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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自家儿子是什么性格,襄王比谁都清楚,他顿时着急起来,在屋子里打转转,一会儿道,“你说我再去找我那儿媳妇要一坛子回来,如何?” 一会儿又道,“娘娘那里不是还有一坛吗?” 总管总觉得都是馊主意,便出主意道,“王爷,奴才听说,郡主一口气给陆大人送了两坛子,不如去向陆大人要一坛子吧?” 襄王爷一听,顿觉惊诧,“你说我那儿媳妇给阿偃送了两坛子,他为何只给阿恂送了一坛子?这不公平!” 麟德殿里,皇帝披了件衣服,坐在龙床上,正在服药,待喝完了一碗药,皇帝将碗推开,接过了陆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阿偃,朕听说你昨日喝醉了?是什么好酒,竟然还能把你喝醉?” 陆偃躬身在床前,非常恭敬,笑道,“臣让皇上见笑了,是臣和端宪郡主下棋,端宪郡主输了一个子儿,臣这才赢了端宪郡主一坛子桃花酒。” 多出来的那一坛子桃花酒,的确是谢知微输给陆偃的。 自谢知微重生以来,不管是什么年节,谢家都会给陆宅送节礼。别的人家看到谢家送,也跟着学,但陆宅从来不收,也就只收谢家的。 皇帝一听这话,也起了馋虫,又有些不满,“微丫头这就不对了,有好的桃花酒,不想着给朕送一点来?亏朕平日里还宠着她呢。” 这语气里妥妥都是酸意,陆偃听出来了,笑着道,“皇上,昨日那桃花酒,襄王府也才得了一坛子,偏就给臣送了两坛子来,臣今日带了一坛子进宫,皇上要是想喝,臣让人舀一点来,皇上只尝尝,不能多喝。” 皇帝正在服药,点点头,“还是阿偃你想得周到,朕也不怪微丫头了。” 谁不怕死了,敢往宫里送吃食? 襄王扭着肥胖的身子,才进了麟德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如同钻进了他骨头缝里的馋虫,不停地在侵蚀他的灵魂,他顿时脚步都快了,喊道,“皇兄,皇兄,嘴下留情!” 白玉碗里,荡漾着小半碗胭脂红的酒,甘冽香甜的酒香弥漫在整个东暖阁里,只吸一口,这甜香便酥到了骨子里,让人沉醉不已。 “真是好酒啊!”皇帝心神大悦,端起酒碗来,轻轻地抿了一口,点着陆偃道,“朕听说阿偃喝醉了,朕还不信,这会儿,朕信了!” 襄王爷闯了进来,冲到了床边,“皇兄,嘴下留情,能不能把这坛子酒,送给臣弟?” 皇帝一听愣了,还没来得及拒绝,襄王爷就朝陆偃发火,“阿偃,你是怎么服侍皇兄的?皇兄都病了,你居然还引诱皇兄喝酒,本王看你简直是有谋逆之心。” 陆偃听到后,就跟没有听到一样,将一碟子下酒菜挪到了皇帝的手边,恭敬地道,“皇上,吃口菜吧!” 皇帝哪里还吃得下?他正要抿一口酒消消火,襄王已经抢过了他的酒碗,一饮而尽,“还是臣弟为皇兄代劳吧!” 这嘴边食被抢了,皇帝气不打一处,将桌几往边上一推,“你怎么不把朕这皇位也抢走算了?” 襄王舔着脸道,“皇兄,何必呢?这皇位就是个累死人不偿命的东西,臣弟要来做什么?皇兄,说真的,能不能把阿偃孝敬给你的那一坛子酒,送给臣弟算了,横竖皇兄你也不能喝酒,你要是想喝,下一道旨意,让臣弟那儿媳妇给你再送一坛子进来,不就得了?” 皇帝也体会到了谢知微的难处,这一坛子酒,说白了,就是谢知微通过陆偃的手给他送来的。 现在要被襄王抢去了,他不由得问道,“朕不信,微丫头没有给你送桃花酒。” “送了,昨日送的,臣弟一下子没有忍住,喝光了,臣弟怕阿恂回来了不依,这不,就请皇兄做点牺牲。” 行,每次都是他做牺牲,他的儿子们做牺牲,这都成了传统了。 别的都好说,但这坛子酒,皇帝若没有尝到味儿也就算了,他既然尝到了,就跟打光棍多少年的汉子,一下子尝到了女人味儿,眼下,脱得精光的女人在他眼前,他还能忍住不解裤腰带? 皇帝不由得冷笑道,“朕就算是现在把这坛子酒让给了你,你能忍住不偷喝?只怕阿恂回来的时候,也照样连酒坛子都不剩了,你出宫去吧,朕不留你用膳了。” “我不走,你要是不给,我就不走。”襄王一屁.股在东暖阁坐下来了,不管不顾地盯着皇帝,皇帝被他盯久了,浑身毛骨悚然,气得要死。 皇帝和襄王爷为了一坛子桃花酒闹翻的事,伴随着桃花酒的浓香一样,传遍了整座京城。 此时的谢家门房里,几乎全京城所有的酒楼总掌柜全部都聚集齐了,彼此斗鸡眼一样提防着,生怕谁,突然被谢家人给约见了。 第472章 无赖 七谏斋里,谢眺头都是大的,他也宿醉醒来,听说门槛都被酒楼总掌柜们踏破了,他更加头大,吩咐沉霜,“去把大姑娘和三姥爷请来!” 谢知微和谢拾柏相继来到了七谏斋,谢眺已经坐在南窗前的椅子上喝了一盏茶,精神稍微好点,他对谢知微道,“微姐儿,你这酒是用哪个古方酿造的。” “孙女儿的娘亲留下来的一本残破不堪的书上,写了好几个酿造酒的古方,孙女儿闲着无事,便试了一下。” 行,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一试,便试出了个满城轰然。 “听说襄王爷为了要皇上让出一坛桃花酒,如今住在宫里不走了,晚上还要和皇上同塌而眠。微姐儿,你有没有再酿酒的打算?” 谢知微有备而来,将一份方子递给谢眺,“祖父,孙女倒也没想到这酒会如此受欢迎,如今既然到了这份上,不如顺势而为,孙女以为,祖父可以和皇上商量,大家一起合伙开个酒坊,一共一百股,皇上占五股,谢家邀四家一共占五股,剩下的全部都算户部的股份用于西北军资,若酒大卖,户部也有收益,祖父这边的压力岂不是会小很多?” 谢眺眼睛一亮,他盯着谢知微看,心里既是欢喜又是伤感,他多好的孙女啊,将来是别人家的人。 谢拾柏道,“皇上会答应吗?” 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操作方式,皇帝会同意吗? 谢知微点点头,“不管哪个皇帝,都不愿意担上搜刮民脂,挪用库银的骂名,将来史书上被人记上骄奢淫逸,志逞无厌之欲的一笔,皇上一定会答应的。至于谢家,我们之所以要占上一股,是因为,开的这个酒坊,将来要四叔这边安排人经营,挣一笔辛劳费。” 谢眺却知道,这笔辛劳费可不简单,他问道,“以你看,另外四家都是谁合适?” “自然是心向西北战事的人,孙女以为,陆大人当占一股,襄王府当占一股,若实在找不出另外两家,那就户部占九十二股,但这些收益,一定要全部用于西北战事上。” 如此一来,西北那边的粮草便有了一定的保障。 谢拾柏问道,“那微姐儿以为,这酒,如何定价?” 谢知微一笑,“自然是多多益善,虽说是桃花酒,但这里头的用于酿制的桃花,也可以用其他可入药的花瓣,比如玫瑰,荷花,之类的,如此一来,四季都能酿造,不过,配方一定要经过侄女儿,担心其中的药性相左,影响口感事小,于人身体有害事大。” 谢眺激动不已,写了个章程后,便匆匆入了宫。 东暖阁里,皇帝正在小憩,襄王爷不要脸地和皇帝挤在一起,肥胖的身体里带着不少热量,皇帝便感觉身边如同放了个大火炉,被烤得醒了过来。 “阿偃!”皇帝喊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气道,“就不能多放几个冰盆?” 陆偃朝襄王看了一眼,襄王翻了个身,将皇帝朝里头挤了挤,不大的炕上,他估计自己也睡得不舒服,鼾声大作,吓得皇帝惊慌地坐起来,朝旁边看了一眼,一脚朝襄王踢过去。 无奈,皇帝大病初愈,力道有限,襄王的吨位也太大,竟然纹丝不动。 皇帝也不好发作陆偃了,朝陆偃伸出手,“扶朕起来!” 皇帝连忙出了东暖阁,走到门口,怒道,“就不能把他给朕抬走?” 陆偃没有说话,扶着皇帝在廊檐下吹风,李宝桢快步走来,道,“皇上,谢大人求见!” “求见朕做什么?又来哭穷,朕难道还有生钱的法子不成?朕今年都没有出去避暑了!” 今年皇帝的确省了不少钱,不是因为没钱才省,而是他这场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若不想死在避暑的途中,就不能不留京。 谢眺已经不管不顾地进来了,他在台阶下朝皇帝行了礼,“皇上,臣有话说!” 皇帝凉凉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样朝谢眺嗖嗖地飚射过去,他冷哼一声,扭头就朝殿内走,才走了两步,听到了里头如雷的鼾声,皇帝一阵心烦,便进了西边的勤政亲贤殿,在里头坐定。 陆偃打了个手势,小太监忙上了一碗药茶进来,陆偃双手端着茶碗放到皇帝的手边,白皙的手指如葱白,映得粉彩茶盅越发明艳。 谢眺进来,跪在地衣上,“皇上,臣想到了一个生财之道,不敢独自发财,才进宫请示皇上。” 皇帝“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道,“你不是来找朕喊穷的?” “臣不敢!”谢眺忙将拟好的折子双手呈上来,陆偃接过来,递给皇帝,皇帝先是一目十行地看,越看越是欢喜,看到后面预测的每年收益,顿时大悦,“你是说,每年最少可以往西北边关送五十万两白银?这不是虚言?” “皇上,这是臣预估,虽不说十分准,但总可一试,眼下为了保住西北边关的安全,只能专款专用,臣请皇上恩准臣放手一试!” 皇帝将折子递给陆偃,“你看看,谢眺这老东西说让阿偃你也占一个股份呢!” 陆偃接过来看了一眼,道,“谢大人,本座以为,一斤酒定价五十两银子,着实是太便宜了,本座建议,一斤酒定价五百两银子,天下有钱人不少,谢大人不可小觑这些有钱人。” 谢眺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陆偃,心说,这年轻人可真是敢想,他不由得疑惑,“陆大人,这一百两已经很贵了,本官还担心卖不出去,你这五百两是不是太贵了些?” 陆偃一笑,明艳生辉,一双妖魅的眼眸中,似乎有流光闪过,夏日的熏风从窗户里吹进来,让人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谢大人小看了郡主酿的酒,也小看了天下有钱人,昨日,还有人一千两一斤酒,要找本座买呢,再说了,谢大人不也说可以一试吗?不试一试,如何知道?” 若是一斤酒的单价能够翻倍,自己的收益也能翻倍,西北的军资也能翻倍,皇帝自然喜不自禁,“就按阿偃说的办,这酒坊什么时候开?” 第473章 巧遇 皇帝听说谢眺准备让三子谢拾柏张罗这件事,便索性赏了谢拾柏一个从六品光禄寺丞的官职,让他便宜行事。 谢眺当场激动得快晕过去了,他这个三子一直都是白身,如今得了官职,虽说只是帮皇上酿酒的,但谢家很快便满门无白身了。 谢眺领旨谢恩,回到家里,将赏官的事对谢拾柏说了,他感慨道,“说起来,这都是你大侄女儿给你带来的福气,你一直不肯读书出仕。说实话,这些年,为父也很可惜。如今,有了这个身份,以后你为皇上负责酒坊的事,一面打点家里的庶务,是再好不过了。” 谢拾柏也吃惊不已,他有些不敢相信,等吏部的公文到了,他看着公文,还有送来的官服,才不得不相信,他居然一跃成了朝廷的从六品。 回到后院,钱氏正欢喜得到处打赏,前些日子,长房和二房打赏,她嫉妒得不行,没两天,就轮到她了。 老爷得了官身,今后,她的孩子们说亲也会不一样了。 谢拾柏在屋子里坐了良久,对钱氏道,“你不是有座陪嫁的庄子吗?我记得两百多亩,收益还不错,微姐儿定亲了,你把这庄子送去给微姐儿压箱底吧!” 自家老爷这官职是如何来的,钱氏自是知道。 当初,谢知微从宫里出来,给二房的长子谋了个从六品的承务郎,她心中甚是不满,一度对谢知微很有怨言,如今,大侄女儿的福泽绵延到了三房,她庆幸不已幸好没有沉不住气把怨言说出来,否则,就真是尴尬死了。 “老爷,就一座两百亩的庄子是不是太薄了一些?我嫁妆里头还有一个京城的胭脂铺子,要不一并送给微姐儿吧?” “你看着办吧!”见妻子如此上道,谢拾柏很是满意,嘱咐道,“我也知道,你之前对微姐儿很不满,你觉得她没有给我们这边谋什么好,你要记住,我们是长辈,只有我们照顾晚辈的份。” 钱氏的心思被戳破,羞愧不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这是妾身猪油蒙了心了,妾身以后都不会了。” 谢拾柏想着,他这个妻子,比起二哥家的还是要好多了,但少不得也要嘱咐两句,“一来,微姐儿是家里人,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二来,将来,几个孩子少不得还要仰仗他们的大姐姐,你不要学二嫂。” “怎么会?” 当晚,钱氏将一个铺子和一个两百亩庄子的账本契约,用一个黑漆描金缠枝莲檀木匣子装着,亲自送了过来。 谢知微都愣住了,她接过匣子,好笑地道,“三婶,这是怎么回事啊?” 钱氏很亲热地和谢知微坐在一块儿,肩并肩,“大姑娘,你可千万别说不收,谁能想到,如今我们这做长辈的都能沾上晚辈的光了,你三叔这要不是你,哪里去当得上这从六品的官?我们这辈子,想都没敢想,你三叔还能穿上官服呢!” “三婶真是客气了!”谢知微将匣子递给了紫陌,“三婶,我这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该的,应该的!”钱氏生怕谢知微不要,也知道,谢知微之所以收下,也是看在她三叔的份上,说了两句闲话后,钱氏喜滋滋地离开了。 她如今在外面,也是个宜人了,也有了资格出席那些太太们办的各种宴席,不再是白身了。 回到院子里,钱氏又让人把礼部送过来的那身凤冠霞帔拿出来看了又看,再一次体会到,官身和白身的不一样,有些东西,真是花钱都买不到,比如体面。 钱氏走后,百灵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张帖子,是武安侯府给谢知微下的,如今,天气慢慢地转凉了,武安侯府请谢知微过府吃莲子,说是园子里的藕都是从江南那边弄来的品种,如今开满了池塘,一些早开的莲花结了莲蓬,莲子饱满,正是生吃的好时候。 武安侯府六月里送来了一盆昙花,谢知微夜里熬夜观赏过后,生怕养废了,次日就给送回去了。 为此,曹云华还专门给她来了一封信,说她是不是不肯认自己这个姐姐了,如今曹云华又正儿八经地下了帖子,邀请谢家的姐妹四人,谢知微看了帖子,让人去陶然居问问,三个妹妹要不要跟着去松快半天? 次日,谢家一共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谢知微的朱幄朱轮车,慢慢地从小甜水井巷离开,朝武安侯府驶去。 车走过御街,朝崇明门内大街走去的时候,迎面一群人骑着马飞驰而来,朱叔忙将马车靠边停。 对方的马实在是太快了,眼看就要撞上了,领头的将马勒住,马儿的两个前蹄扬起在空中,马身直立起来,马上的人儿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如同一片红云一般铺展开,那如玉的容颜,灿若云霞。 陆偃勒住了马,他身后的东厂番子们正要上前去斥责,见自家督主抬手止住,均觉得惊讶,待看到前面的马车,人人都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竟然是郡主。 陆偃抖了抖缰绳,马儿踱步过去,在车前停了下来,谢知微撩开了马车帘子,一张欺霜赛雪的小脸露出来,笑得眉眼弯弯,“大哥哥,你骑术可真好!” 陆偃不期然会遇到谢知微,他眼眸中的妖魅收敛起来,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着问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不远处,一辆青幄平顶马车里,车帘子的后面,藏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昳丽的青年,杨雨菲做梦都没有想到,她有生之年还会看到这位活在云端的贵人,目光痴迷地黏在陆偃的身上,自然也没有错过,陆偃对谢知微的那份关切。 杨雨菲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权势熏天,狠辣无情的东厂督主竟然对着端宪郡主在笑,他容貌惊人,骑在一匹枣红马背上,眼底的笑意令他的脸越发明艳,周围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的身上。 “大哥哥,我先走了!”谢知微朝陆偃挥挥手,陆偃点点头,看着她笑了一下,慢慢地放下了马车帘子,他这才收回了目光,举了一下马鞭,令人惊艳的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面具一般,面无表情地骑马飞驰而去。 第474章 水性 东厂番子在这条街上,来得快,去得也快!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北契使馆的二楼上,一个北契人和一个西凉人在一起,那北契人的目光从陆偃身上收回来,问西凉人,“如何?像不像?” “像,太像了,若不仔细看,我都要以为,我看到的是画上的定远侯。” 那北契人松了一口气,手里转动着酒杯,“你说,若是大雍皇帝知道,定远侯的儿子就在他眼前当差,得以重用,他会如何?” “哈哈哈!”西凉人大笑,以商量的口吻道,“不若一试?” 杨雨菲的目光黏在陆偃的身上,一直到那抹大红色消失在了街角,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心中五味陈杂。 “走吧!” 随着杨雨菲的下令,马车辘辘地来到了位于袜幼巷的环溪园。 这座园子乃是江南一位富商所有,如今捐献出来给苏碧成三位大家办女学。 今日是公示考试内容和流程的日子,杨雨菲一下马车,便遇到了好几个熟人,其中一人是薛婉清,她和惠和县主等人站在一起,杨雨菲仗着两人曾经在冯家见过面,上前去给她行礼,“薛姑娘好!” 薛婉清自然认识杨雨菲,矜持地点点头,“杨姑娘好!” 不一会儿,华阳郡主也来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听环溪园负责的人在讲解考试的内容,“分琴棋书画四个部分,林月英大家授琴课,薛佩云大家授棋课,苏碧成大家授画课,专门请了沈容安大家来授字课。” 听到沈容安的名字,众人均是惊呼,没想到,这次的女学,居然聚集了今世的四位女大家,不能不说是一段佳话。 沈容安大家乃是沈植先生的女儿,曾与其相公郧阳太守孟琬矩走遍了大江南北,临摹过无数碑帖,一手簪花小楷自成一体,清婉飘然,连“书圣”沈植都赞其女儿的字“婉然若树,穆若清风”,若有人有幸能够得沈夫人指点,还愁没有好名声? 人人都艳羡不已,有人问道,“沈先生怎么会来京城,还会在这里办女学?“ 这人看过来,笑了一下,“将来大家就知道,沈先生为何会来了,沈先生不肯说,我自然也不好披露。” 有人便惊呼道,“沈先生不会是因为端宪郡主才来的吧?” 惠和等人听了之后,非常不悦,薛婉清脸上显出不以为意的神色,华阳郡主更是恶狠狠地朝那人瞪了一眼,那姑娘的父亲只是京城里六部一个小官,吓得脸色苍白,直往后退。 张清涵的目光扫过惠和等人,她皱了皱眉头,站了出来,问环溪园负责的人,“这位姑娘,敢问,沈大家是不是单为端宪郡主而来的?端宪郡主已经有了婚约,据我所知,沈大家若不明说,她是不会前来考核的。” “嗤!” 一声尖锐的嗤笑声响起,惠和县主转过身,对张清涵道,“张大姑娘,天底下只有谢知微一个人会写字吗?你是为了巴结她连脸都不要了?她何德何能,和沈大家相提并论,你不要再为她脸上贴金了,她又不在这里,你为她说多少好话,也不会有人帮你转达。” “不错,我正是因为端宪郡主才来的!” 惠和县主的话音方落,环溪园的门内,一道声音便传了出来,一个身穿青布素面褙子,头上只挽了一个圆髻,打扮得非常素雅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目光如炬地看了惠和一眼,对着张清涵道,“张大姑娘,请帮忙转达,我正是为了端宪郡主才来的。” 张清涵很是为难,她说好了与谢知微不再往来的,但此时,她若是实话说出来,别人又会如何说谢知微的坏话呢? “是,沈先生,我会帮忙转达的。” 张清涵答应下来,她正要转身,便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问道,“请问沈先生,您是打算只收谢知微一个学生吗?” 沈先生笑了一下,道,“恐怕我还没有资格收端宪郡主为学生,我是想向她学习她的一手狂草,听说惊若游龙,若能得其指点一二,我将感激不尽。”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人人惊诧不已,很多人也想起了当初在幽兰居的时候,谢知微那一手震惊全场的字,不由得点头道,“是,端宪郡主的狂草的确是当世无双。” “端宪郡主写那首词的时候,我当时也在现场,好震撼啊!” “我也在,我爹说,端宪郡主那手字,有些人几辈子都写不出来,可见端宪郡主的天赋惊人!” 沈容安听到这些赞叹声,眼底都是笑,心说,她这次来京城还真是来对了,她本来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写出多好的字,但来了之后,徐佩云却告诉她,传闻是真的。 眼看这么多人称赞谢知微,不知为何,想到陆偃对谢知微那言笑晏晏的样子,杨雨菲心里很不好受,但她父亲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令,她便凑到了惠和的耳边,“县主,我今天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惠和心里正不自在,不耐烦地道,“你想说什么?想说就说!” 杨雨菲着实不敢说,正犹豫着,惠和一眼等瞪过来,她一哆嗦,便将潜藏在心里的话说了,薛婉清在前面听到了,心底冷笑一声,谢知微,你也有今天? 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点道理,你难道也不懂吗? 真是妄为才女。 惠和县主一听,惊喜不已,质问杨雨菲,“你是说真的?你没有看错?” “我没有看错,县主,这种话我怎么能瞎说呢?上一次在冯家,我就觉得不对劲,陆督主明显就是在偏帮端宪郡主,要不然,他以为端宪郡主在里面,为何会慌成那样,这次在街上,要是旁的人惊到了他的马,差点害得他从马上摔下来,那人还有命活着吗?端宪郡主却办点事都没有,这本来就不正常。” 冯家的事,满京城都知道,惠和自然也听说了,再者,她才不管瞎说不瞎说呢,就算是猜测的又如何? 她问沈容安,“沈大家,在您的眼里,一个姑娘是才识重要,还是德行重要?” 沈容安不知道惠和想干什么的,但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她郑重地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子,德行永远排在第一。” 惠和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那好,沈大家,若我说,端宪郡主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已经订婚了还和一个阉人眉来眼去,举止行为亲昵异常,那她还有资格指点您的书法吗?” 开什么玩笑,若是让谢知微指点沈容安的书法,谢知微的声势名望将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满场哗然,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惠和,谁也没有想到,惠和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个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 第475章 公子 沈容安吃了一惊,她眼底已经凝结寒霜。 她姓沈,谢知微是她的表侄女,她的母亲是谢家三房的姑娘,谢三娘要喊她母亲一声姑姑。 沈容安不由得冷声道,“这位姑娘,一个女子的名声重若性命,这种话,我劝你不要随便说!” 惠和见效果很好,她走上前来,对着沈容安道,“沈先生,我没有胡说,你问一下杨姑娘,是不是这样,她亲眼看到的,端宪郡主和一个东厂阉人在大街上眉来眼去……” 杜沅和杜沚基本上是不离谢知微左右的,谢知微今天去武安侯府赴宴,两人肯定跟随。 方才在武安侯府的时候,谢知微姐妹和武安侯府的人聊天,听到下面的丫鬟们说起今日在环溪园的盛况,杜沚自告奋勇地来打听情况。 她本来在外面听着,想打听清楚这考核的科目和招生的人数,万一自家姑娘问起,她什么都不知道,谁知,听着听着,竟然敢有人造姑娘的谣了。 什么阉人,说的不就是公子吗? 杜沚是江湖儿女,行事随性不羁,她看着惠和这张嘴叭叭叭不停,只觉得浑身的气血上涌,脑子一冲动,上前来就将惠和一脚踢飞。 惠和的身体便如同一块破抹布一样,直直地朝后飞出去,脸朝地趴在了地上,贴地摩擦了快三步,才停了下来。 天地间,似乎连风都停了,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让人有种恍若如梦的感觉。 直到惠和身边的丫鬟尖叫一声,朝惠和跑过去,扶起惠和,众人看到她贴地的左脸上,血肉模糊,这才惊慌起来。 杜沚也有点慌了,她倒是自己不怕,而是担心会给谢知微惹祸,但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一定会再次这么做。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所有的女子看到她,如同避瘟疫一般,纷纷往后退,惠和也忌惮不已,她的脸疼得厉害,还是强忍着道,“你,你,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你是谁?谁让你在外面造谣生事的?” 惠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是,是,我是常寿长公主的女儿,你,你,你这个贱婢,居然敢,敢打我,我让我娘,我舅舅诛你九族!” 杜沚一听,居然要诛九族,既然要诛九族,那她一个人死,岂不是太亏了,她嗖地一下,从怀里抽出刀来,朝惠和逼近,“哼,诛我九族,我就让你先给我陪葬!” 说着,杜沚便朝惠和刺了过去,“我让你说我家姑娘坏话,你才是贱婢,你全家都是贱婢!” 惠和吓懵了,她身边的丫鬟也呆若木鸡,周围的姑娘们纷纷捂着眼睛尖叫起来,谁能想到,皇城脚下,天子眼前,居然还有人朝皇亲国戚行凶,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在杜沚的刀尖要碰上惠和的胸口,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薛婉清一步跨了过来,她一把将惠和往后一拖,避开了杜沚的匕首,怒道,“你是大表姐的丫鬟?是大表姐让你这么做的吗?” “不是!”杜沚到底年幼,江湖习气很足,跟谢知微的时间也不长,并不会应对这些豪门之间的恩怨。 “是又如何?” 一道清和正雅的声音压过了杜沚的声音,杜沚抬眼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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