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边放着卷虚掩的简书。 赵奉见他来,指着一边的席垫位置。 说道:“刁难倒是不曾有,只是……” 赵奉的表情一言难尽。 想他好歹也是主公吴贤帐下六骁将之一,年轻时候便闯下名声的武胆武者,能征善战的一把好手。为报沈棠阵前救命之恩,带着一千私属部曲跟着沈棠来到河尹郡。 “本将军来报恩,或许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双手拧干热腾腾的布巾,一边擦脚一边嘴里抱怨,“也就一开始宰了几个土匪,这些日子不是在拆房就是开着战车搬运残骸,现在还让人去犁地!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想我也是堂堂十二等左更……” 真是没受过这种委屈! 心腹属官:“……” 他垂下眼睑看了一眼自家将军那一盆洗脚水――水底浑浊,全是洗下来的泥沙。 嘴角似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自家这位赵将军嘴上说得很抗拒,但行动上却非常配合。赵奉注意到心腹属官的视线,老脸微微一红,说道:“瞧甚?你家将军能拒绝吗?可恨!那共叔半步也不拒绝!浑然没有一丝武胆武者该有的骄傲……” 犁地,那不是耕牛的活儿吗? 真让武胆武者当牛做马了…… 赵奉嘴里碎碎念。 心腹属官心下无奈地摇头。共叔武效忠沈君,沈君的命令他自然不能违抗,自家将军是来报恩的,属于“贵客”。若是将军态度坚定地拒绝,沈君也不可能强迫他去犁地。 说到底,还是将军太好说话。 心腹属官好奇:“将军犁了多少亩?” 赵奉下意识回答:“不多,五十来亩。” 语气还带着点儿小小的骄傲。 可不! 他跟共叔武比赛较劲儿。 最后还是他力压共叔武拔得头筹。 心腹属官闻言,倒吸了口冷气。 一时嘴快的赵奉:“……” 心腹属官却没有注意他脸上那点儿僵硬――毕竟,一个十等左庶长和一个十二等左更比赛犁地,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 骄傲什么? 骄傲自己比耕牛还能干吗? 这置武胆武者的尊严信仰于何地! 心腹属官惊得破了声:“五十来亩?” 赵奉道:“对啊。” 这还是小半天的工作量呢。 犁一块地,要求还不少。 深度不能低于十寸,以“耕通、耕细、耙平”为作业标准,还附带秸秆粉碎业务,索性施肥以及田地上的野草残枝有专人收拾。他和共叔武为了保证犁地质量,还要注意出招的力道方向,保证翻转良好,犁地笔直,地表平整,力求不漏耕一寸土地…… 地头整齐,地脚耕好。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在田地上将十八般武艺都轮换了个遍,累身又累心。 赵奉都快总结出一套耕地经验了。 他恶狠狠地拧着布巾。 心里气得牙痒痒。 心腹属官道:“这、这着实惊人。” 在他的记忆里,一般都是耕牛拖着沉重的直辕木犁,慢悠悠甩着牛尾巴,不慌不忙地帮着农户犁地。加之直辕木犁笨重,回转困难,耕地效率有多低,可想而知。 耕牛还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一般是多少户人家一块儿共用。 犁地一阵子就要休息几日。 赶上农忙高峰期,庶民就算用人力背犁耕地也不能让耕牛超额工作,因为它的命比庶民更加贵重。耕作效率非常低,庶民劳作一整年下来,一家老小还是要饿着肚子。 自家将军只出去大半日而已,回来居然告诉他犁好了五十来亩? 真是五十来亩,不是五十来分? 他一再跟赵奉确认。 赵奉也好脾气地再三肯定回答。 看到心腹属官的表情,他也猜到了什么,嘀咕道:“便是有这个能力又如何?做到这点至少也得十等左庶长,实力稍微低些,干不了这么多的活儿……” 别看劳作的时间不长,但耕地要求多啊。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丹府武气空了两回,要不是有褚曜帮忙恢复,他今天就不是自己骑马回来而是被人背回来了。 谁能为了耕好五十来亩地,请一个十等左庶长和二品上中文心文士出手? 也就是自己来报恩(自投罗网),共叔武无法拒绝他那位主公,褚无晦任由沈君胡来――才有俩武胆武者耕地一幕。 五十亩地才多少产出利润? 心腹属官却不这么想,他道:“其他武胆武者是做不到将军那般短时间耕那么多地,但可以分作几天,或者多派遣一些武胆武者,诸如末流公士、二等上造……” 赵奉闻言嗤笑了一声。 将拧干的布巾丢到一边,起身。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多少武胆武者修炼不是图个人上人?谋个体面正经的活儿,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谁愿意举一家之力,数年苦修,最后跑去泥地打滚儿?” 赵奉对此看得非常清楚。 他是出于报恩恩情不好拒绝。 再加上沈棠是请自己帮忙,而不是刻意羞辱自己,也没有让他在田间常干的意思。 赵奉愿意去干,也是出于“游戏”心理,纯粹跟共叔武较劲儿打发时间罢了。 其他的武胆武者呢? 愿意的,寥寥无几。 缺少粮食? 攻打有粮食的就行。 抢夺可比老老实实耕作效率高。 以前也不是没有君主异想天开让武胆武者这么干,但结果不是高级武胆武者离心、反叛,便是勤于耕作、疏于修炼,最后被邻国所灭。这世道,强大才是一切的根本! 再者―― 因为频繁的天灾人祸的影响,十年之中有三年丰收都极为少见,剩下多是灾年……一亩地的产出实在是太少,那点儿价值根本不配武胆武者“纡尊降贵”。 心腹属官闻此,不再多言。 赵奉又问:“你此番来作甚?” 跳过先前的话题。 心腹属官这才想起来自己干嘛的。 “给将军送酒来着。” 赵奉道:“酒?” 酒都是用粮食酿造的。 那可是“奢侈品”,浮姑城这穷地方连买都没地方买,也就沈君那边有不少美酒。 赵奉想喝了就去讨要。 不过,考虑沈君的经济拮据,他也尽量克制自己的饮酒量。仔细数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喝过了。心腹属官带来的几个坛子,里头居然装着酒?那他不客气了。 “这酒怎么像是沈君的?” 赵奉一尝就尝出来问题。 酒水不可多得,美酒更是少有。 自打离开主公吴贤,他只在沈君这边尝到这样上佳品质的美酒。这些酒水,不是浮姑几家地头蛇的酒窖珍藏便是沈君的。 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谁知心腹属官的回答却不是,他道:“不是,用‘酒条’在‘浮姑百货杂铺’买的。” 赵奉诧然:“浮姑百货杂铺?” 仅从字面上理解,赵奉知道这是什么,但据他的了解,浮姑城好像没这地儿啊。 心腹属官笑道:“这两日下了工,沈君那边给结算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条,属下去了解后,跟一群兄弟一块儿凑够了‘酒条’,去浮姑百货杂铺给您换来了几坛美酒。” 浮姑百货杂铺隶属于治所。 店铺虽简陋,但卖的东西倒是不少。 除了少部分物件,大部分都是每日限量供应,而且只能用每日下工结算的“条子”购买。每一日,店铺门前还会竖着一个牌子,写着今日有优惠的商品,价格很实惠。 赵奉带来的一千人,沈棠要管着他们的饭,每日干活也会给予一定的工钱。 兵卒没地方花,手中有不少条子。 心腹属官无意间进了那家临时搭建的“浮姑百货杂铺”,还真在里面看到不少好东西,特别是美酒的标价,更是心动。这两日都被他抢走了,跟一帮兄弟分着喝,美! 还剩了两坛跟赵奉将军分享。 赵奉嘀咕:“倒是新奇。” 确实是非常新奇。 浮姑百货杂铺初时无人问津。 即便有人来兑换,也是兑换饼子,拿回家给家人吃,之后有人壮着胆子进去,发现里头的物件可真不少。关键是价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小一成,想多买还买不了呢。 说是不能影响其他商贾的利益。 每日限量供应。 而且还要拿着相应的“条子”来换。 不止如此,每日还有“特惠商品”。 有人掰着手指算了算―― 一算,彻底心动了。 不买就是亏钱! 特别是“布”、“盐”等物件,那都是必须要采购的,趁着活动买了划算。再加上小吏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地宣传,其他商品也逐渐入了庶民的眼,店铺内客流量肉眼可见地增多。每日一下工,便有攥着各式条子的庶民进来兑换需要的物品…… 甚至还有庶民用自家的东西跟其他工友交换等价的条子,各取所需。 浮姑百货杂铺最难买,或者说价格最高的,便是货架最高处的“房子”! 所需“房条”太多了! 但真正折算下来,这却是最实惠的。 地段从浮姑城西南角到东北角,面积从三口一家到三进、五进,它们陈列在浮姑百货杂铺最显眼的地方。几乎每个从门口进来的客人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来三张饼子……” “一匹粗布……” “还有没有盐?” “打三两油。” “鞋呢?鞋已经卖完了?” 浮姑百货杂铺之外。 下了工的庶民已经排起长队。 一个出口,一个入口。 店铺两侧还有一看就不好惹的青壮看守,柜台后面的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头发灰白不少,但看着精神面貌还不错。尽管穿着朴素,但给人的感觉却比门口那两个青壮还要不好惹。赵奉看到此人,怔了下。 愕然唤道:“杨公怎在此处?” 是的,柜台后的中年男人就是杨都尉。 虽说伤势已经完全养好,但毕竟元气大伤过,如今又没了武气护体,加之天气寒冷,他每隔一阵就要病一回。赵奉已经好几日不见他身影,没想到再见会在此处。 杨都尉抬眼,神色淡淡。 问道:“要买什么?” 下一句才是回答赵奉问题。 “找点儿事情做,总不能当个闲人。” 他病上一回,抓药还要不少钱。 总不能全指望沈君照拂,也不能给以前的下属袍泽添麻烦,杨都尉感觉自己都快闷出毛病了。又听说沈棠搞了个浮姑百货杂铺,便主动请缨来帮忙,心里能舒坦点。 杨都尉也不觉得自己丢人。 人到中年混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活儿还清闲,倒适合他。 待天气稍微暖一些,再帮着沈棠练练兵――他人是不能打了,但练兵的经验都还在脑子里,也不算完全废物――现在先在这里干点儿活,免得自己闲下来就东想西想。 赵奉看着神色淡然,周身颇有些返璞归真之意的杨都尉,心下不是滋味。 杨都尉武胆虽然废了,但武意反而涨了不少,倘若根基没毁,实力应该会有长足进步……唉,可惜了。赵奉收敛眼底的情绪,神色如常道:“来换酒的,我没来迟吧?” 据说每一种都是限量供应,若来迟,可就被自己底下那一伙兄弟换走了。 杨都尉看了一眼册子库存。 道:“还有两坛杜康。” 他顿了顿:“据说有十八年了。” 那可是好东西。 年份足,滋味醇厚。 赵奉自然不会错过。 当即便掏出足够的“酒条”。 杨都尉揶揄道:“从哪儿搜刮来的?” 赵奉虎着脸,反驳道:“浑说!全是底下兄弟孝敬上来的,怎么能说是搜刮?” 再说了,其中有一半都是他自己辛苦耕地换来的,杨都尉这话分明是诬赖! 杨都尉笑而不语,给他取来,随口一问:“过十来日,有个活动,你去看不?” ------题外话------ ∑(っ°Д°;)っ 吓死我了,家里无线网突然罢工了好一会儿,还以为赶不上了。 虚惊一场。 314:运动会项目(五) “活动?什么活动?” 赵奉这阵子被沈棠到处使唤。 不是在拆迁搬砖就是在耕地劳作,再加上他毕竟不是沈棠的班底,过度关注浮姑城境况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例如他作为主公吴贤的眼线监视沈君――他还真不知道沈棠最近又有什么大动作,下意识拧眉。。。 他担心这事儿又跟自己有关……被使唤也就罢了,怕就怕消息传回去会被人笑话。 赵奉是跟着秦礼半路投靠吴贤的。 根子上来说,不如吴贤其他几个帐下骁将那般“纯正”,实力高强的武胆武者总有那么些傲气,赵奉跟其他几个相处不算很融洽。若是被他们几个知道,难免又生波折。 他习惯性紧张。 杨都尉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异色。 淡笑:“嗯,据说会十分热闹。” 这消息还闹得不小,连杨都尉这样独来独往的也听了好几耳朵,被勾起兴趣。 赵奉默默记下这件小事。 伸手接过两坛据说有十八年的杜康珍藏,点头,得了好酒还不忘表示一二,开口邀请杨都尉:“若真有意思,那是得凑个热闹。杨公几时下工,你我不如喝上两盅?” 杨都尉:“随时都行。” 有人邀请喝酒,他也不想拒绝。 抬手招来一人替自己的班,与赵奉去临街食肆找了一张桌子,点了两盘小菜。 浮姑穷啊,城内物资匮乏得很。 便是食肆也没多少好菜。 所幸美酒佳酿足够好,弥补不足。 一口杜康下肚,赵奉道:“确实是好酒,但怎么跟在沈君那边喝到的一模一样?” 这坛杜康酒不似新酿。 酒水清冽碧透,味道绵长回甘。 还未凑近便能嗅到浓烈扑鼻的酒香。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只是―― “这杜康真有十八年?” 赵奉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 杨都尉道:“库存册子是这么写的。” 赵奉手中酒盅顿了顿,表情一滞。 又问:“可有其他美酒?” 杨都尉道:“有。” 赵奉问:“多少年的?” 杨都尉回答:“俱是十八年的。” 说完,又重复一句。 “库存册子是这么写的。” 赵奉:“……” 一时间,他的心情很复杂。 那种心情就好比自己花99买了标价999的商品,正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结果一扭头,店家又放上9.9的标签牌子…… 不用多言,这绝对也是沈君的手段。 被赵奉念叨的沈君,此时的心情也不甚美妙,甚至称得上“暴跳如雷”。 顾池看着几乎要抱头贴墙走的小吏,心下狐疑,出言拦住:“这是怎得了?” 小吏见是顾池,长长舒了一口气。 叉手见礼:“顾先生。” 小吏小心翼翼往远处沈棠的办公方向偷瞄,眼角眉梢带着些许的畏惧,这才回答道:“是沈君,沈君这会儿心情有些不愉。” 他斟酌着描述沈棠的情况。 顾池问:“主公为何心情不愉?” 他跟沈棠私下也算“狼狈为奸”式的“心有灵犀”,后者总喜欢借他的口说些不符合她表面光风霁月人设的“馊主意”。懒得开口,连吩咐他办什么事情都是在心里叨叨。 顾池能窥探到外人看不到的“沈君的另一面”――例如,在外人看来温和开朗、粗枝大叶的沈君,其实相当内敛克制。 对自己人,她不吝啬笑容喜悦的同时,又极其“吝啬”真实的负面情绪。若非情绪达到谋个临界值,她再愤怒也会克制,而不是连小吏都被吓得噤若寒蝉、如临大敌。 这可太少见了。 小吏小声道:“似乎因为上次的事情。” 顾池不解:“上次的事情?” 小吏提醒他:“朱家村。” “朱家村那伙人不是都发落完了?” 小吏说道:“朱家村那一伙是解决了,但虞紫小娘子的阿娘不是曾被卖到庄家村?沈君也派了人去了一趟庄家村……” 顾池翻了翻记忆,的确有这桩事情。 虞紫的母亲,被略卖人被卖给庄家村的父子三人,但因为虞美人始终不肯就范,三年都不曾生下父子三人期望的子嗣,于是被退货回去。三人又从略卖人,也就是虞紫的阿翁阿婆手中换了另一个愚痴的妇人。 沈棠派出去的人救下这名妇人。 一番探查,发现妇人被朱氏老夫妇略卖前,有正经丈夫,她的丈夫是个猎户,始终没放弃找寻她。猎户听闻此事找了过来,准备要回妻子,上告庄老赖头父子三人。 原本还要上告朱氏老夫妇,但朱氏老夫妇已经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上告过程并不顺利。 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阻挠。 顾池仔细听完,说道:“着实可恨,但还不至于让主公这般大动肝火――” 这桩案子清晰明了。 应该是不会有其他反转的。 庄家村老赖头三个一个都别想逃。 “真正让沈君动肝火的不是这案子,是阻挠这案子的几个刁民。那猎户之妻被两度易手,陷身魔窟一十六载,期间被迫产下五子一女,最年长的孩子也已经十五岁……”小吏压低声音道,“沈君要清算,结果最年长的孩子上告陈情,希望宽宥……” 顾池闻言,眉头一挑。 “宽宥?宽宥谁?” 小吏反问:“还能有谁?自是他们那些个阿爹呗,状书还直接写‘母愚痴,父怜其流离而收之,非与略卖勾结’,听听,人家这还是做好事,更不是抢占人……” 亲生的儿子都跳出来维护生父。 联名担保生父的清白。 他们作为证人,否认毒打强迫猎户之妻的事实,甚至在同村其他村民帮助下,说生母是失忆流浪至此被生父收留,他们也是正经成了婚的正经夫妻,而非略卖。 婚后也有一段时间恩爱时光。 一男一女不恩爱怎么会连着生孩子?一个女人不爱丈夫怎么会愿意给他生这么多孩子?那孩子的状书还怀疑猎户诬告,毕竟女人已经傻了,谁又能证明猎户说辞? 可不就任由猎户编排。 相较于猎户的话,作为女人亲生子的他,说出来的话显然是更加有力的。 希望沈君无罪释放其父。 并且恢复其名誉。 小吏看到状书的时候,瑟瑟发抖。 他已经能预料到沈君的脸色有多黑。 果不其然,沈君的脸啊,跟刮了七八层锅底灰搅拌的腻子一样,阴沉沉得吓人。 小吏被吓得心脏有些遭不住。 顾池:“这可真是厕所开大灯了……” 小吏不解:“何意?” 顾池道:“找屎(死)。” 主公的俏皮话就是有意思。 只是小吏听得一头雾水。 顾池过去的时候,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就听到沈棠心声暴躁输出各种垃圾话。 “主公,顾池求见。” 屋内传来沈棠的声音:“进来。” 沈棠余怒未消,顾池看着她头顶碎发几乎要被火气冲起来,出言劝慰:“主公无需为那种小人动怒伤肝,真不值当。”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心寒。” 顾池赞同:“如虞紫小娘子那般心性澄澈、恩怨分明的,毕竟是极少数。” 孕育他们的原生家庭就是一条腥臭污浊的臭水沟,汲取这样的养分长大,真正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又能有几人? 顾池浅笑着道:“不是有句俗话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这话虽不绝对,但总有几分道理。有虞紫这般的存在,固然欣喜。若无,也不用寒心。” 沈君的情绪是很珍贵的。 那等刁民,不配。 沈棠稍稍调整自己的心态。 又听顾池问:“主公准备如何处置?” 以沈棠如今在浮姑城的影响力,她完全可以一言堂,不用去顾忌那两个刁民,但这是坏榜样,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往后难保没有底下的人“上行下效”,罔顾律法。 还是那句话―― 那等刁民,不配。 沈棠拧着眉心:“找季寿过来商议,不‘名正言顺’处置那几人,我心里不舒坦。我心里不舒坦,他们的祖坟都别想安生!” 用最无害的表情说最狠的话。 顾池:“唯。” 这事儿解决起来也非常简单。 康时作为精通庚、辛两国律法漏洞,并且在漏洞畅游翱翔的“法外狂徒”,稍稍指点一番便让沈棠豁然开朗。脸上的冷意似冰雪消融,口中还发出不怀好意的“嘿嘿”笑声。 无罪是不可能无罪的。 女人与之后两任买家,不是顶替另一个陌生女人登记的户册,便是干脆没过明路,也就是说,夫妻二人关系不作数,能以通论处。即便两任买家当堂狡辩没碰过女人,虽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也没关系。那几个大活人子嗣怎么说? 一男一女没有“夫妻之实”怎么生孩子? 孩子的状书,理都不用理。 不过―― 念起孝心可嘉,以辛国律法,孝子孝女是可以替年迈父母分担惩罚的。 沈棠诧异:“还有这么奇葩的?” 康时道:“有啊。” 假设俱五刑,落在二人身上就是各承担一半,身体虽残疾,但小命保住了。 如果“孝子”替死也不是不可以。 其父要为“孝子”戴孝,且三年不乐。 前面一句是无耻。 后面一句是遮羞布。 沈棠闻言,无语了半晌。 “好家伙,这是生了个复活甲啊。” 康时不懂“复活甲”是啥玩意儿,但联系上下文也能分析出来大致意思,他无奈道:“这一条就是辛国权贵用来避险的,也是辛国治理混乱的一个缩影吧……” 自己的命的确只有一条。 但自己可不止生一个孩子啊。 嫡子嫡女、庶子庶女,甚至辛国即将灭国的后期,还有临时收养义子义女来强行替死的,从上至下都溃烂发臭。这是康时最不喜欢的一条,见了都要皱眉唾骂两下。 不过,康时没想到它还能派上用场。 当然了,沈棠没用。犯不着为了整几个她看不顺眼的小白眼狼,开这种坏头。一旦沈棠用了,便相当于亲自承认“它”在自己治下的“合法性”,其后患无穷啊。 直到这件令人不悦的破事揭过,沈棠的心情才好转,再加上“第一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即将开幕,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关注运动会场的准备情况。 说是会场,其实就是圈出一块地方。 根本没有下多少功夫。 倒是会场附近的小集市耗费了心思。 不过,沈棠还没亲眼看过。 这一日,她靠着内卷手段,提前一个时辰处理完今日份的工作量,揉着酸胀的脖子和手腕,晃荡着上了街。谁也不知道这个悄悄混入人群的明艳少年,就是河尹郡守。 冬日的天黑得比较早。 才这个点,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临时搭建的小集市却挂起了灯笼。 整齐划一,灯笼上贴着“沈”字。 沈棠微微愕然。 她整日被公务淹没,忙起来就是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年,极少出来逛街――浮姑城物资匮乏,也实在没啥好逛的。 但她没想到,小集市已经“富裕”到能挂灯笼了,虽然不多,也不是非常亮,但相较于一入夜就黑漆漆一片的浮姑城而言,这些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便是黑夜中的点点萤火。 头顶的天幕群星浩瀚。 地上的浮姑城…… 迟早也会灯火不息,夜如白昼。 成为入夜之后,地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蓦地,一种难言成就感涌上心头。 在其他地方很常见的夜市,在浮姑城却是非常罕见的。沈棠看到小集市人影绰绰,唇角勾起欣慰浅笑。凑近,却发现不少行人都往某处靠拢,她好奇心爆棚地挤上去。 随便拍拍身边的庶民。 “老乡,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被拍肩膀的庶民只匆匆看她一眼。 周遭光线不亮,沈棠又斜戴着路上随手买的白底红纹九尾狐面具,庶民并未认出这名少年就是浮姑城庶民都敬仰的郡守沈君。 只随口回答:“看摔跤。” 沈棠:“摔跤?” “对,在比赛呢。” 沈棠口中嘀咕。 “运动会不是还没开始吗?” 开始是还没开始。 但谁不想获得好成绩? 不仅能拿下沈君颁发的神秘奖品,还能在沈君面前露露脸,可谓一举双得。 提前练手,还能试探对手底子。 会场都是露天的,一群彪形大汉,或光着膀子扭打、针锋相对,或舞刀弄枪,耍得虎虎生风,庶民可不就来凑热闹? 一饱眼福。 315:运动会项目(六) 露天会场面积极大。 用木桩以及麻绳圈出来。。。 庶民只能在麻绳之外观看比赛。 场内每隔五步(约六米)生一篝火。 借着熊熊篝火的光芒,庶民能清晰看到场内参赛者的行动,沈棠也好奇钻到前排――待在后排还得踮着脚,观看效果不佳――场内正有一对参赛者在厚实木板上角力。 二人俱是身形魁梧的壮汉。 一条胳膊能有寻常庶民大腿那么粗,发力之时,肌肉臌胀,看得人眼热不已。 不过―― “离公西仇那几个还是差点。”公西仇那身材,嘿嘿,谁看了不说一句好,沈棠都恨不得将他脑袋拧下来换上自己的。 可是,她失落地捏捏肱二头肌,叹气。 莫说公西仇了,她连场下这些参赛者都比不过,此生与那般漂亮的身材无缘。 真想得出神,一人被另一人撂倒。 围观庶民发出了欢呼声。 获胜者笑着摆手示意。 同时颇有风度地将手下败将拉起。 “还有谁要上来挑战吗?”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台子上。 自信又大声地向其他参赛者邀战。 连问三次也无人上来应战。 沈棠一看就知道这是“夺冠热门”了。 好奇问身侧的庶民:“此人是谁?” 庶民脸上笑意还未褪去。 刚才两人角力,他嘶喊声音可不小。 “不知,只知是十八号。” 每个参赛者都有自己的排序号码。 这也是为了方便庶民支持自己喜欢的参赛选手――相较于单纯的序号,选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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