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许之恒。 一个与素日里全然不同的许之恒。 许之恒还穿着今日进宫的那件衣裳,他是个极为讲究的人,平日回府之后,都要沐浴更衣,今日却没有。他坐在屋子里那张大桌前,疯狂的一遍遍拉开木屉,在里头翻找着什么。 他的动作很粗暴,不复从前的儒雅柔和,从窗户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禾心影心中一跳,从头到尾生出一阵寒意来。望着陌生的丈夫,心中竟然冒出恐惧的心情。 慌乱之下,脚下不小心踩到了石头,“咣当”一声,石头一滑,顺着院子的台阶落了下去,发出响声。 “谁!”于此同时,屋子里的许之恒抬起头来。 他“唰”的一下拉开门,冲出来吼道:“谁在那里!” 禾心影被吓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逃跑,觉得许之恒下一刻就要变成恶鬼,扑上来索她的命了。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站出身道:“是我。” 许之恒微眯着眼睛望向面前人,过了片刻,他眼底的阴戾和紧张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笑,只是这微笑,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僵硬和敷衍,他的语气也有些微的焦躁,“心影,你怎么来了?” “我怕夫君夜里冷,拿了褥子去书房找你,没找到人。我担心夜里路黑,夫君摔着了,就提着灯笼四处去找。”她见许之恒的神情有些紧张,心念一动,微笑道:“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夫君真的在这里。夫君是想念姐姐了吧。” 许之恒愣了愣,随即附和道:“……对。” 禾心影叹了口气,忧伤道:“夫君长情是好事,只是……有时候也得念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许之恒顺手关了屋子的门,掩住了禾心影的目光,拉着禾心影的手往外走去,“罢了,外头冷,你别跟着一起着凉,回去吧。” 他的手冰的像是没有一丝活气。 禾心影乖巧的答道:“夫君,先前我不是与你说过,想着趁着中秋去山上拜一拜菩萨。这几日我娘总算是得空了,我想后日就上山,顺带也为天上的姐姐祈福,好不好?” 许之恒的脸色有片刻僵硬,“……好。” “夫君要不要一起去?”禾心影问。 “我就不去了,”许之恒答道:“我这几日很忙,可能不能陪着你一道上山。” 禾心影闻言,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道:“没关系,那我就将夫君的份一道算着,给菩萨拜拜。夫君忙的是家国大事,菩萨也不会怪罪的。” 她乖巧体贴的很,又很会说讨巧的话,是个有些小聪明,却又很笨的女人。许之恒喜欢的正是她这一点,比起禾晏来,在禾心影面前做戏,要轻松得多。 他的心渐渐松弛了下来,因今夜庆功宴上听到的那个熟悉名字而生的恐惧,也因为两个人一道,冲散了不少。 禾晏已经死了,死了的人不会回来。那么活着的人,就只是在装神弄鬼。 他会与禾如非,一同将那个装神弄鬼之辈的底细摸个一清二楚的。 灯笼在夜里发出一点一点幽暗的光,他没有看到,身边的女子藏在乖巧的声音里,晦暗不明的神情。 禾心影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这个丈夫。在方才窗户缝里看到的许之恒,疯狂、偏执、焦躁而狠戾,让她恍惚觉得,似乎那个时候的许之恒,才是真正的许之恒。她不禁产生了怀疑,那么如今这个儒雅的、体贴的、似乎没有任何缺点几近完美的男子,又是否是真的许之恒呢? 她的姐姐禾晏,有没有曾见到过许之恒的这一面。禾晏那么柔弱,自来身体就不好,倘若许之恒在禾晏面前也曾不小心流露出这一面,她的姐姐会不会被吓得失魂落魄。 可是禾晏已经死了,她没办法去问一个死人。 禾心影恍然觉得,这个看似温柔明媚的许家,好像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心头浮起。 禾晏真的是不小心溺死的吗? 第二百零五章 玉华寺 肖家的二公子有未婚妻了,陛下亲自赐婚,未婚妻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娃娃,曾同肖珏一同上过战场,战功显赫,现如今已经是大魏开国以来第一位女侯,武安侯。 一夜之间,朔京城街头巷尾,酒楼茶肆,津津乐道的都是同一件事。有人说肖二公子果真不同凡响,未婚妻一看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人物。也有人说他放着好好的沈家小姐不娶,偏去取一个并无身家背景的平凡女子,还是这样不守规矩抛头露面的人,真是不知如何想的。 不管外头人如何言说,肖家上下仍然笼罩在喜悦之中。第二日一大早,白容微就与肖璟带着连夜收拾出来的见礼,抓着肖珏,去了一趟禾家。 毫无疑问,自然又是引起一阵街坊四邻的围观。 禾绥心中叫苦不迭,只道这肖家人来的也太快了些,都还没来得及叫青梅出去买茶叶,青梅也无奈,只得倒了几杯热水,一家人局促的坐在屋子里瞧着对面的人。 禾晏刚刚在后院里打过拳,肖家人来得匆忙,她也没时间换衣裳,于是等肖璟他们坐好后,就看见个年轻的姑娘穿着干活穿的劲装,头发扎成一个髻,边擦着额上的汗边走了过来。 禾晏还以为今日是肖珏一个人来的,等再一看,白容微和肖璟也在,顿时不知所措,朝着肖珏看去。不等肖珏说话,肖璟就开口道:“禾老爷,禾姑娘,今日贸然登门,实在失礼。还请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禾绥笑道。他昨夜一夜都没睡,半夜坐在院子里光是看天就看了好几个时辰,禾晏的亲事来的太突然,怎么都觉得不真实。纵然是陛下赐婚,他心中也不太肯定。天下人都说肖珏是一顶一的良配,但这样的人家,从来与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昨夜里他与肖珏相处时间太短,依稀觉得这个封云将军倒是没有什么少爷脾气,比范成好多了。但关于肖珏的家中情况,禾绥也听过那么一点。如今肖珏头上没有长辈,也就兄嫂。肖璟倒是京城有名的谦谦君子,白容微他不了解。不过自家女儿,嫁到别人家去,总是怕她吃亏。况且禾晏又被自己宠坏了,如果日后别人家不像自己家那般宠着她,又该如何呢? 禾绥并不希望禾晏嫁给高门大户,俗话说门当户对有门当户对的道理。与其高攀被人不看重,倒不如嫁个普通平凡的人家,好好的将她捧在手掌心。 禾绥心里苦。 不过眼下肖家兄嫂的态度,有些出乎禾绥的意料。 白容微与肖璟本就不是贪慕虚荣之人,对于肖珏总算有个心上人,简直是感恩戴德,生怕把姑娘吓跑了,自然极尽体贴之能事。对于两家亲事,白容微也是事无巨细的与禾绥商量,禾绥见肖家如此郑重,心中的石头就放下了几分。 被重视,总归是件好事情。 禾晏坐在一边,根本没有插得上嘴的地方。得亏禾云生一大早去学堂了,否则留在屋里,不知又要如何刁难肖家人。 禾绥亦在观察肖珏,肖家大房夫妇看上去挺靠谱的,禾绥也并不怀疑肖珏本人有多出色,只是世人皆传言肖珏不近女色,冷漠无情,不知道对禾晏是个什么想法。他便偶尔也问一问肖珏有关禾晏的问题,譬如禾晏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在凉州卫时表现的如何…… 肖珏一一答上来了。 禾晏:“……” 她在这里,仿佛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等这一场亲切的见面终于结束的时候,禾绥还试图留他们吃饭。 “不必麻烦禾老爷,”白容微笑道,“我们还得先回府一趟,将此事通知肖家的各处亲戚。昨夜圣旨到的匆忙,没来得及知会,今日也叫诸位亲友同乐才是。” “那……改日一定要来。”禾绥爽朗的笑道。 禾晏:“……” 他们家里米缸的米都不够做一顿饭的,又只有青梅一个婢子,真要留饭,只怕客人都等饿了,才能上一个清粥小菜。禾晏瞧着喜气洋洋的禾绥,真是颇为无语。 禾绥送白容微他们出去,外头的看热闹的四邻见到禾绥,都善意的起哄:“哎呀,恭喜恭喜老禾,找了个好亲家!” “老禾真是好福气,养了个好女儿,我们怎么就没这样的福气呢?” “日后老禾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当年禾晏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禾晏心道,如果是真的禾大小姐在这里,听着这些打趣,只怕早已羞得满脸通红了,毕竟铜墙铁壁如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有一点点不自在。 肖珏与她走在后面,白容微他们像是特意为禾晏二人留出说话的空隙似的。禾晏问:“都督,你明日做什么?” 肖珏看着她:“怎么?” “我打算明日上莲雪山上的玉华寺拜佛。”禾晏笑眯眯道:“这不是中秋嘛,听说玉华寺的佛灵得很,很多人这时候上山祈福的。云生要上学,父亲要上工,我一个人去,你若是无事,可以与我一道。拜拜佛总没有什么坏处。” 她总是想,当年与肖珏在夜里的那一次见面,终究是改变了她的一生,虽然最后的命运总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一个悲惨的结局,但在那结局之前,教她也曾多了一些勇气。这勇气延续到现在,成就了与肖珏的一段缘分。缘分悠悠长长,如古树上悬挂的红绸,被人丢弃了,践踏了,却仍然会被另一人弯腰拾起,珍而重之的重新挂在风雨摧折不到的地方。 何其有幸。 “我明日无事。”肖珏勾了勾唇,“可以与你一道。” “好啊!”禾晏道:“那明日辰时,我在肖府门口等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肖珏笑了一声,禾晏奇道:“你笑什么?” “禾大小姐又忘了自己是女子。”肖珏慢悠悠的开口,目光似有揶揄。 禾晏明白过来,轻咳一声,“你我之间,又不必拘泥于俗世眼光。” “你睡吧,”他轻笑一声,“明日辰时,我来接你。” 禾晏点了点头。 …… 京城的这个禾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另一个禾家,却气氛凝滞,府中充斥着山雨欲来的阴沉。 禾如非“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杯子砸到墙上。 瓷杯撞上墙角,杯身上的牡丹花顿时四分五裂,屋中的小厮婢女大气也不敢出,低头呆呆站着。 外人都传言飞鸿将军爽朗大方,不拘小节,这是自然,但偶尔在屋里,禾如非也会流露出阴鹜暴戾的一面,就连禾家的下人们偶尔也会陷入困惑,为何那个在外人面前自信威风,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大将军在府里,有时候会阴沉如阴沟里的毒蛇,眼角眉梢都带着郁气。 “你们都下去吧。”禾元盛一脚跨进门,用鞋子将面前的碎片撇到一边,叫下人们都出去了。 门被关上,禾元盛在禾如非面前坐了下来。 “现在外面到处传言你在华原一战上制敌之术夜退千里,与从前判若两人,大不相同。”禾元盛自顾自取了一盏茶,饮了一口,“我看这些日,你就先称病暂时不上朝吧。” “何至于此?”禾如非不以为然的冷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兵事而已,算不了什么。” “是么,”禾元盛看着他,“那你为何从昨夜回府后就焦躁不安。是因为那个叫禾晏的女子么?” 禾如非猛地抬头看向他。 “她不是禾晏。”禾元盛不紧不慢道:“已经派人打听过了,不过是个城门校尉之女,从前与我们家也并无瓜葛,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攀上肖珏,还封了侯。才在宫里冒了一回头,就将你吓成如此模样?别忘了,你可是飞鸿将军。” 说者无意,听在有心人耳中,却与讽刺无异。 禾如非眸光沉了一下,道:“我当然知道是装神弄鬼,只是这个节点,刚刚有人在外头大肆宣扬我与过去不同,这个叫禾晏的女人就冒了出来。这么巧,也是女扮男装,加官进爵,父亲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 “你想说什么?” “那个叫禾晏的女子身份查不出什么问题,凭她一个女子料想也不敢算计禾家,况且当初之事知情人尽数灭口,除了许家……许之恒胆小如鼠,不会主动松口,父亲,那个叫禾晏的女人,是肖怀瑾的未婚妻,而肖怀瑾昨夜在殿上,对这女人诸多维护。” “你是说,此事是肖怀瑾一手策划?”禾元盛眉头微皱,“禾家与肖家过去无冤无仇,他为何这样做?”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与肖怀瑾为敌,连权倾朝野的徐相都拿肖怀瑾没办法,更何况那个肖都督,一言不合就可以砍了朝官儿子的脑袋,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当年禾晏在贤昌馆读书时,与肖珏同窗。”禾如非目光深幽,“或许早已发现禾晏身份的秘密。如今我们已经投靠徐相,肖怀瑾与徐相不对付,自然要收拾我们家。” “我们做事很隐秘……” “父亲,”不等禾元盛说完,禾如非就打断了他的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城中处处都是眼线,肖家与徐家的恩怨,既然我们已经卷进去,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禾元盛微叹口气。 他做事但求小心谨慎,最好是利益都收光了,风险都叫别人在前头承担。与徐敬甫搭上船,固然有无数好处,但同样的,他们也被肖怀瑾盯上,这真是一件令人心情糟糕的事。 “我们已经是徐相的人,肖怀瑾就不会放过我们,既然如此,”禾如非眼中杀意弥漫,“先下手为强。” 禾元盛蹙眉,“要对付肖怀瑾,不可轻举妄动。” “谁说我要对付肖怀瑾了?” “你的意思是……” “他们不是找了个女人装神弄鬼么?”禾如非缓缓开口,目光闪动间,似有无尽恶意,“就从那个女人先下手吧。” …… 禾晏没料到,肖家人的出现,让禾绥开始有了将宅子重新修缮一下的主意,他倒是没有想过换一间宅子。禾晏先前的银子一部分给了禾云生,一部分拿去打点许家的福旺,自己还留了一点日后再用。除此之外,如今虽然是个侯爷,却并无御赐的宅院和田地,还被罚俸禄一年,纵然是做官,也做的是个两袖清风的官。 她本想去城外的驻营里去看看王霸他们,洪山一行人要是知道她是女子,可想而知心中震惊必然不少。但又觉得,这样贸然前去,还没想好合适的理由,还是再等过几日吧。 眼下,先去莲雪山上的玉华寺拜拜佛罢了。 第二日一早,禾晏起来,换了身蟹壳青色刻丝暗花长裙,谢天谢地,禾家虽然不富裕,禾绥却还是很舍得给禾大小姐买裙子的。只是近一年来,禾晏略长高了一些,虽然仍是苗条,却也不如从前一般风一吹就要倒那般羸弱,看起来康健了许多。青梅挑出一点长发在脑后琯起,剩下的则随意披着,禾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还颇不习惯,就见青梅欣喜的笑了,“姑娘还是这样看好看,先前回来的时候,婢子差点不认识了。” 禾晏心想,现在这样,才真是不认识了。 之前那点首饰全被禾晏叫青梅拿到当铺里变卖了,如今想找根簪子都找不到,在抽屉里寻了半晌,青梅才摸索出一根木头簪子,大抵是禾绥自己削的,都不值什么钱,当时便没有一同拿去当掉。 “姑娘插上这个好看,肖都督看了也欢喜。”青梅念念有词。 禾云生与禾绥走的早,不过二人倒是对肖珏极放心,知道禾晏是同肖珏一道去莲雪山时便不再多问了。不过也许也不是对肖珏放心,是对禾晏放心,毕竟自从知道禾晏在凉州卫砍了两个乌托人的脑袋时,父子二人看禾晏的目光,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 “好了好了,”禾晏摸了摸自己的头,“随意一些就好。”禾晏抓起桌上的包袱,笑道:“我先走了!” 她没有要青梅跟随,毕竟青梅走得太慢了。 约好的是辰时,禾晏不知道肖珏什么时候到,便先将大门打开,想瞧瞧外头有没有人,才一打开,就看见自家大门口前停着一辆马车,飞奴驾着马,马车帘子半开着,肖珏坐在马车上正在看书。 禾晏一怔,小跑着过去,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到了怎么不进来?” “刚到,”肖珏将手中的书放下,“以为你还未醒,等着罢了。” 禾晏轻车熟路的爬上马车,赤乌开始赶路,禾晏坐下来,搓了搓手,“你吃过了早食了吗?” 肖珏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从马车里的小几下取出一个红木盒子,甫一揭开,顿时香气扑鼻,竟是热腾腾的糕饼,还有一杯甜浆。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禾晏大为感动。早上要上山,青梅要为她梳头,已经起得够早了,禾晏不忍心叫她更早些为自己做饭,就想着趁着肖珏没来之前去街道上随意买两个馒头吃,不曾想肖珏竟然准备的如此周到。 肖珏挑眉,“寺里斋菜有限,恐怕不能让你吃饱。” 看在他准备了早食的份上,禾晏也就没有计较他这般说自己饭桶的调侃。禾晏一边吃一边跟肖珏闲话,“都督,听说莲雪山上的玉华寺很灵。从前有个人很穷,穷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有一天上山砍柴,突然打雷下雨,就躲到玉华寺里避雨,那时候玉华寺只是间破庙,这叫花子看着佛像就道:佛祖啊佛祖,请给我指条生路吧,家里的老人都要饿死啦。结果他在庙里睡着的时候,就做了个梦,梦里佛祖告诉他,让他回家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挖个洞。” 说到这里,禾晏特意去看肖珏的表情。奈何这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既不着急下文,也不催促,像是听一个无关痛痒的闲话罢了。 禾晏险些怀疑是自己说得不好,要是王霸在这里,保管已经紧张无比的追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不过故事一开头,自然还是要接着往下说去。 “这个人醒来后,还记得梦里发生的事。等到回家后,夜里就扛着锄头,去水井旁边挖洞,挖着挖着,就从地里挖出一袋金子来。” “这个穷人得了金子,就用金子做生意,后来越来越好,成为地方一代巨富,他有了银钱了之后,又去了一次玉华寺,给玉华寺的住持一笔丰厚的香火钱,还帮着将寺庙重新修缮了一遍,佛像也被渡了金身,后来玉华寺就越来越灵,人们都说捐的香火钱越多,就越能心想事成。” 故事讲完了,禾晏喝完最后一口甜浆,“怎么样,都督,是不是觉得传说很厉害?” 肖珏不置可否,“禾大小姐故事编的不赖。” 禾晏:“……” 这故事的确是她编的不假,是从谁的嘴里听到的,已经忘记了,当然也不是玉华寺,是个其他什么寺。不过拿来唬唬人还是够了,结果偏被肖珏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禾晏简直要怀疑,自己唬人的能力是否真的倒退千里。 似是看除了她的沮丧,肖珏道:“玉华寺的住持,和我大哥很熟。” 禾晏:“啊?” “所以你的故事,太假了。” 禾晏沉默。 骗人骗到认识的人面前,的确是有点尴尬。不过……她望着肖珏,“好吧,这个寺庙不是玉华寺,不过故事是真的。都督,你相不相信,有时候梦里发生的事也许是真的?” 肖珏:“梦?”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现在发生的一切,在凉州也好,济阳也好,亦或是润都也好,其实只是一场梦。从梦中醒来,你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原先拥有的都全部成空。”她的声音清越,似含着其余深意,叫肖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他思忖了一会儿,片刻后才道:“就算是梦也没有关系。” 禾晏望着他。 “梦醒了,重头再来一回就行了。” 禾晏愣了愣,忍不住低头笑了。 说的也是,梦醒了,重头再来一回也就罢了,就如她前生遇到了肖珏,然后她死了,前生做了将军,也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可梦醒了,从头再来一回,她仍旧遇到了肖珏,重新做回了战场上的禾晏。 注定是你的东西,就算暂时失去了,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月亮和她的剑,都一样。 …… 今日晴好,香客众多。 玉华寺门口,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位年轻女子扶着一名妇人下了马车。这妇人生的也算秀美娟丽,只是看起来脸色苍白,病容憔悴,在她身侧的女子则是生的与她眉目相似,这是一对母女。 “娘,你慢些走,当心脚下。”禾心影轻声道。 禾二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禾心影心中叹了口气,她离家出嫁时,禾二夫人的身体已经不好,如今,更是每况愈下。今日早晨她去禾家接母亲上马车,扶着她胳膊时,只觉得禾二夫人的手臂纤细的连她都能松松握住——伶仃的让人心惊。 “爹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府里请的那些大夫都是吃闲饭的么?”禾心影心中不满,“要不我还是让夫君去宫里给你请个御医来瞧瞧,娘,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 禾二夫人摆了摆手,“我没事。不必麻烦。” 禾心影既心疼,又无奈,搀扶着禾二夫人慢慢的往里走。禾家人不喜上山拜佛,今日上山的,也就她们母女。侍卫都在寺庙外等候,禾心影先带着禾二夫人去见寺庙主持,将说好的香火钱呈上。 她今日本来也不是真的想来拜佛,不过是寻个理由,想见见母亲,顺便说说自己在许家的发现。可如今看见禾二夫人如此虚弱的模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不拿这些事情让母亲操心了,至于有关许之恒的疑惑,还是让她自己去查明吧。 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第二百零六章 母女 玉华寺香火鼎盛,寺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禾晏与肖珏下了马车,飞奴便赶着马车去一旁等候,他们二人都没有带随身的侍女和小厮,又都生的惹眼,出入前来拜佛的人便忍不住要多看几眼。有不认识人的,便也只是看看,有认识的官家的家眷,认出肖珏后便猜测到禾晏的身份,只是倒也不敢当着面议论什么,远远地就躲开了。 拜佛的章程是简单的,寻常些的人家就捐些香油米粮,家中富裕些的,则捐些银两,肖家银钱是不差的,飞奴也早就准备好了。从僧人那里领到香,便要进殿跪拜。 肖珏没有进去。 禾晏问他为何不进,他也只是道:“我不信佛。” 禾晏:“……” 都走到山门面前了,在人家的地盘说我不信佛,这人还真是狂妄的无法无天。不过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也不能强迫肖珏去拜佛。她便让肖珏留在外面,自己进了殿内。 禾晏在蒲团上跪了下来,那被她胡乱编造的,为发迹了的富商所修的金身佛像慈悲的俯视众生,她虔诚的俯身磕头,心道,倒也不求别的,只求那些被禾如非所害,为自己所累的人们能够早些轮回,下辈子平安康健,无灾无厄。 待上完香,点完长明灯后,禾晏出了殿门,肖珏在殿门前等她,见她出来,随口问:“你许了什么心愿?” “希望天下不要再有战事了,”禾晏双手合十,佯作正色道:“希望盛世太平,你我都可以轻松些。” 这话倒并非是假的,乌托人的事还没有全部解决,听闻朝堂之上关于主战与主和,仍旧争论不休,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 捐过香火钱,拜过佛,还可以在寺里用一顿斋饭。玉华寺的斋饭也是一绝,只是禾晏上次来的时候眼盲心苦,纵是山珍也食之无味,早已忘记是什么滋味,如今想起来,反而存了几分期待。 用斋饭的客舍要路过玉华寺后的古树,待路过古树的时候,便可以看见巨大古木扎根于山寺旁,树枝广袤如云雾,本是翠色欲滴,却被层层红色覆盖,走得近了,才看的出来,上头的红色全是一根一根的红绸,红绸上写着字迹,大抵是写字人的
相关推荐: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
小裤衩和大淫蛋情史(H)
狂野总统
虫族之先婚后爱
重生之霸婚军门冷妻
魔界受欢之叔诱(H)
阴影帝国
归宿(H)
角色扮演家(高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