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点冻。 清醒之后,江淙恢复的神速,不愿意呆在担架上,拄着拐杖下来走路。 李青卓让他自己活动,却不许太过劳累,身体受创虚弱,应该躲休息。 过了并州,往北走就是一片荒凉,几天见不到一个城镇,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许是李家人的同行,再加上江淙的好转,流犯队伍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改之前死气沉沉,路上的话慢慢的多了。 北风呼呼往脸上刮,吹的人心烦气躁,再加上还有恁远的路,差役们心浮气躁,又听这些人聒噪,便把火气往流犯身上撒,“墨迹什么,还不快点走,要不是你们这些瘟神,老子也不用受这个瘪罪!” 偶尔几句,流犯们听了忍下就过去了,要是说的凶了,难免有人不服气,同旁边人嘀咕道:“不知道小兔崽子神气什么,老子当年剿匪杀敌的时候,他怕还没从娘肚子里爬出来!” 这话顺着风传到差役耳朵里,顿时就炸了,抡起鞭子就抽过去,“狗娘养的,阶下囚还这么放肆,就是欠揍!” 这么冷的天,鞭子尤其硬,被抽几下,身上像是刀割一般疼,流犯四处闪躲,差役气哄哄的冲进来,誓要把多嘴的人打个半死。 流犯带着枷锁,自然比不得差役,很快被追上,眼瞅着鞭子就要落下来,半路却被人一把抓住。 江淙一手抓住鞭子,道:“差役大哥,吃了一肚子风都有气,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大量,就饶过这一次,一路上都不容易。” 差役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使劲想要抽回鞭子,两只手都用上了,依旧没有成功。 “好啊,你们这群要犯还敢跟官差动手,真是活腻了……” 差役立刻呼叫前后的人,想要教训一顿流犯。 “住手!”领头的老差役开口喝道:“一个个还有力气舞枪弄棒,是不是走的太轻快了,今天加二十里!” 差役们虽气愤,却不敢再有动作,狠狠的瞪了几眼流犯,转头继续走。 领头的老差役说到做到,经过驿站没有停留,直接往前走,走到半夜才停下来,这晚就要露宿野外。 这一天,李青文都没抬担架,可也累的不行,停下后就直接靠在骡车上,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停下后,所有人都去捡柴禾,这样的天气若是断了火,这一晚上怕是受不了。 李青文拖拉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抓草粮给骡子吃,就听到前头有人喊,“江淙,快,快,有兔子!” 让一个拄着拐杖的人追兔子?! 李青文喊道:“江大哥,小心腿……”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远处就传来欢呼声,李青瑞打水回来,一边生火煮饭,一边道:“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李青卓把捡来的干草撒在火堆边,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老旧粗布,抱下被褥放在粗布上面。 李茂群没他这么讲究,直接把铺盖卷就扔在地上,不经意的扫了旁边一眼,吆喝了一声,“怪不得这么仔细,这被褥还是崭新的呢,你娘这是怕你们路上冻着,特意拿了床厚的啊。” 李青瑞转头一看,道:“卓儿,这好像是娘给你做的娶亲时用的……” “先用着,以后再说。”李青卓不在意的道。 李青文提水饮牲口,一边摩挲着骡子光滑的皮毛,他们走着就够累了,骡子还得拉着车和那么多东西,更辛苦。 过了一阵,江淙和蒋立平他们拎着好几只兔子回来,有的兔子还没死,被抓着耳朵还在蹬腿。 李青文凑上来摸了一把毛茸茸的兔毛,被风吹麻木的手痒痒的,很舒服,“还真打到兔子了?” “那可不是,有你江大哥在,能吃的活物跑不了!”一个年纪稍长的流犯说着话,从李青瑞那借刀,麻利的在兔子身上开了几个口,然后双手抓着兔皮,从脚撕到脑袋,完整的扒了下来。 蒋立平终结了还有一口气兔子的痛苦,道:“江淙也不行了,从前一下就能打死的,现在两下了还活着。” 江淙此刻正坐在那里让李青卓挤脓血,也不反驳,道:“兔皮好好收拾收拾。” “这个你放心!”正在扒皮的老孙满口应下。 扒完皮的兔子被刀子剁成块,直接扔到敞口的罐子里,只随便放点盐,便开始煮。 架子车首尾相连,在外面围成一个圈,人在里面点了好几堆火,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头顶是星子稀疏的夜空。 李青文坐在火边,烘了一会儿,冻了一天的身子终于回暖,便生了几分困意,可兔子肉煮起来后,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强打精神,想着喝口肉汤也是好的。 肉煮好后,李青瑞和蒋立平他们说了一声,端了两罐子给差役的头领送去,老头点点头,只说早点躺下,明天还得再走七十里。 李青文没有白等,不但用饼子泡了一大碗肉汤,还吃了好几块兔肉,吃完后身体暖烘烘的,歪倒下去便开始睡觉。 江淙喝完小米粥,转头就看到李青文呼呼睡着了,嘴边还一圈油渍,他伸手擦掉,然后把鞋脱了,被子拉过来盖上,两边都给掖的严严实实。 李茂群看着可乐,蹲在火边,啃兔子脑袋,“仔儿这一趟哪是来照看他江大哥,分明是他江大哥看着他。” 江淙自从下了担架,几乎什么都能自己做了,带着枷锁赶车,提水,生火做饭,李青文擦了两天身后就没啥事了。 李青瑞也笑,“这声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夜更深了,在呜咽的北风下,几堆篝火摇摇曳曳,守夜的差役早就昏睡过去。 一道黑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鬼鬼祟祟的朝着流犯这边摸过来。 江淙忽的睁开眼睛,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黑影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微弱的月光下,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 静默了片刻,黑影悄悄捡起匕首,犹豫了一下,退了回去。 第二天,蒋立平拉着昨天与差役起口角的人去赔礼,差役看了一眼江淙,没再说什么。 连续几天赶路到半夜,流犯们很吃力,差役们先熬不住了,跟头领说软话。 老差役道:“不是为难大家伙,押解的日子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晚一天都不行。后边的路更难走,提前些脚程,万一路上出什么岔子,也不至于因为延误受罚。” 听他这样说,即便心中有怨言,也没人再开口。 随着江淙腿伤一点点好,李青文终于见识到他石头子儿打猎物的本领,路上碰到的兔子真都进了大家的肚子,走到拢北城时,他们已经攒下了七十多张兔皮。 拢北城,也叫拢北镇,这里曾经是军镇,镇守大梁最北的关口,后来不断有流民涌入,慢慢的军民同住,镇子越来越大,俨然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 过了这里,再往北,便再无人烟。 前方还有一千多里路,这段路仅仅有几个驿站,每个驿站相隔百里,是以,李青文他们到了拢北城后,立刻补给一番。 没有在拢北城停留,一行人立刻出关口,几乎同时,下雪了。 北方干燥,雪都是粒子一般,肆虐的狂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身上砸,裸露在外的脸登时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疼,没走几步脚就冻麻,夹着麻絮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刮骨的寒意。 只一瞬间,漫山遍野的野蒿枯草就被冰雪覆盖,到处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 李青文被朔风夹雪压的抬不起头,将脸埋在脖子上的兔毛中,艰难的向前走着。 蒋立平他们这一行人都是洪州人,南方鲜少见到这样铺天盖地的大雪,有年纪小的都吓傻了,一脸惊恐。 这样天气赶路,他们真的能活着走到边城吗? 很快,雪下厚厚一层,车陷在雪中不能动,骡子鼻孔喷出来粗重的白气,所有人顶着风雪去推车。 有人又怕又冷的哭起来,蒋立平破口大骂,“还没死了,哭什么哭!想要活命就给我走起来!” 江淙的伤口受不得冻,用一层细布稍稍绑到伤口上,李青卓将粗粗缝制的兔皮给他套在腿上。 所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中艰难前行,更糟的是,没有驿站,他们要在雪地上过夜。 扒开厚厚的雪,抓下面的枯草,所有人围着把火点起来,化掉的雪水和雪混在一起,用手搭起雪窝棚,躲在里面倒是能遮风挡雪,可依旧冻的牙齿打颤。 江淙坐在地上脸色发白,看李青文和李青卓冻的像是鹌鹑一般,把自己的棉衣分给他们哥俩。 大梁的南方种棉花,但是产的少,所以格外贵,知道极北冰天雪地,他们这些人里面,家境尚可的都准备了棉衣。 李青文披着被子摇头不要,江淙把人拉到身前,给李青文裹上棉衣,用手臂将他箍在怀里,顺便把那双冻僵的手塞在自己袖口里面。 李青文想扒开江淙的腿看看伤,又怕这样会冻到,把能盖的东西都放在江淙的腿上。 这一天下来,李青文整个人都冻木了,被江淙抱着半天身子都是冷的,牙齿直打颤。 感觉他在发抖,江淙手臂更紧了几分,心中生出怜惜和自责,若不是因为他,这么大的孩子也不会遭这个罪。 头上气息猛的一重,李青文感觉江淙好像情绪有变,抖着道:“哥、哥,天冷也、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起码不会有匪徒出来作乱……冷了可以添衣服,刀剑可没有长眼睛。” 江淙如何不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嗯”了一声。 李青文的脸贴在江淙胸口处,待暖和些,牙齿不打架,他能清楚的听到那沉重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些心安,他小声道:“哥,我热乎了,你冷吗。” “不冷。”江淙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小孩子火力旺,哥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小火炉。” 李青文:“……”虽然这身体十三岁,但他从前可有十六七岁!! 嘴里喷出不服的粗气,李青文哼哼道:“这话不对,我觉得江大哥你火力更旺。” 听出了他不情愿,江淙无声的笑了笑,“咱俩都旺。” 总感觉他说这话像是包容任性的小孩子一般,李青文想要争辩几句,又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实在没有说服力,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第30章 抵达边城 大雪下了两天,李青文等人也顶着风雪走了两日。山风悲鸣,狼嚎怪叫,抬头不见前路,回首四顾只有茫茫白雪。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行几十人。 雪是半夜时停的,流犯们被冻醒,半睁着眼睛往明明灭灭的火堆上放树枝,忽的看到外头一双双碧绿的眼睛,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群狼。 所有人都被叫了起来,恐惧和寒冷顺着骨头缝往身体里钻,不由得令人牙齿打颤。 外头这么多狼虎视眈眈,火是决然不能断的,昨天捡的柴禾都烧光后,漆黑的天依旧看不到一丝亮。 领头的差役点头后,靠近雪窝棚的架子车就被斧头砍掉两边的厢邦,架在火堆上。 李茂群活这么大头一次碰见狼,只听说这玩意都是一群群出没的,狮子老虎遇到了都会畏惧而逃,心中惧意,问道:“狼群要是一直不退怎么办,咱们这里的东西都烧了怕是也不能坚持一两天……” “那就看命了。”领头的差役看着外头,说道:“它们若是一直碰不到比我们更好抓的猎物,就会围着不散,它不敢扑上来也是惧怕我们人多。” 李青文往外看了一眼,只觉得身体从内到外都是冰冷的,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哆嗦。 为了取暖,大家都是紧紧的挨在一起睡的,李青文靠着江淙,他一抖,江淙察觉到,看了他一眼。 这种安静的对峙着实有些窒息,李青文小声问道:“江大哥,你怕吗?” “不怕。”江淙将他头上披着的被子压了压,道:“性命相搏,胆怯就先输了三分,它们也是血肉之躯,一样也会死,不逼到绝境,不会搏命。” 李青文点头,“是这样的道理没错。” 道理他都懂,但腿肚子的哆嗦停不下来啊。 “你大哥和二哥说你最聪明。”江淙道:“果然一点就透。” 李青文被夸笑了,“我从前傻的时候,我们家里的人也觉得我好。”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江淙看着他,道:“你是有宿慧之人,自然比普通人要晚些入世。” “宿慧是啥?”李青文问道。 “宿慧是有先天智慧之人。”江淙微微展颜,“佛经上有记载,有些人出生时呆愣木讷,其实天生比别人聪慧豁达,也有一些解释说有前生记忆,只有遇到合适的机缘才会展露出才能。民间也有很多关于这些的传言,哥看你便是如此。” 李青文心脏猛的一跳,这个“先天智慧”跟他的经历倒是挺像……不过江大哥为啥说他是这种人,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我觉得自己跟旁人没甚两样,江大哥为啥这样说?”李青文心里不安的问道。 “别人十三岁才不会不顾生命之忧保护我去边城。”江淙声音沉沉道。 “可你救过我的命,我报恩不是理所应当?”李青文反问。 江淙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你大哥二哥都来了,你为啥还要跟着?” “因为你救的是我的命,该我来还!”李青文脱口道。 江淙笑了,“你这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已经非常人能比的了。” 李青文顿时觉得无力,江淙夸他的语气,跟他爹和哥哥们夸他是一样的,纯纯的护犊子,自己就多余问!!! 他正寻思着,江淙将他拖到身前,手伸到被子里,按住抖的快要抽筋的腿肚子上面。 江淙的年纪不大,但手心很糙,又有力气,揉按两下,李青文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李青文分神的想,如果“宿慧”能被世人所理解接受,那么他的经历是不是也没有那么骇人听闻?! 一直以来,李青文都无法将自己的真实来历告诉家里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一个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的人都不敢相信,如何能让尚且把气象变化做为吉凶征兆时代的人理解这个? 更重要的是,他害怕的是自己是鸠占鹊巢,李家正真的小儿子在哪里?是原本就没有,还是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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