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了方便就把她送来平城的外祖父家里养着。 “你……此去也要上战场吗?” 元姜曾告诉我,她的愿望之一就是像她父亲那样。 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元姜摇头:“还不知,只是此去我恐怕很少会再回来,我会想念你的佛手酥的。” 我不想让气氛变得伤感。 于是转了话题问:“想吃就多回来看看我们,今天想吃什么?我让长风去买。” 元姜和恩一知晓我擅长烧菜,偶尔也会来我家吃饭。 见我这么说,元姜报了一堆菜名。 顿时,刚刚的感伤消散不少。 不多时长风就把需要的菜都买了回来,元姜想来帮忙,我直接将她赶出了厨房。 “今天你是客人,怎么还能让你下厨?”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干什么,那你就去和恩一一起教他们两个读书写字吧。” 我读过的书虽然不少,但云姝小小的脑袋里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 每次给她讲故事,她简直问到让人抓狂。 元姜笑着出门,去和恩一一样做起了教书先生。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一群人围坐在一起。 “这个是什么?” 恩一指着一道菜问我,看着很像是肉。 他虽然是没有彻底出家,但是也是在鸡鸣寺修行,吃不得肉。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放心吃,不是肉,但比肉还好吃。” 他半信半疑的夹起来,试探地尝了一小口。 “竟然真的不是肉。” 他又咬了一口,然后将整个吃下。 我主动向他介绍:“这个是蔬菜丸子,外形和外面卖的那些肉丸子,其实是用土豆、黄瓜和面粉做成的,外面又裹了一层面粉,所以看着才像是肉丸子。” 这是我最近新创的菜系,我还从未见别处有的卖。 就是在皇宫,我也没见过那些御厨这样做过。 元姜也夹了一个尝。 吃完她就忍不住夸赞:“纤纤,你不仅做糕点是一绝,做饭也是一把好手。” “可惜我要走,不然我一定要天天来你家吃饭。” 和元姜熟悉之后,她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 倒和云姝有几分相似,像个孩子。 “想吃以后就多回来看看我们。” “自然。” …… 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 直到傍晚时,元姜和恩一才相携离开。 只是这次一别,不知道往后再和元姜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时间如流水,再次传来沈骁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 长风将从坊间听的传闻全都一一说与我。 “先前那九千岁没事,而且听说他现在在京城里可是大人物,好多人都巴结他,想要得到他的青睐。” 说完,他突然凑到我的身边问我。 “苏姐姐,您说那沈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先前在皇宫里做宫女的事,长风和云姝都知道。 至于沈骁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摇头:“我不知道。” 沈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了又想,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很难去具体的描述他。 “但他是个有些冷淡的人。” 他人很清冷。 若是说,他或许比恩一更像个佛子。 对一切的事物都淡淡的,好像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不过我又问长风:“你的这些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可确保是真的?” 听到沈骁没死,我替他感到高兴。 但再多的,就没了。 长风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苏姐姐你放心,这些事情都保真的。” 我没再多说,我知道他的本事。 他别的方面可能不行,但是打听消息这一条,他绝对在行。 平城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倏地,院子一阵风吹过。 桌子上的书卷被吹得哗哗作响,云姝又躺在卧房里睡大觉去了。 长风和云姝,就像是两个极端。 学习上,长风孜孜不倦就像是一块会吸水的海面。 但云姝就像是个榆木,怎么教都学不会,总是学着学着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长风:“你最近的功课做的如何了,若是有多余的时间,你也多教教云姝。” “我是教不了了。” 话音落地,长风也是苦着一张脸。 “说不定是云姝还小,实在不行等年岁再大一些再教。” 云姝已经三四岁了,什么东西都学的很快,当初读书写字也是她主动要学的,但是现在她……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 沈骁的事情,也很很快被我抛到脑后。 因为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苦,世道也一天比一天乱了。 恩一似乎也有别的事要做,半个月前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各地暴乱不断,平城也发生了两起。 街上所有的铺子都关了,晚上大街上已经没人再出门了,就算是白天要出门我都会让长风陪着我一起。 长风将我护在身后:“姐姐,往后我保护你。” 他的身子经过这两年的抽条,现在已经长得像个小大人。 我笑着说:“好。” 他跟在我身边,至少我们俩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钱越来越金贵,但挣钱的路径越来越少。 当初关了糕点铺子我就已经开始啃老本了。 好在先前离宫时,宫里给了不少银钱,加之开糕点铺子的赚的利润,让我们三人的日子不至于过得太拮据。 但许多人并不如我们幸运,没钱没粮米,只得挖树根、吃树叶。 甚至不少人晚上做起了偷盗的营生。 晚上我都要将门关好,夜里也不敢睡死,唯恐盗贼进了家门。 不过如此也过得清闲。 每天吃过饭我就在院子里教长风和云姝认字、念书,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年,到了冬天的时候,百姓们的境况才渐渐好了起来,甚至朝廷在每个地方都拨下了一笔钱款。 长风出去打听才知道,先前的皇位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朝堂上换了人做皇帝。 而那人,是沈骁。 “沈骁?” 我惊呼出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个清冷的背影。 小时候我像个跟屁虫跟在他身后,后来大一些沈家没了,进宫后每次他来了,待不了多久也是步履匆匆的离开。 想了半天,我只记得他的背影。 再想不起他的容颜。 回想过去,我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离开皇宫,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 长风点头:“对,就是先前的九千岁。” 听到我们说话的云姝,也立马凑了过来问:“九千岁是什么?沈骁又是谁?来过我们家吗?” 她又开始了她的连环问。 我蹲下身子,看着云姝向她解释:“九千岁是一个代称,就比如有的官职是县令,有的是丞相,他也没来过我们家。” “哦。” 云姝有些失望。 我没理会,反而问她:“今天布置的功课你都做完了吗?” 云姝的笑脸顿时垮了。 她站在一边,低着头也不说话。 看她这副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有事做不出来。 “长风,你去教教妹妹。” 因为心里生乱,我将两人支到院子里去做功课。 脑海里还盘旋着刚刚长风的话:“九千岁与一众皇子争夺皇位,最后一举夺魁夺下皇位,成了皇帝,改国号嘉善,大赦天下。”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我与沈骁也已经没有干系。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平城县的治安和经济又好了起来,我也重新把自己的糕点铺给支了起来。 但是恩一不见了。 从两年前的那次取糕点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也没留下个只言片语。 于是在糕点铺开业的前一天,我又去了鸡鸣寺。 到了寺门口,大门紧闭,里面传出一阵诵经和敲木鱼的声音。 “叩叩叩——” 我敲了许久,里面才出来一个小沙弥。 他看起来不过才五六岁,养的白嫩,看到我单手立掌冲我说道:“女施主要上香还愿,还请初一十五再来。” 我看他比云姝大不过两岁,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给云姝吃的糖块给他。 他舔了舔嘴唇,犹豫着不接。 我塞到他手里:“我既不上香也不还愿,是来寺里找恩一法师的。” 恩一只同我说过,他是这里的俗家弟子。 却未曾说过,他到底家住何方,是谁家的贵公子。 小沙弥听了我的话,连忙回答:“恩一师兄不在寺里,他与两年前就已经离开了鸡鸣寺,听师叔说去了京城。” 我疑惑。 “他去京城作甚?” 小沙弥摇头:“这我不知。” 看他的这副模样,我知晓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便不再问,转身下山去了。 我与恩一本就是主顾的关系,不过是时间久了更熟悉一些,所以才想着长久不见问问他的近况。 现在想想,他当初什么都不告诉我,想必也是没把我当做真心朋友。 既然如此,我也不在多打听。 倒是这两年元姜给我来了不少的信。 “纤纤,我已到了边关,这里比我想的还要辽阔。” “我第一次上战场,匈奴人比我们中原人生的高大,我倒是差点被一枪挑下马。” “死了许多将士,我才知道中原的平和,都是边关的这些将士拿命换的。” …… 每隔两个月,她就给我寄一封信来。 从她的字里行间,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边疆。 但我知晓一件事。 这世间,原来没有谁是一直容易的。 翌日,我的苏记糕点又开张了。 先前大户人家的主顾,许多都来了给我捧场。 一时间,我受宠若惊,每人多送了半盒糕点,也算是庆祝我重新开张。 隔壁的大娘夸我:“这一条街,还属纤纤你最能干。” “街上的铺子大多都再开不起来,唯有你,这世道刚安定下来,你就又重整旗鼓开起来了。” 我笑着应承:“大娘夸奖了,不过是我运气好又会些手艺。” 不过大娘说的没错。 当初这条街上一同开铺子的,如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不几家了。 我也幸运,手里的本钱多些。 即便是后面关了铺子,还有元姜和恩一时不时过来买一些,我也还做了些针线活或者绣些帕子,贴补些家用。 才得以到今日,还有能力再把这苏记铺子开起来。 今日开业,我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塞给大娘。 “今天第一天开业,大娘也沾沾喜气。” 大娘推搡着不愿意接下。 “这都是邻里街坊,我哪儿能拿你的东西。” 说什么,她都不愿意要。 最后,我只能作罢。 日子如火如荼的继续。 平日里铺子里忙了,长风就在一旁给我打下手,云姝则站在边上有样学样的想要帮我做糕点。 结果做出来的面全是死面,根本做不出来糕点。 最后只能蒸熟了自己吃。 经营一段时间,手里攒了些银钱我就把长风和云姝一起送进了学堂。 长风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先前已经跟着我学了两年。 夫子教的功课他倒还跟的上。 只是云姝不肯用功,什么都是半吊子,去了学堂也不好好学。 但去了两天,她就拽着我的袖子:“姐姐,我实在不想去了,也不想浪费你的钱,你别让我再去了,我求求你了。” 她一脸可怜的看着我,就差再掉两滴眼泪了。 我没吵她,而是心平气和的坐下来问她:“我不是不同意,但是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云姝也乖乖坐好,皱着小脸。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读书,看着书本上的那些字我就发晕。” “别的我做什么都行,但是姐姐我真的不想去读书了。” 看她的模样,我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 到底是不想读书,还是想逃避读书。 不过我还是认真的同她讲:“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因为我自小就同你见过,苏姐姐最讨厌不诚实的人。” “但人这一生就像是游在海面上,你会遇到狠多浮起的木桩,有的木桩看着很小,实则是空心的,容易被掀翻,有的木桩很大也很沉,但是遇到风浪却不容易被掀翻。” “那你知道该如何保证自己能抱到一根好木桩呢?” 云姝被我带动:“是呀,我该怎么保证?” “两个选择我觉得都不好,一个慢,一个又容易出事。” 看,云姝还是很聪明的。 我点了点她的脑袋:“所以,你不应该寄希望于木桩,你应该靠你自己,这样有朝一日你遇到危险了也不怕,你可以自己游到岸边。” 我把她抱起来,与她对视。 “那你说,你该如何靠自己?” 云姝摇头。 但是她的眼里带着光,带着渴求。 我告诉她:“方式有很多种,比如你可以读书,会写字算账,也可以像我一样,学个手艺往后饿不着自己。” “但最忌讳的就是你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会。这样危险来临的时候,你就跑不掉了。” 云姝没说话,她看着我若有所思。 半晌,她才说:“姐姐,那我要继续读书。” “我还要和你学做糕点!” 云姝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带着光。 她这样我很高兴。 往后不管如何,她选择的路总归是会很多。 此后,她再没说过不去学堂的事情。 每次即便是功课做到很晚,她也会坚持到很晚,或者是请教长风。 日子周而复始,雪也开始越下越大。 恩一突然回来了。 那天,我正在铺子里给客人打包糕点,门口突然有人唤我。 “纤纤,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的恩一。 他的身上落了不少雪,披着一件玄色披风,衬得他身形挺拔。 但是,我却有种莫名熟悉。 不过只有一瞬。 “回来了,你先烤烤火吧。” 铺子里预定的客人很多,我打包了半晌才收拾完。 一抬头,就看到他正站在对面看我。 反吓了我一跳。 我瞪了他一眼问:“先前我去鸡鸣寺问你的下落,小沙弥说两年前去了京城,你去京城做什么?” 那次后,我总觉得先前恩一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他一直在瞒着我。 甚至和我有关,但我说不出那种感觉。 恩一笑着捏了块栗子糕:“当然是做大事,世道动荡说不定哪一日我就圆寂了,不得去京城看看?” “听说你先前在皇宫当差,你觉得皇宫如何?” 看着他的痞子模样,我伸手要去打。 伸到一半,我又放下了,瞥了他一眼:“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并不是八卦的人,对于他人的秘密也没什么太强的好奇心。 只要对我没什么伤害,其他都无所谓。 我把桌子收拾干净,转身去了火盆旁边坐着烤火。 已经又是一年深冬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日子就好似一日比一日快了。 恍然回头,才发觉已过了许久。 我竟已在这平城过了三年。 恩一坐在对面,突然开口:“我去京城是有要事,只是具体的事,我不能同你讲,这是秘密。” 我看着他的眼眸。 想问:可是与我有关? 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我又说不出。 只挤出一个字:“嗯……” 他似乎还想再解释,可等了半天他什么也没说。 至此,我总觉得他身上藏着我的秘密。 鸿蝛芫橎芞鸀釃嶩论題獱雵丧脸髺畡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抵是那天小沙弥说他去了京城,他的不告而别。 我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问:“今日里可还要买些糕点回去?” 他利索地回答:“和从前一样。” 说完,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我说。 “雪又大了。” 外面的零星雪花变成了大雪片子,大片大片的往地上落,很快就堆了厚厚一层。 我去柜台给他打包了栗子糕和雪花酥。 又给他少了热水,沏了一壶热茶。 他喝了一杯,拿了糕点就要走,临走时对我说了句。 “纤纤……” “许多事不是我想说,而是我还不能说,还请你能谅解。” 说完,他拿了糕点,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今日他来没撑伞,走在大雪里,很快雪花就飘了他一身。 但他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像是毫无察觉。 我摇摇头:“真是个奇怪的人。” 恩一回来后,来铺子的时间比先前更频繁那了。 几乎日日都来,待的时间也更久了。 有时就那么静坐着看向窗外,有时则同我一直说个不停。 如此持续了将近半月。 今天来时,他还给我带了一个玉佩说要送我。 我将那玉佩塞了回去,看着他说:“恩一,你不用这样,往后你也不用每日都来看我,若是有什么想吃的点心托人捎个信给我也行。” “我让长风给你送过去,往后你就不用来了。” 因为,我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恩一怔愣。 坐在凳子上烤火的他抬头:“你若是不喜欢这玉佩,我下次不送便是。” 我皱眉,放下手里的活计。 这根本不是玉佩的事。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先前铺子关了我很感谢你和元姜,怕我手里没钱依旧常常来买我的糕点。” “这些我都很感谢,我也真心拿你和元姜当朋友。但是其他多余的感情,再没了。” 说着,我对上他的眼睛。 “当然,如果是我想多了,今天这话你就当我没说。” 恩一别过眼,看向火盆里的炭火。 空气一时沉寂。 火盆里的炭火燃烧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半晌,我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沉声:“你没想多,我喜欢你,但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是因为心里有别人吗?” 他的眼神微闪,似乎有些紧张。 面对他的问题我坦然的摇头:“没有。”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但又好像满满当当的被填满了。 “我带着云姝和长风,往后也不想委屈他们,反正我现在开了点心铺子也能挣钱,就算我自己带着他们也能过。” 又何必再拖累一个人? 况且,我也不愿意委屈了两个孩子。 话音刚落,恩一就表示:“我不介意的,我可以接受两个孩子,长风和云姝我也很喜欢。” 他的样子很坦诚,不像是作假的。 但我还是拒绝了。 “你走吧。” 离开皇城后我就从未再想过嫁人的事,遇到两个孩子后我的想法愈发坚定。 我起身将他今天买的糕点打包好递给他,然后催促他离开。 实际上,我不爱他,也没办法和他共度余生。 而且他的身上还藏着秘密。 这一切早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而且算算日子,过了今年我便三十了,老姑娘里的老姑娘。 从前年轻时,我倒曾想过与沈骁洞房花烛夜,和他白头偕老永远在一起。 但我们也没什么结果。 现在我和恩一,也是一样的不会有结果。 恩一站看着我犹豫再三。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坚定地拒绝:“你值得更合适的。” 我很好,他也很好。 但我们不合适。 说完,我关了房门将他堵在门外,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火盆里的木炭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我转身去了后院,不再继续想这件事。 深夜,夜色寂寥。 我披了一件袄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明亮的月光。 这几年,我少见的失眠了。 因为逐渐地,我总觉得恩一不单单是喜欢那么简单。 他的身上藏着些什么。 可到底藏着什么? 日子翩飞,转眼过了月余 云姝吃着口里的糖酥问我:“苏姐姐,那个人怎么不来了?” 我停下和面的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谁?” “那个好看的阿兄。” 我顿时明白过来,云姝说的是恩一。 自那人我和他说过那些话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至于他去了哪儿,可还在这平城县,我都一概不知。 看着门口坐着的小人儿,我笑着和她解释:“他平日里有事,往后可能不来了,而且这些甜腻的大人都不怎么爱吃的。” “倒是你,每天都吃小心吃坏了牙。” 云姝撅着小脸:“才不会,我每天只吃了一块,哥哥说不会有事的。” 我没再与她多争执,而是问起她的学习。 “你哥哥还在前面学习,你的功课都做完了?” 顿时她成了苦瓜脸:“苏姐姐,你怎么一刻都不让我清闲,我刚被哥哥骂了‘笨’才过来你这里透透气的。” 是了。 那天我和云姝说过那段话后,她就不再闹着不去学堂了。 平日里跟着长风一起读书做功课,不会的地方有时问我,有时去问长风。 但她或许真的不适合读书。 功课做的一塌糊涂,常常把我和长风气笑。 “好好好,我不说了。” 我回了她一句,就开始专心地和面,做我的糕点。 现如今苏记糕点在平城县远近闻名,许多大户人家都点名只吃我做的糕点。 为了赚钱,我们还增加了一项功能。 外送服务。 客人如果不想自己来取,或者是有事耽搁了没空来拿。 只要客人多给十文钱我们就可以亲自送到府上。 这项服务一出,许多顾客直接包月。 所以糕点做好,我立马就装好放进食盒送去了县令武老爷府上。 只是我刚进府就碰到了一位故人。 是恩一。 他穿着身白衣,是常来铺子里时穿的,宽袍大袖的也没披一件披风。 冬日里天冷,他站在屋檐下冷风全都灌了进去。 但他似乎感受不到冷一般,身形挺拔如松的站在武老爷身边。 我拢了拢衣袖,没再多看转身要走。 却听得武老爷有些讨好的声音:“陛下近日来访,微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已经走远的我,怔在原地。 陛下? 恩一何时成了皇帝? 我想回头去看,一扭头人都已经走了。 难道是我听错了? “苏姑娘,怎么了?” 一旁的下人见我不走,疑惑地问我。 看着刚刚的位置空空入也,我摆手:“没事,刚刚看岔了。” 没再多说,我跟在下人的身后送食盒。 一直到我离开,我仍在想着刚刚的情形,到底是我眼花,还是我真的到了年纪耳背听错了? 想了许久,直到到家我仍没想明白。 最近没有下雪,就是天气冷得很。 我赶快进屋,想要去在火炉里生点火烤一烤,一进门我就怔住了。 一袭白衣的恩一背对着我。 和武老爷家里的背影一模一样,我揉了揉眼睛他还在。 “恩一?” 我忍不住唤了一声。 恩一回头,看着我笑,先前的不愉快他好像忘记了。 “我来买糕点,怎么人都不在?天这么冷,连炭火也舍不得生一个,我就自作主张帮你生了,铺子里也暖和些。” 看着他的模样,我更疑惑了。 刚刚武老爷家里的人是他吗?为何武老爷又叫他陛下? 他……和沈骁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我的心头笼罩着无数的疑云。 恩一见我不说话,他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纤纤?” 我回过神,问的也很直接:“你刚刚去了武老爷府上?你到底是谁?” 他不是恩一。 或许,他不单单只是恩一。 先前的突然消失,还有上次的遮遮掩掩,加上这次的情况。 无一不昭示着恩一的异常。 也许,我从未认识过真正的恩一。 恩一沉默了。 他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兀自倒了一杯茶水啜饮。 半晌,他才放下杯子。 “武老爷家里出了点事,请我晚上去为他做法驱鬼。” 我没打算把关系闹得太僵,又回想刚刚的行为有些太冒失,只应了一声。 又问他:“糕点还和以前一样?” “嗯。” 我们都默契的没多说什么,恩一拿了糕点就匆匆离开。 但我知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寻常,晚时长风回来我让他去打听打听最近武老爷府上的动向。 我心里忍不住怀疑,恩一是沈骁安插来的人手。 我也写信给元姜,想要问一问他的身份。 准备寄出去的时候我又反悔了,万一元姜和他是一伙的呢? 当初恩一来我的糕点铺,就是因为元姜的介绍来的。 具体的情况我没问过,只知晓当时是元姜对我的吹捧,才导致他后来来了铺子里亲自品尝。 长风打听消息很快,他压低了声音和我说。 “苏姐姐,陛下来我们这里微服私巡来了,最近经常去武老爷府上。” 果然。 那早上的那个人是沈骁还是恩一? 他们两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在心里不断思忖,长风却又说:“听闻陛下先前做九千岁时,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太监,但依旧许多人要争着给他做对食宫女呢,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见到。” 我白了他一眼:“小心些,胡乱议论可是要被拉去割舌头的。” 我朝律法规定百姓不可妄自议论朝中群臣和皇帝,违令者轻则拔掉舌头,重则关进大牢流放偏远之地。 长风缩了缩脖子,但声音更小了:“我只是说一说而已。” 我没在多说,心里却觉得疑惑。 沈骁来平城县做什么?他和恩一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半月后再去武老爷府里时终于有了答案。 我怔怔的看着他里衣上露出用金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 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他穿着恩一的衣服,脸却是沈骁。 甚至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离谱的梦。 他唤了我一声:“纤纤……” 我直视他的眼睛:“你……你到底是谁?” 甚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沈骁低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 我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许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是我……沈骁。” 霎时间,我的脑袋一阵轰鸣。 片刻,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骁就是恩一。 恩一就是沈骁。 如此说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为何当初突然消失,为何不愿意多说自己的身份,和戍守边关的元姜认识。 顿时,一切的迷雾都解开了。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又要接近我,隐瞒我? 还有当初我的离开,他是否也早已知道? 脑海里有太多的话想问,但是一张嘴我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倒是想起他九五之尊的身份,我朝他行了礼。 “参见陛下,先前是我不知礼数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既然没了瓜葛,君臣之礼还是要行的。 沈骁却有一丝惊慌失措,脸上也失了颜色。 他抓住我的手腕问我:“你……你为何不质问我,也不生气?” 生气? 我其实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确实生气。 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和沈骁已经没有关系了。 至于恩一,在鸡鸣寺他不告而别时,我想我就该知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朋友了。 一切的一切,早就告诉我了。 我为什么还要生气? 不过我确实又问了他一句—— “当初你既然知道,为何如今又来拿假身份骗我?” 这件事我很疑惑。 但沈骁答的利索,他真挚的看着我:“我知晓先前我做的错事太多,所以我想换个身份重新和你在一起。” 我再次怔住。 然后甩开他的手问:“所以是因为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已经没了波澜,我竟觉得有点可笑。 我又继续追问:“那些先前的那些事,你也都是故意的?” 他点头:“我想接你回去。” 我想笑,到了嘴边就变成苦笑。 大抵是无话可说,我只吐出一句:“沈骁,我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过去已经成为过去。 早在我出宫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沈骁却不死心,他抓住我的手。 还是那么大,那么热,但是我却不想再握他的手。 他握得更紧了:“纤纤,你听我解释,我当初和杜月菱什么都没有,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杜月菱的事后来我也知晓一些。 当初沈骁被查出是假太监后,沈骁下落不明,与他对食的杜月菱转头攀附上了新的九千岁,却不想那个太监根本就是个变态。 某一晚,直接把她玩死了。 不知真假,倒是不少人唏嘘。 但是,这与我何干? 他与杜月菱的事又与我何干? 沈骁还在解释:“当初我做这一切都并非本意,可我又不得不做,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沈家被抄,你我根本无力为沈家平反,唯有站在高位上才能洗刷我沈家的冤屈。” “可我站的高了,要面对的也更多,我护不住你只能让你离开。后来你走了,我又看见民间饿死的百姓,皇子们斗的你死我活,却无人管百姓们的生死,我才……” 他才又夺了那皇位。 我站在他面前,听着他的解释,不知真假。 但我觉得,他大抵说的是真的。 因为沈老爷自小就告诫我们:“做人,要做一个清正廉明的人。” “当前我们富贵,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助力,因为百姓们的爱戴所以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不过,沈骁所做的这些不用同我说的。 我移开视线:“这些你该同沈伯伯和沈伯母说的。”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纤纤,我不是有意瞒你的,你知晓后宫中有多少眼睛盯着我,我想着等我成功了,我就接你回去的,可渐渐地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怕你怪我……” 我和恩一已经见过无数次面,但这却是我出宫后和沈骁的第一次见面。 听着他的这些讲述,我的心很平静。 我曾以为,如果沈骁某天愿意陪着我说些掏心窝的话,我会感动地一塌糊涂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但现在,我的心底没有一丝涟漪。 有的,只剩从前他和沈家对我的恩情。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所以我从未怪过你。” “当初我丧父无家可归,是沈家收留了,后来沈家出事,所有人都怪我是丧门星,是你沈骁不嫌我带我入宫。” “我怎么会怪你?” 我又有什么理由怪罪。 若无沈家,若无沈骁,怎么会有现在的我? 沈骁陡时变得激动:“那你是愿意原谅我了吗?” 我摇头。 “我没怪过你,何来原谅?” “只是,我们终究回不到过去了,你知道的我们现在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后来我告退离开。 我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他失了魂儿一般的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 他和以前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寡淡、冷寂、还有几分落寞。 我扭头离开。 心里却蔓延了一股淡淡的哀愁,我和沈骁自幼相识,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放下呢? 时间会冲淡很多东西,甚至让人遗忘。 可是风一吹,回忆又会扑面而来。 “苏纤纤,我告诉你,我劝你趁早死了嫁给我的心!” “你这痴傻的模样,往后留在我沈家也不是不行,但是千万不可心生妄念,不然我就把你丢到尼姑庵去做尼姑。” 那时候我们都小,沈骁也不待见我。 可我依旧会偷偷看他,会在晚上做关于我们以后的梦。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值得,我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毕竟我爹说过,沈家都是心肠好的。 沈骁也不例外。 小时候我和同岁的女眷们一起玩捉迷藏,可我是他们看不上的孤女,还有想与沈骁结亲的女孩,更是存了心要整我。 一日宴会上玩捉迷藏,她们故意让我躲进一口枯井里。 那口枯井很深,我不敢下去。 想和沈骁结亲的女孩就说:“别怕,我和你一起躲进去,到时候我们俩作伴。” 她笑起来很好看,像个布娃娃。 我信了,笑着说:“好。” 他们先把我放了下去,可是等到我了井底,他们却抽了绳子都走了。 我知道自己上当了,朝着井口大喊。 “来人啊!” 但没有一个人。 井口的洞从白色变成了黑色,依旧没有人来找我。 我的喉咙都叫哑了,也没喊来一个人。 后来黑洞洞的井里闪过光亮,洞口出现了一盏灯笼,然后就是沈骁的脸。 他的脸色很难看,似乎还有一丝怒气。 他找了绳子将我捞上去,满含怒气的骂我:“真是生的蠢笨,被人丢下井里也不知道叫,哪日被人卖了恐怕都不知。” 我想辩解,可是看着他生气的眼睛,所有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他也没有只骂我,顺便将其余的几个孩子统统骂了一顿,甚至将人都骂哭了。 那是他为数不多为我出头的时候。 大多时候他都是冷眼看着,嗤笑我傻不知道还击。 但事后又会来看我,就像在宫里那样,我手得了冻疮他什么都不说,只会给我塞一个擦伤的药。 回忆终究是回忆。 风一吹,又散了。 我们也不会活在回忆里,我们也回不去了。 回到糕点铺子,长风正在煮饭,一旁的云姝坐在灶膛边上烧火。 “苏姐姐,你回来了。” 见我回来,两人齐声喊道。 我会心一笑。 “回来了。” 我现在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身边有长风和云姝陪着。 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既无宫里的明争暗斗,也无需担心沈骁的心到底是不是在我身上。 又有何不好? 我照旧经营着苏记糕点,去武老爷府上送糕点的活儿我也交给长风去送。 我在家看着店铺,身边看着云姝的功课。 只是,有些人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苏姐姐,有人来找你!” 这一日,我正在后院里收拾柴火,云姝在前面朝我喊。 我以为是新客人,忙擦手去了前堂。 掀开帘子,一进门就看到门口坐着的沈骁。 这次他没再易容换装,而是用了他原本的面容。 已是初春三月,他一袭玄色锦袍,袍上绣着云水纹,袖口与衣摆以金线够了,显得端庄而不失优雅。 和从前‘恩一’的装扮很不同。 也许被我识破的那一刻,这世上就再无恩一。 只余沈骁。 四目相对,他轻声唤了一声。 “纤纤——” 我没理沈骁,而是先让云姝去了后面的院子里做功课。 “云姝,你先去去院子里做功课,姐姐要和这位兄长谈些事情。” 云姝不疑有它,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等她走了,我才看向沈骁。 我给他沏了一杯热茶:“刚上新的,陛下尝尝。” 沈骁接茶的动作一僵。 他抬头看向我:“纤纤……和我一起回去吧,带着长风和云姝,我们一起回去,往后只有我们。” 他眼眸幽深,像是带我进宫的那个雨夜。 我摇头,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 “沈骁,我们相处十几载,我想你应该是懂我的。” 那天,从武老爷的府上离开后我想了很多,我和沈骁的过去,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 有些还很清晰,有些已经模糊。 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若是说现在没有一点事不可能的。 可往后继续,也是没可能的。 “你从前说我痴傻,我是认的,我并不适合宫中的勾心斗角,我的愿望也很简单,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在宫中十年,若是没有沈骁的保护。 我恐怕也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丢去乱葬岗了。 他的情谊,我都记得。 沈骁侧眸看着我,手似乎有些发颤。 他伸手想要像从前那样摸摸我,我歪头避开了。 他的眼神很受伤:“难道我们就……真的没可能了吗?” 我给他添了一杯茶:“我们是两种人,注定是两条相交的线,终究会越走越远。” “自小我就知道你胸怀大志,是要做大事的人,可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我只想过平淡的小市民的生活。” “从前我爱你,为了你一路追逐,可是我现在累了,我也不想再被深宫里的红墙绿瓦束缚,往后的日子,我想为自己而活。” 说完这些,我没去看他的脸色。 而是歪头看向了后院。 我从未被人坚定地选过,也从未被人坚定地爱过。 但我现在有了,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沈骁上前,伸出手去拉我的胳膊,似是想将我拽到怀里,像曾经那样。 我直接跪到在他面前:“陛下,你走吧,我往后只想守着我的糕点铺子过活,养活长风和云姝长大成人。” “多余的,纤纤心里再无。” 沈骁蹲下来,直视我的目光,后背绷的挺直。 “那我呢?” 他问我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我坚定地跪在地上:“陛下,您该回宫了,这天下的子民都需要你。” 说完,重重地朝他叩拜。 “那你呢?你需要我吗?”沈骁继续追问。 “子民都需要王。” 但我不仅仅是他的子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听到我的话,沈骁彻底慌了。 他抓着我的胳膊,想要将我提起来。 “纤纤和我回去好吗?回去你便是皇后,后宫也只有你一人,往后我们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吗?” 我心里有一丝触动。 抬头,直视沈骁的眼睛:“沈骁,所以你也是觉得亏欠我的吧,这么多年,一个女人最好的春光。” “可你从未说过喜欢我,要与我成婚,我等了十几年才等到你的这句话。” 可是真的太久了。 我的爱也早就在这些年的时间里消磨殆尽。 是的,除了感情消散。 对于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可能没有一年感慨或者怨恨? 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提又有何意义。 沈骁轻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我摇头:“不,我们谁都没错,只是没缘分罢了。” 沈骁有错吗? 他也没错。 他二十岁弱冠之年,却被京城里来的人抄了家。 一夜之间,和我一样成了孤儿。 可沈老爷沈夫人一生行善,心肠都是顶好的,我尚且为他们觉得冤屈,何况是身为儿子的沈骁。 他又是心怀天下的大丈夫,怎么能因我就阻挡了脚步。 我有错吗? 我又何错之有,出生丧母,幼时丧父,及笄之年我再次没了家,被所有人骂扫把星,丈夫也成了‘阉人’。 谁不可怜,谁都可怜。 我将这些都说与他,他对我看了又看。 沉默了很久最后起身走了。 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他所想,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往后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 我看向后院的云姝,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见识过宫墙里和宫墙外的日子,我更想做一只自由的飞鸟。 带着长风和云姝,飞向更高的地方。 …… 半月后,沈骁回了京城。 他临走前一夜给我送了一块金牌:“从今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可拿着金牌来京城找我,若是无事,我们此生恐再不复相见。” 我收下了,知晓这是他的心意。 但是我恐怕用不上了。 走的这一日,我跟在送行的队伍里为送他离开。 长风在一边没了往日的稳重,伸长了脑袋想看看当朝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云姝则吵着要吃旁边的糖葫芦。 真好,正值春天。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季节。 往后,我们都有明媚的以后…… ——全本完—— 第1章 我被诊断肺癌,需100万医疗费。 老公贺行舟劝我把钱留给儿子,坚持不治疗。 随后他一反常态,殷勤陪我旅游,朋友圈里秀尽恩爱。 世人都夸他至情至信。 不久我病情恶化去世,他却迅速把儿子送去乡下,一掷千金迎娶初恋。 看着救命钱任他们挥霍享用,我气怨难填,终获重生。 这一世,他们休想得逞! 1 再次睁开眼时,我又回到了被诊断为肺癌的那一天。 病房里,贺行舟拿着我的确诊单,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又打开手机认真查阅,继而皱眉。 医生进来察看病情,看我醒着,对我说:“大姐,您放松心情,这个病是可以治疗控制的,医疗费用需要100万左右中,你们做做准备。” “骗子!”贺行舟突然怒斥道:“现在医生都没有医德了,癌症能治得好还叫癌症?我刚从网上查了,基本上就是绝症,不可能治好。” 医生惊愕地看着贺行舟:“你怎么这么说话,病人现在需要的是信心,你竟然还....” 贺行舟嗤之以鼻:“你们还不就是为了赚钱,最后钱花光了,人也没了,我们找谁去?!” “你!”医生气得拂袖而去。 贺行舟转头对我道:“你看看,看看,他不敢接茬了吧?他敢保证一百万花了病就好吗?不敢!咱要理智点,别被医院骗钱。” 我目光灼灼,盯着他,没说话。 他俯下身子,拉着我的手,声音也温柔了很多:“蓉蓉,你想想,癌症治疗不仅要花钱,还很痛苦,那化疗,对人体都是有伤害的,到时候,钱花了,人还遭罪,最后该走还是走了。咱涛涛才9岁,以后还多得是用钱的地方,咱把钱留着给他,让他上大学,他要是愿意,咱还可以送他出国留学。但要是扔进了医院,那可是水泡都不冒一个啊。” 我仍然没出声,但默默抽回了被他拉着的手。 上一世,我就听了他的话,不顾医生劝阻,坚决放弃了治疗。 因为我确实也舍不得花那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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