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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是老朋友康显的消息,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陈是回:什么都没忙。 康显问:你不住宋南桥那边了? 陈是说:搬了。 康显:我就说怎么找不着你人。 陈是:有事说事。 康显:有个艺人团队找上我,需要一位能长期合作的专业鼓手,我头一个就推荐了你,你过两天想不想去试试,在魔都,机票我给你出。 陈是回绝:不去。 康显不解:这机会是真可遇不可求,你都大半年没工作了,干嘛,就荒废人生? 陈是轻吸一口气:你别管了行吗。 康显恨铁不成钢:POPCORN回不去了!好不了了!你还不清楚吗?怎么就这么死脑筋这么爱守尸呢,天天把自己关家里能干吗?就让情怀葬送了你的野心和才华?你才24,不是84,前途不要了啊? 陈是直接删掉对方。 躺了会,陈是心浮气躁,难以入眠,随之坐起,烦闷地搓了几下头发。 他胸腔起伏,越发窒息,索性下床,开窗透气。 刚一拉开窗帘,就望见了对面阳台上欢欣蹦跳的身影,即使有栏杆阻碍,女生全白的睡裙也极其惹眼,像一片在黑夜里蹁跹的浮雪。 陈是怔住,以为是做梦。 好像生怕他看不见,她又打开手机闪光灯,挥舞荧光棒那般,猛烈摇曳。 她的消息紧跟其后,认证他眼前这一切绝非幻觉。 MoonPie:你也睡不着? 陈是无法再装瞎,低头打字:你在那干什么? MoonPie:可能今天太兴奋,失眠了,就来阳台坐会。 她又问:你也是吗? 陈是回:不是。 MoonPie:那是? 陈是:总觉得窗外有人看我。 MoonPie:那个人应该就是我。 陈是:…… 陈是掀眼瞟那边,女生已经站那不动了,似乎在专心聊天。 他无奈:睡觉去行吗? MoonPie:你呢,你睡吗? 陈是:嗯。 回完话,他立刻扯上窗帘。 屏幕再度亮起。 MoonPie:我走了。 陈是:嗯。 MoonPie:我真走了。 陈是:快走。 MoonPie:知道了。 等了一分钟,陈是单手抵入窗帘罅隙,小心隔开细细一道,查探对面那家伙是否已经老实离开。 结果她还在那儿,捕捉到了他全部的小动作。她开始言语挑衅。 MoonPie:bazinga! MoonPie:没想到我还在吧。 陈是:“……” 简直了,这女的。小学生行为,他再参与一秒都会被拉低档次。 陈是速速离开窗口,回到床上,但他也不急躺下,坐等烦人精必不会少的行程汇报。 果然。 预料之中的短信跑来眼下。 MoonPie:这次真回房间了。 陈是拿起手机,眼底莫名漾笑:哦。 MoonPie:你也别老担心地守在窗口了。 陈是:?没有,谢谢。 她忽然叫他:陈是。 陈是总觉她不怀好意,淡淡应:嗯。 MoonPie:我刚回顾了一下我们刚刚阳台对望的那段聊天记录,然后…… 阳台对望。 陈是被这个形容酸到,语气冷飕飕:说。 MoonPie:我给自己临时加设了一个新粉身份。 陈是:? MoonPie:就那个。 陈是耐心有限:?? MoonPie:女友粉。 MoonPie:哈哈哈。 MoonPie:很不错吧? 陈是原地愣一秒,风驰电掣退出微信,打开音乐软件,分享过去一首: 《痴人说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前两天在忙上篇文的实体书番外,来晚了,这章200个红包 第12章 第十二粒药 翌日,归庭月起了个大早。 以往的清晨与深夜对她来说并无区别,可以混在一起,刷成灰茫茫一堵墙,四面围困; 但现在不一样了,清晨有憧憬的鱼肚白,深夜有暧昧的星空黑,午后似金,日暮如玫,都抹上了名为“陈是”的色彩。 洗漱完毕,她换了身白色运动服下楼跑圈。 晨气清凉,树冠摇晃,归庭月身姿纤长,就像只轻灵的鹭。 她一路溜达去附近的早餐店,又拎着纸袋回来,站在陈是楼下给他弹语音。 响了三声,对方接起:“喂。” 男人嗓音倦懒,还带着一点儿隔夜的喑哑。 归庭月拿高手机,笑眼弯弯:“喂,我给你买了早点,你是下来拿,还是我送上去给你。” 语音里没声儿了。 过了会,男人似已清醒,声线干净不少:“放过我,归庭月。” 归庭月自动忽略前一句:“你记住我名字了。” “才几点……”他可能把手机拿远了些看时间:“七点半?” 他难以置信:“你昨天几点睡的?” 归庭月说:“跟你说完晚安就睡了,睡眠质量还不错。” 陈是再次安静。 归庭月等了会,面前的楼道门嘎达解锁,男人语速极快地蹦出几个数字:“我家密码锁,上来放完东西就走。” 归庭月记下:“好。” 她上了楼,顺利进入。 甫一开门,归庭月就被陈是家过于简单的布置给震在原处,家私甚少,大范围的白墙,客厅里仅一张黑沙发,厨房也就纯色的橱柜和餐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刚进过贼,将所有电器席卷一空。 归庭月多看几眼黑色的铁艺鞋柜,上面摆放着各色男鞋,运动鞋,板鞋,帆布鞋,黑白色调居多,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用于招待客人的拖鞋。 归庭月忽然唇角微抽,要笑不笑。 会有女人来你家才是见鬼。 想想又自我否决,她不就来他家了。 因为没有能更换的入室拖鞋,又找不着鞋套,一时间归庭月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只得第二次给陈是发起语音邀请。 两道提示音乐瞬时齐鸣,门内门外,仿佛空谷回音。 归庭月没料到会这样,吓得赶紧按断。 然而卧室门很快被推开,男人已经快步走出。 他头发微乱,眼底拢着被吵醒后的凶狠,整个人潦草又锐利,像一支刚刚开锋的漆黑狼毫。 最重要的是,他上身没穿衣服。 他的身材比归庭月想象中结实一些,腰线窄长,腹部隐有轮廓,两条胳膊的肌肉走向尤为分明。 他面色凛然:“到底想干嘛?” 归庭月稍稍偏头,避免自己的视线过分黏糊在他干净劲瘦的身体上,挑高纸袋:“我不知道放哪,你家鞋架上也没……拖鞋,不知道怎么进去。” 陈是无言,走过去,伸出手:“给我。” 来到近处,他注意到她闪避的眼神和泛红的耳廓,这才想起自己打着赤膊就杀出来了,顿时也陷入尴尬。 接过早点,陈是搓一下毛躁的头发:“你吃了吗?” 归庭月回:“还没……” 为缓解微妙的氛围,陈是开始没话找话:“我去穿衣服。” 归庭月一顿,声音轻不可闻:“你去呗……” 陈是抬足就走,想起什么,又返回:“进来,不用换鞋。” 归庭月“哦”一声,然后小步往里挪。 陈是将纸袋搁到餐桌上,回头要去卧室时,迎面碰上跟着他走过来的归庭月。 他垂眸,她仰面,两人目光在空气里交汇,又急促错开。 随即擦肩而过。 套上黑色T恤,陈是满脑子无措和难解,调整了一下心绪,他才走出。 眼前,女生正将丰盛的早点一份一份在桌面排开,鲜香满溢,直钓馋虫。 陈是隔桌静静地看着。 布置妥当的归庭月抬眼,视线自上而下一扫:“穿好了?” 陈是:“……嗯。” 归庭月站直:“好像还是不穿更好看。” 陈是下颌绷住。 “你是女的吗?”陈是问。 归庭月回:“客观评价一下怎么就不是女的了。” 陈是立刻离开,去卫生间洗漱。 擦干脸上水珠,他瞧着镜子里刘海湿漉漉的自己,忽然利落地将上衣套头脱下,联想起刚被门外女变态看到的画面。 便宜她了。 他重新穿上。 再出来时,归庭月已经坐在那里挖自己那份粥,看起来心无旁骛。 陈是去厨房取来家用餐具,入座,也吃起来。 归庭月坐正看他:“我把青菜牛肉的那份给你了,你喜欢吗?” “随便,”陈是回,又说:“都行。” 归庭月又将面前的煎包和黄桥烧饼往他那推近:“这些你也吃掉吧。” 陈是瞟一眼:“太多了。” 归庭月说:“能吃多少是多少。” 陈是忽然低笑一声:“你说话跟我妈一模一样。” 归庭月:“我本来就是合格的妈粉。” 陈是唇角仍翘着:“妈粉说不出你不穿更好看这种话。” “是我不对,”归庭月立刻认错,还摆起慈爱脸:“你要把自己裹裹好,不能着凉,男孩子一个人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 听着怎么有点阴阳怪气?陈是动动眉毛:“你最可怕。” “那你还吃我的饭,我下了毒,你一口都不要吃了。”她作势起身要抢。 陈是立刻将棕色纸碗格远,不让她触碰分毫,还在她扑空后恶劣地一笑。 “你还笑——”归庭月被他纯粹的笑容晃了下眼,坐回去,继续控诉:“你这人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是把碗拖回来,眼皮懒懒一掀:“笑一笑怎么了。” 归庭月说:“太好看了。” 陈是手一顿,笑意瞬间消失:“……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飚土味情话?” 归庭月为自己伸冤:“真心赞美怎么就土了。” 陈是心知跟她辨不出结果:“吃饭。” “哦。”归庭月低头,接着消耗自己的粥。 片刻。 她再度抬眼:“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陈是停住,靠向椅背:“怎么说?” 归庭月努努嘴:“愿意放我进你家,还跟我吃饭——我猜,你还是挺愿意自己有个粉丝的。” 陈是唇角一挑,又露出那种使坏的表情:“当然了,我又不吃亏。” 归庭月已经熟悉他这一套:“跟人打交道可不是你这样的,太假了。” 陈是漫不经心问:“那该怎样。” 归庭月说:“告诉我你愿意跟我打交道的真实原因。” 陈是淡声,侧了侧脸:“起来左拐有镜子,会告诉你原因。” 归庭月闻言脸热,不忘抓住机会反驳:“什么啊,能不能别飚土味情话?” 陈是为她的神展开一愣:“……哪个字跟情话有关系?” 归庭月正色:“而且这个原因显得你这人很肤浅。” 陈是回:“熟练使用望远镜的人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归庭月:“……我已经扔了。” 陈是说:“然后每天想方设法见到我本人是吗?” 归庭月哽一秒:“住这么近多方便,每天见见很正常。想方设法的过程也很累。” “没人逼你。”陈是撂下这句,倾身接着喝粥。 “我乐意,”归庭月捏着勺子:“你管得着吗?” “随你。”他懒得管了,也管不动,她的厚脸皮让她所向披靡。 “我明天还来。” “十点之后,谢谢。” “那还是早餐吗?” “那就别来。” “就来!” “十点前我手机静音。” “我有你家密码。” “马上改。” “不行。” …… 一顿早餐在拌嘴中度过,好不容易送走这个喋喋不休死乞白赖的输出机器,陈是躺回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少晌,他睁开,拿高手机,举至眼前。 回想起归庭月跟躲雨小鸟似的局促立在门口的一幕,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外卖软件,进入超市那栏,搜索起“女士拖鞋”。 挑了双白色的,添加到购物车,陈是拇指一顿,对自己的行为不大理解。 很快,他找到答案。 那女的明天必然要来。 他只是怕被再次吵醒。 仅此而已。 如此深思熟虑过后,陈是再无负担地下了单。 第13章 第十三粒药 第二天再来陈是这里送早餐时,归庭月看到了这双崭新的纯白拖鞋。 它们在一群大码男鞋里显得格格不入,上脚后轻且软,很合衬,似一对欢迎标签。 这么煞费苦心的吗? 归庭月抿唇一笑,换上,把早餐放上桌边,先行吃起自己那份。 嘬掉两只肉汁满溢的小笼汤包,归庭月心思还是得趁热吃才香,便取出手机,给陈是拨语音。 口口声声说要静音的人的手机,又隔着道墙在高声鸣唱。 对方接通,默不作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归庭月莞尔:“早安,您的早餐已送达。” 通话直接被挂断。 陈是人一出来,归庭月就笑开来。 约莫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今天率先套好了T恤,虽然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似蓬盛的夏草。 他没急着去洗漱,只停在那边,再三警告:“归庭月,你再这样明天别来了。” 归庭月理直气壮地翘脚:“那你这双拖鞋不是白买了。” “……”陈是第一次见到可以坐那把腿竖到那种高度,又绷得那么直的人,一时怔住。 他淡扫一眼,不多停留,目光移回她白净的面孔上:“谁说给你买的,你又知道了?” 归庭月撇下腿:“难道是给你那些不存在的带回家的女人?” 陈是嗯一声:“有备无患。” 归庭月弯唇:“我不算吗?” 陈是:“你不算女人。” 归庭月半分不恼,还嗲起来,眨巴眼:“哥哥你嘴怎么这么臭呢,下次刷过牙再来跟我说话好不啦?” “……”陈是转头走去盥洗室,刷牙途中,他脑中遽地失神晃过一幕,好像是归庭月略为骨突的特殊脚趾。 唰唰骤止,镜面里的男人眉心微皱。 他随即低头,瞥眼自己脚面,继而联系起前日女生在KTV的表现,基本确认了一件事。 洗完脸,陈是入座,撕袋挤压出醋汁,不声不响地食用起自己那份小笼。 余光里,女生一反聒噪常态,在吸豆浆,好像一只专心采/蜜的□□蝶。 好一会都鸦雀无声。 陈是略感不适,懒着声主动搭腔:“归庭月。” 归庭月扬眸,还咬着吸管:“嗯?” 陈是问:“你学过芭蕾?” 归庭月眼波急剧一晃,脸红透:“你怎么知道?” 陈是说:“我刚看到了你的脚。” 归庭月立刻将双脚并回椅面下,作无用功的掩饰,企图打岔:“你怎么能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脚看?放古代就必须娶她了。” “……”陈是失语,昂了下头,继而看回去:“就差怼我脸上了,想不看到都难。” 归庭月声音变轻,顾左右而言他,唯恐他再追问跳舞的事:“我脚是不是不太好看?” 陈是静一秒:“没看仔细。” 归庭月捏起一边五指:“你就是觉得难看。” 陈是说:“我就看了一眼。” 归庭月:“一眼也丑到让你印象深刻了。” 陈是撑头,闭了闭眼:“只问了你一句你是不是学过芭蕾,你怎么能扯那么多?” 饭桌上再次死寂。 归庭月满心懊恼今天怎么忘记穿袜子过来,一不当心外泄过往。 许久没有训练和演出,她的双足其实已经恢复如常,只有残留的茧和外翻的骨骼。 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更改的烙印,哪怕她再难起舞。 可从在意的人口中听见,还是会如陈年疮疤被猝然揭起,在心上溢出啼血般的痛意。 归庭月垂下脑袋,使劲对付起近乎见底的豆浆。 吸管里发泄似的呲响令陈是拧眉。 他搁下筷子,不再用餐,也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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