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堕(H)_第125章_咖啡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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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师暂且无需插手。” 国师闻言似是一怔，半晌，微微垂眸，敛下面上所有情绪，只恭敬颔首， “是。” …… 凤府。因着姜栩栩“隔空打了凤曦曦一巴掌”的事情在府里传来，因着忌惮她的本事，接下来两天反倒没有人来继续招惹她。且不说凤曦曦那边如何，凤桓朝却是结结实实受了两天的罪。因为从那天离开姜栩栩小院后，他已经饿了足足两天。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依旧拥有对于食物的渴望，甚至闻到食物的味道都让他难以克制，偏偏，闻起来很香很正常的食物，到了嘴里却一概又馊又臭。又吐了两趟后，凤桓朝终于受不了了， “人呢？！我娘呢？她找来的人到底有没有用？再这样下去我都要饿死了。” 身边的丫鬟小厮见短短两天自家少爷已经被饿得脱了相，只能连声安慰， “少爷，夫人和老爷已经请了高人来想办法了，少爷您再忍忍。” “是啊少爷，您千万别这么说，柃姑娘先前被关起来饿了三天都没死，您这才两天，肯定饿不死的！” 要不是说话的小厮是从小跟着自己的，凤桓朝差点要以为这是凤柃柃派来故意羞辱他的！饶是如此，也不妨碍凤桓朝对着对面发火， “你给爷滚！还有你们，谁吃肉了，一股子肉味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知道爷现在吃不了东西吗？！” 凤桓朝这一通发火，成功把自己气得没力气了。躺在床上，凤桓朝煎熬得想哭。原来，这就是饿肚子的滋味吗？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饿肚子的滋味。明明那些香喷美味的食物只要他一声吩咐就会立刻摆在他面前，可偏偏，他一口都吃不下。虽然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可是，越闻越饿啊。 “凤柃柃，简直太恶毒了，她该不会真的打算饿死我吧？……” 凤桓朝迷迷糊糊地想着，但要他主动向她低头求饶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就不信了，世上能人千万，就没有一个人能治得了她的！似是感应到凤桓朝的内心煎熬，凤鸣盛请来的高人终于到了。查探过凤桓朝的情况，高人十分淡定， “公子确实遭了邪祟算计，不过并无要紧，只需用我这符化水后服下，即可康复。” 高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递给旁边的小厮。凤夫人对于自家老爷找来的高人自是没有怀疑的，只是看着那符，有些纠结， “可是仙师，我儿如今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水也吐，这符水恐怕喝不进去，是不是有其他什么法子……” 被唤作仙师的男人依旧一脸淡定， “我这符水不一样，只管让他喝下就是。” 凤夫人听他信誓旦旦，心下也生出期盼，当下让人按照仙师的办法，以符烧作灰混入水中。正要将符灰水端进去，却被那仙师抬手制止。几人只见仙师手指掐诀，口中默念咒诀，手指朝水中一指，就见那原本混着符灰的水竟瞬间变得干净透彻。那些符灰竟像是消失了一般。那仙师只道，“现在就端过去吧。” 亲眼瞧见这一幕，凤夫人和凤鸣盛皆是眼前一亮，心中对于这位大师也多了两分笃定。立即让人端去给凤桓朝喝下。凤桓朝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试了一下，发现入口的水真的不再发臭，当即有些激动地将一碗水大口大口喝下。小厮瞧见，满脸欣喜，“少爷喝了！一碗都喝下去了，没吐！”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皆是面上一喜，凤桓朝也不可避免地露出喜色，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反胃感再次涌来，凤桓朝脸色一变，扶着床沿，哇的一下把那一大碗水全吐了个干净。小厮脸色笑容一僵，“少爷……少爷又吐了！” 所有人：…… 不用你说，大家都看到了。然而事情似乎远不止如此，就在丫鬟小厮一行人上前想要替他收拾吐出来的符水时。结果一行人刚一靠近，凤桓朝就捂着鼻子一脸痛苦， “别、别过来……” 说着哇的一下，又一阵反胃作呕，偏偏肚子里已经吐不出什么，只能勉强吐出一口酸水。凤桓朝更是直接哭了，“你们身上，都是馊的，别靠近我……” 这一下，可把屋里所有人吓坏了。之前可没有这种情况啊。之前好歹闻东西是正常的，这喝了个符水，怎么反而还严重了？！饶是凤鸣盛，此时脸色也有些难看，质问那仙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仙师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但面上却半点不见慌乱，只掐指细算，道， “先前是我没算仔细，令公子并非中了什么厌胜之法，而是怨鬼作祟，要想公子康复，得先收了那怨鬼才行。” 仙师说罢，忽然从广袖中掏出一个八卦盘，拉过凤桓朝的手快速引出一滴血。血没入八卦盘中却消失不见，而后，八卦盘中乾坤转动，仙师顺着八卦盘指示快速朝外走去。一行人见状，顾不得许多忙快步跟上。跟着人绕过屋檐来到前院，众人就见，一道身影自院门那边缓缓而来。凤曦曦远远瞧见，当即惊呼出声， “是柃妹妹！” 凤夫人和凤鸣盛似想到什么，看向凤柃柃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厌恶和防备。难道说，这个女儿不是伪装得太深，而是单纯的……被鬼附身了？如果是这样，那还是让仙师早点将她收了为好。在场所有人都如是想着。他们眼见着仙师手持八卦盘朝着凤柃柃的方向快速而去，然后干脆地……从她身边，华丽丽地，路过了。第1053章姜栩栩原本是听说凤鸣盛请来了个高人，想过来见识一下的。毕竟是灵气充沛的时空，哪怕是寻常玄师，灵力想必也不一般。然而此时，两人擦肩而过，对方除了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提步离开。躲在姜栩栩身后的凤柃柃眼看着人离开，一开始的紧张害怕，这会儿都化作茫然，忍不住问， “栩栩，他看不到我，是不是假的大师？” 想到凤家家主请来的都会是假大师，凤柃柃忽然觉得这个凤家好像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姜栩栩只道， “他不是看不到你，只是因为我和你暂时契约了鬼使，你的气息和怨气都被我刻意遮掩了。” 虽然如此，若是真的厉害人物，哪怕她遮掩了鬼气，对方也会有所察觉。如此看来，这位大师可能是真的大师，但却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玄师。不过想想也是，宫中选立后位在即，这时候要是大张旗鼓寻求高人入府，再传出凤府出了邪祟，难免会对凤曦曦有所影响。毕竟，若是真的受凤凰庇佑，又怎么可能会被邪祟轻易入府？只是这么错眼的功夫，那位仙师已经快速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不知道的，真会以为对方是打算装模作样借机开溜。然而，姜栩栩看着对方快速而去的方向，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之前就知道，这府里乌烟瘴气，不止有一股怨气。原本对方不来招惹，姜栩栩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想到庇护凤曦曦的那股凤凰之力，姜栩栩还是想再看看，这府里到底能乱到哪种地步。见姜栩栩脚步一转直接跟上了那位仙师，凤夫人一行人愣了愣，当即也快步跟上。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距离南院不远的另一处院子。看到仙师所站的院门，凤夫人只觉眼前一黑，怎么会是在这？就算有邪祟，也应该是凤柃柃才对。仙师怎么会直接找到了……衢儿的院子？！凤桓衢，凤家嫡出的长房公子，这几日据说偶感风寒，一直在院里养病，因此姜栩栩这两天尽管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至今还没见到这位据说有些残暴的大公子。凤柃柃刚一靠近这处院子，就有些瑟缩害怕。如果说凤桓朝刁难她让她觉得难受，那这个大哥，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打从心里的害怕。而事实是，这个大哥的手段，远比凤桓朝更叫她害怕。在她回府后刚学规矩的第一个月，凤夫人难得夸她有了些规矩，她大胆地提出了想跟着凤夫人和凤曦曦去寺里祈福的请求。凤夫人当时答应了，但凤曦曦却觉得不开心。于是，凤柃柃当时坐的那辆马车，半道上坏了。凤桓衢主动留下说要守着她等车子修好。凤柃柃当时甚至还有些感激，以为自己错怪了对方。然后，她至今想起那时的事情还忍不住发抖。就在凤夫人和凤曦曦的马车队伍离开后不久，她这边的官道上突然冒出好些二流子将她团团围住，眼神言语极尽下流侮辱。凤桓衢当时就站在边上，看着她被那群人吓得摔了腿，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好半天才慢吞吞走过来，将人打发走。然后他告诉她， “这是对你的一次警告，警告你不要妄图取代曦曦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否则下一次，我不介意直接把你留给那些人。” 又说，“你若坏了名节，连现在表小姐的身份都不需要有，父亲和母亲自会让你消失，听懂了吗？” 那是她第二次知道，原来亲人之间也可以这么狠。明明自己才是他们的亲生妹妹，亲生女儿，只是因为晚来了，她在他们心里便没有半分位置。怨气一点点溢出，和此时笼罩在凤桓衢院子上空的怨气仿佛连在了一处。只是因为院子里的怨气更浓，导致凤柃柃这点遮掩后的怨气完全不被注意。也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了院子里传出一阵男子掐着嗓音的唱腔。 “我乃人间腌臜客……愿下地狱拔九舌……” 古怪的唱腔，诡异的唱词，原本怀疑高仙师乱来的凤夫人一行人一下子都感觉头皮发麻。作为亲人，他们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院子里那声音是来自他们的大儿子。可……衢儿虽然偶尔行事荒唐，却从来不屑那种男倌才做的事情，更别说亲自唱曲了。 “果然是这里。” 那边，高仙师显然已经确定了院里的情形，当即抬腿踹开院门，便快速往里而去。紧随其后的凤夫人和凤鸣盛在看清院中情形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只见大冷的天，凤桓衢却穿着一件袍子，领口大敞着，露出大半的胸膛。他却好似不知寒冷，自顾院子里大口喝风，哪怕被冷风呛疼了嗓子，还在试图掐着嗓子唱曲。他一身不修边幅，连头发都是披散着，偏偏脸上却像女子一样画着精致又妖艳的妆容。在看到突然闯入的众人时，他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绽开一笑， “你们，也是来听我唱曲的吗？” 所有人在看清这位大公子的模样后，皆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此刻哪怕不懂什么玄术的都晓得，这位肯定是被女鬼附身了。至于大公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却没有任何下人来报，很快大家也都分明了。因为这院子里伺候的，甚至守门的婆子，都莫名的晕倒了。大多数晕在了屋里，只有少部分倒在外头，躺在凤桓衢的脚边。凤夫人甚至都不想问发生了什么，也不想问眼前的大儿子发生了什么，只尖声扭头，冲着高仙师， “仙师！快！快收了这个妖孽，救下我的衢儿啊！” 这一刻，她已经忘了先前是为了凤桓朝才找到的这边，一心只想让眼前这个可怕的女鬼彻底消失。高天启显然也不需要凤夫人提醒，在意识到那附身的女鬼怨气深重时，便已经快步上前，双手将八卦盘立于胸前，朝着女鬼，便干脆地出手， “天清地宁，天地交精……我今诵咒，却鬼延年，将临令至，万邪退灭！” 随着最后一字咒诀落地，高天启手中八卦盘亮起灵光，灵光中似有一黑一白两道力量飞出，朝着凤桓衢的方向直直飞去。 “凤桓衢”表情有一瞬的狰狞，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尖利， “助纣为虐的臭道士！” 只见他周身怨气大涨，黑色的怨气几乎化作实质，朝着那股乾坤之力撞去。然，她怨气虽重，却到底不敌那八卦盘的力量。眼见着那黑白的乾坤之力即将把女鬼从凤桓衢体内剿灭，忽然，一道灵光蓦地从一侧飞出，化作锁链，竟是直接将八卦盘牢牢缠住。这一变故，惊住了包括高天启在内的所有人。众人扭头，就见姜栩栩不知何时站了出来，单手掐诀，神色清冷， “玄门规矩，动手之前，是不是该先听听这位女鬼小姐姐的说法？” 第1054章高天启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把他已经出手的法器给截下，而且还是个瞧着就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你是什么人？” 他问，又皱眉，“什么玄门规矩，我这里可没有这种规矩。” 他的规矩是，只要是害人的妖鬼，就要诛杀！姜栩栩手中掐诀的动作不变，灵光锁链依旧死死捆着那八卦盘，闻言只哦了一声， “哦，那你就当做，是我的规矩吧。” 说着，手中指诀一拉，高天启手中的八卦盘瞬间被灵光锁链拉扯着飞了出去，随即落在了姜栩栩手中。八卦盘明显是认了主的法器，到了姜栩栩手里顿时剧烈震动着试图逃脱。高天启被突然抢了法器还有些恼，见八卦盘在她手里挣扎起来，眼见着姜栩栩都要拽不住，顿时冷笑， “小友看样子也是玄门中人，难道不知道法器认主，即便抢过去你也制不住，我劝小友还是赶紧将法器还回来，免得待会儿再伤着你。” 姜栩栩耳边听着高天启的话，再感觉手里那越来越不安分的法盘，心下有些烦。当即松开掐诀的手，反手就朝那动来动去的法盘猛拍了一下，嘴里同时警告， “安分点！” 高天启眼看着八卦盘被那么粗鲁地对待，顿时一脸心疼和气愤，刚要出声斥责，却见原本还在乱动的八卦盘竟真的一点点安分下来。不过转眼间，就已经老老实实地被姜栩栩拿在手中。高天启都要惊呆了。他师门传给他的法盘，该不会是被这人拍坏了吧？！姜栩栩见八卦盘终于老实，也不再理会高天启，转而看向了院中那依旧附身在凤桓衢身上的女鬼。女鬼原本都做好了今天被打得灰飞烟灭的准备，冷不丁见有人插手，也不知是不是对方说要听她说话的那些话，她竟没有第一时间逃跑。此时对上小姑娘朝她看来的目光，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眼，却莫名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与陌生的，可靠感。下意识地，她朝姜栩栩做出了个屈膝行礼的姿势。她行礼的姿势并不生涩，但因为是用着凤桓衢的身体，看上去就很不伦不类。尤其在凤夫人和凤鸣盛这两个家长看来。姜栩栩手握八卦盘，只朝对方简单回了个道家礼，这才示意她， “先说说你的冤屈吧，为什么缠上凤桓衢？” 以姜栩栩感应到的鬼气，对方明显新死不久，先头廖嬷嬷孙子也是冲撞了她的怨气才导致一魄离体。此时听到姜栩栩的问话，女子刚刚平息下来的怨气再次涨了起来，双目赤红着，仿佛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凤桓衢，他就是一个畜生！” 女子名唤秋琴，自幼家贫，跟着瞎眼拉弦的爷爷在酒馆卖唱挣钱，偶然结识了一位公子，公子对她和爷爷颇多关照，有意将她迎回府上。这件事偏偏被凤桓衢知道了，凤桓衢因与那公子有旧怨，为了报复对方，他先是设计玷污了她的清白，又设计将她嫁给打死了两任妻子的鳏夫。秋琴不肯就范，凤桓衢便叫人散播谣言说她不仅卖唱，还做娼门生意。因为这个谣言，秋琴和爷爷从此陷入了无尽的骚扰，先是断了谋生，邻里辱骂驱赶他们，甚至还有二流子不断摸上门来，爷爷为了护她还摔伤了腿。秋琴试图寻求官府帮助，但官府无人理会，她走投无路，只能悬梁自尽。她死后怨气不散，魂魄找到了凤桓衢。他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依旧过着他的快活日子。秋琴的怨气每看着他一日便加深一分，即便新死不久，也快速积攒了力量。如今，她便是为了报仇而来。听完秋琴借凤桓衢的口说出的经历后，院中跟随过来的心腹嬷嬷和丫鬟们皆不敢做声。凤夫人却脸色难看，想也不想便斥， “你休要胡言，我儿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衢儿虽然偶尔行事荒唐，但不可能做出这等害人性命的事，更别说……她是自缢而亡，跟她衢儿有什么关系？秋琴双目赤红，厉声反驳， “他就是！你养出来的儿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凤夫人脸色铁青，一旁的凤鸣盛同样不遑多让，但他却不可能当着这满院子的人承认他凤鸣盛的大儿子私德有亏。于是板着脸道， “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说，官府如何会对你置之不理？官府既然没有判决，那就不关我儿的事，你自己入了娼门，莫要来攀扯我儿！” 秋琴听着凤鸣盛的话，面上一阵扭曲，周身怨气更是肉眼可见地暴涨，偏偏只能冲着对方不断嘶吼， “我没有！是你儿子害我！是他害了我！” 凤鸣盛却不再理会女鬼，只扭头示意高天启， “仙师，还请你尽快灭了这女鬼，救回我儿！” 高天启虽然同情女鬼的遭遇，却也不能眼看着她害了活人性命，下意识又看向姜栩栩手里的八卦盘。故事听完了，法器总该还他吧？姜栩栩却没有要将东西还他的意思，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看着眼前藏于凤桓衢体内那嘶嚎痛苦的魂体，以及那边明明忌惮却还冷眼相对的凤鸣盛。嘴角轻扯，没忍住露出一抹冷笑， “果然，有狼心狗肺的爹娘，养出的也是不做人的畜生。” 一旁的凤柃柃闻言沉默。和凤鸣盛他们不同，她相信那就是凤桓衢能做出来的事。但看着自己亲生爹娘不顾伦理道德一味维护自己的儿子，凤柃柃对于两人的执念忽然就淡了不少。这样的父母，真的叫她有些失望了。如栩栩所说，这样的他们，配不上她的执念。因着契约原因，姜栩栩能清晰感觉到凤柃柃的执念有了松动。但眼下她却顾不上她。姜栩栩看向秋琴，见她同样望向自己，显然她刚才的那句话有安抚到她。反倒是凤鸣盛在听到她的话后，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虽然从夫人口中知道这个女儿最近的所作所为，但亲耳听到，还是叫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父亲！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姜栩栩和凤柃柃同时对上凤鸣盛怒狠狠的眼神，前者一如既往平静，后者则是不再怯懦，而是直直迎上对方的目光。而后，一人一鬼，仿佛是同时开口，一字一顿， “你这样的父亲，我宁可不要。” 第1055章这句话，既是姜栩栩说的，亦是此刻的凤柃柃说的。哪怕有血脉连系，但对一个人的失望，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就如此刻。凤鸣盛简直气坏了，指着姜栩栩， “你、你宁愿信这妖孽的话，也不信你父亲，你的亲大哥吗？！你这是要帮着外来的妖孽，对付自己的家里人不成？！” 原本以为，这个女儿身上若懂得异术，未来或许会对他有所助益。现在看来，她先是对付她的亲二哥，再是帮着一个女鬼说话，哪里像是能够为他所用的样子。姜栩栩面对他的质问，只神色淡淡， “妖鬼虽也会说谎，但辨别她们的谎言很容易。” 她说， “若她敢以天道发誓，她所说皆是事实，凤老爷，还有凤夫人，你们敢不敢以天道立誓，为你们的儿子做担保？” 姜栩栩说罢，不等两人出声，又提醒他们， “天道誓言不同于寻常誓言，立誓之人必须做好受到反噬的准备。” 她说着指了指秋琴， “就比如她，若她立下誓言，却无法证明她与凤桓衢之间有因果命债，在她对凤桓衢下手害他性命时，她会立即受到天道惩罚。反之，如果你们为他担保的誓言是假的，你们同样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所谓的事实判罚，自有天定。根本无需争辩。凤夫人和凤鸣盛原本想要出口为儿子担保的话，在听到姜栩栩所说的天道惩罚后，诡异地闭上了嘴。想来，他们内心其实也清楚，他们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这边凤鸣盛夫妻陷入安静，却听那边，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蓦地从凤桓衢口中传出，却是干脆而果决， “我以天道立誓，我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我所做一切皆为因果报应！如有不实，就叫我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堕入畜生道！” 决绝而坚定的誓言，带着她曾经的满心愤懑。她曾经投告无门，哪怕做了鬼，说出了自己曾经的冤屈，也依旧有人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可眼下，有人愿意听她诉说她的冤屈。哪怕这人无法为她主持公道，她也对她心生感激。不得不说，秋琴这一遭立誓，不止把在场的凤鸣盛夫妻震住了，也把一旁的高天启也震住了。他的师门教他除魔卫道，只要是邪，是鬼，是害人之物，皆可以不问缘由，就地诛灭。可……面对胆敢立下这样天道誓言的鬼，他真的可以“替天行道”吗？许是见众人都没有再为凤桓衢辩解，连那位高仙师都迟迟不动，一直在边上假装透明人的凤曦曦忽然开口， “仙师，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但她的死到底不是我大哥哥所为，总不能叫我大哥哥为她偿命吧？” 她这一提醒，瞬间让凤夫人和凤鸣盛都来了精神， “对对！她的命又不是我儿亲手害的！立了天道誓言又如何，天道也总不能叫我儿偿命吧？！” 她以为这样一说，高天启会帮忙救下衢儿，却不想，高天启摇了摇头，而后沉声道， “她既立下天道誓言，她与令公子之间的事情就不再是我能干预的了。” “什么意思？”凤夫人有些茫然问道。高天启便解释道， “意思是，她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不论是对是错，都有天道评定。” 如果天道判定她害凤桓衢性命是错，那自会如她誓言所说对她降下天罚。如果天道判定她没错，作为玄师的他，也没有资格替天道再对她降罚。高天启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姜栩栩。从刚才的话里，这小姑娘分明也是凤家人，可她提出天道誓言，明着是为了让这个秋琴女鬼证明她说的是事实，暗里……却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再不能对她出手。如此一来，凤家的事情，他是管不了了。高天启的话，同样落在了一旁的秋琴耳中。秋琴眼眸一亮，周身鬼气似有雀跃。一旁的凤夫人却最先崩溃无法接受， “天道判定有什么用？？她要是杀了衢儿，天道再对她降罚，那衢儿还能回来吗？若我衢儿死了，她再灰飞烟灭又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 姜栩栩道， “但刚才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吗？既然你们不信，那就让天道告诉你们他是不是这样的人，至于真相如何，等他死一死就知道了。” 听到姜栩栩这话，此刻被困在自己体内，全程看着自己周边发生的一切的凤桓衢的魂魄，没忍住痛苦咆哮。凭什么他要死一死？！他才不要死！母亲，父亲！救我！！然而，凤桓衢魂魄的求救声无法传到凤鸣盛夫妇的耳中。他们听着姜栩栩最后那句话，便觉眼前一黑，凤夫人此时也顾不得和这个女儿之前的那些龃龉，快步上前，试图替衢儿求助， “柃柃，你救救你大哥，他可是你亲大哥啊！他就算做错了事情，可他罪不至死啊！” 姜栩栩刚要开口，那边的秋琴已经先一步反驳， “他该死！” 她死死瞪着凤夫人，只道， “他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她说着，属于凤桓衢的那张脸上忽然缓缓勾起一个阴森的冷笑。那仿佛是即将踏入地狱的笑，叫在场众人瞧着心底发寒。凤夫人和凤鸣盛都知道，这女鬼是打算动手，正着急着用什么办法阻止时，就听一旁，姜栩栩再次开口，声音宛若天籁， “他确实该死，却不该由你送他去死。” 姜栩栩说， “哪怕天道允许你为自己复仇，他没有亲手杀你，你却亲手杀他，你今后便背了一条命债。” 秋琴神色一顿，看向姜栩栩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危险， “你也想让我放弃复仇？” 是她看错了。她竟以为眼前这人，是来帮她的…… 秋琴这么想着，周身怨气又一点点涌动。姜栩栩看着她，却缓声道， “我想告诉你的是，复仇的方式有很多种，死是最容易解脱的一种。” 姜栩栩不反对她为自己复仇，但并不希望，她搭上下一世因果。秋琴听着她的话，好半晌，似是被说服了，面上危险的杀意一点点敛下，转而又笑了。那笑容却有些莫名的意味深长。 “你说得对，不该叫他就这么死了。” 说着，他转身，步伐轻盈地快速跑回屋内，就在众人以为她这是放弃复仇时，却见屋内，“凤桓衢”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剪子。下一秒，众人只听屋内，凤桓衢凄厉的惨叫声蓦地传来—— “啊啊啊啊！！” 第1056章 “衢、衢儿！” 凤夫人在最初的怔愣后，似是想到某种不祥的预感，顾不得贵夫人的体面，踉跄着快步冲进屋内。待看清屋内倒地蜷缩成虾的人，以及那身下染红的鲜血，凤夫人目眦欲裂，再没忍住，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 “啊啊啊衢儿！！！” …… 凤桓衢废了。虽然留了一条命，却彻底成了个废人。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秋琴在下手后便消失无踪，唯有那日留在所有人耳边的一声幽幽冷语，话落之时，秋琴的怨气散去，而天道却迟迟没有降下惩罚。凤夫人和凤鸣盛这会儿已经忘了另一个已经饿了两天的儿子，比起那个，大儿子从此毁了这件事更让两人抓狂。偏偏他们抓不到秋琴，只能将怨恨落在凤柃柃身上。如果不是她最后说的话，那女鬼不会对凤桓衢下这样的狠手。如果不是她拦着不让仙师灭了那女鬼，衢儿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两人当下都恨不得将“凤柃柃”直接撕了。姜栩栩这个“凤柃柃”面对凤家夫妻的怒火，只道， “还有五日便是及笄礼，你们心爱的女儿为后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们确定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传出阖府笑话，让所图功亏一篑吗？” 一句话，让原本盛怒的凤鸣盛夫妻直接哑火。至于后来，凤桓衢和凤桓朝两兄弟在备受煎熬时，知道父母为了凤曦曦而选择息事宁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后，两兄弟心里第一次怨恨上了这个“妹妹”的存在，那都是后话了。这边，看完了凤桓衢的热闹，姜栩栩还在跟高天启讨价还价。 “这个八卦盘，算我跟你借的，就借一个月。” 高天启没想到跑这一趟，没办成事不说，自己的师门法器还被人给惦记上了，当即严词拒绝， “不行！这是我师门法器！器在我在！别说一个月，一天都不行！” 姜栩栩于是砍时间，“那半个月。” “不行！” “十天！” “不行！” “七天，不能再少了。” “一个时辰都不行！还我！” “七天，三百两，而且保证绝不损毁法器。” “……成交。” 倒不是他非要出借师门法器，主要是不知为何，法器到了姜栩栩手里，竟不肯跟他走了…… 将从廖嬷嬷那里得到的五十两当做定金，约定他七天后来凤府将东西取回，姜栩栩心满意足地带着那八卦盘回到自己的小院。凤柃柃在高天启离开后重新显形，飘在姜栩栩边上，许是因为执念消了些，整个鬼都显得活泼不少。她看着姜栩栩手里把玩的八卦盘，表情好奇， “栩栩，你借这个东西干什么呀？这府里难道还有其他鬼要收吗？” 姜栩栩没回答，直到回到小院，关上房门，她这才将手里的八卦盘往桌上一放，示意， “出来吧。” 凤柃柃好奇，就见，八卦盘中，一道熟悉的鬼影缓缓飘出，竟是先前附身在凤桓衢身上断了他子孙根的秋琴！ “你！你什么时候被收进去的？！” 凤柃柃惊诧。秋琴只看向姜栩栩。准确来说，在她报复完凤桓衢后，发现姜栩栩悄然以灵力在八卦盘背面画了一道符文克制了八卦盘上的法力，秋琴便顺势钻入法器被她带走。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收一个和她本体一模一样的鬼作为鬼使。但她既然能收一个鬼使，那说不定也能再收一个她。凤柃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见姜栩栩对于秋琴的躲藏并不意外，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你是为了她才故意花三百两，想特意借回这个法宝？” 秋琴再次看向姜栩栩，眼眸微亮。三百两，她活着的时候都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就见姜栩栩看看她，又看看凤柃柃，只道， “不是为了她，她只是顺便。” 姜栩栩执意要带回这个八卦盘，是因为八卦盘里藏着的另一道气息。在先前接触到法器的瞬间，她就感受到了。只是不敢肯定。但这会儿并没有外人，姜栩栩也就懒得遮掩。学着刚才高天启的动作快速变幻手中法诀，口中咒诀同时也有更改， “天清地宁，天地交精……我今召请，四方真灵，开！” 与先前诛灭邪灵的法盘力量不同，这一遭却是重新开启法盘。按照姜栩栩对于这类法器的了解，这类法器也有收困妖邪的作用。至于使用术法，大多是一通百通。果然，随着姜栩栩咒诀落地，只见乾坤两面快速转动，而后缓缓分裂出一道灵光。而在那灵光分裂出来的空间中，一缕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气息从里传出。随着姜栩栩伸手轻敲法盘，法盘中的那道气息似受到感应，蓦地自灵光中飞出。只见一团火苗自法盘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火苗快速变幻成一只迷你火凤凰，而后朝着姜栩栩飞扑而来， “姐姐！” 熟悉的带着稚嫩依恋的嗓音自火凤凰口中传出，伴着微弱的凤鸣声，赫然是三树！姜栩栩也没料到，三树的意识来到这个时空并没有像她一样借身体重生，而是直接以神魂意识形态被拘进别人的法器里！不，准确来说，它不是被拘进去的，而是自己藏进去的。单看高天启轻易借出法器，就知道，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他的法器里还藏着一道凤凰的神魂意识。不过如此一来，姜栩栩不用再费劲找寻三树的所在，接下来只需要和褚北鹤汇合，再找到这个时空的五光借它神魂，他们这一趟的目的便算是完成了。至于如何找到五光，姜栩栩心里已经有线索了。这边，三树现身的动静虽小，但凤凰神魂的气息根本难以忽略。此时，凤曦曦所在的小院，在确定周围没人后，一股红色灵光缠绕的火焰自她体内飞出。火焰似感应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空中焦急飞舞着，隐约的，还能听到一个声音开口，语气带着些许慌乱， “真凰气息，怎么会有另一道真凰气息？！它、它该不会是发现我了？！” 怎么办？若是叫凤凰一族发现了它的所为，它会死！第1057章凤曦曦刚才去看望凤桓朝，刚一靠近就被他吐了一身，还一个劲说她身上臭。本来就气，匆匆回来就想着快点洗掉这一身味道，冷不丁看到那团火焰再次出现，还有些愣住。待听清它的话后，忍不住问， “你在说什么？什么另一道真凰气息？你不就是真凰吗？” 她凤曦曦，就是凤凰选中的真命天女。难不成，还有另一只凤凰？那她还会是唯一的真命天女吗？凤曦曦惦记着自己的事，也没注意到飘在空中的红色火焰似是有些心虚地晃动了一下。又很快道， “我当然是真凰！但真凰之间，也会有竞争，如果那道真凰气息是冲着我来的，那被我认可的你也会受到殃及。” 凤曦曦一听说自己会受到殃及，可能还会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当下就急了，忙问， “那要怎么办？” 火焰跳动两下，而后道， “先不要叫它发现我的存在，我会先暗中探寻那气息的位置……” 火焰声音一顿，随即语气中多了几分狠厉，接着道， “若是对方气息比我弱，我便抢先一步，吞噬了它！” 若是……也没关系，它还有王牌在手！ * 另一边，姜栩栩施法敛下三树周身的凤凰气息。没了那股属于凤凰的天然压制的气息，凤柃柃和秋琴的鬼体才重新缓缓靠近。看着那小小的火焰鸟，两鬼显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看它跟姜栩栩的互动，还张口就喊姐姐，凤柃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秋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当下开口，仿佛宣誓主权一般， “我是第二个来的，它是第三个来的，它应该是老三。” 姜栩栩：？？？什么老二老三的？她说了要收留她吗？秋琴当然注意到姜栩栩的眼神，但死过一回的她一点都不在乎。虽然姜栩栩没说要收她，但先占好位置总不会错。三树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听到秋琴好像是跟自己说话，想了想，点头，乖巧道， “我确实是三。” 他叫三树呢。秋琴：…… 莫名有种欺负了小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虽然姜栩栩跟秋琴明确了自己不会留在这里很久，之所以和凤柃柃立下鬼契，一来是为了利用契约之力快速增强彼此的灵力，二来，是因为她借用了凤柃柃的身体，与她之间有天然的因果。她可以和凤柃柃立下鬼契，却不可能再收秋琴做自己的第二个鬼使。尽管她如此明确表态，秋琴却依旧表示要跟着她，姜栩栩便也懒得管她。接下来几天，她原本想给三树找一个合适的容器，但她初入这个世界，周围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器，只能依旧让三树的神魂暂住在八卦盘中。只待她处理完凤府的事情，她便带他去找褚北鹤。而这一天也来得很快。正是凤曦曦及笄这一天，同时，也是“凤柃柃”作为凤家嫡女一同及笄的日子。凤鸣盛夫妻虽然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对姜栩栩恨之入骨，但到底还是忌惮她的异能，也不愿意让她亲手将把柄送到元相手中。于是这几天对外换了另一套说辞—— “听说那凤柃柃和凤曦曦本是一对双生子，只是两个孩子出生时，有一过路仙人给两个孩子批命，说是两姐妹其中一个日后贵重，但若与另一个双生子养在一起，不止命格倾覆，还会给府上引来灾殃。那仙人怜悯另一个孩子，便将孩子带走授予机缘，只说十五年后再还回来，待及笄这日重新恢复她的身份，两姐妹的命格就不会再有妨碍。” 前来参加及笄礼的宾客中有女宾小声说起传闻，当然这话也是凤府早两天刻意叫人传出去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之前对凤柃柃介绍是远房的表亲，今天却是以凤家嫡女的身份和凤曦曦一同参加笄礼。只是这样玄乎其玄的说辞，信的人到底有几何，就无人知晓了。虽然如此，这却并不妨碍凤夫人以双人之礼筹备这场及笄礼。为了让更多人相信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凤夫人这几天几乎是赶命一般，让人重新调整笄礼的规格。不管什么都换成了双份，而且都是分量相当的。为了不让宾客看出端倪，她甚至舍弃了原本给凤曦曦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吉服，转而选了前头淘汰的两套相近的衣裳。饶是如此，凤柃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底依旧忍不住微微发亮，继而眼眶微红。虽然对凤家人已经失望，但并不妨碍她依旧想要拥有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原本就是属于她的。经过姜栩栩这几天的“洗脑”，凤柃柃不再是原来那个怯懦的小可怜，已经开始懂得所谓的自主意识。就比如这个身份。哪怕她已经不稀罕，但是她的，就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如果之前，凤柃柃的心愿是让凤家承认她并完成自己的及笄礼，那现在的凤柃柃，更想要…… 掀了凤家的桌！ “吉时到了，我们该走了。” 姜栩栩说着，单手提起那繁复而精致的华裙，姿态端雅，在一众侍女婆子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正堂。无人得见，在她身后，二鬼紧紧相随，鬼气若有似无溢散，叫她整个人无形中，多了一股难言的压迫感。而另一边，已经妆戴妥当的凤曦曦也和她一同走入正堂。这几天，凤曦曦体内的“真凰”一直在试图寻找另一道凤凰气息所在，然而除了最初出现那一瞬，之后气息便消失无踪，让它无法探查。饶是如此，凤曦曦心里已经断定那另一道真凰气息是来自于“凤柃柃”。不说她这些天表现出的异常，就说眼下……和她穿着同款吉服的凤柃柃，不管从仪态还是气势上都仿佛要将她踩在脚下。这让凤曦曦怎么都无法甘心。今天，明明她才应该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主角！什么双生子，凤柃柃哪里配跟她并肩而行？！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思，哪怕面上勉力维持着端庄优雅，依旧叫她暴露了一丝对身边人的怨恨。姜栩栩向来对他人情绪感知敏锐，更别说，那人就在身边。趁着前方唱礼的功夫，姜栩栩目视前方，却朝一旁的凤曦曦轻声开口， “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凤曦曦拧眉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鬼。她都让步允许她跟自己一同举办及笄礼了，这个凤柃柃还想怎样？就见姜栩栩扭头，终于看向她，却是缓缓开口，声音清冷，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让你继续以凤家千金的身份，和我一起完成这场及笄礼吧？” 凤曦曦闻言一愣。？？？这不应该是她的台词吗？？？第1058章凤曦曦刚要质问，就见外头宾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一个婆子打扮的妇人忽然就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只见她冲到堂前，对着前头站着的凤曦曦张口便喊， “柃丫头！你才是真正的柃丫头吧？！姑母可算是找到你了！” 说着，又朝着凤鸣盛他们的方向直接跪下砰砰磕头， “凤大人，当年两个丫头被抱错，你将你家千金认回府也就算了，为何不肯将我二弟的孩子还回来啊？那可是我二弟家唯一的骨血，您不能就这样把孩子都抢走了啊！” 妇人一边哀求着，一边不忘三言两语将调换孩子的真相道出。她语速太快，凤鸣盛和凤夫人反应过来想要将人按住都没能来得及。眼见周围宾客都开始议论纷纷，凤夫人脸色难看，站起身指着妇人就骂， “哪里来的疯婆子在这里胡搅蛮缠？！还不将人给带下去！” 凤夫人这一声令下，立即有婆子上前要来逮住那妇人，妇人一边闪躲一边高声， “我说的都是真的！什么双生子？！那里头其中一个分明是我崔家的血脉！当年凤夫人与我弟妹的孩子在寺里生产时被抱错，凤家先头十五年养着的分明是我崔家的孩子！” 眼见着妇人就要被抓住，这时宾客中一个夫人站了出来，只道，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凤大人，凤夫人，若是这位妇人所言属实，你们这样欺骗大家属实有些不该啊。” 说话的夫人是周侍郎家的，但这位夫人娘家其实是元相阵营的。只看她选在这会儿站出来，就知道今天这一遭是谁做的局。想来这个妇人能以婆子的身份进入府内，也是元相的手笔。但仅仅是一个妇人说的话，凤夫人当然不可能傻傻的认下。或者说，今天这样的场合，绝不能认下。凤夫人和凤鸣盛试图含糊带过，但元相提前打了招呼的几家夫人却不打算让他们就此带过，纷纷出声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凤夫人气急，但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却没办法发火，只能勉强维持着体面，道， “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编的乱七八糟的故事，诸位何必当真？莫说凤家与她口中的崔家不曾有过任何联系，就算有，她说她是崔家人，又有谁知道她是不是假的？” 凤夫人之所以敢这样笃定，是因为在决定将凤柃柃接回前，为了避免将来被发现真相，已经将曾经和凤柃柃关系密切的村里人都远远送走了。加上凤曦曦生母当年难产而亡，生父早两年也已经没了，唯一的妹妹十年前便已经离乡失踪，可以说能证明凤柃柃曾经在崔家长大的人都不在了。凤夫人当时也让人打听过那所谓姑姑的下落，但始终一无所踪，凤家都打探不到的人，她不相信短短几天时间里，元相府真的能找到真的崔家人。凤夫人这么想其实并没错，她唯一忽略的是姜栩栩的本事。找一个和凤曦曦血脉相连的亲人这种事对她来说并不算难。而那边，周侍郎家的夫人对于凤夫人这样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似是随意开口， “到底是不是真的，问问这位刚刚回府的凤小姐不就知道了？” 是双生子还是调换的真假千金，当事人最是清楚。她的这句话，显然点醒了在场不少宾客，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上头的姜栩栩。和宾客们好奇想知道真相的目光不同，凤鸣盛和凤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了明晃晃的警告。元相不会无缘无故发难，他们更相信今天这事就是这个女儿搞的鬼！毕竟当初她就是拿这个来威胁的他们！明明他们今天已经按照她的要求，让她以凤家嫡女的身份和曦曦一起举办及笄礼了！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非要闹得这个家不安宁吗？！凤曦曦此时也死死瞪着姜栩栩，恨不得用眼神控制住她叫她不要胡乱说话。但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心里又隐约知道她不会帮着凤家遮掩一切。果然，姜栩栩目光巡视过一众宾客，半晌，缓缓开口， “我认得她，她说的都是真的。” 眼前的凤柃柃，不知何时敛去了原本属于姜栩栩的那抹清冷沉定，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叫凤曦曦看到了刚出府时见到的凤柃柃，只是比起那时的怯懦，她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勇敢与坚定。没有人知道，凤柃柃的魂体暂时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属于姜栩栩的意识，将这个身体暂时还给了她原先的主人。因为二者之间的契约关系，凤柃柃很轻易地和姜栩栩暂时共用了这个身体。而眼下，她以真正的凤柃柃身份朝着在场宾客开口，声音稚嫩，却又掷地有声， “我是真正拥有凤家血脉的唯一的千金，凤柃柃。” 凤家人不愿意老老实实为她正名没关系，她会亲自，为自己正名。哪怕今天以后，她不再留在凤府生活，她也要说！她的身份，谁也抢不走，谁也分不走。随着凤柃柃这一声落地，在场宾客皆是一阵哗然。虽然有人认为她这样的行为属于忤逆父母，但更多的人，知晓她先前是被以表小姐的身份带回府中，可以想象她心中委屈，对于她会当众说出真相也就不难理解了。至于凤曦曦本人，此刻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依旧站在凤柃柃身边，却有种全身都被扒光的羞耻感。哪怕不去看，她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朝她投来的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这些人都在看戏。而她，因为凤柃柃，在这一天，成了戏台上的那只猴！她心中愤恨，恨不得用眼神将眼前的凤柃柃身上烧出几个洞来，偏偏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仿佛整个人摇摇欲坠。见凤曦曦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凤夫人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将人揽在了怀里，同时恨恨地看向凤柃柃， “你、你怎么敢……” 她恨声说着，抬手，一巴掌竟是朝着凤柃柃直直扇去。众人没料到凤夫人居然要对亲生女儿动手。然而让他们更没料到的是，在凤夫人那一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一只手忽然抬起。而后，死死握住了凤夫人落在半空的手。第1059章凤夫人以及她怀里的凤曦曦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凤柃柃目光坚定，单手，准确而用力地握住了凤夫人那原本朝她挥落的手。而后视线一转，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抬起，朝着凤夫人的方向就是一巴掌回击。啪！一声脆响。现场所有人都傻眼了。原本那个叫嚣哭闹的妇人更是忘了言语。凤夫人心中惊骇，不敢相信她的亲生女儿会对她抬起巴掌，然而，想象中的巴掌却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挥手，精准地落在凤夫人怀里柔弱倚靠着的凤曦曦的脸上。看着曦曦半边脸颊处快速透出的红印，凤夫人傻了。凤曦曦更是傻了。如果说之前只是被众人误会的隔空一巴掌。那这次，却是她真真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被她最讨厌的凤柃柃，甩了巴掌。凤曦曦当下捂着脸，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差点没直接疯掉。凤柃柃，毁了她的及笄礼不说，居然还敢打她！她怎么敢？！比起凤曦曦此刻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凤柃柃这会儿内心激动得差点颤抖。她……做到了！她不止亲口为自己正名，而且……还将凤曦曦曾经给她的欺辱，还给她了。凤柃柃一直都知道凤曦曦不是一个好人。在她刚刚被接回府不久，在她因为凤桓朝的刁难勉强靠着馊饭活下来时，凤曦曦以心疼她给她送饭的名义来找她。却是将那些香喷喷的饭菜故意打翻在地，在她试图将那掉落的饭菜捡起时，凤曦曦却突然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她的脸按进那些饭菜里。她还记得，她当时用着甜美到令人发寒的声音警告她， “就算你是凤家千金又怎么样？凤家上下看重的，在意的只有我，你非要死乞白赖地回到这个家，那从今往后，就给我像狗一样趴着活……” 凤柃柃过去三个月就像她说的一样，是趴着活的。最后也是趴着死去。但现在，她站起来了。今后真正该趴着活的，应该是她！凤柃柃这一刻只觉魂体都舒畅了，内心激动着恨不得让栩栩夸夸她。许是过于激动，那短暂回到本体的魂体一个颤抖便再次脱离本体恢复成鬼体的状态。姜栩栩的意识重新掌控身体，但因为一直通过身体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此时哪怕意识重新切换，面上也不露半分异样。不紧不慢收回手，同时将攥住凤夫人的另一只手一并放开。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出手帕，动作不徐不疾地擦了擦刚才打过凤曦曦巴掌的那只手的手心。这一动作，狠狠刺激到了本就被那一巴掌弄得险些发疯的凤曦曦。她的理智几乎出走，眼神凶狠，就要朝凤柃柃扑过去。好在她刚有动作，就被凤夫人死死拦住。曦曦在她怀里被打了巴掌，凤夫人虽然生气，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发疯的时候。相反，凤柃柃先是忤逆反抗她这个母亲，又动手打了曦曦，哪怕今天真相曝光，凤柃柃也会成了不占理的那一方。她的名声坏了，看将来哪家愿意娶她这样的儿媳妇！心里恨恨想着，但凤夫人依旧想不通。她盯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像是她女儿的人，只用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 “柃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要的我们明明都答应你了！你就非要闹到如今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吗？” 姜栩栩只看着她，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她说，“但你们的做法让我并不满意。” 既然不满意，那她当然只能，自己来。凤曦曦听着凤柃柃的话，心底更气了。她还不满意！她有什么好不满意的？！眼睛里蹭蹭冒火，但身体被凤夫人拉着，到底叫她理智稍稍回笼。意识到眼下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凤曦曦死忍着扑过去撕咬眼前人的冲动，再次虚弱地往凤夫人怀里一倒，而后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呜呜哭了起来， “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觉得父亲母亲他们不疼你，你可以打我，但你不该为了赌气，联合外人撒这样的谎话！” 显然，凤曦曦还是想要留住自己凤家嫡女的身份。凤家上下都站在她这边，只要她和凤家人咬定凤柃柃撒谎，外人哪怕怀疑也没有证据。至于那个崔姓妇人，回头想办法叫她消失就是了。凤曦曦不愿意自乱阵脚，凤鸣盛却清楚知道今天这一遭以后，不管证据如何，真假千金一事都将传得沸沸扬扬。他不觉得凤曦曦这咬死不认会是一步好棋，刚想让夫人先把人带下去稳住场面，凤夫人却已经下意识附和上了凤曦曦的话， “柃柃，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曦曦又有什么错？她可是你亲姐姐！” 姜栩栩见事到临头凤曦曦依旧咬死自己是凤家千金，心下并不意外。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姜栩栩观凤曦曦面相就不是个甘心认命的人。如此也好，这样一来，她也好验证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闪过一抹微光，姜栩栩没有和她们争论自己是否撒谎这件事，只是看着凤曦曦，道，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凤家千金，那就证明吧。” 姜栩栩道， “听说你幼时曾得凤凰回应，这也是凤家先祖与凤凰之间的特殊感应，既然你说你是凤家女儿，那今日就当着在座宾客的面再次祈福，若你能引得凤凰回应，我便承认你是凤家女儿。” 姜栩栩这话一出，满座再次哗然。凤凰回应！都说凤家嫡女是百年来唯一能引得凤凰回应的命定天女，可除了少部分人，大多数人只是听说，却是见都没见过。此时比起关心凤家真假千金是否被调换的真相，众人更有些期待想见见这传说中的神迹。凤曦曦原本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刁难的条件，听说她是要让自己引得凤凰回应，当下眼眸一亮。她有真凰庇护，引凤凰回应，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凤柃柃一定是以为自己能引凤凰回应这事是假的，所以想用这样的方式揭穿她。可惜！她想错了！她凤家千金身份虽然是假的，但她是凤凰庇护的天命之女这一身份，却是真的！张口就要应下，然而话到嘴边，她脑中念头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当即道， “好！但既然是要证明，你也必须和我一起，若你不能引得凤凰回应，那就证明，你也并非凤家千金！” 这一遭，她不止要证明自己，还要将凤柃柃彻底从凤家……赶出去！凤夫人听到这话，显然也知道凤曦曦的意图，但她什么话都没说，显然是默许了她的决定。姜栩栩看着凤曦曦眉眼间的自信得意，眼眸微眯，神色却镇定如初，好半晌，缓声应下， “可以。” 第1060章虽然因为如今这具身体的原因姜栩栩无法感知原来的妖力，但没关系，她有三树。让凤柃柃在众人面前为自己的身份正名后，接下来也该让她好好瞧瞧，凤曦曦体内那股凤凰之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凤鸣盛此时同样绷着一张脸，脑中却快速转动着。若是曦曦能当众引来凤凰回应，今天这场闹剧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证明了自己是带有凤命的天命之女，只要她是出自凤家，他的谋算就不算失败。至于凤柃柃，凤鸣盛从来对她没有抱过期待。她的失败只会是必然。等她将自己的脸全部丢尽，他也能趁着这件事，将这个女儿干脆抛弃。既然不愿意老老实实做凤家的女儿，那就别做了。那边，凤夫人在听完凤柃柃不自量力的应声后，便直接让人摆案准备祈福。就在这边准备着的时候，后院的另一头，凤桓衢正面色苍白地靠躺在一架抬轿里，由小厮小心翼翼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