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佟言,这个看起来目下无尘,有些清高的青年,原来只是用淡漠的眼波,掩饰着骨子里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疯魔。 皮鞋被粗粝的墙面刮花,赵允升像壁虎一样贴在墙面上移动,试图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佟言,你吓唬谁呢?谁也不是被……” 一句话未完,他就被人抓着前额的头发,重重地向墙壁上一磕,后脑瞬间袭来的疼痛让赵允升眼前一黑,还没从天旋地转眩晕感中清明过来,肚子又被提膝一击,五脏六腑搅得翻了个个! 双手下意识抱腹,却未能如愿,两条手臂已经被反剪至身后,手腕和拇指上不知套上了什么坚硬的材质,一挣,钻心的疼! 赵允升短时间已被酒色掏空的身体,顺着墙面面条似的逐渐委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除了呼痛,他没敢露出一字,是叫嚣开骂还是跪地求饶,赵允升尚未掂量清楚。 啪,一声轻音震动夜色,借着暗淡的月光一看,是佟言日常别在口袋里的签字笔。 按动签字笔,笔尖探出,佟言踩着赵允升的胸口,弯腰用笔挑开了男人的皮带。 “你干什么?”赵允升看着佟言依旧淡漠的面色,厉声吼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想对我做什么?” 佟言这时才分给赵允升一个眼神,看着他认真地回复:“你不会濕身,以后都不会了。” 夜风过处,只有下面凉飕飕的,被笔尖儿一碰,赵允升抖得筛糠:“佟言,你什么意思?” 笔尖儿骤然向下一扎:“意思就是,我今天废了你,然后你去住院,我去自首。” “佟言!佟言你别……我求你了佟言,我他妈错了,再也不去闹你了,你原谅我,草,佟言!” 薛宝添手中的淡酒磕在了佟言的杯子上,他问:“你怎么收拾的?斯斯文文的手段没力度,我再帮你烧把火?” 声称戒酒的佟言拿起杯子:“吓唬了一下,已经解决了。”眸子落下,轻轻抿酒,声音拢在了杯口中,“已经吓尿了。” 薛宝添没听到佟言的低语,他这人能伸能屈,如今脸上堆满了笑,好语求人:“你没有让我帮忙的,我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佟言瞧了一眼小垃圾,低声为难道:“你到底捡了几个孩子?我真不用那么多儿子叫盛屿‘妈’。” 薛宝添嘿嘿笑了两声,才继续说:“另外的事儿,你不是开了个会计师事务所吗,开个后门,招一个人进去。” “谁?” “一个朋友,原来做过出纳,给找点散活干干,他的工资我出,但一定不要告诉他是我找你帮他开的后门。” 佟言想了想,应承下来:“帮我的公司干活,工资不用你付,但我要按能力制定薪金,该多少就多少。” “行行。”薛宝添赶紧提酒,“佟儿,你帮了我这么多忙,你说我该怎么谢你?要不咱俩喝个交杯酒吧。” 佟言闻言一愣,暗自瞄了一眼阎野,见人正在徒手捏坚果,连忙道:“酒喝得有些急,晕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假寐,随口问:“你介绍进我公司的人叫什么?” 薛宝添眼风忽凉,却在提到某个名字时,又多了些柔和:“冯嘉,嘉年华的嘉。” 第62章 以他的位置,你不配 “冯嘉。”佟言埋首于财报,头都没抬地伸出手,“佐证文件。” 应声的人大约二十出头,穿着款式最普通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发丝黑亮,清爽干净,阳光从一侧窗户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晕开一片暖光。 将材料放在佟言手中,冯嘉站在一侧有些忐忑地等候,静室中响起翻动纸张的声音,每一次声响都会落在年轻人的睫毛上,震动出一次浅浅地跳跃。 将最后一个数字过了眼,佟言合上了文件,看向站在身边的冯嘉:“做得很好,准确清晰,一目了然。” 冯嘉轻轻松了口气,粲然一笑,竟有些腼腆:“是佟老师教得好。” 佟言面上的神色淡了一些,订正:“以后别叫佟老师,就叫佟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日历牌,看过之后又将日历扣在桌面上,才将文件收好,“冯嘉,从明天开始你正式晋升为会计师助理,进入项目组协助工作。” 冯嘉一怔,纤薄消瘦的脊背微微绷紧:“我……行吗?” 佟言将笔旋紧,笑着说:“怎么不行?这一年多来你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以你的认真与悟性,完全可以胜任这一职务,如果以后通过了注会考试,单独接任务带项目也是可行的。” 曾经沉浸欢场,蒙着一层暗雾的双眸,如今漾出明媚生动的笑意,冯嘉整张脸在阳光下,好看得无与伦比:“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佟哥!” 伏案久了,佟言用手捏了捏后颈,笑道:“上个月我们忙得人仰马翻的那个项目,今天最后一比尾款到账了,你通知一下大家,晚上聚餐,也庆祝你晋升,对了,叫上白赫。” 佟言回想了一下,问冯嘉:“你上次见到白赫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在巷子里,他被一群高年级的孩子堵在路的尽头,我想上去帮忙,还没等走过去,就看见白赫拿着板砖往自己头上一敲,血流了满脸,那些高年级的孩子显然吓到了,留了几句狠话就溜了,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白赫已经离开了。” 冯嘉还记得小孩儿从自己面前路过时留下的嫌弃眼神,和那句:“血是假的,以后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别拖我后腿。” “他还顺走了我的巧克力。”冯嘉告状,“转手就送给了小胖子。” 佟言养了快两年的儿子,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一次在街上走了对面,父子俩愣没认出对方,要不是有人报了白赫的名号,这对名义上的父子便真真应了“形同陌路”。 “他的电话可不好打通,时不时就被小胖子黑了。”冯嘉刚刚拿起电话,就听见公司门口有人到访。 佟言的公司规模小,里外不过百平,租不起市中心的写字楼,便寻了一处cbd的边缘地带,这里左邻寸土寸金的繁华商圈,右接一片谈不拢拆迁款的棚户区,勉强够得上商业区,租金又便宜,是佟言能够选择的最好地段。 公司入口到办公室没什么纵深,不过片刻,前台接待已经引着访客敲响了佟言办公室的门。 电话里的风音很长,冯嘉一边等待白赫接通,一边看到佟言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指一点点蜷缩,握緊成拳,淡青色的血管透出皮肤,像崎岖断裂的剑刃,不再锋利却依旧危险。 冯嘉侧目看向门口,前台女孩撤开身体,露出紧随其后的三张面孔……————前台奉上的清茶散了一室茶香,佟言为三只杯子添了茶,放下茶壶,问道:“几位找我有何贵干?” 茶台对面的皮鞋轻轻踢了一下高跟鞋,淡雅矜贵的女音便混进了茶香。 “佟先生,我们冒昧来访,就是想问一下,盛屿现在在哪里?” 日历牌依旧扣在桌子上,压着某个特别的日子。佟言深敛眉目,语气平淡:“盛屿不是在高墙之内吗?你们作为他的至亲应该比我了解。” 女人这两年憔悴了不少,却依旧比寻常妇人看着端庄贵气,她执着茶盏的手腕间已经没有了那抹翠色,颈项的熠熠之辉也成为了曾经:“他半个月前已经出狱了,没有回家,也没有来见我们,据我所知,入狱前他与佟先生的关系最亲密,你应该知道他身在何处吧?” “不知道。” 话音落了,再无后语,盛母等了很久,才知道那这三个字就是佟言的所有回答,她面色微沉,不悦道:“我们是盛屿的父母,”她指了指坐在轮椅上沉眉肃目的老者,“这是盛屿的外公,即便你不是女人,也应该懂得和自己男人的家人应该如何相处吧?” 拿着茶壶的手一滞,佟言抬头看了一眼盛母:“盛夫人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茶盏的盖子轻轻拨动茶汤,女人喝了口茶:“注意你的态度。” 佟言放下茶壶,取下别在衣服口袋上的签字笔,便签就在手边,他写下了日期,做完这些抬起头,态度温谦有礼:“盛夫人,做财务咨询是要收费的,如果你认可我们的收费,我的态度会令你满意的。” 茶杯“啪”的一声放在了桌面上,茶汤四溅:“佟言,你一个男人想得到我们的认可已经难于登天,你要是不识好歹,今后你在盛屿身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佟言起身坐回办公桌后,隐隐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盛屿藐视法律,构陷同行;逐利弄权,落人下乘;闹得身陷高墙,有罪在身,林女士,你有子如此,是凭什么拿出恶婆婆的做派的?” 两只高跟鞋骤然并緊,茶杯再次落在茶盘儿上时,发出零零碎碎的声响。 盛母像被人抽了无形的一巴掌,脸上一片热辣。这两年这种巴掌她挨得多,家世相当,互相瞧不上的那些夫人;家世不济,须得仰望巴结她的那些女人;甚至贵妇团里曾经要好的姐姐妹妹,都轮番上阵,明里暗里甩来过巴掌,自打那支翡翠手镯被自己男人强行撸下来拿去抵债后,盛母的生活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黑暗,丈夫靠不住,她只能靠儿子,心心念念盼着盛屿出狱,盼着儿子东山再起,盼着将来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用力地还回去! 却被佟言今日的一句话生生道出了不敢直视的隐忧,盛屿还能带给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强撑着所剩无多的气势,盛母回击:“佟先生的这些话,以后有机会我会告知盛屿的,他风光时你侬我侬,落魄后劳燕分飞,佟先生还真是现实。” 黑色的皮鞋在高跟鞋上用力一跺,盛父不耐烦:“啰嗦这些干什么?我们是来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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