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辚陨落的原因,甚至这样的东西都伤不到苍辚的根本。 但……苍辚被刺时,一定很痛。 五光本体的凤凰也在边上,凤凰羽毛掉了好几根,他坐在那里,眼泪滑落,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 许是觉得他吵,蒹葭一尾巴将小家伙甩开。 而后上前,轻轻抱住龙头,剩余的七尾展开,将龙头包裹其中。 纯净的妖光自她周身散出。 姜栩栩看着那些妖光一点点渗入苍辚体内,然而却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苍辚的本体不再像过去一样给予她任何的反应。 姜栩栩只觉得胸口似有千斤重坠,喉间堵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从没想过,苍辚会出事。 他怎么会出事? 他明明是…… “混沌与儵厄在皇城现身,苍辚杀了混沌。” 褚北鹤走到她身边,声音沉静地说起这三天发生过的事情。 …… 原本,有褚北鹤与苍辚在,解决混沌以及皇城乱象只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褚北鹤诛杀了列远候, 苍辚则诛杀了混沌。 然而人间的乱象却没有因此而消失。 相反,混沌死去的瞬间,天元城内的恶念数倍激增,城内城外,涌现一群身穿黑衣斗篷的人。 他们现身的瞬间,二话不说举刀自刎。 鲜血浸染土地,在偌大皇城下方,形成一个巨大的邪阵。 以凶兽为祭,以天元及这片大陆所有恶念凝聚而成的儵厄就此现身。 儵厄没有本体,所过之处,百姓皆陷入疯狂的杀戮与恶念之中。 苍辚不忍天元陷入地狱,与褚北鹤还有留守皇城的五光意图诛杀儵厄。 金光与凤凰之火皆能克制恶念。 可他们还是输了。 不是输给了儵厄,而是输给了百姓。 “儵厄的恶念控制了百姓,在苍辚以龙身将他们护在身后时,那些人用手里的刀剑,对他动了手。” 数十把带着恶念的刀剑轻易穿破龙鳞刺入苍辚的体内。 苍辚当时确实很痛,痛的却不是那被刺的伤口,而是对他动手的百姓。 也正因此,恶念借此渗入苍辚体内,试图侵蚀金龙的血肉,将他彻底掌控,化为为儵厄驱使的恶龙。 …… 褚北鹤声音不大,却足以叫不远处的蒹葭听得一清二楚。 连姜栩栩都能感受到那插在苍辚身体上的刀剑的恶意,蒹葭又哪里能感受不到? 眼见着再多的妖力也无法唤回属于苍辚的生机,蒹葭终于放开他缓缓转身。 纯白的妖气在此刻变得浑浊,蒹葭面无表情,看向褚北鹤,问他, “那些人呢?” 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愚蠢的百姓,他与恶念化身的儵厄抗衡,偏偏被他护在身后的百姓,却将他刺伤。 儵厄她不会放过,但那些伤他的百姓,她更不会放过。 蒹葭此刻妖力大涨,尽管因为与三凶对战留下了不小的损伤,她却仿佛视而不见,偏偏她透支神魂涌出的妖力隐隐透出红光。 红光之中,更隐隐可见黑气。 姜栩栩和褚北鹤见状,皆心道不好,就要上前阻拦, “蒹葭!你先冷静一下!” 只是两人刚刚上前,就被蒹葭一尾巴狠狠抽飞。 巨大的狐尾伴着凌冽妖力朝着他们重重扫来。 褚北鹤当即护住姜栩栩,以金光化出结界。 然而盛怒中的蒹葭哪里会收敛妖力,金光结界被瞬间击碎,褚北鹤和姜栩栩被直接扫飞数米开外。 蒹葭冷眼看着两人,雪色曳地的长发隐隐有灰气爬升,偏偏她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暴风雪之中。 冷烈,骇然。 剩余的七尾红光愈盛,带着仿若要绞杀天地的凶戾之气。 她说, “苍辚死了,他守护的天元也不需要存在了。” 他们伤他,她便要皇城,乃至整个天元的百姓,从此覆灭! 第1094章 没有人怀疑此刻蒹葭说的话。 也没有人怀疑蒹葭会办不到。 十尾天狐,上承天道,力量绝非寻常妖兽可比。 她要毁天元,不过弹指一挥间。 可他们不能让她这么做。 且不说生灵涂炭会遭天道降下天罚,更重要的是,蒹葭若就此怨气缠身,说不定会给恶念可趁之机。 之前,儵厄不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对付苍辚的吗? 眼见蒹葭妖力暴涨,就要作势叫皇城剩余百姓陪葬,姜栩栩顾不得神魂震荡,忽的一把抓住褚北鹤的手。 源源的金光被她吸入体内。 受损的神魂一点点被金光覆盖。 姜栩栩倏然以神魂化出九尾,九条狐尾附着金光,毫不犹豫地朝着蒹葭压制而去。 然而,她到底只是九尾。 对上真正的十尾天狐,哪怕对方妖力减弱三成,也依旧无法压制半分。 妖力碰撞下,姜栩栩猝不及防感应到蒹葭盛怒的妖气下那浓密的悲伤。 姜栩栩只觉心中一痛。 来自前世的神魂感应,叫她清晰地感受到蒹葭此刻的心情。 她在痛,如入骨髓的痛,正侵蚀着她每一分神魂。 姜栩栩眼眶一红。 心神震荡间,她不管不顾地飞身上前,顶着蒹葭的伤害,姜栩栩一把抱住了蒹葭。 心念动转,她周身妖光乍现。 不管是褚北鹤还是五光,此刻皆是一怔。 只因姜栩栩抱住蒹葭的瞬间,她身后蓦地幻出了第十条尾巴。 雪色的十尾自她身后展开,随着她动作轻轻摆动。 比起蒹葭凌厉的攻势,姜栩栩的十尾因为没有实体反而显出点点灵光。 没有去挡下蒹葭尾巴的攻击,而是在绽开的瞬间,又倏然收拢。 带着温柔与强势的包容,如曾经领域幻境中,蒹葭对她做的那样,雪白的巨大十尾,将两人尽数包裹其中。 两人的神魂,似在此刻得到共鸣。 蒹葭一怔,原本汹涌的妖力和愤怒有一瞬的停滞,也就是这一瞬,姜栩栩手腕处亮起熟悉的金光。 与褚北鹤相连的金光手环散出金光,将她,以及此时被她紧紧抱住的蒹葭一并笼罩其中。 熟悉的金光笼罩,带着安抚的味道,叫蒹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股叫嚣着想要毁灭一切的戾气,似乎在此刻被眼前的人以及那熟悉的金光消融。 褚北鹤见着,忽然掏出一片龙鳞,龙鳞在他掌心中凝起金光。 而后朝着姜栩栩和蒹葭所在飞去,瞬间融入其中。 处在金光中的姜栩栩和蒹葭,眼前仿佛看到了一道金光展开的幻境。 那幻境中,正是苍辚死前发生的一切。 苍辚为护百姓不受恶念侵蚀,将他们聚集在一处,以自身金光护住百姓。 却不料,百姓之中,有十数人将带着恶念的刀剑刺入了苍辚的龙身之上。 不管苍辚还是在场的百姓皆是一惊。 在反应过来后,其他百姓毫不犹豫地朝他扑来。 苍辚眼中也曾闪过怨念,一声龙鸣响彻,就在他准备将这些百姓尽数困住的瞬间,下一秒,他看着那些百姓挡在他的身前。 他们有些人动手制住了还要行凶的百姓。 更多的人挡在他的身前防止再有人欲行不轨, 还有人,为护他,被刀剑刺伤。 那一刻苍辚眼中一闪而过的怨念尽数销毁,可,属于儵厄的恶念已经透过刀剑进入他的体内。 褚北鹤的声音,就在这时传入两人的耳中。 他说, “苍辚他,本可以以自身剩余力量驱逐侵入他本体以及神魂的恶念,但他最终选择了自毁神魂,与儵厄同归于尽。” 儵厄一死,那些被恶念侵蚀的百姓便得以恢复如常。 苍辚不是被天元的百姓害死的。 他是自己选择了为天元而死。 那片带着苍辚记忆的龙鳞,是苍辚留给蒹葭最后的礼物。 幻境中,苍辚记录着他与蒹葭的初相识。 记录着蒹葭将他掳走时的强势模样。 也同样记录着,他们曾一起度过的点滴岁月。 在神魂消散的最后时刻,他没有再去看任何人,而是看着那被他一点点搜集,且一直贴身收藏着的雪色狐毛。 然后,他对她说了他从未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 “龙一生钟爱金银珍宝。你非珍宝,我却独钟爱于你。” “只是,抱歉…… 往后,不能与你相守了。” 幻境随着苍辚眼中的光亮消散,蒹葭眼中有泪珠滚落。 十尾天狐顺天道而生,并不通晓七情六欲。 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皆是在苍辚身上感受。 如今,就连哭也是。 眼泪簇簇落下,蒹葭任由姜栩栩抱着,在她以及那熟悉的金光包裹下,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她的龙。 她那么护着的龙,只是那么短暂地没有看住,就这么没了。 她怎么能不难过? 又怎么能甘心? …… 十尾的力量不知何时悄然散去,蒹葭周身汹涌的戾气也随之消散。 她重新回到了苍辚身边,指尖轻抚过那紧阖的双眸,眼睫轻颤。 许久以后,蒹葭终于开口,声音哑然中带着些责备, “我曾告诉过你,天元之祸,与你无关。 不过是受了人间一点信仰,怎么就至于你为了他们自毁神魂……真蠢。” 她说着,如过去每次跟他发脾气一般,将一条尾巴甩在他的脑袋上。 只是这一次的动作,却比起以往每一次都要轻柔。 尾巴落下,却没有离开,而是,轻轻裹住,动作温柔。 良久,又见她看向天空,眼中尽是沉静。 明明她看着如此平静,姜栩栩却能清晰地透过神魂感应到她内心暗涌的情绪。 心中有不好的感觉涌动着,然后她听到她说, “天元之祸,却是苍辚之劫……你既非要为难他,我就偏要护他。” 她的龙,不经她允许,谁也不能带走。 即便是天道,也不行。 这么想着,蒹葭忽然扭头,视线缓缓落在了不远处站着的褚北鹤身上。 她的眼眸那么深,似深海中的漩涡,在褚北鹤的脸上久久停留。 她看着他,又似是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人。 隐约的,姜栩栩似是意识到什么,就要再次朝她奔去。 下一秒,她被一股强悍的力量蓦然推离。 只见蒹葭周身蓦地张开一个巨大的结界,结界将她和苍辚尽数包裹其中。 结界中,蒹葭神魂显现,巨大的十尾天狐魂影在结界中奔跑。 而随着它每一次跑动,便散出阵阵灵光,灵光落入苍辚的身体里,与此相对的,是蒹葭一点点消散的神魂之力。 蒹葭单手掐诀,将指尖立于苍辚眉心处,灵光中,只听她声音清透,决然,而坚定, “吾以神魂为祭,以你龙骨化山河。” 从今往后,你将化作龙脉,尽情守护你的九州山河。 你守护你的山河, 我守护你。 第1095章 庄严的祭台之上,女子雪色的长发如瀑,随着神魂中十尾的力量一点点消散而一点点失去光泽。 她却好似毫不在乎,将脑袋轻轻抵在龙身上,眉眼中沉静又满是依恋。 好半晌,蒹葭闭上眼,抱着苍辚的本体,任由自己趴在他身上。 姜栩栩和褚北鹤心尖皆颤,两人眼前仿佛都出现了曾经在梦里见到的那一幕。 那趴在山脉上安睡的女人,一直是她。 在苍辚化成龙脉后的千年岁月里,她或许,就是这样一直守着他。 直到,神魂彻底消散。 姜栩栩此刻终于确信,蒹葭最后看向褚北鹤的那一眼,一定是因为认出了他。 她知道褚北鹤是谁,也猜到了他的本体。 所以,她选择以神魂为祭,让苍辚以龙脉的姿态重生…… 这世间本无龙脉。 人间沧海数万年,从未孕育出真正的龙脉,更遑论龙脉化形。 是蒹葭,亲手种下了这条龙脉。 她能与身为龙脉的褚北鹤定下婚契,甚至得天道认可,从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 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着,姜栩栩却清楚自己没有办法阻止。 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皆是属于这个时空的前尘因果。 甚至她和褚北鹤两人,也是这因果中的一环。 手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旁褚北鹤的手。 褚北鹤手指微僵,下一秒紧紧将她握住,仿佛生怕她像眼前的人一样消失一般。 褚北鹤从未想过自己的诞生,是因为一个人为他祭出了神魂。 也终于也明白了,过去数千年岁月里,他一直空落无依的神魂,缺失了什么。 但……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她这么做。 若是苍辚神识还在,也一定不希望蒹葭如此。 握着姜栩栩的手微微用力,褚北鹤想告诉她,若是将来……他只想让栩栩好好活着。 姜栩栩看着褚北鹤微微颤抖的手心,似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却没有说什么。 耳边蓦地传来一道凤凰哀鸣的叫声。 许是感应两个熟悉的神魂都在消散,一旁的五光忽的腾空而起。 凤凰绕着祭台上方盘旋,口中不断发出声声哀鸣。 姜栩栩看着它,感觉着它声音里的悲伤哀泣。 她想,或许五光和褚北鹤曾经的相识相知,并非偶然。 他与褚北鹤之间早有因果,甚至…… 在苍辚化作龙脉沉睡千年的岁月里,他代替了他最喜欢的蒹葭,一直在等待龙脉的苏醒。 也是这一刻,她明白了五光为什么会以自身度化儵厄。 除了凤凰对于世人的悲悯与对恶念的本能驱逐,还有……曾经亲眼看着苍辚与蒹葭神魂消散的执念。 他不愿重蹈覆辙,更怕好不容易重生的苍辚再次以身祭儵厄。 只要人间不灭,儵厄代表的恶念便不会彻底消失。 五光做不到覆灭苍辚守护的这个人间,只能以身饲儵厄。 可惜…… 他也失败了。 * 随着蒹葭神魂力量的消散,她用来隔挡众人的结界也一点点消失。 也就是这时,只见祭台上方快速聚拢云层,那厚厚的积云,仿佛天空压城的压迫感,伴着声声雷鸣,带着属于这个时空的天道力量。 姜栩栩能感觉到,天道正在生气。 不是气蒹葭违背天道将苍辚的龙骨化作镇守九州山河的龙脉。 而是气她为此自毁神魂。 莫名的,那气愤中似还夹杂着几分心疼。 蒹葭自然也感觉到了。 已经散去一半神魂的蒹葭缓缓睁眼,再次抬头看天,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半句话。 她此刻眼底化开的微笑已经代表了她的千言万语。 苍辚护天元而亡不悔。 她亦不悔。 她只愿,留下最后一丝神魂,等待千年之后……故人归来。 姜栩栩就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依偎在苍辚身边的蒹葭,在她属于十尾的神魂力量即将彻底消散时,忽的上前。 一步步走到蒹葭身前,而后,摘下了自己手里的魂铃,将它放在了蒹葭即将消散的掌心之中。 她曾经几次跟她讨要过,可她从没有应她。 但现在…… “你赢了,我的魂铃归你了。” 蒹葭看着掌心中的魂铃,半晌,只缓缓牵起一抹笑。 清风吹过,魂铃与她的身体彻底化作灵光消散在空中,风中有熟悉的魂铃轻轻响动。 仿佛一声牵引,苍辚的本体也随之化作灵光追随而去。 …… 此间事了,天元虽满目疮痍,但能做的,他们都已做了。 剩下的,只能靠天元百姓自行缓和,褚北鹤和姜栩栩不再插手。 将身体还归褚悲前,两人带着三树与五光道别。 五光已经长成了六岁豆丁的样子,看着两人,一双眼睛肿得仿佛水泡,稚嫩的奶声嘤嘤的透着委屈, “你们也要走了吗?” 苍苍和葭葭都走了,现在他们也要走了。 降世不过几个月的小凤凰满心难过。 他生来便带有凤凰传承,自然懂得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情代表了什么。 正因懂得,所以他才越发难过。 当初破壳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四人。 可如今,四个人都要离他而去了。 对上五光眷恋难舍的目光,姜栩栩同样不舍,可再继续留下已经没有意义。 伸手轻轻抚上小五光的脑袋,姜栩栩只道, “沧海桑田,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如果可以,她想劝他将来不要妄图度化儵厄,她不希望他赔上自己,更不希望他们的再见,只是他一缕神魂化出的三树。 可她也清楚,时空不可逆改。 一如苍辚和蒹葭的结局,亦如五光的未来。 五光吸了吸鼻子,顶着泡肿的双眼,小脸隐隐露出一点坚强,而后凝神,在自己掌心聚起一团带着他神魂本源力量的凤凰之火。 他看向一旁化作火凤凰的三树,说, “我现在还不够强大,只能分出这点神魂力量。 你既是我神魂所生,那就不要堕我凤凰一族之名,不要再让儵厄那样的坏蛋控制了。” 三树周身凤凰火焰晃动几分,而后郑重而认真地点头,向他保证, “我不会!” 待他神魂强大起来,他不只不会再被儵厄控制,他还要打死他! 五光笑了笑,将掌心的凤凰火团往前一送。 三树张开火焰翅膀,嗷呜一口,将凤凰火团尽数吞没。 小小的火凤凰,因着神魂力量的增强,腾地冒出强盛的火焰,火焰之中,长大数倍的火凤凰腾空而去。 姜栩栩和褚北鹤对视一眼,而后再不犹豫,两人神魂脱离褚悲和凤柃柃的身体。 姜栩栩抬手展开领域,领域中,一缕魂树气息放出。 魂树气息在虚空中幻化出一棵巨树,树身随着力量牵引破开一道混沌的口子。 时空通道再次打开。 第1096章 随着领域中时空隧道显现,姜栩栩和褚北鹤手中皆显露出一根细长的狐毛。 狐毛系在两人手中,另一端则连接着时空通道的另一边。 姜栩栩和褚北鹤彼此双手交握,而后双双踏入通道之内。 与此同时,现世。 一直在闭关的闻人白依似有感应,睁眼的瞬间,闪身来到魂树,正要与一直留守的族老打开这头的通道,却见魂树上的魂铃忽的无风自动起来。 铃,铃,铃。 数百上千的魂铃同时响动,闻人一族的族人皆受到感召。 姜淮和闻人戚戚自姜栩栩和褚北鹤离开后便留在了族苑,此时两人同样感受到魂铃的震颤。 “是栩栩?”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立刻奔到魂树所在。 就见闻人白依和族老们正对着满树晃动的魂铃面露凝重。 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满树乱颤的魂铃中,有一颗魂铃蓦地从魂树枝桠上脱落。 几乎是那对应魂铃脱落的瞬间,闻人白依和闻人戚戚几人便认出了。 那是栩栩的魂铃! 瞳孔陡然一缩,闻人戚戚脸色大变。 魂铃代表的是神魂本源,过去数千年,只有身死魂消的族人魂铃才会在魂树上消失。 如今栩栩的魂铃突然脱落,她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闻人白依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没有过多犹豫地命族老护阵。 领域中通道展开,闻人白依手指翻转,下一秒,她指尖便显现出两根狐毛化作的丝线。 顾不得慢慢引导,闻人白依指尖收拢,而后用力一拽。 另一边。 三树率先飞入通道,紧随其后,姜栩栩和褚北鹤刚刚走入,便感觉到时空通道中传来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那股排斥感却不是针对褚北鹤,而是针对姜栩栩。 时空通道内似有一股乱流,正试图将姜栩栩卷走。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下意识展开意念领域抵御这股乱流。 褚北鹤则是死死拉住姜栩栩的手,金光散出,然而乱流依旧未消。 姜栩栩看着自己的手腕处,心底蓦地划过某种猜想,忽的手腕处原本用作牵引的狐毛迅速拉紧。 姜栩栩和褚北鹤皆感觉到一股力量试图将他们快速拉回。 顺着闻人白依狐毛的力量,两人一鼓作气,冲破乱流,下一秒,姜栩栩却见自己手腕处的狐毛越拉越紧,耳边似传来铮的一声。 狐毛断了。 与此同时,姜栩栩的神魂蓦地被一股乱流瞬间卷入。 “栩栩!” 褚北鹤想要抓住她,却眼睁睁看着她卷入乱流后消失不见。 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拉扯,他想也不想,一把扯断那根狐毛将它系在三树神魂之上,而后转身,紧随其后,跳入那卷走姜栩栩的的时空乱流之中。 三树的神魂肉眼可见地着急了,作势也要朝那乱流扎进去,却不料绑在身上的狐毛陡然拉紧。 三树的神魂刷的一下被瞬间拉出了时空通道。 神魂回到领域中的本体之中,瞬间化回三树的模样摔了出来。 看到三树,不管是闻人白依还是一直守着的闻人戚戚等人皆是一愣, “怎么就你一个?栩栩和褚北鹤呢?!” 三树懵了一圈,猛地反应过来,忙道, “姐姐被一股乱流卷走了!北鹤哥也跟着去了!” 众人闻言只觉眼前一黑。 时空乱流! 怎么偏偏会遇上那东西?! 那栩栩他们,现在是去了哪个时空?接下来又要怎么回来?! …… 被所有人惦记着的姜栩栩和褚北鹤,两人的神魂此时已经陷入了不同的时空。 虽然褚北鹤第一时间跳入了卷走姜栩栩的乱流,但两人依旧没能出现在同一时空。 褚北鹤的神魂漂浮在一处山脉之上,没有再寄于旁人的身体里,而是顺着蜿蜒的山脉,看到了千年后的天元。 准确来说,这里已经不是天元,尽管依旧是曾经的那片大陆,但随着岁月梭转,这里分割成了数个藩国。 曾经的褚悲以及他的后人已不见踪影,褚北鹤也无意探究。 只是顺着某个熟悉的气息,找到了千年后的凤凰,五光。 前不久刚刚见过的小哭包五光,历经千年岁月,已经化作了褚北鹤最初与他相识时的翩翩从容模样。 此时他一身红衣翩翩,正翘脚靠躺在树枝之上,嘴里叼着一个果子,似随意般嘀咕着, “千年了,怎么还没苏醒?” 说着,忽然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 “那我再排演一下好了。” 于是,褚北鹤的神魂,就在边上,看着五光开始一本正经地排演—— 先是华丽地化出凤凰本体,召来百鸟盘旋,而后优雅落地,化作翩翩公子, “苍苍你好,我叫五光,你还记得我吗?” 褚北鹤神魂微动,却没有出声唤他,只是静静看着他排演, “不记得没关系,我长你约莫千岁,往后你便跟着我,我罩着你。” 褚北鹤看着他,恍惚想到了两人初相识的时候。 那时他第一次苏醒化作人形行走人间,却毫无传承,只知自己乃是守护这片大陆的龙脉。 有一天,巧遇大妖渡劫,天道降雷,他径直远离,却不料有一只凤凰自己凑了过去。 然后,凤凰被天雷劈中,直直掉在他眼前。 凤凰落地化作五光的人形,明明被劈得一身狼狈,还趴在地上冲他笑, “你看着像是初入人间,我叫五光,长你约莫千岁,往后你跟着我,我罩着你啊。” 彼时的褚北鹤,只淡漠地扫过地上的人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绕过对方,径直走人。 褚北鹤想,若是重来,他一定不会那么冷漠地走掉。 …… 另一边,被卷入了另一时空的姜栩栩,和褚北鹤一样,神识漂浮空中,同样碰见了另一时空中的一位故人。 眼前的故人不是旁人,正是——闻人白依。 虽然雪色曳地的长发变成乌发挽起,但那眉眼间的慵懒强势,依旧是闻人白依的样子。 而她面前,还有一个身着古袍的人类男子。 略显熟悉的眉眼,透着儒雅温润的古韵,隐隐似有血脉相连。 这个男人,是妈妈的父亲。 她的……姥爷?? 第1097章 男子将手中一个锦盒递给闻人白依。 盒子里是一个成色极佳的玉镯,他说, “这玉镯虽不是绝品,却是我太奶奶祖上留下来的,我和我兄长一人一个,兄长那个在我大嫂手上,这个我想送与你……” 闻人白依没有第一时间接过盒子,只看着他, “你真心想娶我?” 男子,即何之淙认真点头, “想娶!” “即便我不是人也没关系?” 何之淙神色未改,只道, “你在山中救我那日我便知你不是人,我心悦你,无关你是人是妖。” 闻人白依闻言,只随手拿起玉镯在手中把玩,而后看向男子,眸色一改,周身妖力散出。 而后,猝不及防地,当着他的面化出妖形。 乌黑的长发化作披散的雪发,瞳孔是属于狐狸的妖色,连带着身后的九尾也显得愈发诡异妖娆。 何之淙显然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妖形,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样,你还要娶吗?” 闻人白依看着他重新问,“你想好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到底只是寻常人类,何之淙看着眼前的狐妖,眼底不可流露出些许颤抖。 尽管努力克制,手上却依旧忍不住颤抖,姜栩栩便见他哆哆嗦嗦地朝闻人白依伸出手去,却是去够闻人白依手里的玉镯。 闻人白依只当他是要收回这所谓祖传的玉镯,眼底闪过冷嘲,便将玉镯朝他递了过去。 却不想,对面人抓住玉镯的同时,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而后,压着手上难以抑制的颤抖,艰难却又坚定地,将玉镯套进她的腕上。 再抬眼时,男人眼眸坚定而认真,他说, “我要娶!” 闻人白依微怔,却依旧没有立即答应, “我乃九尾狐王,狐王不可下嫁,你若真心想与我在一起,也只能是我娶你。” 男子入赘,这对于古代世家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更别说男子周身绫罗,家中想必非富即贵。 果然,听到闻人白依的话后,男子陷入了思考之中,但很快又道, “也可,我家中有兄长负责继承家业与传嗣,我便是入赘也于家族无碍,就是还需请示家里。” 闻人白依就问他,“若是家里不许,你该如何?” 何之淙便笑了,眉眼温润, “若不许也没办法,我便假死与你在这山中隐居,就是如此一来,聘礼……哦,我的嫁妆可能就要少一些,只剩下一些银钱,另就是这座山以及山里的那间别院,你可介意?” 闻人白依:…… 姜栩栩:…… 等等,这座山,该不会是??? * 闻人白依最终还是与何之淙结成了连理。 如何之淙所说,家中父母无法接受他入赘,更何况还是入赘给一只狐妖。 两人成婚时,只有何之淙的大哥与大嫂前来为他祝贺。 姜栩栩以神魂的状态,眼看着二人在天地见证下结为连理。 眼看着她强大的外婆和文弱的外公婚后过起了寻常人的日子。 眼看着,闻人白依眼底渐渐染上了爱意。 再眼看着,他们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那孩子,何之淙为她取名——戚戚。 何之淙咬文嚼字,故意解释这个名字的出处,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闻人白依和他不一样,她们妖不善文词,但也听出这词悲悲凉凉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瞪向何之淙。 不等她开口,何之淙立即笑着告饶, “夫人别恼别恼,我就是逗你一乐,我们的女儿,哪能用这样的词义。” 何之淙讨饶地笑着,而后才拉住闻人白依的手,眉眼温柔道, “这个名字真正的词义是,我心戚戚,心有动也。” 戚戚,是心动的样子。 她是他心悦白依的证明,他心悦其母,亦期望这个孩子将来也能找到自己心悦之人。 不论对方是人是妖,只要她欢喜就好。 闻人白依听到这个,总算是不恼了,但也还是不想搭理这人,何之淙见状,立即又讨好地凑近,道, “其实戚戚还有另一个意思,戚同七,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孩子叫九枵嘛?我们的孩子是七,他是九,听着就压她哥哥一头,多厉害~” 闻人白依终究是被何之淙的胡搅蛮缠弄得没了脾气,再看向怀中稚嫩的婴儿,眉眼间不自觉染上了点点温柔, “戚戚,闻人戚戚……” 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虽是天生半妖,却是……她的珍宝。 姜栩栩的神魂就那样注视着,看着闻人白依将额头抵在那孩子的额前,眉眼间敛起的尽是为人母的温柔与欣喜。 这样的闻人白依,姜栩栩从未见过。 或许,连妈妈也不曾亲眼见过。 族中人总说,狐王与人类结合,只是为了生下一个拥有强大妖力的半妖后代用以制造出十尾天狐的容器。 所有人都说,她的母亲是为了完成妖族使命的一个实验品。 因为没有人相信,高傲强大的狐王会真的和一个人类男子相爱。 可亲眼见过之后,姜栩栩相信了。 她的妈妈,才不是什么实验品。 她是被双亲倾注了所有爱意与期盼生下的孩子啊。 …… 时空快速流转,姜栩栩再一晃眼,便看到了三年后的闻人戚戚。 穿着小裙子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女娃,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她迈着小短腿,在林子里摘着她能够得见的所有漂亮的花花,身边还跟着两只明显是保姆的狐狸。 忽然,妖风刮过,两只狐狸突然消失了。 而后,闻人九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闻人戚戚的面前,眼底尽是审视与淡漠。 “你就是她生下的那个孩子?” 三岁的奶娃娃仰头看着面前的大哥哥,闻言,咧开小米牙,将手里的花花递给对方。 闻人九枵冷哼一声,挥手间,奶娃娃手里的花尽数被断了头。 姜栩栩不可置信地看着闻人九枵的动作。 眼前的闻人九枵,好歹也是千年的大妖了,居然……欺负小孩子! 难怪妈妈后面这么不待见这个哥哥。 而眼前,三岁的妈妈显然还没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只看着手里好不容易摘到的一捧小花只剩下几根秃秃的棒子。 愣了两秒,圆溜溜的眼睛里快速聚起泪水,而后,哇的一下,哭了。 闻人九枵看着面前一言不合就放声大哭的幼崽,冷峻的脸上,肉眼可见地一僵。 第1098章 “闭嘴,不许哭。” 闻人九枵冷声命令。 三岁的幼崽哭声一顿,抬头看一眼,然后,哭得更凶了。 “哇哇哇……” 闻人九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与焦躁。 “别哭!” 眼见她还是兀自哭个不停,闻人九枵无奈,身后一个提溜,将小奶娃猛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闻人戚戚哭声一顿,反应过来时,便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闻人九枵带着她在林中快速穿梭,转眼之间便来到一个花谷,只见他抬手一挥,花谷中花瓣飞舞,而后聚起一道狐狸花影,绕着闻人戚戚快速飞转。 闻人戚戚早就不哭了,大眼亮晶晶地看着飞舞的花瓣,伸着小短手就要去抓。 闻人九枵手指一勾,花瓣化作的狐狸转身跑开。 他手指又一勾,被他抱在怀里的幼崽跟着飞了起来。 随着她一动,她快速地跟着狐狸飞进了花海之中。 很快的,花谷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孩童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待到夕阳日落,闻人九枵单手托着在他怀里睡得香熟的奶娃娃回到了闻人白依和何之淙所在的山中别院。 闻人白依似乎早就等着他了,看着闻人九枵怀里托着的自家小女儿,只挑了挑眉。 闻人九枵抿唇,将熟睡的幼崽直接给她递过去, “还你。” 闻人白依嗤笑一声,还是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闻人戚戚闻见熟悉的味道,在闻人白依怀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得香甜。 闻人白依刚要替她摘下头顶沾着的一叶花瓣,冷不丁的,一只小巧精致的玉狐狸落在了小女儿的怀中。 闻人白依抬眼时,闻人九枵已然消失不见,风中独留下他不咸不淡的一句—— “见面礼。” 姜栩栩的神魂静静注视着,嘴角不自觉弯起,很快,眼前时空再次流转。 山河国破,外敌入侵,何之淙死在了那场战乱之中。 闻人白依失去了所爱,眼底再不见曾经的温柔缱绻。 她带着闻人戚戚回到了闻人一族的族地。 姜栩栩的神魂这次却没有再随着她们流转。 她的神魂来到了战场,在那战火纷飞与遍地焦土残骸中,她看到了另一个故人—— 易盏。 准确来说,是这个时空的易盏。 他一身玉蓝锦袍,在这狼藉的战场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雌雄莫辩的脸上,带着些专属于人间的悲悯与沉默。 姜栩栩的神魂下意识朝着对方靠近,下一秒,却冷不丁地与易盏对上了视线。 姜栩栩一愣, 他,看得到她! 只是,对方眼底透着些许陌生和审视,显然并不认识她。 眼底划过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姜栩栩正要开口,眼前的易盏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穿着精美繁复绣样唐装的易盏。 和先前的陌生不同,眼前的易盏已然是她曾经见过的样子,狐狸眼中带着些勾人的味道,看着她,只啧了一声, “走吧,带你回去。” 姜栩栩有些意外。 他不止能看见她的神魂,竟还是专门来接她回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易盏勾眉, “你猜。” 姜栩栩不猜,就静静看着他。 易盏轻叹一声,看着她,只道, “我当初给你的令牌,你是一点也没想起来用啊。” 姜栩栩一愣,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那块可以随意打开鬼门的地府通行令。 当初她在鬼市中意外换到易盏的半幅画像,易盏要将画像收回,作为报酬,给了她一块令牌。 姜栩栩自然知道那块令牌,但她是以神魂状态进入时空通道,那块地府通行令她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 这么想着,却见身前有灵光一闪。 下一秒,黑色的令牌从她神魂中脱离,显现在空中,飘在她的眼前。 姜栩栩眼底划过一瞬的诧异,这东西,竟然是跟她的魂灵一样,是随附在她神魂之上的? 可,即便有地府通行令,她可以借道地府,但这个时空的地府,和原来的地府,应当也是不相连的才是? 易盏没有解释,只兀自抬手一勾,将那地府通行令勾到自己手中。 拿着令牌,在虚空一印。 下一秒,一道鬼门便自两人面前的虚空中打开。 易盏将通行令还给姜栩栩,这才道, “你不知道,地府之中,存有世上仅存的一枝扶桑枝吗?” 闻人一族的魂树乃是扶桑枝一缕灵气所化,但地府之中,一直保存着一支完整的扶桑枝。 姜栩栩先前没能通过魂树打开的时空通道,想要回去,自然要通过另一支扶桑枝打开新的时空通道。 易盏知晓她和褚北鹤想要穿越时空找寻五光的神魂后就等着她来找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她先一步找到了另一支扶桑枝灵气所化的魂树。 魂树虽然也附有扶桑枝的力量,但以魂树打开的时空通道到底不算稳固,稍有差池便能遇上时空乱流。 若是他不来,只怕她和褚北鹤的神魂都要在时空乱流中继续流转。 易盏从来不做主动又亏本的买卖。 但这一次…… 罢了,总是他欠了他们的。 姜栩栩没料到地府居然就有扶桑枝,更让她意外的是,易盏连这都知道。 想到上回在鬼市中现身的那位,姜栩栩心觉易盏和地府的连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没有多问,姜栩栩抬脚正欲跟他一同踏入鬼门,忽的,她像是想到什么,问, “褚北鹤和三树他们怎么样了?” 当时她被卷入乱流中,不晓得两人是不是已经安全回去了。 易盏既然能到这里找到她,想必也知道褚北鹤和三树那边的情况。 易盏也不瞒她,只道, “那小凤凰回去了。” 顿了顿,又道,“至于那位,他主动随你跳入时空乱流,眼下神魂还跟你一样在时空中流转。” 姜栩栩闻言心神蓦地一颤,刚要开口询问,就听易盏道, “放心,入了地府,他就能感应到你的神魂所在,会主动找过来的。” 地府因为有扶桑枝的缘故,与所有时空皆是相连,要找人,在地府找可比在人间找更容易。 易盏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姜栩栩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地踏入鬼门之中。 对于易盏的话,她从不怀疑。 随着鬼门在身后关闭,姜栩栩便觉手腕处的金光手环亮起一道金光。 金光化出的光线连接着地府的某处,不等姜栩栩顺着金光找去,姜栩栩眼前便有熟悉的金光闪过。 下一秒,她面前的虚空划开了一处缝隙,褚北鹤散着满身金光,自缝隙中走出…… 第1099章 阴气诡诡的地府,因着这一道道金光的出现都显出几分光明。 虽然两人的神魂分别在时空乱流中流转了好几遭,但对于两人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褚北鹤看到姜栩栩一切完好,眼中明显缓了几分。 “没事吧?” 姜栩栩摇头,“你呢?” 褚北鹤自然也没事。 易盏默默听着,终究没忍住打断,“有什么话,你们回去以后再慢慢说吧。” 地府是什么好互诉衷肠的地方吗? 这氛围都明显不对。 易盏也不觉得这么打断人家小两口的久别问候有什么不对,说完扭身就要带着人往扶桑枝所在的地方走。 姜栩栩和褚北鹤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地跟上。 易盏在前面带着路,因为有地府通行令开道,路过鬼差皆是直接避让。 姜栩栩看着易盏带着他们好像逛自家院子般闲庭信步地路过望乡台,走过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 如果不是确信眼前这人就是他们认识的易盏,姜栩栩都要怀疑易盏是要故意带他们走一趟轮回路送他们直接去投胎。 心下不免再次生出好奇,易盏和地府究竟是什么关系? 要说熟悉,总不能是易盏从几百年前就跟地府建立了合作关系? 易盏也无意解释,带着两人很快走到了忘川边上。 他倒不是故意带着两人“参观”地府,而是这是前往扶桑枝所在的必经路。 他倒是巴不得赶紧把人送到地方,毕竟他也不想在地府待得时间太久,再叫某个多事的阎王闻着味道过来。 许是怕什么来什么。 易盏三人刚刚到了忘川河岸,远远就见岸边一艘孤舟,船头一盏青幽古灯,隐约照见一点忘川河影。 然而,叫三人微微驻足的,不是因为这岸边的孤舟,而是此时伫立在岸边的一道颀长身影。 熟悉的玄色古装,周身尽是骇人威势,鬼气逼人。 赫然是曾经将姜栩栩困在另一处鬼市的阎王。 姜栩栩可不认为这位阎王是特意站在这里看忘川河的风景,视线下意识看向易盏。 总觉得这位又是冲着易盏来的。 果然,阎王扭身,看到来人显然半点不见惊诧,更似是早就等在这里一般,冷峻的眉眼幽幽淡淡, “上船吧,我带你们过去。” 易盏不可能故意找阎王来带路,显然他是知晓他们的目的亲自过来的。 易盏听他开口,也没扭捏,径直上前,路过对方径自上了船。 小小的扁舟,容纳四个人已是极限。 易盏带着姜栩栩和褚北鹤径直在船上坐下,又抬眼看向最后上船的阎王, “你撑船。” 阎王不语,只默默拿起船篙,船篙插入忘川,轻轻一撑,小舟便缓缓行入忘川之中。 船上四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没有人开口,忘川河也听不见半点流水声,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随着阎王将小船划到了忘川深处扶桑枝所在的地方被终于打破。 只见眼前,茫茫忘川正中央处,是一棵仿佛连接地府的大树。 易盏说,“这就是地府的扶桑枝。” 姜栩栩有些诧异,如易盏所说,地府有的不过是一截扶桑枝,如果眼前的大树只是一截树枝。 那真正的扶桑树该有多么的巨大? 没有给她多余的好奇时间,易盏直接踏上扶桑枝冒出河面的树根,又扭头示意阎王, “人送到了,你可以回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阎王是给他打工的。 阎王对此也不恼,定定看着易盏的背影几秒,这才看向姜栩栩和褚北鹤两人,声音幽沉, “此次送你们还归,你们之间的因果也该从此消除,前尘宿怨,止于今日忘川。” 姜栩栩还不明白他口中的因果是什么,那边的易盏却似难得动了怒,抬手间,一条长鞭裹着鬼火就朝阎王甩去。 “我的事,与你无关!” 阎王抬手,轻易就接下了他的长鞭,任由鞭上鬼火他灼烧手心。 饶是如此,他面色不改分毫,反而心中生出丝丝感慨。 感慨曾经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历经了数千年轮回流放,如今只剩下这点力量。 心中惋惜,更希望他就此结束这场无终的轮回。 “你若心有亏欠,不如在扶桑枝前向他们诚心悔过。” 易盏眉眼又冷了两分,一双狐狸眼中再不见半点精明慵懒,却始终没有开口,更没去看另外的两人。 作为当事人的姜栩栩和褚北鹤,从阎王口中隐约明白他们与易盏之间确有渊源,心中不免生出疑惑。 易盏身份成谜,姜栩栩始终看不透对方的命数,更看不到他们之前有什么因果牵扯。 过去她虽有好奇却从未追问,但既然阎王都说,事关她和褚北鹤,姜栩栩也想跟他讨个明白。 于是看向易盏,唤他, “易盏。” 没有多问,但话里意味已经分明。 易盏垂眸,却依旧抿唇不语。 褚北鹤似有所感,干脆望向阎王,问他,“他是谁?” 阎王闻声,见易盏没有动作,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叹息一声,沉声开口, “他乃地府前任阎王。” 阎王说, “六千年前,前任阎王因掌管地府不利,被令夺去阎王之位,受千年流放轮回之苦。” 姜栩栩眼眸一颤,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六千年前……” 她轻声呢喃,心里似乎已经有所猜测。 实在是这个时间过于巧合,让她不得不联想其中。 若易盏前世乃是六千年前的阎王,那他和他们之间的因果,与其说是跟她和褚北鹤,更不如说是……和他们的前世。 苍辚以及,蒹葭? 姜栩栩和褚北鹤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似是最艰难的开头都被代劳,易盏也放弃了沉默。 忘川之上,似有一道无声叹息。 易盏收回手,手中长鞭瞬间化作青烟消散,而后只见他转身,终于直面姜栩栩和褚北鹤两人。 素来勾人的狐狸眼中,带着前所未见的凝沉。 他看着他们,又似透过他们,看着另外的人。 好半晌,只听他缓声开口,道, “我的罪孽,起因于儵厄。” 六千年,他还是地府阎王之时,因一遭疏忽,放走了地府最底层镇压的十万恶念。 他说, “那场导致苍辚与蒹葭神魂尽毁,人间生灵涂炭的天元之祸……都是因我而起。” 第1100章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易盏说出这段前尘因果,依旧叫姜栩栩和褚北鹤两人呼吸一滞。 尤其,他们前不久刚刚亲眼目睹了苍辚与蒹葭结局。 六千年时空流转,苍辚牺牲,蒹葭以神魂为祭,仿佛都还是昨天。 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开口。 沉默在此刻的忘川河上蔓延,再抬眼看向易盏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弯下了脊梁。 姜栩栩眼眸蓦然一颤。 她还记得与易盏初见时,这人一身骄傲随性,慵懒自由,他不曾仰视他人,更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低下头。 姜栩栩想让他抬起头来,却又觉得,不管是她还是褚北鹤,都没有资格代替前世的苍辚和蒹葭去原谅任何人。 冥鄢,即阎王却看不得他这样低头的模样,身形一散,便已来到他的身前,沉声对他开口,话却是说给旁边两人听, “你虽有错,但天道夺你阎王之位,罚你受千年轮回流放之苦,且每世轮回都带着过去每世的记忆,你以凡人之身承载千年记忆,千年罚期已过,你又自我流放五千年,六千年…… 该偿还的业果早就还完了。” 地府功德簿上对于他的前尘因果都已尽消,偏他还要继续为难自己。 他虽顶替他接任阎王之位,却比任何人都希望易盏放过自己。 姜栩栩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易盏明明身为人,却拥有过去每一世的记忆。 所以他记得千年前顾京墨与鬼王那一世的恩怨纠葛。 所以他之后九世皆故意出现在顾京墨的转世之中。 一个顾京墨尚且得他十世看护,更何况……当年因他而神魂俱灭的苍辚。 阎王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在为难自己。 记得一切的人,远比忘记一切的人要痛苦百倍。 六千年时间,当年死于天元之祸的人早已轮回数百次。 就连她和褚北鹤,也是苍辚和蒹葭的转世。 心底划过一抹无声叹息。 姜栩栩看向褚北鹤。 褚北鹤同样看向她,两人目光交错,皆知晓对方心意。 好半晌,只听姜栩栩缓声开口,对易盏道, “前尘因果,我不知道六千年前的苍辚和蒹葭会不会因为你放出那十万恶念而怨恨你,但……我可以肯定,不管苍辚还是蒹葭,都不曾为自己当年所为而后悔。” 虽然相处的时日那么浅,但她却清楚,苍辚不会后悔自己自毁神魂护下天元。 至于蒹葭,更不曾后悔。 毕竟—— “他们当年神魂消散前的愿望皆已实现。” 神州大地犹在,苍辚以龙脉之身护佑神州大地数千年,而蒹葭,等来了苍辚的转世重生。 她和褚北鹤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管是苍辚还是蒹葭皆已转世重生,你易盏如今也已转世。” 与其沉溺于过往,不如看向以后。 易盏眼眸微动,抬眼,看向姜栩栩,眸色沉沉。 又听姜栩栩接着道, “真正作恶的是以恶念凝聚而成的儵厄,你要是实在过不去,之后诛灭儵厄,你就也跟着一块出力吧。” 她说这话时,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旁边的阎王冥鄢。 这意思就很明了了。 这地府关系赶紧用起来。 别说什么地府不干涉人间事了,你一个前任阎王,用一点地府的人脉,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易盏闻言挑眉,眉眼间总算恢复些过去的妖孽模样。 唯有冥鄢,满眼沉默。 冥鄢:…… 话已说开,接下来便是送他们神魂归位。 冥鄢想到易盏如今力量,与易盏站到一处,两人利落通过扶桑枝打开时空通道。 姜栩栩和褚北鹤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时空通道之中。 与此同时,易盏的神魂也化作一缕轻烟飘散,却没有跟他们一同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辗转飘到这一世的那个易盏体内。 而后,这一世的易盏原本冷漠的眉眼,露出点点清明,好半晌,轻轻勾起一笑。 姜栩栩和褚北鹤是借地府扶桑枝打开时空通道。 回来的时候神魂自然也出现在地府。 地府通行令轻易打开鬼门,两人的神魂快速消失在地府之中。 而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原本在阎王殿内,用鬼气投屏处理着地府事务的冥鄢神魂中一点灵光乍现。 下一秒,只见他身形一散,很快出现在灵事总部的楼骨之中。 沙发上,易盏依旧是那一身唐装,此时却随意而慵懒地躺靠着。 见冥鄢出现,瞥他一眼,只问, “借你个道,难道是来跟我收费用来的?” 冥鄢依旧是那张冷峻到不苟言笑的面容,却看着沙发上的妖孽男人,不答反问, “四百年前,你突然想通,着手拉动地府与玄门力量进行合作,最终创立灵事,就是因为那两人?” 易盏坐起身来,上好的衣料,没有因为他刚才随意的动作而出现半分褶皱。 一双狐狸眼看向冥鄢,带着些许傲娇与随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冥鄢对他的态度,几千年都是强硬不起来的,只微微拧眉,问, “所以你真的打算如她所说,帮着她们诛灭儵厄?” 甚至这四百年来积累的势力也都是为了除掉儵厄。 冥鄢从来不干涉他的选择,但还是道, “你也曾为阎王,应当知晓,人间恶念不除,儵厄不死不灭。” 否则,当年地府十万恶念怎么可能引发天元之祸,让两位大妖因此付出神魂。 十万恶念只是起因,真正导致天元之祸的是十万恶念吸收了人间恶念后凝聚而成的儵厄。 也正因此,哪怕当年苍辚以神魂代价与儵厄同归于尽,数千年后,儵厄依旧能够重新凝聚恶念归来。 冥鄢这话,易盏自是清楚,当年正是因为妄图将镇压的十万恶念消灭,他才会失手叫它们逃离地府。 但,此一时,彼一时, “我信她们。” 易盏说没有言明她们是谁,因为无需言明。 “即便最终还是无法将它彻底诛灭,那就像过去一样,将它彻底镇压便是。” 地狱之火会保证每一分恶念在冒头的瞬间就被灼烧殆尽。 而这一次,他不会给它再次逃离的机会。 冥鄢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一板一眼地提醒, “你借用地府镇压恶念可以,但地府不能干涉人间的事务,这是规定。” 易盏没好气瞥他一眼,“我又不是没当过阎王,当然知道规定。”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冷哼, “你这阎王之位还是从我手里抢走的,跟我得意什么?” 冥鄢抿唇, “你若想,我可以还你。” 反正易盏的处罚五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易盏闻言只抬了抬下巴,“谁稀罕你还。” 等灭了儵厄,他的灵事,早晚能彻底取代地府! 到时候他要冥鄢跪下来叫他爸爸! 第1101章 闻人族苑。 姜栩栩和褚北鹤被卷入时空乱流后,整个族苑便陷入一种死寂的诡异沉默之中。 闻人白依站在魂树下,看着手中断开的狐毛,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通道中发生的事情,三树在神魂归位后就已经告诉了众人,包括他们并没有按照原先说的去往三千年前,而是回到了六千年前。 闻人戚戚原本就因着魂树上属于栩栩的魂铃突然脱落而心中不安,加上栩栩和褚北鹤的神魂失踪,这会儿再听到三树说的事情,她很轻易就猜到了事情和闻人白依有关。 将栩栩送往六千年前与前世的十尾天狐相遇,这确实是闻人白依能做得出来的事。 接连的情况差错,加上栩栩神魂失踪,闻人戚戚再控制不住,不管不顾地冲到闻人白依跟前,眼眶发红,质问她, “为什么?” 闻人白依回头,看她,神色未动,“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孩子?!” 这个问题,闻人戚戚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若非因为闻人一族不止无法庇护栩栩甚至还对她虎视眈眈,栩栩不会独自流落在外十八年。 若不是闻人白依一再相逼,她的栩栩不会两年来毫不停歇只为了变得更加强大。 “你是闻人族的族长,你要庇护闻人一族,你要保住妖族,可你为什么偏偏对我,对栩栩那么不公平?” 闻人戚戚红着眼,冲着闻人白依冷声发泄着心中积蓄的不满, “你把所有希望强加在栩栩身上,逼她成长……这些我都算了,可你不该瞒着我们所有人,擅自将她的神魂送到六千年前,就为了让她触碰到可能突破十尾的机缘……” 这两年,因为栩栩在闻人白依这里修炼,闻人戚戚和姜淮也时不时出入族苑。 她和闻人九枵甚至闻人白依的关系早就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甚至偶尔还能坐到一块说几句话。 虽然算不上寻常家人那样的亲近,但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在一点点变好。 尤其……在将栩栩送入时空通道前,闻人白依摘下一根狐毛系在栩栩的手上。 她以为,至少那一刻她应该是真心疼爱以及想要保护栩栩的。 可原来,那不过是因为她将她的神魂送去了更危险的境地所施舍的一点保障。 而这所谓的保障最终也没把她的孩子成功带回来。 闻人戚戚心里的失望和难过,只有自己清楚。 明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在乎,可她还是没忍住想要发泄出来。 她问她, “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疼我? 你不喜欢我,连我的孩子你也不喜欢……你既然那么不喜欢,为什么又要生下我?”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闻人戚戚的声声质问落入闻人白依的耳中,心尖似被什么一点点啃咬着。 有些疼,更有些痛。 明明眼前的孩子已经为了人母,可看着她,总能让她想起她幼时依恋的模样,也让她,想起那个人。 手指轻颤,她想替她擦掉脸上的泪,但最终却没有动作。 只看着她,好半晌,沉声向她保证, “我会把人好好带回来。” 是她将人亲自送入时空通道,那她也一定会保证将人安全带回,哪怕……她亲自走一趟时空通道。 闻人戚戚见她除了这一句便没有其他,心中压抑的情绪依旧仿佛被堵得不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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