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母婶子们也常常指着我的脑袋骂:“真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天生就是来讨债的鬼。” 不过好在周夫人很好,她不像我的那些婶子伯母们。 她把我抱在怀里安慰:“纤纤不怕,你阿骁哥哥给你开玩笑的,先前他还一直吵着要个妹妹呢。” 说罢,她又板起脸十分威严,还踢了一脚沈骁。 “平日里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和纤纤道歉!” 沈骁瞪了我一眼,嘴服心不服的和我说:“对不起。” 周夫人这才作罢。 但她又叹了口气对我说:“纤纤,你既来了我往后自会好好教养你做个称职的母亲,唯有你和沈骁的婚事我却做不得主。他性子执拗的很,又是个有主意的人,若是他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 他们肯收留我,我又如何还能痴心妄想? 我忙不迭的点头。 c=兔W兔s$Y故9.事;V#屋U`提t取2hB本5文&勿nz*私{O#自w:搬SCw运p^ 自此我留在沈府,周夫人教我识文断字、琴棋书画和刺绣缝补。 她若忙了,便让身边的嬷嬷教我。 草吴伲銻榽嬵鮋嬪茩裕咦陞辕倖隵杽 而沈骁,他虽然对我依旧冷淡,但已经不会再像初见时那般没礼貌。 总而言之,在沈家的那段日子我过得也算幸福。 我看向父亲的墓碑,给他倒了一杯他最爱的烧酒在地上。 “爹,你当初说的没错,沈老爷和夫人都是心肠好的善人,你走后我在他们家与亲女儿无异,便是他们的儿子沈骁待我也不错。” “只是让您失望了,我和沈骁的婚事终究还是没成,您在下面也和沈老爷说一声。” 说罢,我又在地上倒了一杯酒。 “不过爹你放心,这次我回来便不走了,我打算在这平城陪着你和我娘了。” “在县城里开个糕点铺子,往后再来的时候我也给你们尝尝我这么多年从皇宫里学来的手艺。” 如今,我孤身一人又是个女子。 我既无走四方的志向,也没什么大女子的本领。 往后我只想平淡的度过自己这一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做个寻常百姓。 我跪在石碑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这些年关于我的、沈家的、沈骁的。 直到地上的雪水都化了,浸湿了我的裙摆,冷气钻到我身上。 我才起身拜别爹娘。 我在北大街租了间铺子,后院还有两间房,我一人独住绰绰有余,另一件就用作厨房夜里起来和面什么的也方便。 这一条街上卖的东西很杂,卖茶水早点、衣裳布匹的都有。 倒是卖糕点的不多,只有尽头处一家卖的。 我开在中间,与他隔得很远也不会出现什么抢客的情况。 铺子原本就是卖的吃食,只需将铺子收拾干净就能开始正常营业了。 我收拾了半月,还用白灰将墙又刷了一遍,还做了一个用来展览糕点的柜台,方便吸引门外路过的行人。 开业的第一日,不少人路过驻足观望,但偏偏就是没人买。 不过我倒没太担心。 这些都是我从御膳房学来的厨艺,味道在平城县绝对是一顶一的。 为了招揽顾客,我还准备了一些试吃的糕点。 只不过分量、大小都比正常售卖的小很多,为的就是让顾客尝个味道。 不过试吃的我准备的很少,多了成本高。 到中午时,我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她一身劲衣红装,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缎带束起来,满是英气的脸上不施粉黛也未佩钗环。 看着展台里的糕点,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扫视。 “宫里出来的?” 我心里一惊。 不想在平城这样的小地方,竟然也有这样识货的人。 我点头:“先前在宫里当过几日差。” 此次回来,我也并未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没说话。 她拿起一小块佛手酥,放入口中慢慢品尝。 而后又看向我,眼睛里似乎还带了几分赞赏。 “做的不错,给我来一盒。” “好嘞!” 我立马给她装了一个一盒,得了二十文钱。 等她走后,我回想许久也没记起那人到底是谁。 我在宫中待了十年的时间,也参加过不少的宫宴,见过不少的妃嫔大臣,甚至是臣子们的家眷。 但刚刚那满是英气的脸,我的脑海里却毫无印象。 实在想不起,我便不再多想。 下午时,我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许多人尝了味道后赞口不绝又多买了几盒。 太阳刚向西落去,我准备的糕点就售卖一空。 有了第一日的经验,我晚上只睡到子时就起床去了厨房和面了。 我打算多做些,先打开口碑和名声。 等到时间久了有了固定的客源后每天就少做一些,人也能轻松点。 我刚上锅蒸第一锅糕点时,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异动。 又添了一把灶膛的火,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 隔着门,我侧耳去门听外面的声音。 却听得一道稚嫩的声音:“别怪哥哥狠心,哥哥也实在是没办法才将你送在这儿的,我看她是个心善的,你应当也会有个好归宿。” 接着传来小孩‘咯咯’的笑声。 还有脚步渐远的声音。 我顿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正滴溜着眼睛看我。 而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面黄肌瘦的,身上也脏兮兮的。 衣服上,全是补了又补的补丁。 看他的样子像是个小乞丐。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开门,一时间愣在原地与我四目相对。 那小乞丐有些紧张地看我,他想跑可眼神又停在篮子里的孩子身上。 “深更半夜你不睡觉,为什么丢一个孩子在我门前?” 我问他,顺便将孩子从篮子里抱在怀里。 虽然那小乞丐脏兮兮的,但是这孩子却干干净净的。 “我——” 那小乞丐欲言又止。 我心中已知晓大概,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篮子进门。 “先跟我进来吧。” 小乞丐犹豫了一瞬便跟着我进门。 他很有礼貌,先是向我道了歉,随后又说起为什么深夜将小孩丢在我家门口。 连带着,他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困窘的红。 双手绞着衣服,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是这里的乞丐,八岁便开始在这里乞讨,这小婴儿是我在垃圾堆里捡的,我看她实在可怜我就捡回去了。” “可……我自己都填不饱肚子,我实在养不活她,我才……” 他才出此下策,将孩子丢在我的门前。 他在赌,赌我会心软留下这个孩子。 确实,他赌对了。 只是看着他破烂的衣衫,我有些可怜他。 “你的父母呢?” 是和我一样,还是和这小婴儿一般? 但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既然已经出来乞讨,那么这一问无论如何都是对他的伤害。 他很坦荡,也没了刚才的难堪。 “我爹是个酒鬼,一喝酒就爱打人,我娘受不了就跑了,我爹在我八岁那年喝酒把自己喝死了,我就成了孤儿。”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抱歉。” 我还是向他道歉。 可他不在乎,只是看着我:“我只求你收下这小婴儿,我知道你是新来平城县的,又在这儿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 “平日里你若是忙的狠了,我也可以来帮忙,照顾小婴儿或者给你的铺子帮忙。” “只求你……收下她。” 我没说话,又看了看怀里对着我笑的婴儿。 接受还是拒绝? 先前我还在沈家时,我后来也会设想自己和沈骁成婚,然后和他有个一儿半女的养在身边。 后来沈家落难,沈骁进宫断了子孙根后。 我再没想过孩子的事情。 直到出宫前夕,我同杜月菱说的什么结婚生子,我也只是一时说说不想被她落了上风。 如今真的有个孩子摆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在宫里见惯了生死。 人命贱如草。 我的心早就麻木了,但对上小婴儿清澈的眼眸,我又迟疑了。 小乞丐没催我赶快做决定,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 眼神里,却全是装的那小婴儿。 半晌,我答应了。 我、小乞丐、小婴儿我们的命不一样,却又全都是一样的。 全都六亲缘浅,没什么亲情的缘分。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小乞丐高兴地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要拉我的手最后又缩了回去。 他大概是怕弄脏我的衣裙。 不过,自此我们的缘分也算结下了。 小乞丐八岁开始乞讨,到如今也没个正经的名字,我做什么事情要唤他也不能说什么乞丐。 我给他起了一个新的名字——长风。 像风一样自由。 小乞丐很喜欢我给他起的名字。 他眼睛亮晶晶的,又看着怀里的小婴儿问:“那妹妹呢?” “云姝,坐看云卷云姝,无论遇到什么坎坷、波折都能够保持一份平常心,不受世俗的限制。” 这是我对她的期待,也是对我和曾经小玉儿的期待。 小玉儿是在我入宫的第五年进宫的。 那时,她不过才十一。 也是没了父母,家族里的人觉得多了她一张嘴吃饭,就直接托人将她送进宫。 那帮人美名其曰:“进了宫跟着主子们大鱼大肉,不比在家吃糠咽菜强?” 小玉儿一人无依无靠,只得哭着脸答应。 她曾同我说:“是祖母和家里的其他人觉得我是个女孩,养大了也是个赔钱货,不如送进宫里面,说不定哪天当差还能被陛下看见。” 我那时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自古女子就是命运多折。 我忍不住叹气,然后交代长风:“你照顾云姝,我去后面再多和点面。” 有了长风的宣传,和我自身的口碑。 不过半月,我的苏记糕点就已经畅销整个平城县。 常常不到中午就卖完了。 我也不贪多,每天只卖一百份,卖完了就关门准备第二日的糕点。 “好!” 长风笑着答应,然后不断地逗弄着怀里的小人。 “云姝真好,妹妹你以后就叫云姝!我们往后都有名字了!” 听着他的话,我也嘴角弯弯。 长风像是一个大哥哥,每次去街上讨了几文钱就要去给云姝买些小玩意回来。 逗得她‘咯咯’直笑。 买东西我没意见,但我劝他在我的铺子里帮工,我给他结些工钱。 他不要,反而执拗的看我:“苏姐姐,你能收留我们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再要你的钱?那我和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往后我长大挣了钱就养你和妹妹,我还要报答你的。” 最后拗不过他,我也只能作罢。 想着想着,我又想起了沈骁。 我在沈家七年,我们两人不像是什么未婚夫妻,而是兄妹。 因为初入沈府的那一日,沈骁的那句“谁要娶这个傻子”和沈夫人的那句话,我就再没有过多余的心思。 我就只当做他是我的兄长。 但他不会像长风那样,给我买什么小玩意,而是在我学不会东西的时候骂我蠢笨。 甚至偶尔还要捉弄我一番。 想想,我和沈骁终究是没什么缘分。 做不成夫妻,连兄妹的缘分也是没有的。 我和好面等待发酵,在院子里劈柴又想起了沈老爷和沈夫人。 念起他们的好,所以在在他们忌日的前两天,我便将铺子关了,临走前反复叮嘱长风:“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在家照顾好云姝,我两天后就回来了。” 朝夕相处下来,长风已经习惯了我。 甚至对我有了依赖。 他熟练地抱着云姝问我:“真的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吗?” 我叹了口气:“云姝太小了,不适合长途奔波。” 同样,我心里也不放心云姝。 虽然云姝还没送来时,长风一直都照顾着云姝。 但有了感情,人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我磨蹭了许久,直到午时才坐上去马邑的车。 沈老爷和沈夫人是合葬,墓地很大并不算难找,只是周围长了不少的杂草。 我在碑前点了火盆,在里面烧了纸钱。 当年沈老爷出事,听说是被人举报贪污受贿判错了一桩大案。 其中牵连不断,马邑的很多高官富商都被抓了进去。 人被捆了跪在菜市口,黑压压一片,挨个砍脑袋。 听说整整砍了两日才结束,大司寇行刑,几个刽子手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大刀都被砍钝了几柄。 血流成河,后来下了大暴雨冲洗了半月才将地上的血洗干净。 抄家前一夜,沈夫人给下人发还了所有的卖身契,还没人给了十两银子,放还了家里的仆人奴婢一条生路。 连带着我,她也只是抹着眼泪说:“纤纤,你不能嫁给沈骁了,我也给你找不了什么好人家了,往后的日子你就自己走吧。” 我那时哭着说不走。 是沈家收留了我,沈家出事我怎么能走。 可沈夫人直接将我赶出门外,紧紧关上了大门。 至于沈家的那些奴仆,自古就是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全都散了干净。 行刑的那一日我也去看,看的我浑身发抖,噩梦都做了月余。 我瘫软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膝盖全身颤抖。 我好恨,也好怕,暗中滔天的惶恐蔓延全身,令我一个弱弱胆怯的女孩咬在了自己胳膊上,满嘴的血腥味。 最后,沈家只活了两人。 我和沈骁。 沈骁是年少叛逆,当时他不知何事与沈老爷大吵,便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足足有半年时间没回来。 沈老爷和夫人都急死了,后来传信才知道他是赌气出门游历去了。 但是还没等他回来,沈家的变故先来了。 来抄家时,那些官员问及沈骁的下落,沈老爷和夫人都哭着说:“赌气跑出去被劫匪杀了。” 只为保沈骁一命。 我跪在地上,零星火光在风中燃烧,四周寂静,只有风声呜咽的声音。 “伯伯,伯母,纤纤来看你们了。” “沈骁……沈骁如今也出息了,他是人人畏惧的九千岁,半年前就把当年那些陷害你们的人杀了干净。” 只是沉冤昭雪却不知会是何时。 当年无论是查案的,还是被查的都牵连太多。 若想要翻案,几乎要将整个朝堂都全部翻过来洗一遍。 我添了一沓纸钱,火苗舔舐着,嘶鸣着,像是亡灵在呜咽哽塞。 …… 我离开下山时,遇到了前来祭奠的沈家人。 他们是沈老爷的一些叔伯兄弟们。 见到我,他们先是疑惑地看我,随后眼神变成笃定。 不知是谁说了句:“是苏纤纤那个灾星!” 我不想与他们争执,立马快步朝着马车走去,让车夫赶快驾车离开。 他们则气势汹汹的想要上前抓住我。 还好在最后一刻,随着车夫“驾!”的一声,将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我在沈家的那些年,一直有人想要将我赶走。 他们和沈夫人说:“苏纤纤天生就是个扫把星,出生就把她母亲克死了,后来克死父亲,现在又来你们家,你们还是赶紧把她送走。” “可不是,我找人算过她的八字,命硬的很。” 后来他们一语成谶。 沈老爷出事了,我去送葬,沈家人追着我骂。 “你灾星还有脸来,赶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当初要不是我你来沈家怎么会出事?” “苏纤纤,你活着就会害死更多的人,你这种人不配活着!” “谁碰上你谁倒霉,看谁以后还敢收留你。” 他们的话,像是一把利剑。 我也把一切的错都归结于我是个灾星。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那个雨夜里跪在墓碑前赎罪。 我是在第三天早上回到平城的。 站在苏记糕点的门前,我敲门敲了半天,长风睡眼惺忪的给我开门。 见到是我,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你终于回来了,苏姐姐!” 他想要上前拥抱我,大概是想到男女有别伸出得到手又缩了回去。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说好了,三天就回来。” “云姝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闹你?” 我越过长风,朝着后面的卧房走去。 他关了门,跟在我后面向我汇报这两天的情况。 “云姝可乖了,就是半夜里找不到你有时候会闹,不过很快就能哄好。” 进到卧房,云姝还未醒。 我只看了两眼就从房间退了出来。 长风还在继续:“你猜的果然不错,糕点铺关门都拦不住那些人,这两天有不少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很多人先预定了。” 他详细的将预定的人人员和品类和我说了。 我点头。 长风毕竟是个孩子,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我不在的这两日,他又打听到许多消息。 “苏姐姐,听说京城都闹翻天了,位高权重的九千岁现在满皇城都在找一个人,听说是叫苏纤纤,不会是你吧?” 我一怔。 沈骁找我? 根本不可能,而且找我干什么? 面对长风询问的目光,我摇头表示否认:“世上一模一样的名字那么多,或许只是个同名同姓的罢了。” “而且九千岁不是冷酷无情吗?他怎么突然找人,你这消息不准吧?” 我曾是宫里的宫女,这一身份我没对任何人保留。 因为只要有心人想查,很快就能查出来。 至于我和沈骁之间的事。 我回平城后,没有任何人知晓。 长风挠了挠脑袋:“你说得倒是,九千岁冷酷无情又是个太监,好端端的怎么会找一个女子。” 头一次,他对自己的消息产生了怀疑。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插曲,很快就被我遗忘了。 我每日继续在这北大街卖糕点。 转眼又过去了两月,这一日我正在后面浆洗衣裳,前面长风突然在前面大喊。 “苏姐姐,你快来!” 我心里一紧。 也顾不上手上的沫子,连忙擦了手奔过去。 以为是前面有什么人闹事。 平日里,偶尔也会有几个没事做的破皮懒汉来闹事,都被我指着鼻子给骂走了。 我反正我已经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倒也不怕什么。 掀开前店的帘子,铺子里空空荡荡。 我忙问长风:“怎么了?” 长风对着我一笑,又举起怀里的小人:“你看云姝。” 接着,他又对着云姝说:“云姝,快叫姐姐。” 我心中诧异。 下一刻,云姝笑着对我喊:“姐—姐—” 云姝会说话了! 顿时,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更多的是高兴。 我忙把她接到自己的怀里,笑着应了一声。 “哎!” “我们云姝会说话咯!” 一般来说,小孩子一岁或者一岁半才会说话。 但我照顾她不到半年,之前长风也才照顾了半个月,加起来最多也才半年的时间,云姝竟然就会说话了。 想来,她应该出生后被父母照顾了一段时间才送出来的。 晚上,我特意多做了几个菜为她庆祝。 另外还给他们两人,一人买了一件新衣裳。 长风看着一桌子的菜,红着眼睛对我说:“苏姐姐,我和云姝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乞儿,只有你愿意收留我们。” “往后,你就是我们唯一的亲人!” 我不是一个擅长煽情的人。 也不想让好端端的一顿饭吃的让人伤感,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肉。 “往后你和云姝都好好的就行,我也不求你们什么回报,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赶紧吃饭吧。” 说罢,我拿起旁边的米汤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喂给云姝。 我是缘浅之人。 当初既然选择接纳他们,就没想过什么回报。 只是希望外人常说的‘灾星’,不要在他们身上应验。 长风不再多说,只管埋头吃饭。 此后,苏记糕点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每日都供不应求,甚至需要提前一周排单才行。 还未做,第二日的就已经被人预定完了。 生意虽好,我也不敢懈怠。 先前只有我一人过活,现如今我还要带着两个小的。 偶尔我还会研究些新的样式。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到了冬天时一切又都变了模样。 来买糕点的人渐渐少了。 这一日雪下的极大,长风穿着皮袄子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 他的脸皱巴巴的皱成一团。 “姐,最近大家经营的铺子盈利都不好。” 他说的这些,我也观察到了,最近北大街的行人都比往常少了一半,但每个月要上交的银钱反倒涨了一倍不止。 收益不增,支出倍增,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叹息一声:“今年庄稼收成不好,官府又增收了苛捐杂税,百姓们手里哪里还有闲钱买零嘴吃,不饿肚子就是万幸了。” 朝堂风云多诡谲,民间的风向也变得极快。 今年说不定还有些余钱,到了明年收成不好说不定人就饿死了。 我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外纷飞的大雪。 想起了去年我还在深宫大院里,今年我就已经成了个小老板。 想想,这世间的事真是难料。 天快黑了,大抵也没什么人来买了。 我起身想将柜台上的糕点收起来,准备提早打烊了。 长风也去洗手池洗了手,过来帮我一起收拾。 就在我们快收拾完的时候,门口敲门声骤然响起。 “还卖吗?” 门外的人声音很低,是个低沉好听的男声。 他身量极高,披着一身玄色斗篷,头发用玉带紧紧束着。 我忙把人迎了进来:“卖的,刚刚看没什么客人才准备打烊的。” 把刚收拾起来的糕点都展示出来给他看。 “公子看看,可有合口味的,或者公子想买些什么糕点,我给您装起来。” 那人也不说话,直接捏了一块佛手酥放在口里。 片刻,他看着我说:“元姜说的果真不错,你做的这糕点确实一绝。” 他口里的那人我知道,是我店里的老熟客了。 就是铺子开张那天的穿红衣的女子。 后来,她也常常来买些别的糕点,但大多都是要的佛手酥。 我笑了笑:“多些公子夸赞。” 他粗粗看了一番,然后大手一挥:“剩下的这些,全都包起来我都要了。” 我怔了片刻。 “公子全……都要了?” 今日根本没卖出去多少,剩下的还很多。 便是元姜来了,最多也只买十两银子的,这粗粗算下来少说有三十两。 他看着我笑:“怎么?怕我不给钱?”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笑起来风流又多情,鼻梁挺直显得人很英俊。 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美男子。 我低下头:“公子说笑了,我是怕公子买多了回去吃不完反倒浪费了银钱。” 突然他放声大笑,声音很爽朗。 “放心,本公子家里人多的很,全买下来也不多的。” 看他的打扮,斗篷下的白袍是云锦缝的,真正的寸锦寸金。 既然如此,我没在多说。 长风同我一起将糕点全部装好,为了他方便我还送了他一个食盒,方便他携带。 “公子,都装好了,一共三十一两四钱。” 他爽快的付了钱,看到我的食盒愣了一下。 “你们这多买还送食盒?” 我解释:“不送的,只是看东西太多怕公子路上回去不好拿。” 食盒不贵,他既然买的多了。 送一个倒也无妨。 他轻笑,伸手接过食盒,临走前留下一句。 “你这厨娘倒是有意思。” 我还未来得及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就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姐姐!” 云姝从后堂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现在她已经不用人抱了,小小的人儿满屋子的跑,说话也说的越来越溜了。 粉粉糯糯的,像个糯米团子。 我上前一手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 “睡醒了?” 她揽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吧唧’一口。 “云姝想姐姐了。” 虽然才会说话半年,但是她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 嘴皮子特别溜,每次说话都说到人心坎儿里。 我笑着说:“姐姐也想你了。” 看着被清空的糕点架子,我让长风把铺子的前门关上,三人一起去了后院。 “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到了后院,我把云姝放下来。 给火盆里填了柴火,让两人靠着烤火,省的被冻着了。 长风和云姝都太懂事了,他们怕我做的麻烦一直说:“姐姐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姐姐做的最好吃,我们不挑食的。” 我最后只能挑着给他们做了几道菜。 一道佛跳墙,一道麻婆豆腐还有一个辣椒炒肉和炒青菜。 我洗菜的时候,长风就已经在一边帮我把灶膛的火给烧好了。 等我备好菜,就可以直接下锅了。 很快四个菜就做好了。 云姝小小一个屁颠屁颠的跟在我们身后,走来走去的跟着瞎忙活。 等饭菜端上桌,天已经完全黑了。 云姝吸了一口气,夸张地大喊:“哇!好香啊,姐姐你做的饭菜问起来就让人流口水,刚刚你炒菜的时候我都差点忍不住想偷吃了。” 我和长风忍不住笑了。 “知道你嘴嘴甜了,赶紧吃饭吧。” 天气冷,饭菜冷的快。 云姝奶声奶气的:“好!” 看着饭桌上的云姝和长风,我的心好似被填满了。 也许女子的命并不只有嫁人、结婚生子这一条路可走。 倏地,我想起幼时父亲的话。 记忆里,父亲一直都很忙,忙着出门、忙着和人喝酒谈生意,但是只要他一有空就会同我说。 “纤纤,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往后你是要嫁人的。” “你母亲不在,万不能因为没规矩、不知礼义让人笑话了。” 父亲是爱我的。 但是他告诫我的,一直都是女人一辈子的使命便是结婚生子。 其余的,再没了。 这一路走来,我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隐隐要破土而出了。 我只知道,这是不对了。 女子,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但那条路是什么? 我看不清也找不到,而且我并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很快这件事又被我搁置。 但那个冒雪来买糕点的人开始经常来我店里买糕点。 他每天要的都不一样。 今天是桂花糕,明天是栗子糕,后天就是佛手酥。 而且每次来,他都会挑在下午。 渐渐地我们也熟悉了。 他叫恩一,说是城外的鸡鸣寺带发修行的佛子。 没有俗名,只有法名。 出生时就有算命的说,他是菩萨的大弟子转世投胎,生来就是水命容易夭折。 需在庙里修行,否则恐怕难活到成年。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 倒像是…… 像个世家里的风流公子。 到了傍晚时分,屋外的雪渐渐大了。 天都黑了。 我以为恩一今日不会再来,准备起身收拾东西。 结果他披着沾满雪的狐裘推门而入,虽撑了伞但身上依旧被雪浸湿一片。 最近几日雪下的又大又勤,我劝他隔几天来拿一次。 “外面雪大,等明日雪停了再来取也行。” 我多给他做一些也行。 说话间,我顺便把火盆里的炭火扒的更旺了些,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他站在门口收了伞,又脱下斗篷将雪掸落在门外放在门口的架子上。 他搓着手过来烤火:“今日的雪还不算大,倒也无妨。” 他觑了我一眼,淡淡开口:“倒是你,日日都要用冷水和面,手生了冻疮,一个多月了也不见。”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了一支药膏给我。 我一怔,他倒观察的仔细。 我这冻疮差不多一个多月前才生的,因为每天要碰冷水,还要和面,生了冻疮后就一直好不了。 但看到他递来的药膏,我还是摆了摆手。 “不用,我早就习惯了。” 我摩挲手上的冻疮,忍不住回想先前更严重时的情况。 那是我刚进宫的时候,沈骁把我塞进了御膳房。 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太监,是求了身边的刘公公才为我求得一个御膳房的差事。 我的事很简单,洗菜、择菜。 夏天还好,冬天却要一直泡在冷水里,手上生的全是冻疮,一用力口子就会裂开。 但我不敢叫嚷,更不敢丝毫怠慢。 耽误了主子们吃饭的时间,轻则关去柴房饿一顿,严重了是要挨板子的。 沈骁也会偶尔来看我。 每次都悄无声息的,隔着老远清冷的站在不显眼的地方。 有次我在御膳房的灶膛边上,正狼吞虎咽的吃着主子们剩下的饭菜。 一抬头,就看到他站在拐角处,正眸光深沉的看我。 那时我是爱他的。 我一见到他,所有的委屈和疼痛都消失了。 我想开口叫他,可因吃的太急被噎的脸红脖子粗。 他给我倒茶水,又帮我拍后背顺气但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塞给我一个药膏就走了。 他给的药膏很好用,抹上清清凉凉的,手上也不疼、也不痒了。 但我每日仍要摸着冷水洗菜,手好了又烂。 久了我就习惯了,就不再用那药。 连同对他的爱,后来也被我慢慢搁置。 突然手里一紧,恩一不由分说的将药膏塞给我。 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也。” 我知他的好意,但突然想起已故的父母。 我忍不住问他:“我自小就被人说是克星,克父克母,你既是修行之人,帮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灾星’。” 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 我母亲生产我难产而死,父亲又因病去世,还有后来的沈家。 他们都和我有关吗? 恩一神色复杂:“不过是人们找的借口罢了,每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们不一样说我活不过成年,但如今我不也好好的?” 我想也是。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又何必将罪责施加于自己? 将自己徒困与囚笼中。 我不再多想。 给恩一烧了壶热水,给他倒了杯茶,茶是平日里给来买糕点客人解腻的,说不上好,但也不差。 等他身上的湿了的衣衫烤干,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来到展台收拾糕点问:“今日还是先前的老三样?” 他坐在凳子上,正在饮我煮的茶。 他抬眸:“再加一样,再来一盒羊角酥。” “好。” 我仔细把糕点包好,送他离开。 只是他的位置上,还放着刚才的药膏不曾带走。 “姐姐,药……” 云姝胖乎乎的小手拿着药膏给我看。 我笑着多她说:“你们要谢谢刚才的叔叔,往后你们若是再生冻疮就不怕了。” 长风和云姝还小,正是玩闹的年纪。 下雪了,时不时就跑到门外玩雪,手也经常生冻疮。 我先前都是用辣椒煮了水给他们泡洗,虽有用但是好的也慢。 现在倒可以好得快些。 …… 雪一连下了半月。 好不容易雪停了,长风立马就带着云姝跑了出去,两人嚷嚷着要打雪仗。 看着两人欢快的背影,我没阻拦。 小孩子坐不住,在家憋了半个月的时间,两人每天都在问我。 “苏姐姐,什么时候雪停啊?” 天气的事谁说的准? 每次我都只能安慰他们:“再等等,说不定明天雪就停了。” 只是等他们回来时,长风少有的不稳重。 风风火火的跑进屋子里:“苏姐姐,出大事了!” 我诧异。 往日里,长风跟个小大人似的。 唯有和云姝在一块时,像个孩子般同她玩闹,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 我朝他身后看去,云姝也好好地跟在身后。 长风喝了口说才说:“京城变天了,九千岁出事了!” 我心里一惊,拿糕点的手僵了一瞬。 沈骁出事了? 他好端端地怎么出事了? 我将新做好的糕点放在展台上,才在他面前坐下来问。 “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姝也进了门,伸着手要让我抱,我将她抱在怀里等着长风说话。 他警惕的朝门外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刚刚听人说京城变了天,先前的九千岁不知犯了何事,已经被换了下来,如今是死是活还不知。” 我问:“九千岁下落不明?” 长风点头:“嗯。” 一时间,我心里五味杂陈。 说到底我同沈骁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他和我早已是亲人般。 他出了事,我不可能不担心。 朝堂多诡谲,他又身居高位,身后恐怕自然有不少人盯着。 现在出事,恐怕是生死难料。 不由得,我又想起当年沈老爷出事。 沈骁回来后,被人抓去监牢里审问,为的就是逼迫他认了自己的身份。 朝堂上的人为了让他伏法认罪,对他用了不少酷刑。 他都咬死不认。 被丢出来时,他惨白着一张脸,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还干裂的出血,整个人都半死不活的。 甚至有一瞬间,我以为他死了。 我用了沈夫人给的钱,有把自己身上贵重的东西典当了。 换来的钱全都给他买了药。 我日夜衣不解带的照顾,唯恐他死了。 后来他醒了,但整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问我:“纤纤,你说为什么?” 我知道他的意思。 为什么沈老爷为人清廉正直,最后却落得一家人被抄斩。 我那时候答不上来,只哭着求他—— “阿骁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沈伯伯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若是再出事了,恐怕九泉之下他们都不能瞑目。” 死,是一件很容易得事情。 但有时活着却很难。 沈骁的身体还未养好,我的苦难也来了。 沈家的亲戚没了依仗,他们把怒火全都发在我身上。 因为我是扫把星,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沈老爷和沈夫人,现在还要克死沈骁,他们要拉我去家族的祠堂祭天。 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沈骁也不见了。 我没依仗,又无处可去,只能在雨夜离逃到沈老爷的墓前赎罪。 那时候沈骁又出现了。 他撑了一把大伞,在我头顶说:“别哭,我带你入宫。” 在那个雨夜里,他牵着我进了那深宫。 我才知,他消失的日子里不知通过何种手段,竟是进了宫里做太监。 我哭了很久。 为沈家哭,也为他哭。 现在,沈骁又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 甚至最坏的可能,他已经…… 我不敢想。 虽不再爱沈骁,可那些往日的情分终究还在。 第二日我去了鸡鸣寺为他祈福。 我跪在佛前,在心里默念:“沈家当初已经是很悲惨的事,现在只剩下沈骁一人,希望菩萨保佑,苍天善待。” 沈老爷和沈夫人都是顶好的人。 他们都该有好结局的。 “咚——” 门外传来撞钟的声音,我在佛前拜了三拜。 然后打算下山,出了殿门却碰上恩一,他与平日里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穿着庙里的粗布衣衫,脸上也更多了些庄重严肃。 他问我:“你怎么来了?今日不年不节的是来求愿?” “算是吧。”我回他。 铺子还在开着,我急着赶回去便不再与他多说。 “今日我的铺子没关,我就先回去,。” “我送送你吧。” 他欲言又止,追上我的步子跟在身侧。 我放慢脚步等他开口。 半晌,他才说:“这几日那些糕点卖完,就别再卖了。” 我疑惑地侧头看他,等他的解释。 恩一并未看我,而是抬头看天:“皇城九千岁的事情你应当听说了,当今天子征收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又逢疫病、饥荒,朝堂之上却无人作为都在忙着争权夺利,这天下迟早要变天。” 恩一说的没错,如今西北闹饥荒半年,已经演变成了易子而食。 南边水患逢上疫病,百姓死伤无数。 地方官吏上书了一场又一次,朝堂之上却无人无津。 我垂着眸向他道谢:“我记下了,多些恩一法师提点。” 说完,我就要下山。 可刚走几步,忽然听到附近有婴儿的啼哭声。 我驻足观望。 不远处的河面上,飘着一个木盆,上面放着一个婴儿。 正在顺着水流越飘越远,声音也远了。 我看向恩一,想让他救救孩子。 他却摇头:“弃子之事,在鸡鸣寺已屡见不鲜,每年都会有人来寺边上的净月湖丢孩子,然后去庙里求佛子赎罪。” “尤其最近两年,人愈发的多了。起初只是女婴,现在男女都有。” 我怔住。 出宫的时间越久,我就越发现。 宫外其实和宫内事一样的,虽是一墙之隔,可都一样的身不由己。 宫内人心复杂,命贱如草随时都面临了死亡。 这外面,寻常的普通百姓家没有钱,没东西吃一样会死。 坏的,是这世道。 沈骁的消息我再没听到,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倒是京城的动静,闹得天下皆知。 皇帝年老多病,现如今缠绵病榻不能当政。 虽然早已立下太子,但剩下几个年轻的儿子也都想争着坐皇位,还有几个近亲的藩王也虎视眈眈。 稍有不顺,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听了恩一的话,糕点铺子第二日就关了。 有许多老主顾都来问我:“纤纤,你这铺子好好的怎么不开了?我们都吃惯了你家的,往后我们可怎么办?” 我不敢妄言朝政,只笑着说:“每日夜里起来和面、烧火,没有一日清闲,该歇歇了。” “钱挣得再多,也得照顾身体不是。” 众人见我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 只是临走时都惋惜我这好手艺,往后不知还能不能吃的上。 我没答话。 后来没过俩月,朝堂上的那股风也吹进了平城县。 许多商铺关门大吉,大街上萧条不少。 我和长风还有云姝整日待在家里,大门紧闭谁也不许出门,只偶尔买菜才出去一趟。 云姝还小,她不懂这些事。 只是疑惑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我:“姐姐,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玩?” “那些人怎么也不卖东西了?” 我想了想:“因为外面有坏人,所以我们要乖乖待在家里噢,不然出去就要被坏人抓走了。” 云姝年龄小,正是爱玩的时候。 每日待在家里早就烦了,总吵着想要出去透透气,想去找不远处馄饨铺孙大娘的小女儿去耍。 每次我都不让,她只能皱着脸和长风玩。 三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长风也不爱和她玩那些幼稚的游戏,反倒是学起了写字读书。 他自八岁开始乞讨,从未去过学堂。 后来见我算账写字他鼓起勇气问我:“苏姐姐,你能不能教我读书认字?我也想学。” 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事。 就是长风的教育。 当天买菜回来的时候,我就特意去买了笔墨纸砚回来。 前面的铺子已经不卖糕点了,我就把一些不用的东西都收拾清理了,又铺了纸张,摆了砚台在桌子上,给大家做书房用。 平日里我就每日在这里教他一些字句、文章。 云姝也坐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一日,两人正在背诗的时候恩一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了。 还有元姜。 我的糕点铺子虽然不开了,但我私下还是会给他们做一些糕点带回去。 价格和先前一样。 不过,他们都是早上或者傍晚来取。 白日里,似乎都忙得很。 恩一笑吟吟地看我:“依我看,你不开糕点铺子,开个女子私塾也未尝不可。” 我一惊。 “哪有女子开私塾的?” 女子学堂是有的,但我不敢想。 先前在皇宫时,我听身边的宫女说过,皇太后就曾斥资开了一家女子学堂。 里面的全是读书的女孩。 不过里面读书的人,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嫡女,庶女都没资格去听。 更别说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了,怕是连进门都没机会。 元姜从恩一身后走了出来:“如何没有?” “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女子学堂,让我们女子也能读书。” 恩一和元姜很少一起来,我有些惊讶。 更让我惊讶的是元姜的话。 不过想想,又很符合她的性格。 行事作风像个女将军,想法什么的也从来不畏世俗的眼光。 她是女子,但整日里舞刀弄棒的被人议论也不在乎。 我说:“想法虽好,但实施起来太难。” 世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子学堂,大多被世人抵制,或变成女子束缚的牢笼。 元姜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机会。” 确实,现在朝堂上时局动荡,朝堂之下各地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还有不少人叫嚣着揭竿起义。 想要建立一个新的、以民生为重的新王朝。 我附和她:“现在……确实不是好时候。” 只是这样民不聊生的日子,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不想元姜上前拉住我的手说:“我这次来是和你告别的,我打算离开平城了。” “告别?” 我有些诧异。 恩一朝我点头,元姜则继续说:“西北有匈奴来犯,我父亲要去西北守边关了,我此次打算同他一起去。” 我点头,顿时心中明了。 元姜的父亲是一名武将,是镇北王的下属,常年在外奔波劳累。 而她的母亲在生产她时落下病根,在她两岁时就离开了人世。
相关推荐:
小白杨
氪金大佬和菜鸡欧神
痞子修仙传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屌丝的四次艳遇
【综英美】她怎么不讲wood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斗罗绝世:圣邪帝君
大胆色小子
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