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却说江晚芙被陆书瑜拉着,小姑娘第一回操持宴会,紧张得厉害,又怕给府里丢人,便十分上心,连一份膳单,都要核对好几遍。 江晚芙体谅她,又有耐心,倒也不怕累,陪着她一起折腾。她是有经验的,做事有条不紊,细致又耐心,且她又不藏私,肯教导陆书瑜。 用了约莫四五日的样子,赏花宴的章程,基本便定下来了。 等请帖一发出去,紧绷了数日的陆书瑜,终于放下了心,看外面的天色都要黑了,忙不好意思朝江晚芙道,“表姐,这么、晚了,你快些、回去吧。” 说着,叫下人去取灯笼了,还要亲自送江晚芙回绿锦堂。 江晚芙自然不要她送,轻轻摇头,温声道,“不要送了,绿锦堂又不远。今日累了一天了,你也好好歇一歇。” 陆书瑜耳根子软,很听劝,闻言就乖乖点头应下。 江晚芙带着纤云出了福安堂,沿着曲廊往绿锦堂去,走了还不到一会儿,风便刮得极大了。庭中的梧桐被吹得直晃,梧桐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纤云看了一眼,发愁道,“娘子,咱们快些走吧。这天看着,只怕是要下雨。” 话刚说完,江晚芙还没来得及应,雷声一响,雨噼里啪啦就落下来了。雨势很急,也很大,来得气势汹汹的,两人就被那么困在了曲廊上。 纤云忙道,“娘子,咱们离福安堂不远,奴婢去借把伞吧。” 说 罢,便准备冲出雨幕,江晚芙赶忙一把将人拉住,轻声道,“别去,等一等便是。你这会儿出去,浑身上下都要湿透,得了风寒怎么办?我看这雨来得及,未必下得了多久。” 纤云闻言,心中感动,又看了一眼雨幕,心里期盼着雨快些停。 可惜老天爷大约是没听到纤云的祈祷,雨非但没停,也不见小,细细密密的,被风吹得直往曲廊里斜落进来。 陆则从照壁外进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主仆俩在曲廊下躲雨,雨被风吹得朝里刮,大约是很冷,江晚芙那张白皙细腻的脸,此时显得有些惨白。虽隔得远,陆则却仿佛看到了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可怜得像只被风卷走了巢的鸟。 他脚步一顿,朝那边大步迈过去,替他撑伞的常宁赶忙跟上。 进了曲廊,常宁收起伞,此时江晚芙主仆俩也发现了有人来了,回头来一看,见是陆则。 他大约是刚从刑部回来,一身红色官袍,腰间系着檀香带,挂着副孤雁衔芦的白玉坠儿,官帽未摘,眉目如画,不言不语,也自带一股贵气。 刑部这么忙么?二表哥这么迟才回来。 江晚芙胡乱想了一通,回过神来,忙福了福身,张口唤他,“二表哥。” 陆则“嗯”了声,看了眼常宁,不用他吩咐,常宁就捧着伞过来了,递给纤云。 没有吩咐,纤云自不敢收,倒是常宁乐呵呵道了句,“纤云姑娘收下吧。”说完,硬是朝纤云手里一塞。 江晚芙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眼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陆则,见他垂着眼,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没看她,鼓起勇气道,“二表哥,雨这样大,伞还是你自己用吧。” 不是她胆子小,她是真不敢用陆则的伞,陆则今天淋雨回去,保准明天全府都知道了,她宁肯自己冒雨回去,也不敢冒这个险。 真把陆则给淋出病了,她明天就能收拾收拾,准备回苏州去了。 但江晚芙这么说,却不见陆则作声,倒是他那个叫常宁的随从,呵呵一笑,道,“表小姐不必担心世子,奴才有招。” 说罢,冒着雨就出去了。 常宁跑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出了曲廊,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江晚芙看得瞠目结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呆呆站在原处,面色有点尴尬。 陆则原本无意开口,他和江晚芙之间莫名的羁绊太多,他不想再多生事端,只是看见她可怜兮兮躲在曲廊下避雨,步子便不受控制,直接走了过来。其实他大可不必过来,直接叫常宁去寻把伞送去便是。 此时看她又露出这幅可怜模样,陆则下意识便开了口,主动寻了话题,试图打消这令江晚芙不适的尴尬,“听阿瑜说,后日府里要办赏花宴?” 江晚芙怔了怔,回过神来后,忙回话,“嗯,请帖已经送出去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淡了,又补了句,“二表哥会来吗?” 陆则比江晚芙高了许多,两人面对面说话时,江晚芙便不得不仰着脸,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注视着陆则,一眨不眨的,好看得叫人脸红。 他在梦里看过这双眼睛含着泪的模样,红着眼尾的模样,陆则有些走神,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回道,“会去。” 然后,两人又无话了。 好在常宁回来得很及时,手里还带着伞。 这下不必担心陆则淋雨,江晚芙也松了口气,下意识就想赶紧回绿锦堂,朝陆则福了福身,道了别,就带着纤云走了。 即将迈出月门的时候,江晚芙下意识回了头,隔着细细密密的雨幕,瞥见了陆则朦胧的身影,他还站在原地。 那身影,莫名的很熟悉,像是看到过很多遍一样。 ===第13章 第 13 章=== 她们回绿锦堂的时候,惠娘在屋檐下撑着伞,正准备出去寻人,见主仆两个回来了,才松了口气,赶忙将人迎进来。 惠娘催着菱枝去取叫热水,一边扯过一块干帕子,给江晚芙擦脸和头发。 江晚芙由着惠娘折腾,边看向蹲下、身,要给她脱掉湿鞋的纤云,催促道,“别伺候了,你快去换衣裳,免得病了。我这里有惠娘。” 惠娘也道,“听娘子的,别耽误了。你若病了,娘子身边就更没人伺候了。” 纤云这才出去了。 下人很快抬着热水来了,江晚芙去了盥室,脱了带着湿气的衣裳,舒舒服服洗了身子和头发,泡在暖烘烘的热汤里,才感觉骨子里那股凉意,都被驱散了。 惠娘端着姜汤并一小碟子蜜饯进来,柔声道,“娘子快趁热喝了,驱驱寒意。” 江晚芙接过去,姜汤煮得辛辣,她不大习惯这个味道,皱着眉,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把白瓷碗递给惠娘,又道,“记得给纤云房里送一碗。方才回来时,她护着我,自己却是半个身子都淋湿了。” 惠娘把瓷碗放回红木乘盘,撩起江晚芙的长发,替她抹养发的油膏,边道,“娘子不要担心,已经叫菱枝送去了。” 江晚芙安了心,便有些昏昏欲睡,脸贴着浴桶边搭着的热帕子,眯着眼要犯困,小猫儿模样,看得惠娘连眼神都柔和下来了。 她是看着娘子长大的,娘子命苦,夫人早早去了,老爷又偏心得厉害,唯有老夫人肯护着姐弟俩。可老夫人这一走,娘子就没人护着了,还要护着小郎君。 她只盼着,这陆家大郎君是个良人,值得娘子托付终身,这般,继夫人也不敢再欺负姐弟俩了。 惠娘放轻动作,用木勺舀了温水,小心翼翼浇在手心的长发上,冲洗掉养发的油膏,用干帕子将湿发一点点擦去水汽,见浴桶里的热汤有些凉了,才赶忙轻轻叫醒江晚芙。 “主子,该起了,汤要凉了。” 江晚芙被叫醒,挽起头发,换了身雪白的寝衣,出了盥室。惠娘也跟着出去,吩咐菱枝带人进来收拾盥室。 菱枝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忙忙碌碌了会儿,便带着两人出去了。 随着主子歇下,绿锦堂也跟着安静下来了,只余雨声淅淅沥沥。在寂静的夜色下,探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旋即融入漆黑的夜色里。 翌日起来,江晚芙嗓子果然有些不舒服,昨晚虽及时喝了姜茶,但到底还是冻着了。惠娘不敢轻视,生怕小病熬成大病,赶忙叫自家男人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开了药,江晚芙热乎乎一碗喝下,苦得直皱眉,朝嘴里含了颗蜜饯,才对惠娘道,“叫人去老夫人哪里说一声,我今日不去福安堂了。” 她年轻,病一病倒没什么,陆老夫人这般年纪,若是叫她过了病气,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惠娘自然懂这个道理,赶忙安排人去福安堂传话了。 去传话的是菱枝,她性子活泼,同福安堂几位嬷嬷处得不错,去了嬷嬷便带她进去了。 陆老夫人正在正厅里坐着,陆书瑜坐在一旁陪,两人还纳闷呢,一贯守时的阿芙/表姐怎的没来? 菱枝把话说了,陆老夫人就关切问,“严重不严重?可叫大夫瞧过没?” 菱枝恭敬回话,“请了大夫的,也开了药。只是嗓子有些痒,并不严重。但我家娘子怕过了病气,所以才叫奴婢过来。” 陆老夫人闻言才放心了,又叫嬷嬷取了些滋补的贵重药材来,让菱枝带回去。 菱枝捧过去,起身要出去,陆书瑜却站了起来,道,“祖母,我想去、看看、表姐。” 陆老夫人晓得她们表姐妹关系好,也不拦着,道,“去吧。” 就这般,菱枝去福安堂时,是一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多了陆书瑜。 因着怕过了病气给陆书瑜,江晚芙不肯叫陆书瑜进来,陆书瑜在外头急得直跺脚,江晚芙哭笑不得,心里又为小姑娘的赤诚感动,柔和了声,道,“阿瑜,我又不是病得起不来了,只是受了寒气,指不定明日就好了。” 陆书瑜顾不得规矩,趴在窗户上,朝里喊话,急得都结结巴巴,“表姐,你、你让我、我进去!都怪我!昨天、拉着你,不让、让走,才害得、你淋了、淋了雨!都是、我不好!” 菱枝几个站在屋外,拦也不敢拦,又生怕这位娇娘子真的闯进去了。 这不能怪她们太谨慎小心,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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