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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不包其他。若非你是玛玛,别说圣物了,你就算是族中大神降世,我也不理的。” 他闪得再快也架不住沈棠预判他的预判。 小腿肚结结实实挨了一击。 公西仇气得要踢回来。 最后两败俱伤。 祈善一瘸一拐冷着脸闯入大营,怨气重得比锅底灰还黑沉,语气阴仄道:“主――上――闹够了没有?公西仇,你既然是大将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不知道?” 公西仇本来就顶着“归国白月光”的名头。 自从归来,便与国主形影不离。 如今还幼稚打闹嬉戏,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深宫内廷?公西仇这老蛮子是准备将佞幸的头衔做实?放荡风流,不知廉耻。 半点儿不知什么叫“男女大妨”! 自己是他们中间的一环吗? 一想到自己刚刚突然小腿发疼,猝不及防下险些当众倒地的狼狈姿态,恼火更盛! 祈善当着沈棠的面将公西仇痛骂一顿。 临走之前还狠狠剜了他一眼。 公西仇嘀咕,指着祈善离开的方向,大叫着不公平:“他谁啊?凭什么只骂我?” 他才踹了玛玛三脚,玛玛踹了他四脚。 明明是他更委屈更吃亏。 祈元良不分青红皂白只骂他,狗官! 沈棠探出脑袋确认祈善真的走远,这才将脑袋缩回来,笑道:“他当然只骂你啊,谁让我是国主,是他主上。不过,他也不是没骂我,刚刚不就是在指桑骂槐?骂你的那些话也是在骂我哦。公西仇,你哪里惹元良了?他临走前的眼神啊,感觉骂得好脏。” 公西仇:“……我哪里有惹他?” 他不喜欢跟祈元良这种文人打交道。 这么多年下来,跟对方没说过几句话。 祈元良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沈棠倒是琢磨出几分真相,视线落在公西仇那头发辫:“大概……在元良看来,你就是开着鬼火炸街的黄毛精神小伙儿?他当父亲多年,有点儿这方面的心理也正常。” 公西仇:“……” 玛玛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就完全听不懂了,理解很吃力:“鬼火炸街……黄毛……精神小伙儿?那是什么?” 沈棠幽幽道:“那是每个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也不拘泥于男人,反正是父母这年纪都看不顺眼的年轻人了。假如你有个金尊玉贵养着的女儿,一到年纪就有满头黄发,吊儿郎当的少年郎拉着她手,跟你说想要跟她在一起,你女儿也帮着这小子说话……” 越说,沈棠越沉默。 她看了看公西仇,又看看自己。 蓦地猜中了祈善的微妙心思,刚才那一幕确实容易让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心态爆炸。 公西仇不理解地挠挠头,还是不理解鬼火黄毛:“那就在一起啊。女儿喜欢这男人又不代表只能有这么一个男人。这又不是唯一的选择。为什么不能顺着女儿的喜欢?” “女儿喜欢的,自己未必喜欢。” “实在觉得女儿眼光差,选的人不行,回头给她介绍几个自己中意的不就行了?” 于是,公西仇得出结论―― 祈元良脑子有大病。 公西仇只是修炼童子功,不代表他没这方面的常识,反应过来便知道祈善为什么发怒,眼中鄙视更重,明目张胆上眼药:“玛玛,祈元良不会怀疑我跟你有一腿吧?别说没什么,退一万步说真有点儿什么,他生气作甚?剥开国主这层身份,你也是当世强者,莫说收用看得顺眼的男人,就算收用这男人去给面首端洗脚水,也是理所应当吧?莫非他爱慕你?” 沈棠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你别吓我,我喜欢年纪小的,老的肉没有弹性,而他纯粹就是护犊子心态,主臣还是维持纯洁的压榨和被压榨关系比较好,这样不会有心理负担……再有,你不会打比方就不要乱打,就你,还给我面首端洗脚水?” 公西仇想了想:“那倒是不会。” 更大概率是将对方腿打断。 他还不忘睬祈善一脚。 “玛玛,你的臣子思想太迂腐了。” 沈棠咳嗽更厉害:“……你也别把话说太满了,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哪天你走狗屎运脱单,结果女方又喜欢另一个男人,我就不信你还能坐得住?” 当婆婆都喜欢给儿子塞女人。 当媳妇就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哎,人性如此。 所谓双标不过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公西仇道:“要是哪个男人足够优秀,入得了我的眼,也不是不行,这只能证明我的伴侣眼光足够好。要是她选了个处处不如的,那就说明她眼睛瞎了,对我是羞辱。” 沈棠冲他竖起大拇指。 “不双标的都是真汉子!” 公西仇又补充条款:“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具体情况了。” 沈棠:“……” 合着还是灵活版本的“不双标”。 尽管是在战时,但沈棠作为国主还是有许多要处理的奏折――哪怕她让秦礼顾池二人为首负责监国,仍有一些奏折是她逃不掉的――她处理奏折,公西仇在一旁打盹。 不知不觉帐内蜡烛都点燃了。 公西仇莫名其妙看了沈棠好几眼。 她道:“有什么问题就问。” 不知道她这个实力对外人视线多敏感? 公西仇这样子,自己根本没法专心干活。 她金口玉言,公西仇也顺势问出疑惑:“玛玛,我是好奇,为什么没人爱慕你?” 沈棠:“……” 差点儿将河尹那边的奏折撕了。 阴仄道:“公西仇,要不要听听你说什么鬼话?我这魅力,怎可能没有人爱慕?” 公西仇反问:“真的吗?我不信。” 沈棠义正词严:“家国未定,无以成家。” 公西仇漫不经心“哦”了一声,一听就知他没信,沈棠当即炸毛:“你哦什么?” 奈何公西仇不回答了。 只是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打量她。 有同情,有怜悯,有惋惜,有嘲笑…… 沈棠气得又控制不住去打他。 “公!西!仇!老!登!” 公西仇活学活用。 “黄毛鬼火玛玛?” 第二日―― 公西仇被祈善喷得体无完肤。 大老远能听到他激情开麦。 虽然沈棠动手之前很谨慎下了禁制,防止帐内暴力传出去,但瞒得了外界瞒不了祈善啊。祈善窝了一肚子的火,天未亮就来算账。公西仇似笑非笑看着他,手指绕着辫子神游天外,完全没将他的语言攻击放心上。 公西仇还凑近:“祈中书不满在下的话,不妨给玛玛把把关,挑几个靠谱的送去。” 祈善的血压瞬间飙升。 公西仇故作腰酸背痛地活动筋骨:“哎~呀~,这脖子,这腰,有些不舒服,本将军累一宿没怎么睡,去睡回笼觉。祈中书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不要频繁大动肝火才是。” 挥一挥手,不留一片云彩。 玛玛,感谢他的善举吧。 若真能左拥右抱,也有他一份功劳。 祈善:“……” 他一个早上对沈棠叹了十几次。 也许,主公真的到年纪了? 还是北漠之战,压力太大有发泄需求? 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年少气盛是怎样,每个人度过方式不同。不管如何,为了不让主上被公西仇这样的狐媚子带歪了,自己也该关心一下主上的私人生活。 他不能容忍公西仇这样的当!王!夫! “……元良是收到高国情报才发愁?” 祈善思绪戛然而止:“高国?” 沈棠将一封奏折翻出来。 这份奏折留中不发。 祈善翻开一目十行看了下来,这才知道主公为何误会,他压下心中讪讪尴尬情绪,一扫先前的纷杂念头:“……秦公肃,还真是个记仇的,不过隐忍到现在才动手……” “此刻挑起高国内乱也是迫不得已……”沈棠见他看完奏折,这才收回来合上,叹气着丢到桌案,眼不见心不烦,“跟吴昭德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想。但,谁让高国朝堂不少官员都倾向于这个节骨眼对我们动兵……特别是天海一系的世家官员!当年在河尹问题摆他们一道,逼迫高国将都城建在别处,严重损伤他们利益,也将这一派系官员彻底得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何况如今也才过去五年。 若能趁着沈棠忙于应对北漠的功夫,将河尹拿下来,天海一系的损失就能得到极大的弥补。吴贤也知道他们的打算,可他不准备背刺,不情愿。谁让沈棠是跟北漠开战? 以往西北诸国对待北漠都是“哪怕有天大的恩怨也要先清算北漠”,吴贤要是敢开这道口子,日后的名声怕是遗臭万年。 除非,吴贤背刺沈棠还能收拾北漠。 这种情况,沈棠就自认倒霉吧。 根据线报来看,吴贤态度松动了。 高国境内局势缩紧。 尽管沈棠早就防范着吴贤,但看到这封奏折,仍不免心寒,所以她对秦礼的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封奏折留中不发。 她自嘲道:“质疑郑乔,理解郑乔,成为郑乔。挑拨敌方内部大乱缺德但有用。” 祈善瞧着也心疼:“这不怪主上。” 一切都是吴贤的错。 他的名字真是没有取错。 无贤,无德,如今连是非大义都不分。 这一切从他失去赵奉就有预兆。 失去赵大义,失去大义,冥冥中有定数。 高国内乱,二子逼宫,手足父子相残。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旬之前。 高国内部捂得再紧也走漏了风声。 听说,吴贤已经连续三日罢朝没有见人。 沈棠本以为高国自此安分一阵子,不再打自个儿老巢的主意,毕竟正常情况下,这种程度的风波丑闻没个三五月停歇不了。 孰料,隔天就收到一封加急密报―― 河尹要隘遭袭击。 要隘没破,被守住了。 赵奉被人偷袭,气得不行,第二日高国这边退兵,他就派遣使者过问,要高国这边给一个交代,高国的答复让赵奉险些气炸。 “倒打一耙,这完全就是倒打一耙!” 赵奉一把撕了高国书信。 说书信也不尽然。 这封回复是城墙下射上来的。 连同一块儿射来的,还有一颗头颅。 头颅的主人是赵奉派出去的使者。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就是一句场面屁话,但也没几个真敢杀使者的――因为这一刀子下去就只有一个信号―― 谈个屁,不死不休! 谁又能保证没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自己将事情做绝,难保日后同样处境不会落自己头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赵奉这边收到的却是一颗头颅。 头颅面上还残留着惊惧震惊之色。 ()“““ 新的一年,求月票~~~ ps:大家对张泱这个名字反应还行啊,看样子可行。泱是水深宏达之意,取字泱泱大国。挺适合新闺女的。 pps:新书类型啊,应该也是带着玄幻色彩的女帝文吧,女主比棠妹富裕一些,擅长针线活儿,精神状态方面,大概会比较感人? 1001:无贤,失礼,失义,失子(上) 赵奉看着血肉模糊的使者首级。 尽管表情不多,但胸口剧烈起伏泄露了真实情绪。众人鸦雀无声,厅内落针可闻。 原先想劝说理智的谋士也绝望闭上眼。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能看出这事透着点怪异,以吴贤的脾性,他的野心再怎么大,再怎么想背刺以前的盟友,他也不会不给自己留一点儿余地!斩杀使者干得太绝! 很难说没人从中作梗,挑唆康高两国。 只是,现在说啥都晚了。 自家派遣的使者被割首斩杀都能息事宁人,这让一大票在北漠战场作战的兵将心里怎么想?让因为开战而人心浮动的民间舆论怎么控制?谁敢劝和,谁就要被唾沫淹死! “大将军,高国竖子这是欺吾康国无人!”赵奉帐下有脾气暴躁的直接拍案,“这都嚣张到爬咱们头上屙屎撒尿,咱要是不出兵将他们串一串,国内庶民怎么想咱玉衡卫?其他六卫四率怎么想咱们?满朝文武同僚又怎么想?反正末将是臊得没脸出门!” 厅内有个声音弱弱地辩解一句。 “……这也可能是北漠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此前的夜袭可以是第三方祸水东引,挑拨生事,但咱们派了使者去讨要说法,真有误会也该说开了,结果呢?”暴脾气的武将手指着那颗头颅,声音又尖细扬高了好几度,常年风吹日晒的脸上满是愤怒,“结果使者人头被人砍下射了回来!” 管他有没有误会,先干了再说。 高国狼子野心多年,她早就瞧不上。 “可一旦动兵开战便是腹背受敌!” 北漠战场局势还未真正明朗。这时候跟高国明着撕破脸也容易着了小人的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倒不如先拖延一阵。待主力兵马击败北漠,没了后顾之忧再开高国。 同时开战太吃力了。 她尖锐质问:“腹背受敌?高国如今不是捏着咱们害怕‘腹背受敌’四个字,这才一巴掌扇过来?怎么着,左脸被人扇肿了,还非得将右脸也凑过去?咱们再派一个使者过去质问为什么杀上一个使者?再让两位使者凑一对?你喜欢你去做,老娘不下贱。” “话不是这么说……不能意气用事……” 那名武将当场坐不住。 “你骂谁意气用事?” 她的籍贯原先在天海那边。 她母亲生不出儿子,一连诞下四女,第五胎即将诞生之时,她父亲田间劳作心梗去世,尸体僵硬才被发现,叔伯请里正主持,以“无后”的名义将母女五人扫地出门。 天无绝人之路,母亲产后寻到一个给大户人家奶孩子的活儿。那户人家担心她不能全身心照顾自家孩子,便不允许她跟几个女儿见面。大户人家内院规矩多,母亲为了娘几个生存应下。五年之后归家却只看到面黄肌瘦的三女儿和浑身脏兮兮的五女儿…… 其他几个,饿死了,病死了。 女儿曾登门求救,被那户人家护院驱赶。 母女三人对大户人家敢怒不敢言,讨公道换一顿毒打,最后只能收拾东西离开,搬去了更混乱贫穷的河尹郡。或许是时来运转了,母女三人刚安顿下来,沈棠接管河尹。 三女儿入女营换取军饷养家。 两年后,随军去了陇舞。 她一步步往上爬,靠着杀人时的凶悍劲儿,九死一生勉强混出点样子。因为童年的噩梦经历,她对天海的印象极其糟糕,对那边的人,特别是世家高门的人,敌意很重。 “你阴阳怪气谁?什么叫意气用事?意思是我因为私人的仇怨就不顾大局了?” “……也不是这意思,只是……” “只是你比我这粗人更懂大局?” “你怎可如此胡搅蛮缠?”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火气有加重的意思。 赵奉周身爆发出威势,将二人都警告一番,他道:“这种时候吵这些有意义?全都安静!即便这事里面真有误会,也该高国先死十个八个讨饶的使者才能坐下来对账。” 民间称颂康高两国国主棠棣情深。 一些戏班曲目还以此为原型改编戏说。 民间就真有人以为两国关系能好到穿一条犊鼻�T。然而实际上么?赵奉知道主上对高国有意见,很大意见――若非朝黎关最后一战,吴贤是盟友,又碍于形势需要盟友守望相助,主上早就容不下吴贤了。这些年也苦于没有名正言顺跟高国决裂动手的借口。 搁在其他时候,这都是递上来的刀子。 正中主上的下怀。 眼下,确实不合时宜。 但,困守避战更是下下策。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盯着赵奉的决定。 他愿不愿意攻打老东家? 赵奉起身走到使者首级跟前,眸底涌动着澎湃杀意,单手捏断那根箭矢:“打!怎么能不打?不过,打之前要先知会主上。” 虽说沈棠派他过来也暗示他迟早会跟高国一战,一切由他全权做主,但赵奉还是要请示知会一声。提醒沈棠两线开战压力大,扛着会比较吃力,做好啃硬骨头心理准备。 康国内部的通讯速度极快。 这些年官道邮驿更是遍地开花。 再加上“钉钉”,赵奉这边的消息传到王都凤雒,再由监国的秦礼负责转达,顶多三天,这还是沈棠大军出了曜日关,进入北漠疆域作战的情况。若在国境内,这个期限可以缩短至一到两天。赵奉一边等待回应,一边命人透露迎战的口风,安抚军心士气。 使者被杀的第二日,高国兵将叫阵。 赵奉催促人马转移河尹境内老弱。 第三日,高国兵将继续叫阵。 这次还拿使者首级说事儿。 又浅浅试探一波,不多时鸣金收兵。 第四日―― 叫阵叫骂以及嘲笑更大声。 偏偏在他们故作前仰后合姿态之时,城上一道箭芒爆发,速度之迅捷还能听到刺耳的破空音爆之声。叫阵小兵脑袋如烟火绽放,轰得一声,花花绿绿的脑浆飞溅了满地。 “竖子,杨某来会你!” 高国内廷,气氛剑拔弩张。 吴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直看不上眼的无能长子“软禁”,他耷拉着眼皮,压抑着眼底近乎实质化的怒火。冷冷看着长子手中握着的沾血长剑,讥嘲:“呵呵,怎么,还没学会飞就想杀你老子了?” �d(�g) 宝子们,香菇今天请个假,明天家里有喜事办周岁宴,白天都在忙碌算宾客人数和如何招待啥的,所以今天就一更。明天看情况给补上,另外,祝福大家元旦快乐。 1002:无贤,失礼,失义,失子(下) 长子毕竟当了五年的王储,哪怕他这个位置并不是很稳固,但依旧养出一股上位者的沉稳气势,此刻提剑杀来的模样,竟一扫以往懦弱,瞧着有几分吴贤年轻时的气韵。 面对吴贤的厉声质问,长子面色毫无波澜,只是眼底浮现几缕失望,下一息又尽数糅杂成了嘲弄。他抬起空闲的手,手掌掌心黏满半干未干的污血,仔细观察还有发丝。 由此可推测这只手前不久抓过谁的头发。 也或许―― 吴贤视线落向那把沾血的剑。 心中默默补充一句。 这个孽子抓了谁的首级。 蓦地,吴贤心中涌现一股莫名不安。 长子将利剑抛到脚下,无不失望:“弑父?阿父是觉得儿子此番来,是为了弑父?儿臣真的很想亲手剖开你的心口,扒开皮肉看看里面的心,究竟偏到了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他憋在心中很多年。 以往畏惧父亲威势,碍于自己性情怯懦,这句质问只敢烂在心里,偶尔午夜梦回委屈到趴着枕头哭,哭湿头枕。生父不喜,生母不爱,这二人如此嫌恶自己,当年为何要生下来?生下来也就罢了,又为何硬生生将他架到他无法掌控的高度,给予过高期许? 光是背负这些就让他情绪压抑到崩溃。 其实,在弟弟崭露头角之前,他的日子并没这么难过,父亲也曾慈爱,严肃又不乏温和,会亲手握着他稚嫩的手,教他弯弓搭箭,哪怕他箭术稀烂,进步缓慢,父亲不仅没说重话反而宽慰他,吴氏未来的掌舵人懂得识人用人就行,日后自然会有善射者替他打下敌人或者猎物,善谋者替他规划前途,善弈者替他谋划大局,他只需要学会用人。 吴贤之子的身份就是他最大底气。 幼童的忐忑在这些言论下被一一抚平。 直到,二弟第一次捡起弓箭便射中了靶子,第二次便中了靶心,出色的天赋逐渐吸引了父亲的目光。起初,父亲还会握着他们兄弟的手,耐心告诉他要照拂弟弟,扭头告诉弟弟要敬重兄长。那时候,弟弟白嫩圆润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孺慕,重重点头记下。 吴贤被小儿子单纯又纯粹的回答逗得开怀大笑,一时激动,他在二儿子惊呼中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二儿子下意识抱着吴贤的头才能坐稳。吴贤欣慰道: 长子腼腆抿唇,仰着头看着好高好高的弟弟,羡慕情绪几乎要溢满心口。他也想被父亲抱着坐在肩膀上――阿父肩膀宽阔厚重,不知坐着是什么感觉?坐在上面看到的风景跟平日有什么不同?他张了张嘴,但阿父已经背二弟大步往前走,他只能急忙跟上。 这个心愿最终也没出口。 孩子的情绪最敏感。 哪怕他天赋平庸,但也逐渐感觉到本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陆续落到二弟身上。 长子告诫自己不能嫉妒兄弟。 作为兄长要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 他一直如此隐忍克制,却也羡慕二弟。 羡慕二弟性情豁达、放荡不羁,羡慕二弟不论贵贱都能跟人打成一团,羡慕二弟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去行侠仗义……外人都说二公子继承乃父之风,连父亲亲信也这么想。 随着二弟长大,光芒愈盛。 父亲喜欢,母亲疼爱,亲信门客偏疼。 自己被这种光芒压得抬不起头,无人能看到他的努力、狼狈和苦涩,他们只会失望摇头,或者投来怜悯,刺得他千疮百孔。 长子用满是血污的手指指着吴贤鼻子。 血腥味争先恐后钻入吴贤鼻腔。 他嫌恶皱起眉头:“你这么想?” 长子被这四个字刺激得不轻,呼吸吐出一口口浊气,五官随着情绪变化扭曲抽搐。 “你居然问我,我这么想?”长子声音带着细颤,脸颊肌肉不受控制抽搐,猩红着双目道,“不是我这么想,是你就这么做啊!我甚至会想,这世上没有二弟就好了!” “要是没有如此优秀的二弟……” “……儿臣或许就不会如此尴尬。” “……又或者,儿臣生来不是长子,而是次子,你们的嫡长子就是二弟,是你们最满意的那个,你们是不是不会这般对待儿臣了?”长子在空旷清冷的内殿尽情吐露内心埋藏多年的心声,似压抑多年的火山终于找到宣泄的喷发口,他声嘶力竭地咆哮质问,“吴昭德!儿臣这些年真的受够了!受够了!真他妈的受够了啊!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你儿子!”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个人!” 他双手掌心冲自己。 “我是人啊!” “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 “我不是你养的一条狗!”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下贱吗?” “哈哈哈哈,但除了二弟,哪个儿子女儿不是你养的狗?你偏心啊!你偏心偏到了什么地步!吴昭德,你这么不满意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明明你连你同胞亲兄弟都杀过几个啊,剩下的被你打压多少年!你装你祖宗的慈父心肠!” “兄友弟恭?你有脸说这话吗?” “祖父当年怎么就给你取了这么一个精妙的名字,贤德,哈哈哈哈,但你姓吴啊!吴贤,无贤,无昭德,这名字――真的太绝了!”长子笑得声音尖锐,眼泪都出来了。 说着还用全部力气鼓掌。 啪啪啪的拍掌声似乎都落在了吴贤脸上,顺利让他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黑。 以前不是没人拿他名字开涮的,但无一例外都被吴贤报复。此后他飞黄腾达,这些话再也不敢传入他耳朵。如今再听到却是从儿子口中,他气得胸口闷疼,差点儿要吐一口老血,咬牙警告:“你脑子不清楚了!” 长子癫狂笑声戛然而止。 拍掌的动静也随之停了下来。 偏殿瞬间归于寂静,落针可闻。 吴贤直视着长子猩红双眸,父子俩倔强对视,谁也不肯退让。直到长子咧开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看着�}人。但,更加�}人的还在后头,他举起那只沾血的手掌。 笑问:“阿父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吴贤心中咯噔:“谁的?” 他笑得灿烂:“你别慌啊,儿臣猜想,你现在肯定猜测这个血是二弟的吧?不是,儿臣打小就被教导长兄如父,兄友弟恭,儿臣怎么会忤逆父王,杀自己同胞亲兄弟?” 吴贤先是松了口气。 此前,两个儿子同时逼宫。 或者说,一个逼宫,一个“勤王救驾”。 而吴贤提前一步收到了消息。 他震惊且愤怒,没料到这俩小兔崽子有这份心思,干得出无视君父的畜生行径!吴贤能坐稳高国国主,自然不可能被两个崽子掀翻。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吴贤还是着了道儿。 不过,他被软禁两日就自由了。 吴贤也不心急,他想趁着这机会肃清朝堂内的隐患。看看平日恭恭敬敬的百官,他们之中,背地里究竟有多少人怀了不该有的小心思,阳奉阴违!最后,吴贤只等来长子。 他冷静问:“那是谁的血?” 长子低头看着手掌,吐出一个让他脊背生寒的答案:“这些血,是你的发妻、我的好母亲的。她为了二弟要亲手杀我啊!” 随着一声裂帛之声响起,长子撕开衣襟露出胸膛,心口偏下位置有一道淌血伤口,伤口并不深,但很长。长子刚才情绪激动,引动伤口崩裂,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淌出来。 “看,她刺的这里。” “……但我也是她儿子!”长子双手掩面痛哭,肩膀颤抖,无不委屈道,“我也是她十月怀胎,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何至于揣度我至此!吴昭德,我阿娘死了!我没娘了!” 这个厌恶他多年的女人直言让他去死! 不仅说了,还动手杀他! 他感觉自己真死在这一剑下了! 但是等他回过神,被一剑穿心的人却换成了她,她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神色,低头看了眼胸口剑锋,连交代遗言的力气都没有,香消玉殒,死在二弟怀中。二弟抱着她的尸体仰天痛哭,咆哮发泄,犹如失去至亲的小兽。双目猩红,狠绝地看着他,啐了口血。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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