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低喝:“你们这是作甚?” 士兵尾椎骨疼得难受,见是属官过来,再疼也只得忍着,还得端上讨好的笑容。他指着目眦欲裂,眼眶爬满凶戾红丝的少年,告状道:“是这刁民要造反啊,方才还……” 属官抬手示意士兵住嘴。 士兵讪讪闭了嘴。 属官蹲下来,看了眼少年怀中满是血污、前胸数道深可见骨长痕的尸体,又看了看少年的长相,大致推测出少年怀中的男尸与少年的关系。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他指了指自己脚下土地。 少年呼吸逐渐粗重,看着属官的眼神全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何必跟这些仇人卑躬屈膝?视线扫过属官腰间佩戴的兵刃,眼底滑过一丝猩红杀意。 属官见少年不回答也不觉得尴尬。 他道:“在这里,你得听话才能苟活!” 话音刚落,少年身体陡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属官腰间武器,兵刃刷得一声出鞘。少年嘶吼着一刀劈向最近的敌人,半蹲下来的属官首当其冲! 属官也没想到浑身带伤的少年会突然发难。 一时不查,竟被少年得逞。 眼瞧着兵刃要兜头砍下,他反应敏锐地侧身一劈,同时抬手用手腕护臂去挡――他这对护臂非常精良,用料也很充足,他有自信,少年这一刀砍下来未必能完全伤到他。 少年的机会也只有这么一次,错失这一次,下一息就会被反应过来的士兵乱刀砍死! 铛! 预料中的重击并未落到护臂之上。 少年手中的刀刃与一道飞射而来的短刃相撞,短刃看似轻巧,但蕴含的力量却让少年心惊胆战。他被这股力道打得重心后仰,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抢来的刀也因此脱手。 他试图伸手去摸刀再战,谁知刚一动,手腕迅速红肿,难言钝疼顺着手臂传入大脑。 完了! 少年脑中蹦出这么个念头。 他几乎可以预料自己下一幕的下场。 必然是被蜂拥上来的士兵乱刀砍成肉泥! “前线打仗不是过家家,这么大意,你有几条命够你丢的?”青年沉着脸色上前,属官羞惭地告罪。少年也被反应过来的士兵擒拿住,双手掰到身后捆得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青年蹙眉,问:“这孩子怎么回事?” 属官:“地上这具男尸应该是他父亲。” 青年随意扫了一眼。 淡淡道:“哦,原来如此。” 为了报杀父之仇? 倒也不怪这孩子情绪失控,只可惜太鲁莽,除了赔上一条性命,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意义。 属官道:“少将军,要不要杀了?” 青年摇头:“怪可怜的,留着他吧。” 尽管看着狼狈憔悴,但瞧这孩子敦实个头,那张肥嘟嘟的脸,也看得出来大难临头之前是全家疼爱的掌中宝,衣食无忧,饭食少不了油水,才能养得珠圆玉润,富态憨实。 而且―― 想起少年先前的爆发,青年抬手示意士兵先别急着将人压下去,上前捏了捏少年的筋骨。不捏不知道,一捏――连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讶。他道:“一副不错的根骨啊。” 属官听他喃喃,头皮都要炸开了。 自家少将军别是惜才要将人留身边吧? 青年的确有过这念头。 但只是一闪而逝。 无人比他更清楚――一个心中怀恨的人有多麻烦!若理智不能压抑仇恨,则不能为他所用,留在身边也只会惹麻烦。若能理智能压抑仇恨,那就更加不行了!这不是毒蛇吗? 指不定哪天就反咬自己一口了。 青年微微眯眼,收回手,属官识趣递上来一张干净帕子让他擦去手上的血污。 见少将军不说话,属官暗中冲士兵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将少年拉下去,生怕少年会犯了少将军的忌讳。少年拼命挣扎,挨了两拳也不老实,不肯让士兵带走父亲的尸体。 青年目光微动,让属官将男尸截下:“这具尸体不用拿去交差,烧了,骨灰还给那孩子吧。” 埋了还会被挖出来,倒不如烧了。 属官疑惑,但还是照做。 领到活儿的士兵发现男尸还挺富有,衣裳内衬、衣领都藏着金条银条碎银,怀中的钱袋还装着一把小巧的长命锁,用五彩丝线编织而成的长命缕串起来,像是孩童玩意儿。 长命锁正反面都刻着字。 “又偷懒?” 分赃的时候被属官撞见。 属官问:“身后藏了什么?” 上前将他们藏在身后的东西夺过来。 沾满干涸血污的钱袋装着分量不轻的财物,一看就知道是从男尸身上搜刮下来的。 士兵吓得笑容都扭曲了。 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这时候,属官拿起那条串着银质长命锁长命缕手绳。长命锁正面刻着“长命富贵”,背面则写着“吾儿屠荣”。属官琢磨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仔细回想才骤然惊醒! 他急忙道:“快!将那名少年押出来!” 那日火焚辎重的叛贼不就说过,家中亲眷在孝城?其中一人的确就叫“屠荣”,那名少年必然跟叛贼有关!属官马不停蹄去找少将军,兴冲冲地道:“少将军,大喜啊!” 青年心堵得睡不着。 百无聊赖用珍珠打弹珠玩儿。 属官一脸喜色来报喜,他也提不起一点儿劲,懒懒地道:“什么‘大喜’?喜从何来啊?” “少将军,您看!” 属官献上一只脏兮兮的钱囊。 青年不解其意,直到属官从中取出一条长命缕,指着长命缕挂着的银质坠子道:“您看。” “看什么?” 待看清正反面的字,他猛地一惊。 急忙追问:“哪里来的?人在何处?” 属官以为立功在即,也露出松快的浅笑,道:“东西是从那具男尸身上搜出来的!” 青年听后惊得眼睛都圆了。 他倏忽想到那名少年。 合着,那孩子就是屠荣??? 青年不由得想起沈棠那些外貌描述,再与少年一一校对,果然能吻合,当即让属官去将少年提过来。属官早有准备,冲外一喊:“人带进来!”少年被士兵一左一右押解。 此时的他已经很虚弱,身上伤口因为不久前的挣扎而崩裂,沁出猩红刺目的血,他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用那双写满仇恨的眸子盯着青年,恨不得用眼神将此人千刀万剐。 青年抓着一件他很熟悉的物件。 问他:“你叫屠荣?” 屠荣脸上多了几分仇恨之外的情绪。 嘶吼:“你把它还给我!” 青年又道:“你先回答,你是不是屠荣。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才会还给你。不然就当着你的面将它捏碎了!你信不信!” 屠荣气得几乎要气血倒流,愤恨哑着嗓子回答:“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屠荣!” 青年又问:“孝城人士?” 屠荣忍下喉头滚动的铁腥味。 “是!” 青年问:“你认识祈善?” 轰的一声。 简简单单五个字,似响雷在屠荣脑中炸开,震得他耳朵嗡鸣,几乎要失语。不可思议地看着青年,喃喃:“你怎么知道……” 青年又问:“可认识一位姓沈的?” 屠荣抿唇不语,脑中蓦地浮现褚曜老师的主家郎君。尽管他没吱声,但表情已经回答一切。 青年不由得拍大腿。 这叫什么缘分??? 玛玛还真是亏了啊,她要是沉得住气,再晚几天动手,兴许就碰上失散的亲眷了…… 青年道:“褚曜呢?” 屠荣怀疑地看着青年:“我老师。” 青年又问:“我记得你身边还有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她叫……叫林风是吧?” 提到“林风”二字,屠荣刚稳定的情绪又一次炸了,青年一掌就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林风人呢?” 屠荣费尽全身力气也挣不开,反而让伤口流血更加欢快了,最后只得力竭放弃,粗喘着气,认命一般问道:“你究竟是谁?” 青年道:“玛玛的知音好友,哦,就是沈棠。玛玛先前还委托我关注一下你们的下落……” 说着他顿了顿。 很明显,屠荣一家就剩个屠荣了。 男尸也就是屠夫,尸体已经被焚化。 他惭愧:“有愧玛玛所托,迟了――” 屠荣哪里会信他的鬼话? 直到青年喊人进来给屠荣处理伤口。 青年见屠荣情绪还算稳定,解释:“抓你们的人不是我,是那位跟我不对付的义兄。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待时局稳定了,我再将你送出去,现在外头还在打仗,很危险。” 屠荣听了只想冷笑几声。这时,属官带进来一只坛子,小心翼翼推到屠荣跟前。屠荣微微垂眸,见坛子外部还裹着厚厚的粗布,这块粗俗是用来隔绝陶罐温度的。 青年道:“我们一族兴火葬。” 屠荣肩膀一怔,猛地明白了什么。 他双目通红地看着那只陶罐。 抱着陶罐嚎啕大哭起来。 至此,他隐隐有些信了青年的话。 青年待他哭够了,问:“你还有其他亲人吧?要不要借你点儿人,给他们收个尸?还是说,他们也在方才那群人里头?” 这对屠荣而言是个很大的诱惑。他也不想爷奶、阿娘还有……林风妹妹的尸体沦为豺狼虎豹的食物。心下迟疑一番,竖起来的尖刺终于软化下来,道出了一家子的遭遇。 他们一家几经辗转,才找到可以同行的逃难百姓,谁知还没过多久就碰上抓人的叛军。谁挣扎就杀了谁,爷奶和阿娘在混战之中被叛军乱刀砍死,至于林风―― 她跳崖了。 青年问:“跳崖?” 屠荣:“被抓就是想死不能了。” 林风这两日奔波受了严重风寒,一直高烧不退,遇见叛军前勉强有了几分精神,但还是很虚弱。叛军抓逃难百姓跟抓鸡仔一样,林风想逃也逃不了,于是毅然决然选择跳崖。 屠荣跟着父亲逃没多远也被抓回来。 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阿娘他们的尸体也被叛军丢下山崖。 看着屠荣,青年默然不语。 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血亲,如此残酷的事情,搁在当下却是再正常不过,正常到让青年怀疑话本上的“父母身体康健”、“夫妻相敬如宾”,“子孙满堂”、“长命百岁”这些内容才不正常。 再有权势的人也不敢说自己拥有这些。 青年叹了一声,招呼属官去点一些兵马。 屠荣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青年:“你也跟着过来,留这里不安全。” 准确来说是离开他的视线不安全。 那位义兄惯会给他找不快,回头将气发在屠荣身上,自己赶回来也只来得及给他收尸。 屠荣一路上安静不吱声,木讷得像是一尊木雕像,直到借着火把看到熟悉的地形,还有泥泞地上积蓄的血水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有了决堤的前兆。 这时,他看到青年嘴里叼着火把,纵身一跃跳下山崖,惊得屠荣半晌失语,跟着青年过来的下属却见惯不惯,连一点儿担心的意思都没有。 开玩笑,他们少将军是什么实力? 这山崖也就摔死普通人和武胆等级低一些的武胆武者,实力高如青年,一路借力缓冲下到山崖底部,根本不成问题。 山崖下―― 青年高举火把,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好几具乱石堆中的残缺尸体。他看也不看,继续找。走了没多会儿,隐约听到一道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他心下一惊,作势戒备。 本以为是深山里面的豺狼虎豹,谁知循着气息找过去,却看到一个女孩儿悬挂在藤蔓树杈之间。脸蛋布满摩擦刮伤,甚为狼狈。 随着火光靠近,眼皮轻颤,微微睁开。 198:孝城乱(三十八) “咦,居然还活着?” 青年将火把凑近看清女孩儿模样,神色略有惊讶――这女孩儿的年纪模样完全符合跳崖的林风,十有八九没跑了。只是―― 他抬头看了眼山崖上方位置。 神情若有所思。 这处落差十余丈的山崖黑影绰绰,宛如蛰伏在此准备冬眠的凶兽,正张大嘴巴,贪婪地等待猎物掉入。他仔细观察了会儿,大致明白林风是怎么命大捡回自个儿的小命。 此处崖壁附近长着不少坚实藤蔓。 也亏了这些藤蔓的缓冲,林风才免于被摔成肉酱的命运。小命尚在,但刮伤、割伤、撞击骨裂却无法免除,这才精疲力竭被挂在树上。青年想也不想就挥出一道墨绿武气。 藤蔓被破坏的同时,盘旋在藤蔓上吞吐蛇信,瞄准猎物准备出击的毒蛇也被炸成肉团。 少了被毒蛇盯上的如芒刺背,林风终于长松一口气――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树上挂了数个时辰。加之风寒未好彻底,四肢虚软,精力不济,连自救都勉强。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哪儿爬出来一条手指粗、手臂长、浑身碧翠的三角头毒蛇! 她只得强撑着精神与毒蛇对峙。 从天亮,到天黑,再到深夜。 那条毒蛇锲而不舍在身侧窥伺她,林风的精神饱受摧残,再加之身体疲累到了临界点,已是强弩之末。若非青年来得及时,她说不定已经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下场可想而知。 没有摔死反而被毒蛇咬死! 她光是想想都不甘心! “多谢恩人相救!” 危机解除,林风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缓下来,强撑着露出虚弱的浅笑跟救命恩人道谢。 青年开口问她:“你叫林风?” 林风此时又饿又渴,嗓子眼干涩得几乎能冒烟,忍着不适哑声回答:“正是奴家。” “看来没救错人。” 说完青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峭壁上生机勃勃的藤蔓――唯独此处有,别处都没有;这季节早就该落叶的树这会儿仍枝繁叶茂――心知有问题,但当下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 他又补充:“是沈棠让我来救你的。” 这句话仿佛给林风注入一针强心剂plus,正欲疲累阖上的眸子蓦地睁开,眼睛亮得映出天边那轮皎月,女孩儿激动抓住他的护臂:“你说郎君?是郎君麻烦将军来救我的?” 青年点了点头:“嗯。” 他这话也不算撒谎。 玛玛的确有委托他注意“亲眷”。 青年道:“你先睡着,我带你上去。” 上去远比下来简单。 青年直接催动武胆虎符,改单手抱着林风,空出的一只手凝化武器,再轻描淡写般抛出,狠狠没入崖壁。随后又如法炮制数次,借着插入峭壁的武器借力,轻松跳上山崖。 林风还活着,最欢喜的莫过于屠荣。 刚止住的泪水又刷刷掉下来。 “林风师妹……” 晶莹的鼻涕眼泪糊了半张脸。 “呜呜呜……师妹,你还活着……呜呜……”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血亲,唯一的老师下落不明,同门师妹死里逃生,屠荣大悲大哀之后又生出几分狂喜,恨不得与林风抱头痛哭。 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林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 她想到惨遭毒手的祖母、阿娘、伯娘婶娘还有姊妹和一干从小玩到大的丫鬟,她们那时也葬送在冰冷崖下。林风那次逃过一劫,没想到兜兜转转,竟也碰到了同样的绝境。 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 一颗颗晶莹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眼眶,她抑制不住哭声,声量由弱变强。 看这俩半大孩子哭得凄凄惨惨戚戚,作为叛军一员、引爆这场战争的帮凶之一,青年一点儿也不尴尬。他就双手抱臂,站在一侧看着他俩哭,心里默算着时间,神游天外。 这个叫屠荣的孩子,目眦欲裂发狠的时候像头没断奶的狼崽,此时却像是一只肥胖无害的猪崽。但他对眼前这个叫林风的小姑娘更感兴趣。她不是个普通人,跟玛玛有点像。 俩孩子没一个理他。 青年无聊,便又下去了几趟,崖底下全是被摔得内在稀烂的尸体――若非还有一张完整的人皮裹着,摔碎的内脏骨头怕是要流一地。屠荣也从中认出爷奶和阿娘,稍稍止住的泪意再次崩溃,他抱着尸体嚎啕大哭,体力消耗又大,嚎哭途中几欲昏厥。 青年挥手让士兵将其他尸体就地掩埋。 听屠荣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时不时还打个哭嗝,属官撇嘴道:“少将军待他们太好了。” 青年:“跟俩孩子计较什么。” 属官道:“这不是俩普通的孩子,一旦他们的身份被将军那边知晓,准又来为难您。” 青年浑不在意,洒脱笑了笑:“没这俩孩子,义兄就不刁难我了?他想刁难我,没理由也能捏造出来十个八个。就当是送义兄一个现成的理由,还省了他挖空心思……” 毕竟,找理由也是需要动脑经的。 义兄那脑子…… 唉,还真是为难他了。 属官闻言不再作声。 另一厢,屠荣和林风也结结实实哭没了体力,小脸惨白可怜。不过,堆积胸臆的负面情绪也随着哭声眼泪发泄出去,精神头倒是比之前好了点儿。林风抬袖擦了擦泪水。 闷着声道:“让恩人看笑话了。” “无妨,人之常情。”看着满脸血痕的林风,青年抬手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一支瓶子丢过去,“拿去,效果不错,免得留下疤痕。” 眼泪咸的,这么哭都不疼吗? 他看着都觉得疼。 屠荣唇瓣翕动嚅嗫数下,愣是说不出道谢的话。这位大哥哥的确是救了他,也帮他收殓爷奶和阿娘的尸体,免于曝尸荒野当孤魂野鬼的下场,还将他阿爹尸骨还给了他…… 但―― 他一脸倔强,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恩是恩,仇是仇。他不会对青年生出恨意,但也实在无法去感激一个叛军首领!所幸青年对此并不在意。处理好事情,青年心情好了点儿,上马挥手,带兵返回大营。 行至半路,晨曦渐明。 微暖的光落在脸上,青年遥遥望向大营方向,还有更远处仅剩模糊轮廓的孝城城墙,幽叹。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再漆黑的夜也有迎来光明的时候。 但此处人间不同,黑夜始终笼罩人心。 青年对着朝阳感慨了会儿,哂笑,扬鞭驾马回程。不出意外,大营门口又碰上了那位阴阳怪气的义兄。他讥笑青年外出半夜毫无所获,青年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义兄被如此忽视,心里极不痛快。 青年又道:“义兄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不如去跟父亲以及使者说一说,差事交给你去办?” 义兄阴鸷眼神穿过人群,落在林风与屠荣身上,准确来说是林风一人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意味深长。这眼神看得林风如芒在背,给她的感觉酷似那条盯着她的毒蛇。 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义兄恶意满满:“你大晚上带兵出去,天亮才回来,也不是无功而返啊。为兄就说呢,为什么你总不肯要父亲赏赐下来的美姬。原来喜欢这种生嫩苗子,不喜欢年纪大的。” 青年脸色一沉:“义兄慎言!” 义兄不悦。 仍觉得青年是在假清高。 家里那个老东西,对眼前这野蛮子宠爱到了什么程度?有一回,有下属为了讨好老东西,在一回酒宴上敬献一对姝色无双的双生姐妹花。老东西年纪大了,对女色不算热衷也不算冷淡,旁人主动献上来,一般情况下不会拒绝,更何况是少有的绝色双姝!、 身材相貌、舞艺才,无一不绝! 哪怕不自己收用也会赏赐给心腹。 老东西喜欢,他也喜欢。 不待他开口向老东西讨要,只因野蛮子抬头多看了两女一眼,老东西便大方将两人都赏出去――当然,最后被野蛮子拒绝了。 轮到自己开口讨要,却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眼睁睁看着两女成了老东西后院姬妾。 义兄内心颇为不平。 老东西多少岁了?大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一年下来还能给他折腾出两三个弟弟妹妹! “慎言什么?你我兄弟,什么话不能说?”青年义兄哈哈大笑,“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回头为兄给你留意。瞧你找的这生嫩苗子,面皮伤成这样,一旦落疤了,看着不糟心?” 青年沉着脸色,听了义兄一通阴阳怪气。 待后者叭叭够了,青年沉着脸色带兵离开。 兵马从青年义兄身边掠过。 隐约的,他感觉某种让他不适的注视。 循着直觉看过去,并未捉到目标。 义兄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回到自己的营帐,青年对屠荣说道:“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还以为你会沉不住气冲上去与他拼命。若那般,我只能给你个痛快了。就是玛玛那边追究起来不好交代。” 屠荣忍着恶心咽下口中弥漫的血腥味。 方才为忍下灭门之仇,他将自己舌尖咬破,靠着疼痛压下内心熊熊燃烧的滔天怒火。哑声切齿道:“我会亲自拧下他的头!” 青年只是笑了笑。 评价道:“这个志向……还行……” 心知这只是口舌之利。 拧断那位义兄的脑袋谈何容易? 那位义父还活着呢! 待帐内只剩她、屠荣和救命恩人,林风忍不住问:“恩人可知奴家郎君在哪?若方便,可能将我们送去与郎君会合?” 青年想了想,道:“不能。” 林风心中咯噔一下。 青年道:“玛玛现在多半在孝城吧?我若是派兵过去联系,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一个‘通敌’的罪名扣下来,那就不是几十军杖能揭过去了。尔等暂且安心在这里等着……” 林风动了动唇。 说不出强求的任性话。 军营内的士兵全是叛军装扮,她便知道搭救他们的恩人是叛军阵营将领,深陷豺狼虎豹的老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林风正发愁出神,一颗滚圆的龙眼大珍珠滚到她脚边。 林风颇为不解。 青年:“你会打珠子吗?” 林风道:“会。” 青年脸上浮现喜色:“正好,陪我玩。” 林风为难道:“……奴家还在重孝。” 青年闻言,不知想到什么,不再为难。 他转身去屏风后拿出一箱子东西。 箱子砰得一声落地。 “给你打发时间。”说完又看向屠荣,道,“去校场,你若想报仇,这副好根骨就别浪费了。” 屠荣半晌才明白青年的意思。 “你……为何如此帮我?”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跟叛军沆瀣一气? 青年想了许久:“约莫是同病相怜?” 他当年的处境可比这个小胖子好得多,有自保之力,而这个小胖墩儿空有天赋没有时间,一旦离开庇护,夭折是必然的。 “你们别给我惹麻烦,我不介意保你们一命。”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他也不想被俩半大孩子误认为是善良正直的大善人,“不然,我只能保证你们死前少受痛苦……” 晌午时分,老将军倏忽问起屠荣二人,显然清楚林风屠荣的遭遇,他担心义子这是在养虎为患。林风一个女娃也就罢了,义子怜香惜玉养着玩儿无所谓,但屠荣不一样。 一个有习武天赋的好苗子。 还是已经知事的年纪。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背刺一刀? 青年嘴上浑不在意道:“区区小儿,还能翻天不成?养着玩儿呗,他有没有二心都无所谓,反正也伤不到儿子。他真有这勇气,儿子反而要高看他一眼了。” 老将军闻言也不再相劝。 默认了此事。 青年满意了,但打小报告的那位很不满意,背地里又咕嘟咕嘟酿了好几缸醋。 叛军营内气愤紧张,颇有风雨欲来的味道。 此刻的外界同样掀起滔天巨浪。 各方大小势力蠢蠢欲动。 原先热度降下去的流言再度被挖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这流言是什么人有心放出来为自己造势贴金的,少有人当真。 但万万没想到,流言居然会“成真”! 孝城地处西北之地,昨夜孝城上空出现巨大龙影,引动天地异象,冥冥中与预言完美契合! 199:孝城乱(三十九) 怕是沈棠自个儿也没想到,大陆西北这趟浑水能搅得多浑,浑到拉开一场搅动整个大陆变局的帷幕!彼时百姓还在梦乡,危机便带着似腐肉生蛆时的死亡气息,悄悄蔓延。 翟欢半宿难以入眠。 翟乐过来,隐约听到他口中喃喃什么:“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真闹大了啊。” 翟乐叼着干粮:“阿兄,什么闹大了?” 翟欢道:“昨夜的异象!” 翟乐:“那条龙?” 翟欢神情凝重:“嗯,不管是为了国玺还是为了成为流言中的‘紫微星’,那些有野心的大小势力都会汇聚于此,混战在所难免。” 这才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翟乐咕囔:“唉,真是到了哪里都一样。” 翟欢苦笑不言。 他视线落在孝城方向,微微抿唇。 昨夜出现的巨型龙影明显不是辛国那块国玺,倘若辛国还有这般强盛国运,郑乔怎么会一路上碰不到像样的抵抗?辛国灭国也不会这么利索了。思及此,翟欢胸腔心动一瞬。 他问堂弟:“待此间事了,回去吧?” 翟乐道:“嗯,好。” 故土的烂账不比西北这边好多少。 虽然在外游历非常自由,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除了堂兄几乎无人管他,但漂泊久了还是觉得家乡更好――或许在外人眼中“它”并不好,可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回去。 尽己所能,做些什么吧。 翟乐唇角的微笑还未维持多久,便又听自家堂兄谈起:“巽南赵氏家的嫡女,你可还记得?” “啊?巽南赵氏的……那位行三的女郎?印象嘛,是有点儿,就记得她柔柔弱弱的,刮来一阵风都能将她吹飞了。”翟乐还未意识过来,托腮回想大半天,苦巴巴皱着脸,只记得那位女郎非常爱哭,还喜欢告状,“……她还害得我被阿爹阿娘好一通骂……” 翟乐记得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长辈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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