜,介时才算不辜负了美酒。” “现在呢,就先将就着这点米酒,就祝我们大家此去制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捷报频传,凯旋而归,怎么样?” “好!”林双鹤率先鼓起掌来,“说得好!” 肖珏瞥了她一眼,笑了。 五只杯盏在空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如兵戈相撞的金鸣,又如捷报来传的角声。 “干了。” 第二百六十章 出征(请假到十四号写大结局)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夜深了,丰乐楼只余杯盘狼藉,年轻人们已经各自散去,争取着最后一点停留不久的温存。 屋子里,容色秀美的女子将衣裳一件一件的叠好装进包袱,被走进屋的男人看见,一把夺了过来。 “承秀,都说了这些事你别做了,”燕贺拉着她到塌前坐下,“你如今怀有身孕,更应该小心,累着了怎么办呐?” 夏承秀道:“我不过是怀着身孕,你又何必说的这般厉害?” “怀着身孕还不厉害?”燕贺大惊小怪,“总之这些粗活有下人来做,你就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夏承秀默了默,“我是想起之前新做了两身衣服,你还没来得及穿,这回就一并给你带上。” 燕贺这两年也是极少回朔京,有时候夏承秀为他准备的新衣都还没穿上,人就已经又离京了。 “我是去打仗,穿那么好看做什么。”燕贺想也不想的道:“也不必拿那么多。” 夏承秀沉默了下来。 她不说话,燕贺就有些慌张,每次出征前,他最怕的就是夏承秀的沉默。夏大人的这个女儿,温柔而坚强,燕贺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武将出征,家人哭泣挽留的模样,就连他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不过,夏承秀从不这样,至多也就是如眼前这般,沉默罢了。 只是这沉默,更能激发他内心的愧疚和怜惜。身为武将,国家有难之时当义不容辞,他长到现在,无愧于天地君师,唯独亏欠妻儿老小。 燕贺犹豫了一下,将夏承秀揽进怀里,低声叹道:“承秀,委屈你了。” 夏承秀愕然一刻,随即笑了,“这算什么委屈,你前去吉郡,就是为了守住大魏国土,我在京中得以安平,不也正是受了你的庇护么?” “可是我……”燕贺皱了皱眉,“你有孕在身的时候,却不能陪在你身边。” 能与夏承秀拥有自己的孩子,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伴随而来的,还有遗憾与失落,担忧与愧疚。 “我既然嫁给了你,当然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日。若跟你诉苦,那便是矫情了。”夏承秀笑笑,“情势危急,你不在朔京,小家伙也会理解的。” 燕贺看着夏承秀的小腹,用掌心覆了上去,低声喃喃:“不知道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 “今日我听你在丰乐楼上那般说,还以为你不在意呢。”夏承秀“噗嗤”一笑。 “我本就不在意是男是女,反正都是我燕贺的血脉。” “若真是儿子,你真希望他如你一般做武将么?”夏承秀问。 燕贺想了想:“我是希望他做武将,不过他要是不喜欢,想做别的,那也行。再说了,要是我们的慕夏想学武,也没问题,当年我那同窗飞鸿将军,不也就是个女子么?我们慕夏要想做第二个飞鸿将军,我这个做爹的也一定支持。不过,我可比禾家那爹好得多,我必然要将全身绝学倾囊相授,让她比飞鸿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承秀盯着他,点头道:“明白了,你还是喜欢小小姐。” 见被戳穿,燕贺也不恼,道:“没错!” 夏承秀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将头轻轻靠在燕贺肩上,轻声道:“倘若……我是说倘若,慕夏出生时,有你陪着就好了。” 燕贺一怔,可仗一旦打起来,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结束,也许能赶得上,也许赶不上……他握住夏承秀的手:“我尽量,承秀,我也想亲眼看着咱们孩子出生。” …… 朔京城的夜里,似乎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冷了。 屋子里的暖炉全都撤掉,禾晏沐浴过后,一到寝屋,就看见肖珏坐在桌前擦剑。 饮秋被他握着,光华流转,看起来不像是把剑,倒像是什么奇珍异宝。难以想象这样美丽的剑,在战场上锋利的能削断敌人的金刀,将对方的箭羽转瞬劈为两段。 他用丝帛将剑尖最后一丝尘粒擦去,刚收剑入鞘,就见另一把剑横到自己面前,伴随着身边人无赖的笑声:“肖都督,帮我也擦擦呗。” 肖珏扫了她一眼,禾晏笑嘻嘻的看着他,片刻后,他默不作声的接过来,将长剑抽出,果真帮她开始擦剑来。 禾晏顺势在桌前坐下。 青琅和饮秋,是全然不同的两把剑。按理说,女子佩剑,当轻巧灵动,可青琅却很沉,纵是男子拿着,也绝不算轻松。剑身苍翠古朴,乍一看有些平凡,待细看处,却又格外不同。就同剑的主人一般。 禾晏托腮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也是刚刚沐浴过,里头只穿了玉色的中衣,随便披了件外裳,穿的不甚规矩,本是慵懒的美人,偏偏要一丝不苟的擦剑,于是就带了点肃杀的冷意,矛盾杂糅在一起,就让人越发的移不开眼。 肖珏注意到禾晏直勾勾的目光,问:“看什么?” “我在想,”禾晏毫不掩饰,“你这张脸,确实无愧于‘玉面都督’之称。” 当武将都能做长成这个样子,对其他武将来说,真是一种侮辱。 肖珏扯了下嘴角。 很奇怪,他并不喜欢旁人谈论他的相貌,以貌取人本就是件肤浅的事,不过,每每禾晏直截了当的夸奖他的容貌时,他却并不反感,甚至还颇为受用。肖珏有时候也会反省,自己是否也变得肤浅了,才会因此事而高兴。 禾晏等他将青琅擦完,收剑于剑鞘中,站起身,将两把剑挂在墙上。 肖珏刚挂完剑,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禾晏极爱这样抱着他,如小孩黏大人的姿势。或许是因为她太矮,又或许并不是禾晏矮,而是肖珏生的太高了。总之,每当她这样扑过来搂住肖珏的腰时,神情是纯粹的快乐,这快乐会让看着的人,心中也忍不住一点一点生出暖意来。 “女英雄,”青年站着不动,声音里带了点揶揄的笑意,“你要把我勒死吗?” 背后传来她不以为然的声音,“我都还没使劲,肖都督,你怎么这般孱弱?”说罢,伸手在他腰间乱摸起来。 肖珏:“……禾晏。” 禾晏摸到他腰间的香囊,一把拽过来,举在手里道:“肖珏,你就是这样把我的女红到处宣扬?” 肖珏转过身来,看着她手中的香囊,微微扬眉:“那好像是‘我的’。” 禾晏无言以对。 她原本是没发现的,是今日走时,林双鹤对她道:“禾妹妹,怀瑾身上那只丑香囊是怎么回事?他好歹也是肖家二公子,挂那么丑的配饰,也实在难看了些。你既是他夫人,偶尔也要注意一下。” 禾晏“注意”了一下,不注意还好,一注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先前白容微给了肖珏一只平安符,平安符放在香囊里,那时候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禾晏在香囊里绣了一只月亮,实话实说,那月亮委实算不上好看。但总归是她的一片心意,眼下看来,肖珏应当是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但发现了就发现了,他把这只香囊反过来,有刺绣的那一面翻在外面是怎么回事? 任人看到了,都只会觉得这是一只丑香囊。 “你没告诉他们这是我绣的吧?”禾晏紧张的开口,“这么丑,肯定不是我绣的!” 肖珏笑了一声:“哦,我只告诉他们,说是我夫人绣的。” 禾晏心如死灰。 她把香囊还给肖珏:“随意了,反正也丢过脸了。但是你佩在身上,真的不会觉得怪丑的吗?” 这就好比翩翩公子林双鹤手里捧着铁锄头当装饰,丑还是其次的,主要是不搭。 “有吗?”肖珏将香囊重新系在外裳的配扣上,“我觉得还不错。” 禾晏心想,难道做瞎子也会传染的? 他转过身,看向禾晏,“到了云淄,我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你。” 禾晏:“……你这是变着法说我丑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悠然道:“你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 禾晏也笑,她哪里是异于常人呢,不过是临行一夜,不想要将气氛搞得难过愁肠罢了。人在面对离别之时,总是格外脆弱伤感,可她偏偏不要,倘若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前方,又知道自己的归处,那便大步的往前走,潇洒的往前走。 所谓的软肋,另一面就是盔甲。 “肖珏,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她问。 “什么事?” “九川和云淄,不在一个方向,打起仗来,你与我的消息互相传过来,也需要时间。我从前是一个人,没什么顾虑的,可如今你与我夫妻一体。我要你答应我,倘若有消息,不管是什么消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影响大局,不要停留。”她望向面前的男人,“继续往前走。” 谁也不能保证战争的结果。 她也是第一次与心上人一同出征。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分心的,当武将在战场上时,他的全部精力,就只能用在面前的战场与敌军身上,每一次分心,都是大忌。在那个时候,所谓丈夫、儿子、父亲这些称号统统都要抛开,战场上的,不是兵,就是将,仅此而已。 当然,她也一样。 “这句话也同样用于我自己,”禾晏道:“不管遇到了什么,不管听到了什么,我也会带着我的兵马向前,不会为任何事后退或者停留。” 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含了一点歉意,她犹豫了一下,“你或许会认为我很无情……” “我答应你。”肖珏打断了她的话。 禾晏一愣。 肖珏道:“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微微俯身,在禾晏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活着回来。” …… 初春的日头照过窗子上新剪的窗花,太阳被切成了细碎的小束光,一点点洒在院子里的地上。 身材高大的侍卫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要离京打仗了,原先的“侍卫”,也该回九旗营跟着一道去往云淄。 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扫地,赤乌站在这姑娘身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叫一下她。 按理说,他之前在禾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虽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对禾晏的帮助几乎为零,但好歹也和禾晏的贴身婢子青梅攀上了交情。甚至赤乌一度认为他与青梅交情还不错,要知道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个女子使唤的团团转,而大概是对方理所应当的态度连他也被影响了,时日久了,赤乌也认为这好像是应当的。 只是后来禾晏嫁到肖家后,青梅一见到他就躲,活像他是瘟神一般。赤乌心中万般不解,可也不好拉扯着个小姑娘问个明白,加之后来事情也太多,便没见着青梅几次。 只是今日这一走,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这小婢子了,赤乌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算作告别。 他还没想好,那头的青梅一回头,看见赤乌,反而愣了一下,道:“赤乌侍卫?” “哦……我走了。”赤乌挠了挠头,“刚好路过。”说罢,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打算转身离开。 “等等!”青梅叫住他,从旁边的石桌上拿出一个布包,塞到赤乌怀里,“你来的正好,你要是不来,我就只能让少夫人交给你了。” “这是什么?”赤乌一愣。 “少夫人说云淄靠海,潮湿的很,我做了双靴子,底儿是硬了些,隔水。手艺不算好,你且将就着穿吧。”她又强调道:“就算答谢你先前帮我扫院子的报酬了!” 靴子?赤乌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布包,心情有些异样。 青梅见他还待在原地,叉腰道:“你还不走吗?等下迟了不怕少爷军令伺候?” 赤乌这才回过神,踌躇了一下,道了一声“多谢”,转身要走。 青梅又唤住他:“喂!” “还有何事?”赤乌问。 她一把抓起旁边的扫帚,转身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扔下一句,“刀箭无眼,你自己小心些!” 赤乌瞧着她的背影,轻咳一声,似是想笑,又忍住了,将那布包塞进怀里,大步离开了。 …… 城门外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来相送的家人。 肖璟身边,白容微抓着禾晏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千万小心。又将一枚平安符珍而重之的送到她手上,道:“这是玉华寺大师开过光的,一共求了两枚。一枚给你,一枚给怀瑾。阿禾,”她道:“我知道你心有大义,可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禾晏将那枚装着平安符的香囊与腰间的黑玉挂在一起,笑道:“我知道的,大嫂。” “晏晏,你放心去九川,爹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禾绥豪气的冲她挥手,想要做出一副潇洒旷达的模样,眼圈却不自觉的红了。 禾晏的眼里也泛起些湿意。 禾云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待禾晏走到他跟前时,终于忍不住咬牙提醒:“禾晏,你自己说过的话,最好说到做到。” “我知道我知道,”禾晏忙不迭的点头:“一定活着回来,放心吧。”她又摸了摸禾云生的脑袋:“我不在的时候,禾家就托你照顾了,云生。” 禾云生:“你放心。” 三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禾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前生每一次上战场,都是她一个人,如今有了这么多牵绊,却并未令她觉得束缚,反而内心充满了力量。 禾心影今日也来了,藏在人群中,被禾晏发现,她犹豫了一下,就站出来,将手中的包袱交给禾晏。 禾心影道:“你是女子,在军中凡事到底多有不便,这里有我亲手做的一些衣裳小物,你用得上的。” 禾晏笑起来:“谢谢,心影,你想的可真周到。” 禾心影抿了抿唇,“你上战场,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姐姐,”她小声的唤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禾晏冲她眨眼,“放心吧,等我回来,用军功换了赏赐,就买最漂亮的首饰给你!” 禾心影被她的话逗笑了,那头,燕贺在城门催促道:“武安侯,你还在磨蹭什么?出发了!” “来了来了——”禾晏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翻身上马。 身侧,肖珏戎装英武,腰佩长剑,与她并肩而骑。 夏承秀被侍女搀扶着,望着随着兵马队伍往城外走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温柔的抚着自己小腹,低声喃喃:“慕夏,快跟你爹说再见了。” 程鲤素是背着自己家人跑出来的,此刻躲在人群中,问身侧同样偷跑出来的宋陶陶:“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姑娘罕见的没有对他的问话不耐烦,只道:“不知道。”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继续说道:“不过,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回来。” 城门大开,日光下,风吹得草木微微晃动,兵马车队行行向前,如蜿蜒巨龙,无所畏惧的奔赴沙场。 旌旗飘动,威振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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