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踉跄栽倒的康时,暗自镇定心神:“季寿怎得这副模样?莫非是逐月关那边出事情了?” 康时却问:“主上贵体可有恙?” 沈棠道:“无恙,好好的。” 差点被馒头噎死就不用多提了。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社死。 康时仿佛卸下了包袱,紧绷的脊背松垮下来,眉眼也肉眼可见松快三分――从射星关失守到现在,沈棠的情况一直属于不公开的秘密。哪怕是两地联络,也不会透露太详细的内容,康时得到的只有简短回应。只有亲眼看到人安然无恙,他才能彻底放下心。 “无恙就好,主上无恙就好。” 他不敢想象沈棠真亡于云达之手,他会如何选择――主上究竟是被云达所杀,还是因为他的文士之道,导致招惹云达害死了她――不管答案如何,他怕是没苟活的勇气。 沈棠听出他话中的含义,怔忪一瞬。 千言万语化成拍在他肩上的力道。 “区区云达,如何能撼动你的天命?” 孤岛工程进度本就开了倍速,又有康时带来的兵马助阵,不过三天半就彻底竣工,这还是北漠兵马时常阻挠驱赶的结果。若是没有这些阻碍,估摸着三天时间就够用了。 有陷阱阻挠,粮草进入射星关的难度翻倍,粮草损耗也随之翻倍――因为北漠需要派遣更多的护卫军保证安全,北漠主力能拿到手的辎重不增反降,射星关自然压力山大。 饶是如此,也有几个辎重营被灭。 原地都有一座头颅堆砌的京观。 剩下的活口全被俘虏。 图德哥硬着头皮请云达出手压阵。 “云彻侯,康国已经够嚣张跋扈了……” 欲使其亡、先使其狂,这话是不假,但射星关几万北漠主力可抗不到康国兵马得意忘形的时候。辎重压力太大了,他扛不住。 原以为会在云达这里踢到铁板,熟料对方只是平静答应下来:“此事老夫应了。” 图德哥如释重负:“祝彻侯武运昌隆。” 这支北漠精锐是真的精锐,武胆武者比例重。虽说武胆武者可以吸收天地之气弥补一部分食物需求,但不代表就能完全餐风饮露。食物需求比寻常青壮年还要大好几成。 若是断了粮草供应,后果不可想象。 就在图德哥准备告辞的时候,云达却道:“倘若短期内没有进攻坤州的机会,固守射星关有弊无利,反而将自身置于两面夹击的境地。你可有想过,退一步海阔天空?” 进攻射星关前,虽有料到粮草供应困难,却没想到敌人三四天将射星关挖成孤岛的骚操作。闹到如今这一步,也是进退两难。 图德哥原地踯躅,徘徊不前。 良久道:“自从曜日、逐月、射星三关建成,多少北漠英烈饮恨,多少雄心壮志在此折戟?云彻侯,你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应该知道族人数百年来的恨意……谁都知道,吾族曾屹立天下之巅,却被百国排挤欺辱,赶到这片苦寒贫瘠之地,在此繁衍一代又一代。倘若族人们都能吃饱穿暖,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地方,一方沃土能养活一家老小……” 图德哥神色添了几分晦暗。 “试问,谁愿意喋血一生,不得善终?” 他的声音不高,似乎在呢喃。 “我也知北漠声名狼藉,但有什么办法呢?不去争、不去抢,还有什么活路?在北漠长大的人,‘争抢才能生存’早被刻进骨子里!打到这步,断无回头后退的道理。” 他冲云达颔首,大步流星离开。 云达望着坤州方向,眼底晦暗莫名。 图德哥信心十足打出了云达这张王炸,本以为大招十拿九稳,却不料只逼出沈棠手中的平a。频繁截杀粮线的康国兵马像是人间蒸发,连影子都没瞧见,云达对此扬眉。 哂笑道:“倒是沉得住气。” 呵呵,哪里是康国兵马沉得住气? 分明是沈棠怕了康季寿的玄学。 所以―― “咱们要改战术,我怕开到隐藏款。” 据以往经验,不管是沈棠还是其他人出马截杀粮草,大概率会走霉运,沈棠会尤其倒霉。射星关辎重压力大,不可能不派出云达这种重量级人物坐镇,碰上了生死难料。 徐诠将注意力从偶像身上收回。 “斥候探查到情报,北漠已将辎重营打散,增派兵马护送,从不同路线出发运粮。吾等若是不分兵拦截,北漠是不可能从射星关退出来的。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若一对一,康国粮草充裕耗得起。 如今却是高国趁火打劫,双线开战。 北漠战场不能拖延太久。 康时不看好沈棠的建议,也不看好自己运气:“集中兵力合击他们的主力辎重营?若倒霉扑空,辎重车上面都是陷阱呢?”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北漠被西北诸国暴揍多年也学了点儿兵法,不可能啥心眼儿都不长。康时试图告诉沈棠这个操作的可行性不高,但沈棠不死心:“不是集合兵力合击,咱是提前埋伏。” “提前埋伏也一样。” 沈棠竖着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说的埋伏不是咱们人跑去埋伏,而是在地下给他们准备惊喜。将作监此前用来炸陷阱的玩意儿,周遭并无天地之气的波动,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很难提前察觉它们的存在……” 康时下意识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北啾。 北啾被他看得精神紧张。 沈棠抬手一划:“咱们先提前预测辎重营的行军路线,在必经之路上面埋伏一串的小玩意。敌人踩上来,引爆它们。砰砰砰,又是爆炸又是起火,保证他们人仰马翻。” 运气差点儿无所谓。 只要火力覆盖足够密集,总能炸到人。威力不足搞不死人也没事,能将辎重车烧毁也算达成目的。如此一来,既能保证自身安全,也能破坏敌人的辎重粮线,一箭双雕! 康时忙摆手示意沈棠停一停。 “将作监用什么炸陷阱?” 沈棠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忘了跟你说。” 康时:“……” 又两日。 图德哥没等来辎重,反而等来噩耗。 辎重营遭袭,粮草折损八成。 简单几个字犹如平底炸雷在他耳畔响起,他脑子嗡的一声,只剩白茫茫一片。在柳观开腔之前,他腾得起身,手指急剧颤抖地道:“云彻侯亲自坐镇,歹人岂能得手?” 柳观在一侧问:“敌人几何?” 康国大营全部出动了? 传信兵支支吾吾:“无、无人……” 几个字将图德哥的脑子干懵了:“无人?总不能是中了敌方文士的军阵幻象,自己烧了粮草?什么军阵幻象能蛊惑堂堂彻侯?” 最后两个字都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传信兵的脸色比喝黄莲还苦。 这事儿说来实在是诡诞。 大军护送辎重营经过一处必经之地,全军上下都提高了警惕,时刻提防可能杀出来的敌人。兵马未过半,一声爆炸从中间响起。火光冲天,黑色的猛火油四散飞溅,最近的辎重车被点燃。不待他们反应过来,爆炸一声接着一声,云彻侯察觉动静源于地下。 柳观死死攥紧拳才勉强压下怒火。 “敌人埋伏在地下?” 声音高亢到尖锐破音。 “既然在地下,就送他们下地狱!” 康国兵马当年对付十乌就用了钻地道战术,如今又在地下埋伏辎重营,既然如此,何不重击地面,直接将地下的人都活埋? 也省得给他们挖坟了。 传信兵古怪道:“彻侯也这么做了。” 图德哥追问:“然后呢?” 传信兵:“然后辎重被烧,只剩两成。” 云达与一众护送武将出手合击地面,受波及土地仅是下沉三四寸,并未如预期那般大范围塌陷。不仅如此,地下还爆发出更加猛烈的爆炸,猛火油从爆炸口喷涌而出,遇火即燃,火势覆盖内的辎重车尽数遭遇毒手。 地下根本没有伏兵! 剩下的两成也被猛火油烟雾侵袭。 也不知道能不能食用。 图德哥用了许久才勉强消化这个噩耗,柳观尚有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若只是猛火油怎么会爆炸?除了它,可还有别的?” 传信兵的回复无疑是让人失望的。 爆炸过于迅猛,现场被烧得不剩证据。 柳观怒极想骂人:“废物!” 不仅是骂护送不力的兵马,也在骂云达,被敌人阴了就算了,事后还查不到怎么被阴的,是准备重蹈覆辙?图德哥出声阻止她的过激言论,这话传云达耳中,自己都保不住柳观:“粮草只剩两成,人员死伤几何?” 相较于损失惨重的粮草,兵力倒是保存完好,救火不成便都以自保为上,仅有三百余人被爆炸波及、被大火焚烧丧命,剩下近千人都是轻度烧伤,损耗可以忽略不计。 图德哥听了头更大。 粮草没了,吃饭的嘴多了。 他沉声问柳观:“还有几日?” 柳观知道他担心什么:“五日。” 五日内再不解决粮草问题,建立安全粮线,射星关就要面临弹尽粮绝的绝境局面。 届时,不得不撤退。 图德哥淡声道:“不能撤退。” 一旦从射星关撤退了,攻打射星关攒下的士气就要腰斩,云达这个二十等彻侯不好使唤,龚骋这个十八等大庶长又性格拧巴。不能将筹码都压在这俩不靠谱的东西身上。 柳观下意识开口:“可是粮草……” 一下子对上图德哥冰冷眼神,她噤声。 图德哥:“下批粮草送达至少十日后……你能保证这些粮草不会再被康国截杀?” 良久,柳观垂下双眸:“臣知道了。” 粮食紧缺的时候,就要砍掉不必要的开支。 不是削减,是砍掉。 节流有了,还要开源。 时间一晃又是两日。 鲜于坚二人时不时能听到外头集结兵马出关的动静,只是从射星关愈来愈压抑凝重的气氛来看,估计没讨到便宜。端起饭碗,他幸灾乐祸道:“现在就看谁沉得住气。” 北漠这会儿处境尴尬。 粮草供应不上,急得屁股着火。 不肯从射星关撤走,但也不能窝在关内干耗时间,派出部分兵力去抓康国兵马――派出人多了,怕康国趁机偷射星关,但派出去的兵马少了,又撼动不了对方。不仅如此,康国这边也开始肆意玩弄着北漠心态。 比泥鳅还滑不留手,大老远就逃。 康国逃,北漠追。 如今只剩后者插翅难飞。 云策经过几日调养已经缓过气。 勉强能坐起身,用伤势较轻的手拿筷子进食:“这叫风水轮流转,此前北漠……” 他刚夹了一筷子要送进嘴里。 鲜于坚出手如雷霆,打掉他筷子。 粗糙麦饭洒在被褥之上。 云策好脾气道:“怎么了?” 鲜于坚神色阴冷地从自己碗中夹出一块小小的肉,这块肉的颜色有些深,皮肉连着一小截骨头。云策仅一眼便认出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人骨。 还是一块脚趾骨。 云策默默将被褥上的麦饭拨开。 叹气道:“这都开始掺杂人脯了吗?” 人脯代粮在乱世不算少见。 云策早年下山游历,人吃人的场景看得多了,各地一旦有饥荒,免不了易子而食,甚至是掘坟盗尸用以充饥。饥民饿死在路边,刚咽气就有一群形似豺狼的人扑上来。 遍地白骨,生灵哭嚎。 但,云策仍是想不通。 “北漠还不到这一步吧?” 明明只要从射星关撤离就行。 鲜于坚对此并不意外。 “上了桌的赌徒是不会轻易下来的。” 从食物中发现人体组织,师兄弟二人说什么也不会再吃了。鲜于坚想办法另外弄点吃的,却撞见站在外面的师父云达。他微微颔首,那一声“师父”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云达:“来看你师兄。uu看书 wwwuukanshun” 言外之意,鲜于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屋内只剩师徒二人,云策平静看着云达,尽管后者表情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他总觉得对方心情很差。于是乎,他火上浇油。 “明明可以二选一的情况下,却选择以人脯代粮,师父还觉得北漠有资格吗?”云策看着对方的眼睛,“若是记得不错,射星关内并无康国俘虏,这些人脯从何而来?” “老?” “弱?” “病?” “残?” 云策一字一顿,一字一问。 “何时会轮到徒儿呢?这身修为你收回去了,这条命还留着,这一身的血肉也是你养起来的。若能以身制粮,有幸出现在老师的食案上,这一世也算是彻底偿还了吧?” 1020:北漠汉尼拔(下) “徒儿血肉烹成的肉糜羹,会是什么滋味?”云策语气平静,听不出他话中肉糜羹食材原料是他自己,“来日可告知泉下。” “阿策。”云达没想到一直安静寡言的徒弟也有伶牙利嘴的一面,语气隐含警告。 云策哪里会乖乖听话? 横竖光脚不怕穿鞋。 他现在死都不怕! “你说以战止战,徒儿很赞同――不听话的人,就好比胡乱生长的潦草枝丫,只有将它们修剪干净,省出来的养料才能让树苗长成参天大树,有能力在密林间争夺立锥之地。但你看看碗里盛的是什么!在师父看来,食尽同类、人脯代粮也是必经之路吗?” “你说兵强马壮即可称王称霸,问北漠为何不行?答案不就在这只碗里面?打天下是没有不死人的,但甚少见吃自己人去打天下的!今日为了射星关能吃伤兵,吃老弱病残,来日还会用什么借口去吃其他人?北漠是为大义而战吗?分明是为了贪婪野心!” “而你――” 云策罕见情绪激动,身躯往前微倾。 掷地有声道:“本末倒置、拗曲作直!” 明明说着诛心之言,云策反而先红了眼眶,清泪滑落,颓丧地跪伏榻上,泣声道:“师父!回头吧!若真只是为了向公西一族报百年困守之仇,师门上下无人不响应!” 云达之于自己,如师如父。 从有记忆开始,对方一直都在。 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再到授业解惑、衣钵相传,云策的一切都是对方塑造的。云达是他立志效仿的榜样,是引导他人生的明灯,也是他视若神明的精神支柱与信仰。 云达如今的所作所为呢? 亲手将云策心中的神像摧毁。 峨峨高山,一夕崩塌。 修为被废的痛苦远不及精神上的折磨。 云达垂眸看着最亲近自己的徒弟――哪怕这孩子二十多年苦修在他手中付之东流,此刻肺腑之言也无怨怼,让他不觉有些好笑。 他也笑了出来。 “阿策,你什么都不知道。” 云策面上血色散尽:“师父……” 云达抬手制止他继续说,撩起衣摆坐在云策床榻旁边:“正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还能怀揣这样天真念头。你跟随沈幼梨时间也不短,应该知道众神会内社外社吧?” 云策没料到话题跳跃这么大。 点了点头:“知道。” 他还知道师父云达跟众神会也有关系。 这点,自己身上的纹身也能作证。 云达扯起唇角,笑意浮于表面,未达眼底:“你可知,众神会真正的源头是谁?” 云策联系云达前后的话,内心莫名不安。 云达:“是沈幼梨,你的主上。” 云策想也不想反驳:“不可能!” 云达反问:“为何不可能?只因为沈幼梨完全符合你心中仁道之主的形象?阿策,你跟随为师这么多年,你连为师都没有看清,你为何就敢斩钉截铁说自己了解沈棠?” 一句话将云策问得无法反驳。 云达平静地道:“沈幼梨与先主,二人其实有不少相似之处,但凡她不是沈幼梨,而是旁的什么人,为师对她也没什么意见。” 云策:“徒儿敢以性命作保!” 他识人不明,云策承认。 但祈中书他们也能全部眼瞎了? 云达对上云策那双坚毅的眸,深知这傻孩子脾气固执,他也摊牌:“众神会内社供奉着一尊名为‘母神’的邪神,为师查到的消息,初代内社成员皆受‘母神’恩赐,得以在大灾祸中幸存下来。他们自诩神的后裔,是神的血脉,谁也不知道这些怪物活了多久。这尊‘母神’便是你如今的主上……” 云策的脑子一下子乱哄哄的。 师父说的这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耳畔传来云达哂笑:“众神会内社记载,天灾灭世,古人类发现了‘母神’,并且从‘母神’身上得到了人族延续的希望。不过,或许是神的力量过于非凡,凡人难以承受,最后仅有寥寥几个幸运儿得到神的垂怜。这些幸运儿最后离开诞育他们的地方。” “师父,这只是神话故事。” 云达语调沉下来:“是真的。” 云策完全怔住:“真的?” 云达笑容有些怪异,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全部都是真的,那场灭世天灾是真的,沈幼梨作为‘母神’也是真的。阿策,你觉得为师要感激她对人族的垂怜吗?不,这行径在为师看来愚不可及。一个能走到灭亡境地的存在,本就没插手的必要。” 云策:“……” 从师父云达这些话来看,所谓的“母神”既没兴风作浪,也没杀人放火,众神会内社创始人只是从对方身上得过恩惠,之后的所作所为并非“母神”授意。这就好比有人用铁匠铺买的刀子杀人,杀人犯是买家而非卖家。官衙怎么判,也不可能判铁匠死刑。 即便是真的,主上也无辜啊。 云策吞咽几口口水。 小心翼翼问:“师父的意思……” 师父毕生心愿都是终结乱世。只要能达成这个心愿,赢的是阿猫阿狗也好,征战过程中死多少人也无妨,最重要的是乱世被终结,所有人都不再有隔阂,再也不分你我。 云策忽略了一点儿。 全天下人族全嘎了也一样达成目的。 云达道:“就是你理解的。” 他原以为人族只是如今打打杀杀、尔虞我诈,还存了“实现和平这条路很难但也有一丝希望”的念头,却没想到在更久以前,人这种存在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药石罔效。 从不汲取教训还有必要延续? 等着下一次重蹈覆辙? 在重蹈覆辙前,又有多少杀戮悲剧上演? 与其如此,倒不如彻底湮灭干净。 云达并不认为沈棠是邪神,对方庇护了灭世天灾下的人族遗民,但幸存下来的人族并未汲取教训,斗争又被迫延续数千年。如今,这位“母神”还掀开棺材板亲自下场。 沈棠的目的很明确。 可云达不认为日后能和平,只要还有人,只要人还有七情六欲,斗争就无处不在。 诸如阿木箐这样的悲剧还会有无数个。 “沈幼梨的傲慢在于她根本不了解人。自以为是的好,自以为是的拯救,问题是人族需要所谓的‘神’居高临下的拯救施舍?与其饮鸩止渴续命,呵,不如直接毒死。” 人脯一事也彻底扼杀他仅有的一丝期待。 宛若一记响亮巴掌扇他脸上。 果然―― 唯有彻底清洗才能让人不再制造新斗争。 云策彻底安静了。 他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消息,师父没有一根筋去助纣为虐。 坏消息,师父想搞死所有的活人。 那还不如助纣为虐呢。 他讷讷憋出话:“天地分阴阳,世间有善恶,这世上不止有悲剧,也有令人欢愉之事。师兄弟在师门的日子便是最美好的。” 云达对此不置可否。 鲜于坚扯着云达的大旗,强行从后厨弄到两份没有加料的正常食物。他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往回走,迎面碰上云达。对方只留下一句:“子固,照顾好你师兄。” 鲜于坚颔首应下。 入内,瞧见云策师兄望着角落出神。 眼眶还是红的,应该是哭过。 鲜于坚叹气:“师兄,吃点吧,师父的事情不要想了,他活两百多岁,哪里是咱们这些小辈能劝动的?他的性格你也知道,一旦认定了就不可能再改,你先顾好自己。” 云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吃!” 鲜于坚强硬将筷子塞他手里。 云策勉强扒了两口麦饭。 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与此同时―― 沈棠也有心事,她一手托腮,一手转着手中的战贴来回细看。战贴收件人空白的,落款人则是云达。这是二十等彻侯下的战书。 沈棠这边可以派人去应战。 当然,也可以不去。 尽管没有明说,但云达的目标是她。 可她不仅是武胆武者,也是一国之主。 云达的邀战完全可以忽视。 “唉,两难抉择啊。” 沈棠又一次叹气,眼神幽幽看着康时。 问道:“季寿,要不赌一赌?” 康时听得头皮都要炸了,蹭得起身想逃――经历上次掏心事件,他已经听不得“赌”这个字,生怕不小心将沈棠赌死了。 他道:“这种邀战哪有答应的道理?” 云达以为自己是谁? 这是国与国的战争! 不是两个草莽的比试。 下帖邀战,这操作也是世所罕见。 沈棠细看战贴内容:“我倒是觉得可以去看看,横竖都要对上,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两军阵前。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白素:“主上,担心有诈。” 北漠方面还不肯定沈棠的生死。 这次下战帖,难保不是一次试探。 沈棠道:“我也没打算亲自露面。” 公西仇双手环胸:“既如此,我去。看看这位二十等彻侯,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老祭司的笔札有写云达。 对这位老朋友,老祭司给的描述很微妙。 单纯好骗,又有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固执和原则――战场交锋肯定没什么话好说,干就完了,但专程下了战贴,性质就不太一样。公西仇也倾向去看看:“大哥陪我。” 安全起见,还是要伪装一下。 () 今天这章比较短,明天长回来。 云达也快下线了…… 话说回来,貌似云达是目前第一个认可棠妹不是邪神的人? 1021:那你先自杀一个看看 最后的伪装阵容。 公西仇披着沈棠的马甲,沈棠披着即墨秋的马甲,即墨秋披上了公西仇的马甲…… 沈棠顶着即墨秋的脸蛋陷入了沉思。 “元良,你真不觉得这是脱裤子放屁?”三人互换马甲跑去赴约,跟不换马甲跑去赴约,有本质区别?三人都在云达的击杀名单啊,撞到云达手中也是早死和晚死区别。 祈善:“那主上就留在大营等候消息。”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又一次听到主上要以身犯险,别提多糟心了,不过祈善没有阻拦,只是帮沈棠伪装成即墨秋的模样,帮她整理大祭司宽袍的时候,微笑提醒:“主上可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沈棠被他看得头皮微麻。 “元良,别这么笑,我怕。” 祈善重重将沈棠宽袍长领褶皱拽平,咬字清晰:“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主上聪慧神武,当知善这话是何意思吧?” 他的尾调微微上扬,带着点威胁。 沈棠眼珠子胡乱转动,含糊着胡乱点头:“嗯嗯嗯,哦哦哦,知道知道,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绝对不能让云达占一分便宜。” 言罢,她迈腿转身想撤。 结果自然是没有跑成,领子还被祈善拽着,她讪笑地扭过脸,对上祈善看似和善实则全是威胁的笑容,硬着头皮:“元良……” 祈善笑容收敛干净。 正色道:“主上,你比臣下更重要。康国没了谭乐徵,您的身边还有无数志同道合的追随者。但康国没了沈幼梨,如高楼被抽走地基,一阵不大的风都能叫大厦解崩。” 不要动不动就切断二人之间的牵缠。 这是在剥夺他为她而死的权利。 她觉得他会开心吗? 沈棠改口:“乐徵……” 正准备说什么,祈善将她长领松开。 拱手作揖:“祝主上此去,武运昌隆。” 沈棠心下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压住他交叠的手背,重重一拍道:“等我凯旋。” 倘若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游戏,云达这老登就是几个版本之后才会更新的大boss,超出目前版本玩家武力上限,看似是无解。 但―― 只要亮出血条就没有推不倒的boss。 云达下的战贴并非官方。 正常情况肯定是他单独赴约。 沈棠信不过这老登,提前派了斥候勘察地形,看看有无敌人在暗中埋伏。云达在约定时间抵达,这块地方应该是他精心挑选过的,附近没有埋伏的地理条件,让人放心。 沈棠出现时间晚了一点。 此时日头微微偏斜。 云达衣袍被夹杂飞雪的冷风灌满。 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意境。 他背对三人来的方向,不用转身也知人到了:“现在的年轻人连赴约都不准时。” 公西仇顶着沈棠的马甲,站在沈棠和即墨秋中间,双手环胸,下巴微扬:“孤乃是康国之主,让你一介匹夫等着也是你的福气。迟一点又不是不过来,有什么可怨的?” 沈棠版即墨秋嘴角微微抽动。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脸挺找抽的。 即墨秋版的公西仇却稳重淡定,双手环胸,眸色漠然看着云达,仿佛一个局外人。 孰料,云达却一点儿不理公西仇。 笑问道:“康国之主也会藏头露尾?” 这话是在问真正的沈棠。 云达竟是一眼就看穿三人伪装。 沈棠淡然自若:“彻侯好眼力。”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一个照面识破祈善的,她也是要脸皮的人,被敌人当面戳穿伪装,哪里还能厚着脸皮嘴硬? 当即便痛快应答,淡定反问:“彻侯向沈某下战帖,总不会是北漠兵马抓不到人,狗急跳墙,逼得彻侯纡尊降贵行刺客之事?” 武胆武者之间也有隐形鄙视链。 正面硬碰硬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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