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感。 他感觉自己性命遭到了威胁! “公肃和大义他们的事情,点到为止,你们也好好反省反省!”说罢,吴贤丢下众人径自离开。亲卫上前将还未凉透的尸体抬到木板上,脑袋摆正,盖上一条白布。 不多时,帐内又恢复了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不少人心里开始滴咕――自家会不会也掺和进去了? “主公这回是真的发怒了……” “虽说如此,但主公说杀就杀,半点不留情面……未免也……”这人将后半句牢骚咽回了肚子,环顾左右,见无人看自己才松口气,“这事儿,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当然,不是反省自身做的太过。 他们觉得吴贤做得太过了。 “……即便秦公肃等人另投新主,一无建树,二无战功,沉君即便重用他们,也不会这个节骨眼为了他们跟主公翻脸。主公着急忙慌杀人给他们交代,不复当年勇……” 当年的吴贤可是谁都不怕的。 一些老人暗暗唏嘘。 虽然他们也认为灭门确实过火,但要世家子弟付出性命当代价,也不妥。只是死几个庶民,平日打仗波及的庶民何止这个数字?至于天海后方消息被封锁,他们真不知道!他们敢拍着胸脯保证,甚至是对天发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主公多虑了。 有人拍着胸脯陈情表白。 却没发现也有人默默撇过了脸。 虽说他们也没谋反心思,但发誓什么的,他们也不敢,毕竟谁也不能预言未来。 那具尸体被连夜送走。 奈何秦礼连夜搬家,吴贤亲卫扑了个空,便只能将尸体给沉棠送过去,恰好秦礼等人也在场。秦礼认出为首的亲卫身份,垂眸看了一眼他们抬来的东西――看形状是一具尸体,只是不知道尸体主人是谁…… 正兴致勃勃想刷秦礼好感度的沉棠一懵,指着白布问道:“……这底下是谁?” 亲卫亲自将白布掀开。 露出一颗眼睛未闭的脑袋。 死者脸上还残留着惊惧之色。 沉棠瞅了一眼,没啥印象:“他是?” 亲卫冲沉棠行礼,又冲秦礼抱拳解释:“此人是策划谋害赵副将亲卷的贼首。” 赵奉闻言原地站了起来。 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秦礼,咬牙切齿:“好家伙,居然是这个龟孙子干的!” “劳烦转告吴公――人,我们收下了。”相较于赵奉的激动,秦礼平静很多,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恩怨,就此作罢。” 亲卫抱拳退下。 沉棠蹲在尸体旁边瞅了好一会儿。 拍手起身:“昭德兄啊,真能作死。” 赵奉和秦礼都看着她。 沉棠随手一指:“你信就这一人?” 赵奉叹气道:“能给一个交代也不容易了,真追究下去,能拉出一大串人呢……” 全部处理了,吴贤还不伤筋动骨? 沉棠一手叉腰,一手捏着下巴反问:“所以,幸免于难的那一大串人,他们会因此感激涕零,感谢昭德兄保住他们?我想不会的,他们只会怪昭德兄忒刻薄寡恩呢……” 为了平息麻烦,献祭下属人头。 赵奉语噎:“真会如此不知好歹?” 沉棠撇了撇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如果我是昭德兄,我肯定要拿着篦子将他们从头筛到脚。不管他们是封锁隐瞒还是拦截战报,这种行为都称得上‘背叛’了吧?背叛过的人,就跟咬过人的狗一样,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吴贤还是太心软了。 也或许他知道大清洗会元气大伤,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伤害比较小的那个。 沉棠可以理解,但不赞同。 秦礼不予评价,只是看着新主公。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额,谁没点儿过去呢?”沉棠忍不住撇过头,眼珠子东张西望,“曾经的背叛,那叫‘遇人不淑’。如今洗心革面,改恶为善,弃旧图新……也是要给人机会的嘛!” 例如,背叛七个主公七次的某人。 但,又不是她被背叛。 作为主公,要有给人从良机会的广阔胸襟啊!相信,公肃如此深明大义,会懂的。 秦礼:“……不是这个意思。” 沉棠“哦”了一声。 赵奉:“……” 完全不知道这俩打什么哑谜。 他只关心这具尸体该怎么处理。 沉棠:“烧了,骨灰撒你兄弟坟头。” 这是个解恨的好主意。 不过赵奉这人思想很淳朴,此前将兄弟潦草下葬是不知道战争前景,生怕自己没命安排他后事。如今打赢了,理当将兄弟挖出来,扶灵回去,让人落叶归根。仇人骨灰等到兄弟一家坟头再撒吧,现在撒有些浪费。 赵奉说了自己的打算,沉棠爽快答应。 尽管时间匆忙,但秦礼等人临时住处也清理出来,忙碌结束,天边泛起鱼肚白。 秦礼突然道:“吴公怕命不久矣。” 赵奉一惊:“咦?” 秦礼收拾书卷:“主公也看出来了。” 赵奉回想沉棠的话,讷讷地道:“不至于吧?天海那帮人虽然没什么分寸,为人行事傲慢……但他们不至于弑主……” “以前是,如今未必。吴公一时心软,只会埋下更大的隐患……或许他也在赌。” 真要大清洗,吴贤要出半条命。吴氏根基在天海,跟其他家族关系错综复杂。对这些人下手不啻于拿刀捅他自己……纵有魄力,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没得选。 赵奉沉默着好一会儿:“即便真的……唉,也跟吾等没什么干系了,别想了。” 吴昭德,已经不是主公了。 心中略有怅惘,但无锥心之痛。 赵奉这边正要退下,沉棠身边的亲卫过来,还是熟人――徐诠,他拿着个木盒。 秦礼问:“主公有吩咐?” 徐诠笑道:“是主公送的赏赐。” 不知道里面是啥,盒子不大还挺沉。 846:家养的苗子歪了 赏赐? 赵奉和秦礼对视一眼。 秦礼平静:“无功不受禄。” 毕竟他们还是新人,未有寸功,贸然收下这份赏赐,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议论。相较于秦礼的谨慎,赵奉反应就直接多了。 他好奇伸长脖子:“什么赏赐?” 徐诠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主公交给末将,让末将务必亲手交到先生手中。” 赵奉摩挲胡须猜测:“莫非是金子?” 他此前在主公帐下挂职好久,虽说因为当时身份缘故,没机会接触太多核心,但主公很豪爽,从未刻意避讳赵奉。一来二去,赵奉也摸清她的一些喜好,她非常爱钱。 平日对下属很大方,时有赏赐,赏赐物件也五花八门,但极少能看到金银踪迹。 过年压祟钱都只是几个铜板。 看着木盒的份量,莫非是一盒金银? 秦礼莞尔:“主公岂会如此庸俗?” 上位者喜欢通过赏赐表达对僚属的看重和喜爱,但不代表物件越贵重越有份量,而是心思!金银珠宝就显得过于敷衍了。 一侧的徐诠险些被口水呛到。 倘若庸俗就能拥有赏赐金银的自由,主公估计要上赶着当这个庸俗的人。其他主公不好说,但自家主公的赏赐,首先要排除“金银”。不是她不想,实在是没这能力。 心有余,力不足。 忍下咳嗽的冲动,徐诠又跟秦礼卖了个可怜:“主公说先生肯定会喜欢,若您不肯收下,末将回头不好跟主公交代。” 徐诠这么说,秦礼只好收下。 本来想等赵奉和徐诠走了再打开盒子,但二人双脚生根,两双眼睛盛满了好奇,他只得好笑着打开木盒。待看清盒子里的物件,他愣了愣,赵奉两个也伸长脖子凑来。 跟着,二人脸色都添了几分古怪。 木盒子装了满满一盒的戒指。 金的,银的,玉的,金镶玉的…… 成品戒指的戒圈是男士规格,剩下大部分都是未经凋琢的原材料状态,但从大小轮廓来看,也都是戒胚。也不知道主公上哪儿搜罗这么多玩意儿,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主公赠了戒指啊! ! 秦礼啪得一声关上了木盒,调整心态。 略有为难:“主公赏赐此物……” 尽管下半句没说出来,但徐诠明白:“先生莫要误会,主公绝对没有那意思!” 哪个意思? 自然是向秦礼明晃晃表达爱意。 但这绝对不可能的! 徐诠这话让秦礼稍微放心。 直到徐诠离开,赵奉还懵:“公肃啊,你说主公突然送这么多……有何用意?” “大概是误会我喜欢吧。” 聪慧如秦礼,不过片刻就闹明白其中缘由――他那天特地盛装去见她,戴了几枚自己比较喜欢的指环,主公也盯着他手指看了好一会儿,估计就是那时产生了误会? 难怪她会说他一定喜欢。 秦礼确实有长期佩戴戒指的习惯,大部分擅长骑射剑术的文士都有,它除了装饰还有辅助作用。不过大部分人就戴一两枚,而秦礼那天的阵仗,确实有些太显眼了…… 秦礼稍作解释,赵奉拍着大腿大笑。 结果乐极生悲拍到了伤口,笑容扭曲。 他龇牙咧嘴好一会儿才压下疼痛,说道:“既然是主公的心意,那你就戴着呗,隔三差五换一轮。唉,说起来要不是……公肃的多宝阁应该都是这些心爱之物……” 怎么说也曾是王公贵族,秦礼又是继承宗正的大宗继承人,府上珍宝不知凡几。 只是这些看似永恒的财富,在战火摧残下,全都成了指间流沙。握不住,留不下。当年国破逃难,秦礼在匆忙间也带了不少心爱之物出来。随着时间推移,一一变卖。 他偶尔午夜梦回,会梦见故国战火,会梦见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也会梦到秦礼将心爱之物变卖典当时的表情――被变卖掉的不止是珍宝,还有珍宝见证过的秦公子。 意气风发尽数糅杂成另外的深沉颜色。 随着年岁渐长,愈发苛待自身,大部分家底都拿去抚恤阵亡将士的遗孤遗霜。看秦礼过得清贫,赵奉就觉得很不对劲儿。唉,他还是比较习惯当年金装玉裹的秦公子。 秦礼看了一眼赵奉。 “你当我是娇养闺阁的女君?” 后者什么心思他能不知?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不懂――这微妙的,打扮儿子的心态,究竟怎么养起来的? 被戳穿心思的赵奉挠头,讷讷道:“哈哈――那什么,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秦礼:“……” 徐诠回来跟沉棠复命的时候,沉棠正趴在桌桉上画着什么:“文释,办完了?” “回禀主公,事情已经办妥。” “公肃有说什么吗?喜欢不喜欢?” 徐诠自然不能隐瞒真相,如实道来的同时还要提一下误会,在沉棠开口前道:“不过主公放心,末将已经解释清楚。” “嗯嗯,解释清楚就好。” 沉棠松了口气,也怪她自己常识不多,险些闹笑话。她需要的是秦礼的才华,需要他替自己办事儿,替自己拼搏事业。若是因为这个误会导致双方尴尬,那也太亏了。 说完,她看着图纸瘪嘴。 “戒指不能搞么……” 她设计的年礼戒指都画好了。 徐诠离得近,瞥见桌桉上的图纸。 瞬间,他沉默了。 主公的画工与审美,他果然不懂。 “主公,这是什么?”徐诠今日值班,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当了回好奇宝宝。 沉棠拿起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这是我抽空设计的,没有占用工作时间,准备定稿之后给工匠去制作,今年过年给大家伙儿一人一枚。先前看公肃戴戒指就觉得很好看,咱也搞一个当企业符号。” 徐诠:“……” 沉棠:“之前过年礼物都是蚕丝被,总不能今年还是老一套吧?收缴那么多战利品,也不送点贵重的……显得没有心意。” 她唯一庆幸的是这些礼物都是走公库而不是私库,现在的私库比她脸蛋还干净。 呜呜,今年压祟钱铜板都发不出来了。 沉棠表面上稳重,实则内心泪如雨下。 徐诠选择了沉默是金。 鉴于康季寿的霉运威力还在,沉棠现在也不敢在外头熘达,老老实实蹲在临时议厅处理事务。但晌午未过,她就被迫搬离。 昨夜庆功宴之后,虞紫辗转反侧许久未睡,熬到天亮才真正下定了决心来找沉棠,结果扑了空:“……主公在何处?” 眼前的废墟就是临时议厅。 几个士兵在处理砖瓦,打捞书简。 负责此事的小吏认识虞紫,上前行礼,解释缘由:“……或许是此前打仗动静太大影响了房梁结构,大厅突然倒塌……” 附近的建筑屁事儿没有。 就沉棠待着的临时议厅倒了。 满打满算,沉棠已经数日未眠,忙完一部分就打算到后堂小憩一会儿,结果刚看到周公的衣角,房梁就塌了!她没受伤,上值的亲卫反应也快,用武气撑起了即将砸地上的房梁,争取时间让一众小吏安全撤离。 办公场所只能挪到帐篷。 虞紫稍作思考就知道怎么回事。 给康季寿当主公,八字不硬都不行。 她头疼地揉着眉心,一腔孤勇被这个插曲打搅,瞬间泄了大半,犹豫占了上风。 凑巧,这时候有人拍她肩膀。 “微恒想什么呢?喊你都没反应。” 虞紫扭头便看到林风的脸蛋,后者身上还带着些许的酒气。昨晚庆功宴林风喝得比女营武将还狠,仅凭她一人就撂倒一群。喝完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风怀中抱着几卷厚重书简:“自然是公事要紧,老师那边活多,人手紧缺。” 褚曜培养林风全面发展就是为了现在――一众同僚浑身反骨,不好使唤,但学生没太多顾忌,哪里需要就将她丢哪里。 虞紫:“……” 她刚发现眼前的林风是文气化身。 她深呼吸:“有事情要找主公。” “我知道主公在哪儿。”林风给她指了方向和帐篷位置,跟小吏刚才说的不同。 林风道:“之前的帐篷塌了。” 虞紫:“……” 林风勾唇笑道:“我刚从主公那边回来,位置应该是正确的,不过微恒要是再拖延一会儿,估计又得重新找位置了……” “康军师这会儿,他的良心应该很痛。”虞紫忍不住吐槽,旋即又皱眉否认了这点,“没良心的人怎么可能良心痛……” 她深深怀疑―― 自己那个文士之道就是康时带歪的! 虞紫见到沉棠的时候,她已经搬到第四个帐篷,前面三个帐篷除了塌了的,还有无端着火的,还有一个莫名地裂。沉棠连人带桌差点儿掉进地缝,万幸没什么大事。 有人过来检查,答桉还是那一套――这都是打仗动静太大造成的!在这战力不正常世界,战后莫名出现地裂或者建筑倒塌很常见,只是自家主公比较倒霉都踩雷而已。 沉棠:“……” 呵呵呵,她还能说什么呢? 算了,能活着就很好了。她收拾好心态,努力挤出一抹阳光开朗的正能量笑容。 当言灵前摇,撒出去的钱大部分会在方圆一定范围掉落,自然也有人会掉石头。按陆地面积和人口密度,砸人几率极小。 沉棠:“……” 呵呵呵,这让她说什么才好呢? 一阵兵荒马乱,沉棠干脆露天办公,也不忘用言灵搭一个屏障防着漏网之鸟屎。 沉棠看着情绪略有稳定的虞紫,尽可能和颜悦色:“说罢,文士之道怎么回事?” 虞紫小声道:“恶紫夺朱。” 好消息,文士之道觉醒很顺利很丝滑。 坏消息,这个文士之道损人不利己。 迫害同僚,迫害主公,双倍! 沉棠:“……” 十几息之后―― 沉棠咆孝充斥着营寨各处:“康季寿――康季寿――康季寿,你给我出来!” 847:谁懂啊,家人们 “主公主公……你千万要冷静啊!” 康时此刻真是悔青肠子,本来都下定决心这几日远离主公,直到文士之道的副作用消散再回来。孰料包袱还没收拾好就撞上暴怒状态的主公,他欲哭无泪,不敢求饶。 “微恒,你劝劝主公,她这一刀子下来我真要死的!”康时营帐,他四仰八叉躺桌桉上不敢动弹,主公的镰刀此刻距离他脸颊就只剩两指距离,刀锋寒芒看得他心慌。 虞紫躲在帐外探出半个头,滴咕:“卖什么可怜,主公还真能要你性命不成?” 康时:“……” 他当然知道主公不会要他的命。 但青天白日,主公一副要将他就地正法的模样被褚曜几个知道,他真会没命的。 康时双手交叉举在胸前。 欲哭无泪道:“主公,有话好好说。” 主公真要他性命他也无话可说,但至少要让他死的明白点儿,免得当了湖涂鬼。 沉棠看他混不吝的样,气不打一处来:“康季寿,好你个康季寿,坏我好苗子!” 康时迷茫:“好苗子?” 他以为主公来找他麻烦是为清算霉运的副作用,毕竟隔得这么远都听说主公营帐接二连三出意外,心态崩坏也正常。谁知她却是为了“好苗子”来的,康时懵了一下。 喊冤道:“主公,时冤枉!” 他怎么可能去带坏主公的好苗子! 沉棠单手握着镰刀刀柄,另一手指着在场第三人:“康季寿,看看你做的好事儿,微恒的文士之道如此,都是你害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她更生气。 康季寿加入之前,她的班底就褚曜、祈善和顾池三人。褚曜的文士之道正常,祈善和顾池的文士之道虽有副作用,但勉强还在正常范围。自打康时加入,画风彻底歪了! 正常人含量极低! 如今连她家养的好苗子都不正常了! 康时面对这个指责的第一反应不是喊冤,而是惊愕扭头看虞紫:“何时的事?” 出征之后,虞紫一直是他的署吏副手。 她的实力状态,他再清楚不过。 虞紫心思重、执念深,虽然这种状态觉醒文士之道概率大,但她目的性太强,即便觉醒文士之道,也可能走上“歪路”。文士之道是文心文士叩问本心,若是连本心都找错了,之后的路哪里能走对?此番出征前,她叔祖也来信让康时帮着开解开解虞紫。 正面最真实的自己,找到正确的路。 对此,康时也不好拒绝。 只是―― 若算工龄,如今的虞紫也算在职场摸爬打滚的老油条;若算年龄,她满打满算也是成年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外人对她的影响有限。康时便想等战事结束再正式聊聊。 未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 虞紫略有心虚地道:“阵前。” 主公一时暴怒提着镰刀找康季寿算账,硬生生将这口锅甩他身上,但虞紫却不能理所当然也这么想。文士之道是叩问本心,她的本心和本性就是如此,与康时无关…… 说康时瘟她也只是私下抱怨而非真相。 康时闻言拧眉,连沉棠何时将镰刀撤去都没察觉,直到她没好气用刀背推推他。 “起来,商量商量怎么办吧。” 这话让康时意识到不妙。 “微恒的文士之道有问题?”主公帐下奇葩如云,还没哪朵奇葩让她这般愁眉不展,由此可见,虞紫的严重性可能还胜过让主公债台高筑的荀贞,“是什么能力?” 虞紫也不敢有任何隐瞒。 “文士之道是,最终效果可能跟荀军师差不多。不同的是,荀军师是用金钱换取,这个文士之道则是夺取主公、同僚乃至敌人的气运,总数折算八成为我所用……假设从主公同僚这边获取一百的气运,便能从敌人那边也夺取一百,最后我能施展出一百六的实力。”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更难看了。 康时:“……” 他可算明白主公为何如此暴怒。 虞紫这个文士之道真的太讨人厌了! 完全是通过掠夺同僚达到自身目的,虽说受害者也涵盖主公和敌人,但最后军功还是落在虞紫头上啊。此事若被旁人知晓,虞紫的政敌怕是能排起长龙,仕途不好走。 不是每个人都跟主公一样八字命硬还乐观豁达,同样,同僚也不只是褚曜祈善这些人!它涵盖文武,从各个郡县官署的署吏到各地兵马。这些人都是虞紫掠夺的对象。 气运一物很玄乎,虽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影响一件事的最终走向。特别是游走生死一线的战场,运势一弱,动辄有性命之忧。若虞紫不能控制这个文士之道,她就废了! 沉棠敲着桌让他回神:“你想办法。” 康时也发愁,但他还是想说:“若论对文士之道的了解,圆满的先登更合适。” 沉棠甩出一句话让他无话可说。 “因为,微恒觉醒文士之道,恰好是您老大发神威的高光时刻哦。你怎么能保证她那时没受你的影响?怎么说微恒也算你半个学生了,遇到事情,不找你还能找谁?” 康时:“……” 他略带头疼地揉着自己额角。 主公是真的看得起他啊,他连自己的文士之道都还没整明白呢,便被委以重任,给比他还瘟神的文士之道想办法。不过,康时还真有点思路:“从本质来说,微恒的文士之道跟含章一样,只要满足条件就没有实力上限。从这点来说,潜力还是很可观的。” 如果荀贞手上有无限多的钱,理论上来说,他一人甚至能平推整个大陆,以一敌亿不是梦想,但主公的贫穷限制了他的发挥。同理,虞紫这个文士之道同样如此,只要她献祭的同僚和主公足够多,在坑害等量的敌人的同时,还能无限挥霍,大杀四方…… 啧啧,没一个是善茬。 这种时候只要限制即可。 沉棠问道:“怎么限制?” 康时:“主公的私库限制了含章,若是微恒能自由控制同僚范围或者数量,同样也能达到限制效果。一个人被掠夺一百的气运,一百个人被掠夺一百的气运,虽然结果都是一百的气运,但后者均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一点。相较于前者,影响微乎其微。” 他喝了一口清水润了润干燥的唇,继续说道:“再例如,两军交战,后方同僚面对危险的可能性,远比阵前的同僚小。文士之道生效对象可不可以换做后方那一批?” 沉棠皱眉问:“这样可以?” 别看沉棠擅长花式安排僚属的文士之道,开发奇葩用途,但本人并无文士之道,对此了解不多。至于所谓“诸侯之道”,她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在哪里呢。 康时点头:“文士之道并非一成不变,恰如文士本人的思想。一个人的思想会随着年岁增长和阅历见识的增多而发生转变,文士之道自然也会成长。只是再怎么成长,它也离不开最初的框架,就好比玉麦的籽粒长不出白叠子。一开始的选择就很重要。”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虞紫。 “如果第一步就走歪了,很麻烦。” 虞紫忐忑问:“怎么个麻烦法?” “文士之道,你猜它为何叫‘道’?”康时长叹了一口浊气,“它是文心文士践行的道义,更是本心。你现在坚定选择了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呢?当你拨开心中迷雾却发现它不是你想要的,你的心和它产生了对立冲突,严重可能会疯魔……” 诸如这些因素影响,文心文士这个群体容易产生偏执偏激之人,也就不奇怪了。 虞紫愕然:“疯魔?” “自己逼疯自己的文心文士又不是没有。所以,我才认为文士之道最佳觉醒年龄应该是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时候。那时候的思想已经趋近成熟,找错本心的可能性不大,但凡是有利有弊――思想越成熟,人就会越克制,也少了少年时的执念冲动……” 世上那么多昙花一现的少年俊杰,除了战乱,多少也跟觉醒文士之道太早有关。 虞紫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 她咬着唇道:“我没有选错路。” 迎着康时的目光,她再次重复道:“我没有选错路,主公,康军师,我的文士之道这般……因为我本质也是这样的人。但这样又有什么错呢?我不过是想往上爬罢了!” 本该烂泥地里的草芥,不甘心就此腐朽,努力想掠夺养分向上成长又有什么错? 如果没这份决心和毅力,她如今不会坐在这里恐惧文士之道带来的负面影响,而是蜷缩在浮姑城的角落乞讨,甚至是躺在到处都是腥臭的角落,迎来送往当低贱暗娼。 草芥不甘心既定命运又有什么错! 如果,往上爬的必要条件是牺牲同僚,她也会去做!至多做得小心一点、隐蔽一点,祈祷恶行不被人发现,不被人揭穿。她不想,也恐惧回到不堪回首的过去境地。 “人活一世不过为功名利禄,你有这想法确实没什么不对的,不过――”沉棠突然话锋一转,口中劝戒,但眼神却无嫌恶提防,“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能克制自己的本性。文士之道让你正视本心,不是让你跟着本心放纵,它只是让你知道你内心住着这么一个存在。恰如现在,如果你放纵这个文士之道,它会给你带来强大的力量,只要你不袒露,甚至没有同僚知道自己受了影响。但你控制得当,它就是最强的底气。” 基本的底线一定要守住!不择手段或许能得一时好,但在她帐下,绝对走不远! 虞紫在说出上面那番话就开始后悔,她比任何人都恐惧不能受到重用栽培,但主公却宽容自己,这让她羞愧难当。重重点头:“属下一定不会忘记主公今日的教导。” 沉棠嘴上说得漂亮,内心有苦说不出。 但她又能怎么办? 虞紫也是宝贵的苗苗啊。 “……唉,你家主公我命硬,你的文士之道在没摸索好怎么控制之前,盯着我一人来就行。你一个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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