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上时,她想,倘若晚些时候它们来,正好自投罗网,少不得落入她与谢危腹中,都不用自己找什么吃食了。 雪也许下一会儿就停,也许下很久也不停,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一怕的是冷,二怕的是饿。 所以姜雪宁打整好洞窟后,便到处搜集树枝干柴。 而谢危则拎了弓箭往深山密林里去。 直到天擦黑,姜雪宁才远远看见他从对面山坳里走出来。 手里拎着一只拔毛的野鸡,一只剥好的野兔,另一边竟是只不特别大的獐子,全都穿在竹竿上。 他面容沉冷,连道袍上都沾了不少鲜血。 姜雪宁眼皮便不由一跳:这些天来多赖谢危箭术不错,可在山中猎得一些野物果腹。可他本是爱洁之人,也知她不大能见血腥,所以猎得野物后一般就地处理,既不让她瞧见,身上也不沾上半点腥血。 而眼下…… 她隐约觉出几分不对,深感触目惊心。 谢危却毫无对身上血污半点多余的反应,漠然将穿着野物的竹竿插至岩缝中后,又出去了一趟,折了几簇树叶繁茂的树枝,堆在洞口,权当是半面不特别厚实的墙,挡些外面进来的风雪。 然后坐下来生火。 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姜雪宁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压抑。 不来自即将到来的风雪。 只是来自眼前这个人。 她没作声,只在他对面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抱住膝盖,静默地审视他。 夜幕悄然降临了。 风声在外呼啸不绝。 洞内的光线变得无比昏暗。 谢危的面容,也模糊不清。 但敲响的火石开始闪光。 他那平静而冰冷的轮廓于是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一时被忽然的闪光照亮,一时又陷入闪光熄灭后的黑暗,仿佛陷入了一场没有止境的拉扯。直到那火星落在干枯的草团上,橙红的火焰慢慢烧起来了,周遭的黑暗才被渐渐驱散,将他整个人的正面照亮,只留下身后嶙峋凹凸的山壁上那摇晃不定的影子。 也不知为什么,在火终于升起来的那一刻,姜雪宁悄然松了一口气。 谢危看向她。 她却避开了这道直视的目光,反而朝着洞外看去,然后轻轻惊呼一声:“下雪了!” 终于还是下雪了。 深夜阴沉的天像是一块暗色的幕布,被风的利爪扯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千千万雪花抛落下来,风吹飘如鹅毛。 甚至有些落在了洞口堆着的树枝上。 看这架势,只怕不用一个时辰就能盖得满山银白。 姜雪宁看了一会儿,心下着实沉重,却偏故作轻松地笑起来:“看来我们是困在这里,暂时出不去了。” 她以为谢危这时也该转头去看雪了。 然而当她回转头,谢危的目光却仍旧落在她身上,深静沉默,就像是外头一瓣被风吹进洞来的雪。 他没有朝外面看上哪怕一眼,只是在看得姜雪宁唇角那点勉强的笑意渐渐僵硬地消无后,才重新垂下了眼帘,朝着火里添柴。 谢危抚琴的手指很好看。 折断几根树枝时仿佛也不费什么力气,然后便将其投入火中。有不够干的树叶被火焰舔舐,卷曲起来,发出细小的噼啪声响。 山洞里忽然安静极了。 姜雪宁同他守着这堆火,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再出言打破静默。 跳跃的火焰,燃烧在瞳孔深处。 这一刻,竟有一种脉脉的平凡。 在这与俗世隔绝的地方,任何语言都失去了意义。她和谢危好像有了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既没什么可聊的,也没什么想聊的。 偶尔她也朝火里添上几根柴。 思绪却好像一下飞远了,所有远的近的光鲜的痛苦的回忆,都纷至沓来。 姜雪宁将脸埋进臂弯,看着那燃烧的火焰,到底感觉到先前忙碌的疲乏涌上来,渐渐生出些困意。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闭上了眼睛。 意识迷糊中却好像听见有谁压抑着的咳嗽声。 等到重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躺在先前铺好的软草堆上,肩头搭着件染血的道袍。而谢危身上少了件外袍,仍旧面朝火堆而坐,手指间拿着半根细长的树枝,只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团火。 姜雪宁想,她大约还是太良善了些。 否则怎会觉得鼻尖微酸? 张口想说什么,可看着谢危被火光照着的侧脸,她到底没说出口,只是起了身,将那衣袍叠了一叠,交还给他,道:“谢谢。你不睡会儿吗?” 谢危这才回头看向她,将外袍接了,却没有重新披上。 指尖在柔软的衣料上触到了些许余温。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问:姜雪宁,你相信世上有魔鬼游荡吗?在无人的荒城,在空寂的雪夜。 ——他不敢睡。 作者有话要说: * 2月的断更,学名”疫情丧“。 第198章 梦魇 可谢危终究没问, 只是回:“我不困。” 姜雪宁去他对面坐下,弯腰拉过了边上几根树枝,咕哝道:“我都睡了一会儿了, 火有我看着, 看这雪的架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就算不困,先生也去歇会儿吧。这种天气里,越休息不好越容易生病, 您要倒下了,麻烦的可不是我么?” 这话说得别扭。 有点抹不开面子。 她自己也知道,所以说完了之后只埋头往火里加柴, 并不抬头看。 谢危莫名地低笑了一声, 看着她添进去的柴,淡淡提醒道:“不禁烧, 慢点扔。” 姜雪宁:“……” 她心梗了那么一瞬,抬眼就望见谢危唇边那一点微不可察的笑弧,已到嘴边的“还用你提醒吗”便咽了回去, 低声轻哼:“知道了, 睡你的吧。” 谢危瞅她半晌,到底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干草堆上躺下。 只是抄了手,微微仰头斜靠在了后方的岩壁上假寐。 谢危没有想要睡着。 可这样一个夜晚, 注定不会平静。 几乎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 旧日那无尽带血的洪流便如噩梦一般向着他席卷而来,像是撞倒了壁立千仞的悬崖,击毁了参天茂盛的大树, 将他携裹…… 纵使用了全力,也无法挣脱。 他跌入不安的梦中。 清晨的天光里, 九重宫阙的琉璃瓦,一片叠着一片,巍峨壮丽。 新雪洁白,映得迎送宫人的脸庞都沾上洋洋的喜气。 年轻的妇人停下来,为他整理衣袖,轻轻笑着对他说:“瑞雪兆丰年。今冬下了雪,来年庄稼的收成才好,百姓们就更高兴啦。” 那张脸应当是貌美明丽的。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细节,拼凑出一片不大真切的轮廓。 只有那牵起他前行的掌心的温度,深深烙印。 一步步踏入宫门,走过长道,上得台阶,又随着她躬身下拜。 华服的人们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太子沈琅带着其余几名伴读进来,拉他去偏殿下棋。 他下了几盘,便困了。 那年轻的妇人来,使宫人带着他,进暖阁睡了一觉。 他做了个梦。 梦见了夏天,舅舅府上那棵新栽的樱桃树,结了鲜红的果;梦见了自己坐在屋檐下弹琴,原本怎么也弹不好的调忽然都顺畅了起来;梦见府里的厨子终于做了一碟特别好吃的桃片糕,他笑起来端了就要往外面跑…… 然后跌了一跤,忽然醒了。 睁开眼时,外头竟然已经天黑,暖阁里一名伺候的宫人也没有。 只有低低的哭声传进来。 他从榻上起身,走出去,看见几名年纪不大的宫人抱在一起,不住地流着眼泪,哽咽不已。那年轻的妇人则与那一身头戴凤冠、宫装华丽的女人坐得很近,面上难掩忧色,可看见他时仍旧露出笑容,招手让他过来。 他问,发生什么了? 她说,没有什么,会好的。 年纪不大的孩子,虽然懂的事情还不够多,可也隐隐嗅到了空气里浮动着的恐惧。 只是谁也不敢说。 子夜时,以前他见过的一名守卫宫门的将军冲了进来,身上披着带血的铠甲,朝着皇后跪下来磕头哭道:“京城将破,请娘娘开密道,入地宫,保住殿下!” 于是他们被蒙上了眼。 黑暗里,只有那名妇人紧紧攥着他的手。 等到蒙着眼的绸布被解开时,他们已经到了地下一处暗室之中,隐隐能够听见头顶上沉重的脚步踏过去的声音,还有刀剑相交的声响,几乎持续了整整两个日夜。 他睡着前能听见。 睡醒了睁眼开,还能听见。 直到第三天声音才渐渐小了,听不见了。 躲藏在暗室里的人们已经憔悴了许多,几乎喜极而泣。 皇后却厉声责斥,叫他们不许哭。 年轻的妇人将他搂在怀里,说,舅舅和父亲都是大将军,率领着十万兵卒,很快就能收到消息赶回来,接他们从这里出去。 他听了,心里却始终有一团迷惑:假若他们不能赶回来呢? 可看了看皇后姑母那阴鹜的脸色,到底没有说出口。 时间在等待中消磨。 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时辰,日夜,只是睁着眼睛听他们说话,或者闭上眼睛做起纠缠的噩梦。 但那一天,他罕见地没有睡着。 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出去查探。 回来后叙说了不久,就有尖利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紧接着是带着哭腔的争吵,其中一个声音十分地熟悉。 他没有穿鞋,悄悄地走了出来。 珠帘遮挡了他的身形。 离得近了,听得便更真切了。 “娘娘,天教与平南王来势汹汹,本自狼子野心,杀戮成狂,倘若不得太子殿下踪迹,那三百孩童或还有救,兴许能撑到援军来救的时候!倘若依您所言,不管谁去,那三百孩童只怕都凶多吉少!是真,他们一杀以绝后患;是假,未必不恼羞成怒。怎可李代桃僵?” “叛党已经向全京城下了通牒!倘若再无人出现,岂不激起民变?届时即便驱逐叛党,平复叛乱,焉知不会引起朝野动荡,清流诟病?” “可娘娘,他连七岁的生辰都还未过……” “太子又才多大,难道你竟敢让我的儿子去送死?” “那又凭什么该是我的孩子?!” “就凭我儿是君,他是臣!臣为君死——尊卑有别,贵贱不等!” 凭沈琅是君,他是臣。 凭尊卑有别,贵贱不等! 臣,当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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