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个小画家有些笨笨的,远远没有他身边以前来来往往的人会讨他欢心。 但那个陈栖是他身边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 久到燕寰都意外,他的陈栖不会离开他。 想到这,抽着烟的燕寰弹了弹烟灰,心头上猛然涌上一阵戾气,剧烈的怒火比刚才更为强势汹涌,暴虐的情绪在心头重重凿下,暴怒中还有中弥漫四肢百骸的微微恐慌。 陈栖想走,他没留,直接放他走了。 一个小玩意,他有什么好费心神的。 这么想着,燕寰重重吸了一口烟,眉目间满是深深的阴郁。 不知怎么,忽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悄无生息缠绕上心头,让他心跳忽然猛然心悸加速,燕寰猝然抬头,将烟头重重摁灭,沙哑着嗓音对着低低下属道:“去看看那层商铺装修准备得怎么样了。” 秘书梁志松了一口气,低头说好,说完后,梁志出办公室的步伐都轻松了不少。 他是燕家的人,自然是知道,燕寰亲自提醒那层商铺是为谁准备的。 那层商铺是留给小画家陈栖的,燕寰特地亲挑选的黄金地段,包了整整一层下来,装修风格都是亲自过问。 梁志甚至有种错觉,就算是燕家二爷以后结婚,都不会那么细致认真地过问婚礼过程。 只是为了留给他的小画家陈栖,讨他的欢心。 谁也没有想到,当初爱二爷爱到骨子里的陈栖会主动提出要离开,就在那天晚上,整个燕宅上下都噤若寒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燕寰发过如此恐怖的脾气。 想到这,梁志的脚步微微一顿,他若有所思,似乎是自从那小画家陈栖主动提出要离开,燕寰暴跳如雷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陈栖了。 那个有着柔软眸子,不爱说话,安安静静能画上一天画的青年,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燕宅了。 一边想着,梁志一边叹息,明明谁都看得出,燕家二爷压根就不舍得那小画家离开,但还是沉着脸吼着那小画家,说想滚就滚,说完后直接满身戾气摔门而去。 这是位高权重的人的通病了,不愿承认自己是动了心,只愿承认在年少时动的心,毕竟年少还没有见过那么多肮脏的事,固执地认为年少喜欢的,才是最干净最美好的。 结果还不是喜欢上一个狗屎一样的玩意。 只可惜了那小画家,什么都没要,什么要求都没提,安安静静地收拾好东西都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 偌大的办公室里,燕寰靠在椅子上,有些暴躁,他抿着唇,想着如果陈栖回来了,他该怎么面对他的陈栖。 他刚开始想,若是陈栖能够乖乖地跟他道歉,软软跟他说都是不好,他倒是可以勉强跟他说几句话。 后来他有些犹豫想道,如果陈栖不开心,他也就勉强哄一下吧,谁叫这是小画家第一次跟他生气呢。 这样想着,燕寰摁灭了烟,神情有些懊恼,不就是陈栖闹了一下脾气,他自己有必要那么凶吗,又是吼人又是摔门的。 说不定陈栖本来没想着离开的,他这样的坏脾气,指不定让陈栖气坏了,燕寰面色越来越懊恼。 但是一想到陈栖是在真的走了,燕寰神情就阴郁起来,他死死抿着唇,气息不稳。 他的小画家,他的陈栖,从头到脚都是他的。 若是谁要抢走他的小画家,他的陈栖。 燕寰面色冰冷,眸子里满是戾气。 燕寰不介意,让他重新投胎做个人。 第2章 燕寰想过很多遍,要是梁志把陈栖找回来了,他要怎么对陈栖说什么。 他想跟陈栖说,其实他只是很生气陈栖的离开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陈栖的离开因为是心灰意冷,但只有燕寰发现,陈栖是真的想离开了。 他早就在后面那段时间发现了陈栖的不对劲,他的小画家开始时不时出神,甚至有时候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像以前一样,满是温柔与爱意。 甚至,有时候陈栖会开始莫名其妙焦虑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陈栖会开始变得不对劲。有时候,他回到燕宅,会看到陈栖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出神,听到动静,神色极淡抬头看到他。 那时的陈栖,哪怕是看到他,面上依旧带着深深的倦怠,神情极淡。 燕寰在那时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陈栖的模样仿佛是倦怠了这世间,恍若像一道透明的光仿佛一阵风,就轻轻散了。 于是带着莫名恐慌的燕寰在□□上越发粗鲁强硬,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暴躁雄狮,一遍又一遍在□□上逼问陈栖爱不爱他,逼得哭得发颤的陈栖昏睡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那段时间他回燕宅的时间越来越早,他亲手挑的奢侈品流水般一件件送进燕宅,他身边越来越多人开始认识陈栖。 但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陈栖越发开始沉默,这种沉默是如此令人心惊。 甚至比那时他醒后,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拿不起画笔还要可怕。 燕寰越发不自知的焦虑,甚至焦虑中夹杂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恐惧。 他在陈栖睡着后,一个人去到阳台上沉默地抽烟。他开始想起以前,以前他为了救周禄,让陈栖奄奄一息倒在血泊,手上落下了残疾。 那个常常在画室一待就是一整天安安静静喜欢画画的青年,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能拿起画笔。 于是燕寰开始在全市地段最好最繁荣的地段租下一层面积极大的楼层,请来最好的装修团队开始装修楼层。 他打算那一层楼层作为陈栖的画展,没人去没关系,他有钱有势,就算是买人来观赏,逼人来夸赞,他也要陈栖的画展站满人,让他的小画家的画挂满回廊。 但是很遗憾,燕寰没能和陈栖说上一个字,一句话。 他的小画家。 他的陈栖。 在某个落着大雪的清晨,悄无声息地在遥远偏僻小镇里的破旧医院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等他找到他时,只剩下一捧灰了。 就是在死前,都还以为他燕寰,深爱着周禄。 ----- 燕宅。 傍晚的雪停了,昏黄的夕阳照在玻璃上,沉沉打入书桌上。 男人静静坐在书桌上,他眼眸平静,书桌上散落着几只干透发硬的画笔,他望着那些画笔,眼神柔软,他抬起头,轻轻对他前面的梁志说:“你撒谎。” 梁志眼下满是青黑,胡渣茂密,他看著书桌前整整两天不吃饭不睡觉的燕家二爷,沙哑着哀求道:“二爷,您吃些饭吧。” 燕寰脸色惨白得可怕,身上的西装满是皱褶,他眸子赤红却平静,垂着自言自语嗓音嘶哑道:“你们都撒谎。” “陈栖怎么可能会死了呢。” 燕寰猝然抬头,眸子森寒,神情骇人。 “你们要是再撒谎,我就一个个把你们崩了。” 梁志悲哀地望着面前神情骇人的男人,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没说得出话来。 燕寰眸子死寂,静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半响后,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燕寰漠然抹了抹唇边溢出来血,胸腔里是撕裂般的痛,喉咙里满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小画家真的走了。 不然他小画家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离开他那么久? 想到这,燕寰眸子温柔起来,笑了起来,轻轻喃喃道:“这个小骗子。” 骗他那么久,骗得燕寰以为,他的小画家真的不爱他了。 燕寰笑着笑着却越感到发悲哀,他死死攥住书桌边缘,大滴大滴的泪滚了下来,湿透了面容。 那样深沉浓重的占有欲怎么可能是对一个玩物该有的? 当初陈栖提出离开时,燕寰甚至阴郁想着,要不把陈栖的双腿折断吧。 那样令人心惊胆战疯狂的占有欲与偏执,那是对白月光周禄从来都没有的感情。 但是最后燕寰还是选择了妥协。 只因为陈栖在说出离开时,只说了一句,他说“燕寰,我不欠你和周禄的什么。” 只一句话,便让他几乎是狼狈得落荒而逃。 燕寰开始迷茫,他发现自己根本久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周禄是他从年少就喜欢的白月光,是他护了十几年的人。 但陈栖呢,陈栖又算什么。 燕寰感觉自己是真的太恶心了。 践踏着陈栖的真心那么久那么久。 所以他活该,所以他活该这辈子清醒后,知道自己爱上他的小画家后。 只能见着一捧灰。 ---- 两个月后。 天山公墓。 天空阴沉沉,落着细细的小雨,公墓里极为寂静,只有一座新增的墓碑前立着人。 那是一个极其瘦削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却瘦削,脸颊凹陷,唇色青白,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口前别着一朵白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墓碑前,沉默而温柔望着墓碑。 墓碑上贴着的照片是一个眸子柔软的男生,男生微微抿着唇,只抬头微微带着笑意望向前面,看上去安静内敛。 细密的雨飘着,微微打湿了男人头发,黑发里夹杂着疏疏落落的白发。 燕寰伸手轻柔擦了擦照片上的雨珠。 他身后来了一个撑着黑伞的人,那人也穿着黑色西装,面容俊秀,神色复杂,撑着黑伞的人走到燕寰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道:“阿寰。” “你别太难过了。” 说着撑伞的人也望向墓碑上的照片,他叫赵释,赵家最小的儿子,是燕寰的发小,从小跟燕寰一块长大。 赵释看着照片上安静内敛的陈栖,神色复杂,他一直觉得陈栖挺干净的一小孩,刚开始还跟燕寰调笑,说这小孩你要是不要,给我呗。 毕竟陈栖长得确实是好看,身上还有一种明晃晃纯粹的干净感,清清朗朗像春日里的一朵云一样。 他对陈栖挺有好感的,自然也是看得出陈栖是有多喜欢自己的老友,那种眼神里满是亮晶晶明晃晃的爱意,干净又纯粹,固执的爱意像明亮的火焰,照得灵魂都彻亮。 只可惜自己的老友眼睛就跟被屎糊住了一样,眼里只有年少的白月光周禄,对着身边的小画家无动于衷。 赵释单膝跪地,他将手中的一捧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心里轻轻默念道:“走好了。” 他站起,看向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的来由,沉默了一会,迟疑安慰道:“阿寰,都过去了。” 他想说你想开点,但是他看着燕寰这个状态,实在是说不出来这句话来。忽然,他听到燕寰极为嘶哑低沉的声音:“赵释,他从来没有来过找我。” 赵释怔住,看向燕寰,燕寰削瘦的面颊上,是一种纯粹的疑惑,又仿佛是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喃喃道:“我知道,他生气了。” 燕寰低低怔然道:“他应该恨我的,我这样对他。” “医生说,他到后期过得很难受。” “他说那时候陈栖掉了好多头发,晚上会流很多鼻血,关节很疼,医生不忍心,给他吃开了很多止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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