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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来落在一个昏君手中,断送了百年社稷,臣等以为,眼下皇上还有精力,可选稚子悉心教导,为大雍日后培养一位明君。” 皇帝这才息怒,认为言之有理,他僵硬的脖子微微移动,让人猜测,他应是在点头,“忠,忠臣。” 皇帝的话含混难辨,也没有臣子愿意一心辨之,见皇帝答应了,臣子们便开始选太子,从大皇子一直到八皇子,皇帝最终点头了八皇子,并下旨意,“静,静妃,可,可先,朕一步,一步……钩……弋……夫人。” 李宝桢忙道,“皇上,您的意思,担心子少母壮,怕静妃娘娘将来把持朝政,要将静妃娘娘……“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皇帝眨了眨眼睛,又点点头,“赐……死!” 庆宁宫里,曹氏看着窗外摇曳的大树,风吹过,一阵阵积雪抖落,喃喃道,“容昭,你不要过来,不是本宫害死你,萧琅独宠你一人,本宫也不羡慕你,本宫生下了儿子,你什么都没有,本宫为什么要羡慕你?” 她正自言自语,李宝桢来了,走到她跟前,才行过礼,曹氏便腾地站起身来,“李公公,是不是皇上让你来的?” 她原本世故的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天真的目光期待地落在李宝桢的脸上。 “是啊,静妃娘娘说对了,是皇上让奴才来的,奴才恭喜娘娘!” “不知本宫喜从何来?”她陡然想到了,忙道,“是不是皇上要重新封本宫为后?” 李宝桢摇摇头,“静妃娘娘,皇上给八皇子赐下了名字,赐名为萧昶晟,皇上准备下旨立八皇子为太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曹氏听了,好久,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她一步冲到了窗前,双手扶着紧闭的窗户,拼命摇晃,似乎要脱窗而出,“我要当太后了,哈哈哈,容昭,从皇后到太后,我做到了,你呢?哈哈哈,我终于赢了!” 她看着外面玉树琼枝般的琉璃世界,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卢容昭在城外的法门寺相见,那时候,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玉树临风的萧琅,只是那时候,萧琅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锁住卢容昭,她看到卢容昭的脸娇羞地红了,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怨毒。 随着时日越久,她听到萧琅和卢容昭一起去爬山,一起看山桃,一起去南山脚下吃米婆婆做的米糕。 容昭回来跟她说,那米糕用艾叶装着,很好吃,大冬天里,那艾叶都是绿的,问了,才知道,原来聪明的米婆婆将艾叶阴干之后,放在地窖里头,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用温水浸泡,洒上一点点盐在水里,艾叶便返绿如新。 她心头的怨毒便日久滋生,几次将理智吞噬。 后来,她刻意几次与萧璴见面,让自己渐渐地入了萧璴的眼,等她知道,萧璴有野心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她日日夜夜想象着,她坐在凤座之上,卢容昭匍匐在自己脚下求饶的画面,该是何等解气! 她甚至向萧璴建议,说卢容昭容颜若花,若是死了,实在是可惜,卢家人待卢容昭若珍宝,若想得到卢家人的支持,也不妨放过卢容昭一马。 卢容昭一介女流,只要萧琅死了,她也翻不起大浪来。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萧璴买通了御膳房里的一个御厨,将卢容昭日日要服用的燕窝里,添了一点绝子汤,卢容昭一直无孕,她便猜测出了萧璴的心思。 果然,萧璴很是满意,当晚,与她缠绵半夜,夸她极为体贴,并允诺,不管是谁,都越不过她这个嫡妻。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啊! 她一生所求并不多,要的只是身份与地位,从不曾贪图他的真心。 李宝桢笑道,“恭喜娘娘,将来娘娘必然会是太后,只是,皇上说了,若娘娘想要八皇子为太子,就需先行一步!” 曹氏还不解,李宝桢挥了一下手,他的身后,四个太监便上前来了,一人捧着一条白绫,一人托着一盏毒酒,还要两人随后,空着手,但显然是来服侍曹氏上路的。 曹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喊道,“嬷嬷,嬷嬷!” 才不到半年功夫,昔日保养得极好的奚嬷嬷已是满头白发,这个服侍了曹氏一生,将她视为己出,为她处心积虑,为她谋划不已的嬷嬷,俨然已经老了。 她忙将曹氏搂在怀里,义愤地道,“李公公,是不是您弄错了?娘娘与皇上乃是结发夫妻,为皇上诞下皇子和公主,皇上怎么会如此待娘娘呢?” 李宝桢一直都笑呵呵的,他似乎谁都不敢得罪,陪着小心意一样,但却处处都带着疏离与不屑,“瞧嬷嬷说的,咱家在宫里这么多年,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咱家怎敢弄错?若八皇子被封为太子,便是将来的万岁爷,若无圣旨咱家会做这忤逆悖上之事?” 奚嬷嬷如何不知道这些,只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维护了一生的人去死,她实在是做不到,不由得跪下来,“求公公在皇上面前为娘娘美言几句,娘娘已经如此了,皇上又在担心什么呢?武安侯府没了,曹家的人都死绝了,看在大公主和八皇子的份上,求皇上放过娘娘一命吧!” 李宝桢也唏嘘不已,但这宫墙之内是丛林,能够在这险恶的地方生存下来的人,怎么会有一颗柔软的心呢? 李宝桢笑呵呵地不说话,只耐心地等待着。 第683章 恶报 曹氏被灌了一杯毒酒,临死前,她终于让自己清醒过来了。 李宝桢凑到她的跟前,低声道,“皇后娘娘,襄王殿下让奴才告诉娘娘,这酒里,也放了若颜,皇后娘娘的尸身将百年不坏。” 一个“也”字,令曹氏的眼睛瞪得好大,她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子看向李宝桢,李宝桢一声叹息,站起身来,“娘娘一路走好,过些年,奴才也会到地下去伺候皇后娘娘,唉,人这一生,终究还是恶有恶报!” 两颗眼泪,顺着曹氏的眼角流了出来,她最后的一眼,奚嬷嬷大喊一声“娘娘,等等奴婢!”朝着柱子冲过去,一头撞死,她的眼前,血四溅开来,如同开在风雪中的红梅,落下了点点殷红。 那一年,她正年少,俯身嗅着红梅,一抬眼,看到了一身宝蓝锦袍的萧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们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约定。 静妃死了,皇帝没有说如何为静妃办理丧事,几日后,庆宁宫的总管报了上来,说是都要过头七了,再不收敛,怕是不妥,宫人们都不敢从庆宁宫前经过。 李宝桢趁着为皇帝喂药的功夫,询问皇帝的意思,皇帝沉默良久,眼中依旧有消散不了的仇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怒道,“扔,扔了!” 他与皇后这一生,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从第一眼开始,他便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算计。 他知道,她想嫁的人是萧琅,她嫉妒的人是卢容昭,她从来都是利用他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女人,何其狠毒! 李宝桢震惊不已,但他不动声色,应了一声“遵旨”,待服侍皇帝用药之后,他退了出来,叹了口气,吩咐道,“用一口薄棺收敛了吧,将来大公主回京后,也有个地方祭奠一番。” 李宝桢终究还是想到,无论如何,大公主与端宪郡主姐妹情深,不忍真的将皇后娘娘扔到乱坟岗去。 底下的人也想到,无论如何,是大公主的生母呢,便遵命办事,夜里,用两口薄棺将曹氏与奚嬷嬷抬出了宫,在向南的山脚下,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二人葬了。 谢知微收到京城里来的信,得知曹氏如此死了,不由得唏嘘不已,又看到皇帝封八皇子为太子,便不由得为那个年幼的孩子担忧。 太子还养在五台山皇太后的膝下,那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遭了不少罪,若好好养着,将来或可成年,若有个风吹雨打,就很难说了。 但,这些事,如今离她已经很遥远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 西凉国的兴庆府被大军已经围了整整半个月了,城里的粮草尚未短缺,但用于取暖的炭运不进去,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被冻死,哀嚎声一片。 而这个数字每天都呈上升趋势,到了十一月底,连宫里都开始冻死人了。 没藏讹庞数次领兵突围,都没有成功,损失惨重。 而城外,兴庆府如同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将西凉的军队不断吸引前来。 皇城被围,西凉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前来勤王,萧恂与陆偃各自领着两万军队,分两条线埋伏在西面进京的路上,歼灭敌军不下五万。 西凉总的军事分布图,呈东重西轻的局势,西凉虽与北契,有一条长长的边防线,但野利卓迎娶了北契皇帝的女儿,做了北契的女婿,结成联盟之后,主要兵力便用来对付大雍,因此,在东线上兰州附近设置了卓啰和南军,西平府东面设置静塞军,夏州设置左厢神勇军。 而在南面,与回鹘接壤的祁连山一带,设置了甘肃军和西平军,北面,黑水镇燕军以防备北契来袭。 眼下,左厢军为刘兴军牵制,一旦左厢军回救,刘兴军便会追击,与谢元柏所领的云台大军一起,对左厢军造成包围之势;而甘肃军,卓啰和南军以及静塞军均已在此时大役中被灭。 进了腊月,西平军与黑水镇燕军已经不再有勤王之兵,萧恂想快点回家过年,便与陆偃整军往东,准备在年前将这一仗打完。 两人坐在马上,迎着凛冽的北风,两面旗帜,“萧”和“陆”在空中猎猎生风,威风凛凛。 陆偃问萧恂,“阿恂,想好了没有,一旦将西凉吞下,你打算如何治理?遣派谁来治理?” “西凉本来是我中原王朝的领土,这两百多年来,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当年父皇继位,就准备拿下这片土地,这里适合养马,是通往西域的通道,一条走廊,大哥,你有没有兴趣?” 陆偃心头一跳,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陆家镇守西疆一百多年,他们只想过保边境百姓的安宁,却从未想过朝西推进,将百姓护在身后。 萧恂见此,便知大哥心动了,他高兴不已,上前拍着陆偃的肩膀,“大哥,就这么说定了,西凉交给你,等我们将北契解决之后,就将这里一路朝西推进,那边都是一些小部落,王朝,我们打通一条通往西边的路,形成一条商道,如此一来,西北边境就盘活了,这里的百姓也有了活路。” 陆偃浑身的血液似乎被点着了,燃烧起来,他想了想,道,“阿恂,以后这里就取甘肃吧!“ 甘肃,乃是陆偃这次领军歼灭的第一个西凉监军司,甘肃军,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意义重大! “好啊!”萧恂见陆偃兴致颇大,自然高兴不已,陆偃说什么,他都赞成,于他而言,都是对的。 陆偃不由得失笑,气候恶劣,天气寒冷,可他的心里却有一股暖流淌过,浑身暖融融的。 兴庆府里,皇宫之中,偌大的殿堂内,只生了三个火盆,野利卓身上穿了两件貂皮大氅,身上都没有一点暖意,寒冷令他坐立不安,他烦躁地将手中的金樽砸在地上,怒斥面前跪着的武将们,“难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法?” 他的话音方落,一个武将冲了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萧恂和陆偃已经回援了。谢元柏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竟然在城墙上搭起了箭梯,他们要开始攻城了!” 第684章 和谈 野利卓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的额头上滚下了汗珠,张惶四顾,看着底下的臣子们,问道,“爱卿们可有良策?” 卫慕山喜朝拓跋思恭看了一眼,被拓跋思恭回瞪后,对野利卓道,“皇上,臣以为可以派人和谈。萧恂乃襄王之子,已经受封为亲王,享双亲王俸禄,且,真定府以北,他打下来的土地都算他的封地,但大雍的皇帝没有说,往西的领地也都能算他的封地,他如此,无非是想结好陆偃。” “陆偃当真是定远侯之子?还是,这些说法都是谣传?”野利卓不敢怠慢,问道。 那武将道,“回皇上的话,陆偃打出的旗号正是‘陆’,还有一个苍狼头。” 野利卓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拓跋思恭不得不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陆偃和萧恂不会接受我西凉的任何何谈条件,臣愿意领兵突围,护皇上往东,暂时避开这场战祸。”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文臣们怎么办? 卫慕山喜冷笑一声,“拓跋将军,你如何知道,萧恂和陆偃不愿和我们谈条件?还是说,你不愿意我们和对方和谈?” 卫慕山喜拱手对野利卓道,“皇上,臣愿意代表西凉与大雍进行谈判,臣以为,最起码要听一听他们的条件!” 皇帝冻得直打哆嗦,一身冷汗出完了之后,越发冷,他上下牙不停地打战,不耐烦地点点头,摆手让卫慕山喜去谈判。 他没有看到拓跋思恭落在他后背上的狠厉的目光,拓跋思恭无声地冷哼了一声,出了皇宫。 大街上冻死无数,遍地都是尸骨,呈各种僵硬的姿势,如同人间地狱。 大雍军队围城的时间并不长,而城中,明明知道,大雍的军队打过来了,只可惜,皇帝昏庸,文官们无心御敌,事先没有任何人筹备,以至于,山中的炭没有提前运进来,而萧恂诡计多端,事先把粮草场占领了。 烤肉的香味传来了,拓跋思恭的肚子也跟着唱起了空城计,他坐在马上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有谁烤肉。 可是,肉香越来越浓郁,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在喊,“大雍人在烤肉,大雍人在烤肉!” 拓跋思恭上了北面的城墙,他躲在一个城垛里,远眺而去,见大雍的军队分出了一半的人,在雪地里架起了柴火,一大块一大块的肉被架在火上,令人口水直流的香味便是因此而来。 萧恂与陆偃一身戎装,正坐在马上,萧恂眼尖,看到了他,用马鞭指着拓跋思恭,似乎在向陆偃指示,陆偃一双狭长的凤眼猛地盯了过来,如同利箭一般,令拓跋思恭浑身寒毛竖起。 这双眼睛,如被凶猛的野兽所有,锐利无比,在这双眼睛下,他无可遁形。 拓跋思恭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了,朔风扬起了他身上的披风,满脸的胡须被风吹乱了,拓跋思恭抬手顺了顺胡须,便看到陆偃已经拉开了一柄硬弓,尖锐的箭头对着他。 拓跋思恭的眼珠子顿时瞪得老大,他惊骇不已,在飞速前来的羽箭之下,他忙侧身一逼,那箭便从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射过去,一头扎在了城墙上,没入其中,唯留下箭羽在剧烈摇晃。 拓跋思恭深深地看着那箭羽,这一箭,几有万石力,能够射穿石头,堪比李广之神勇。 拓跋思恭也不得不庆幸,幸好当年用了那个计,一锅将陆家给端了,否则,等不到今日,陆家就会兵临城下。 “真是可惜了!”拓跋思恭看着陆偃,心中眼底浮现出惋惜来,十多年前的那场变故,给当年那个小小孩童如此大的创伤。 不知道定远侯在九泉之下会如何想? 拓跋思恭惋惜过后,成就感在心里蔓延,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转而下了城楼。 亲兵上来,看到拓跋思恭忙凑上来,“大人,丞相大人与大雍人约好,明日巳时时分,在城下谈判!” 丞相便是卫慕山喜,拓跋思恭知道卫慕山喜的打算是什么,卫慕山喜准备牺牲他,而促成与大雍的和谈。 十多年前,的确是他设下了计谋,与大雍勾结,利用大雍的内部矛盾,而将定远侯一家葬送。 而他所做的这些,也得到了皇帝的支持,甚至,他也因为弄死了定远侯一家,而官职连升三级,被封为左王,可是,到了今日,要他一个人来负责任,这公平吗? 拓跋思恭的心里充满了怨恨。 回到他位于东南面的左王府的家,妻子迎了上来,要亲自给他更衣,拓跋思恭很不耐烦地推开她,自己扯下了披风,这才张开双臂,两个年轻美貌的侍女为他脱下了盔甲。 “你怎么了?” 拓跋思恭坐在浴桶里,任由妻子温柔地为他刷着后背,一双如玉的手,轻轻地揉着他的肩胛,拓跋思恭闭着眼睛,脑子里如同跑马一般,无数念头喷涌而出,令他烦躁不堪。 “你那好哥哥,准备把我交出去,你说呢?” 野利夫人大吃一惊,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拓跋思恭不肯放过她,转身捏着她的下巴,一双如狼一般的眸子盯着野利夫人的脸,“你说,我该怎么办?” 野利夫人躬身行礼,“不管大人做什么,妾身都追随大人左右,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拓跋思恭大笑一声,松开她,跨足从浴桶里出来,胡乱用帕子将身上擦干净,便喊来了侍女服侍他穿衣服。 幕僚们都等在书房了,还有一些追随他的将领们,早就得到了消息,纷纷前来,如往常议事一般安坐,寂静如鸡。 看到拓跋思恭进来,这些人忙站起身来行礼,拓跋思恭挥挥手,“都坐吧,时间不多了,我如今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大家对我不必这么客气!” “大人,让末将出马,一箭射死卫慕山喜那个狗东西!”一名副将义愤填膺地道。 拓跋思恭笑着摆摆手,“好了,若是你们来找我说这些意气之话,大家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自认对得起西凉国,可如今,皇上和朝中文武百官要拿着我的人头去讨好萧恂那小儿,我真是寒心又不甘啊!” 第685章 良药 这话一说,众人都懂了。 他们都是依附拓跋思恭生存的人,若拓跋思恭没了,对方为了防止他们报复,必然会将他们往死里整,这显然是这些人不愿意看到的。 “大人,卫慕山喜这老贼,当年就反对大人用计,可想而知,这老贼乃是通敌叛国出卖西凉的叛徒,这一次,说是代表西凉与大雍和谈,谁知道他打算如何通敌叛国,大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末将愿为西凉铲除这个叛徒!”一位偏将怒道。 接下来人人附和,其中一员幕僚没有说话,众人纷纷看向他,有人质问道,“钱大人,您怎么说?” 这幕僚乃是三年前来到拓跋思恭的身边,为拓跋思恭贡献了不少好计谋,只不过,他是一个大雍人,孤家寡人在西凉,拓跋思恭虽也认识到这人思维敏捷,计谋百出,却也不愿多信任。 此时,拓跋思恭如野狐一般的目光看向钱好思,见他在自己目光的威压下,依然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胡须,不卑不亢,不由得感叹这人的心志之坚定,若此人没有瘸一条腿,没有卷入当年的科举案中,今日,恐怕是大雍朝堂上的一员干吏。 “卫慕山喜乃皇上的舅舅,奉皇上之命,与大雍和谈,大人若是杀了他,与谋反又有何异?我大雍有句话,叫做釜底抽薪,小的以为,大人不做就不做,做的话,索性干脆利落,以绝后患!” 众人都听懂了钱好思的话,心说,果然是大雍人,够果决,不由得纷纷看向拓跋思恭。 拓跋思恭的心跳得非常快,他盯着钱好思看,钱好思却非常淡定,如常一般地端茶,喝水,好似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惊天骇地的话。 拓跋思恭朝一员偏将使了个眼色,那偏将唰地抽出了佩剑,架在钱好思的脖子上,厉声道,“说,你是不是大雍派来的奸细?” “哈哈哈!”钱好思好似听了一句很不得了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容颜间也不见丝毫窘色与紧张,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打了个转转,走的时候,跛着一条腿,身子不停地朝一边倾斜,如风摆杨柳一般,无半点书生的儒雅之气。 “大雍人才济济,各位,看看我这副模样,大雍谁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钱好思说完,朝拓跋思恭拱手道,“大人,小的所言,不知哪一点不对?小的把话放在这里,今日,哪怕大人斩杀了卫慕山喜,突破了重围,救出了皇上,顺利地逃到了东面,那么来日呢?皇上要一直依靠大人?依仗大人?即便大人一心忠君报国,可皇上会信吗?” “我大雍还有一句话,叫升米恩,斗米仇,大人为皇上开疆扩土,这是功劳,可若皇上的性命要仰仗大人,那就是仇恨了。” 这点子道理,一说即透,拓跋思恭陷入深思之中,其余人也都敬佩地看向这个跛子,这人,果然是饱读诗书之人,可真是有一副玲珑心肝啊! 说完,钱好思朝拓跋思恭拱手,转身欲离开。 “站住!”拓跋思恭说完,起身走到了钱好思面前,极为有礼地道,“还请先生赐教!” 钱好思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大人,赐教不敢,从古至今,哪一代帝王在坐上皇位之前不是乱臣贼子?大人文韬武略,麾下能人猛将如云,既逢乱世,君子当顺势而为!” 钱好思朝外看了一眼,“且野利卓为人两面三刀,背信弃义,毫无伦常人性,杀母、杀舅、杀妻、杀子、杀大臣、霸占儿媳,禽兽不如,这样的人,望之不似人君。如今朝中纲纪全无,若大人不愿担骂名,可择野利卓之子,辅佐之,将来再酌情为之。“ “酌情为之”四个字,提醒了拓跋思恭,他如醍醐灌顶,深吸了一口气,环视众人,问道,“尔等之意呢?” 其中一位机灵一点的幕僚,眼看钱好思立下了大功,便争相道,“皇上,臣以为既然皇上已经立下了太子,不若辅佐太子登基!” 皇帝与太子有夺妻之恨! 众人均是心领神会,而眼下,便是如何与太子联系上了。 钱好思躬身行礼,道,“小的愿意为大人立下犬马之劳!” 拓跋思恭也很是满意,笑着虚扶了一把,“全仰仗先生三寸不烂之舌了!” 太子野利令哥的府中,夜已至三更了,除了太子的书房里还有灯火,其余地方灯火全无,一片漆黑。 紧张、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整座太子府,谁都知道,眼下亡国已经近在咫尺,人心散乱,没有谁不为自己打算。 太子的座前,几个幕僚也都沉默不语,良久,其中一人道,“殿下须早做打算,不知道明日,大雍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若是提出要皇上派遣质子,属下担心,皇上会将太子送出去。” 众人心头均是一凛,不由得惶惶然。 太子落下泪来,他母亲被废黜,母族被灭,妻子被夺,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若是他被送往大雍为质子的话,他恐怕这辈子都再也回不了西凉了,就别说继承皇位。 “诸位,一定要帮孤想想办法啊!”太子起身,朝几位幕僚团团拱手,神情凄凉,人人均不由自主地为之落泪。 就在这时,门外,太子的小厮敲了敲门,道,“太子殿下,有人求见!” “是谁?”太子如惊弓之鸟,慌张地问道。 小厮道,“那人没有说自己是谁,只说,他身上有治疗太子身疾的良药。” 他得了什么病?太子愣了一下,好在太子并不傻,忙回过神来,他得了生死之疾,忙道,“快请!” 钱好思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残疾的腿上,他也毫不窘迫,神情淡然,与太子见礼道,“拓跋思恭府中幕僚钱好思见过太子殿下!” 听到“拓跋思恭”四个字,太子差点跳了起来,他的心狂跳,连让座的手都在颤抖,“先生请坐,不知先生有何宝药,可以治疗本宫的疾病?” 第686章 黄雀 钱好思笑着呵呵坐下,道,“在我中原文化中,自古不共戴天之仇有二:一乃杀父之仇,二乃夺妻之恨,不知殿下如何看待太子妃被夺之事?” 野利令哥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杀气从眼中漫溢,众幕僚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钱好思,只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钱好思则满意地一笑,丝毫不将野利令哥的怒火放在眼里,道,“草民明白太子殿下的难处,若殿下敢说一个‘不’字,别说太子妃了,太子殿下的脑袋也不保,可是,殿下可曾想过,殿下忍下了这夺妻之恨,将来荣登大宝,天下人将如何耻笑殿下?殿下百年之后,史书上又该如何记录这段历史?” “是说殿下孝顺,还是应该说殿下没有风骨节气?又或者,殿下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换成殿下是皇上的话,有了这一节,殿下是否也放心大胆地将皇位传给一个被夺了爱妻的儿子?” 野利令哥怒喝一声“来人”,钱好思则见好就收道,“殿下,草民来给殿下献良药,从古至今,所有的耻辱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门口出现了两个亲兵,野利令哥挥挥手,让人退下。 “如何用鲜血洗刷?”野利令哥的声音如同被砂砾磨过一般,显得非常粗哑,他急剧地喘气,格外紧张,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捏得非常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正如殿下所想,殿下乃是太子,在这个或可能家破国亡之时,端看殿下如何选择。很显然,皇上已经失去了民心,上天才会降此灾祸,大雍的宸王殿下乃一代少年豪杰,他可没有什么妇人之仁,丞相大人想用左王换取退兵,无疑是痴心妄想。朝政与其把控在这样的短视之人手中,不若殿下取而代之,行光明正大之事,与大雍决一死战,扬我西凉雄风!” 野利令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眼中渐渐地浮现出坚毅之色,的确,正如钱好思所言,他这一生,若不做点什么,将来的历史将如何记载他?世人将如何看待他?若国都破了,他这个太子殿下又有何用? 他的命运不能再握在别人的手里了! “眼下,京城之中,唯有拓跋思恭和没藏讹庞手中握有重兵,敌军围城,已经不适合内斗,但若是皇上不在了,没藏讹庞必然也无话可说,只有忠诚于殿下,毕竟,殿下乃是太子,若他有二心,乱臣贼子得而诛之,不说殿下不答应,朝中文武百官有的是人讨伐他!” “而殿下若是抬举拓跋思恭将军,将军乃仁义之人,忠君报国乃其本性,必然要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殿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野利令哥觉得钱好思所言,无一处不妥当,他不由得站起身来,朝钱好思躬身行礼,“听先生一言,胜读十年书,只是,皇上如今身体康健,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皇上残暴无道,能够匡扶天下,还百姓安宁的人,也唯有殿下了,而殿下若能够手刃皇上,也能一洗前耻,还请殿下不要存妇人之仁!” 钱好思见野利令哥略有心动,他眼中闪过一抹几乎不可见的笑意,“殿下,或许,太子妃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野利令哥心头如有人用剑刺了一下,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痛楚的痕迹,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良久,才道,“孤……明白了,先生回去之后,还请与拓跋将军商量妥当,不要叫孤丧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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