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结果她乐极生悲了…… 刚下山没多时,迎面碰到一伙押送辎重粮草的队伍,约莫千人。尽管规模不大,但显然是一伙精锐,士兵身上血气重,两侧兵卒时刻警惕四周情况,眼底时有精光滑过。 辎重车,每一辆都载得满满当当。 沈棠心头一跳,垂下眼睑,准备跟祈善一块儿闪到路边,将路让出来。 刚走没两步,有人骑马跑过来。看此人穿着打扮,估计在军中有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搁在军营或许还不够看,但对普通百姓重拳出击、颐指气使、摆足兵爷派头却是够了。 沈棠只得停下脚步。 她已经解除刀疤脸壮汉的伪装,恢复本来面貌,少年面颊虽稚嫩,但五官是顶顶好的。 天色微黑,她的文心花押又是透明的,极容易忽视。那人只看沈棠面庞,骑在马上,一边卷着马鞭,一边斜挑着眉头,斜睨问沈棠:“小娘子,刚才放声高歌的人是你?” 沈棠默了默,回答道:“是我。” 祈善见状,斜上一步准备挡住沈棠。 谁料,那兵头用鞭子指着祈善鼻子,不耐烦又高傲道:“让开!小爷跟这位小娘子说话,跟你一个寒酸穷文士有什么关系?” 祈・寒酸穷文士・善:“……” 沈棠噗嗤笑了出来。 兵头说:“还请小娘子跟我走一程。” 沈棠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她不答应也不行。 孝城被叛军包围,显然也不可能跑出来押送什么粮草辎重。眼前这兵头的装扮跟上山搜查晏城郡守的叛军是一个风格,身份立场呼之欲出。若是贸然拒绝,怕是不好收场。 不过,她有个条件。 沈棠怯懦地抓住祈善的袖子,缩了缩肩,软糯道:“兵爷,奴家阿兄可不可以也过去?” 祈善如遭雷击,恍恍惚惚。 沈棠刻意掐着嗓子说话,少了几分清冽爽朗,多了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若闭上眼睛不看人,还真会以为说话的人是个标志的姑娘家。但正是这一念头,将他雷得不轻。 兵头乜了一眼祈善。 手一挥:“可以,过去吧。” 谨慎起见,二人都暗中收起了文心花押,只要收敛好周身的文气,看着就是个普通人。 他们被兵头带到负责押送粮草的顶头上司跟前。沈棠起初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肥头大耳或是尖嘴猴腮的油腻中年男人,见到坐在辎重车上的青年才知自己想多了。 这个世界虽然乱得很,但真的是颜狗的天堂,特别是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沈棠目前瞧见的这些人,最次也是五官端正,配上那一身气质――哪怕长得普通,但绝对不丑。 眼前的青年更与这个词无关。 青年一袭深色劲装,长发扎成许许多多的小辫子,拢到一块儿再以发冠束起。沈棠视线上移――大概青年很少熬夜,头发扎得也不紧,长发又多又黑,发际线看着并不危险。 穿着打扮的风格不似辛国遗民,倒有几分异族的风格。袖子收得很窄,戴着一双狰狞蛇纹的铁甲护腕,一侧肩膀戴着肩甲,腰间挂着裙甲,其他铠甲零件不知去了哪里。 此时正慵懒地坐在成堆的辎重粮草上,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伸着脖子看向沈棠来时的方向。他长得高,坐得也高。兵头上前回复:“头儿,人带来了,您看怎么处置?” 沈棠:“……” 不是吧,唱歌儿也犯法? 祈善暗暗翻了个白眼――看,叛军都遭不住沈小郎君的魔音荼毒,准备来“主持正义”了。 青年的雅言带着浓重口音,说得还不太熟练,问沈棠:“刚才是你唱得歌儿?” 沈棠道:“是。” 祈善准备听青年发飙,谁知青年不按理出牌,那双乌黑有神的眸子蓦地亮起,真诚赞道:“天籁啊!玛玛,你唱得真好听!” 祈善:“……” 沈・玛玛・喜当妈・棠:“……” 她这是,从天而降一个好大的儿子? 一个照面就被人喊妈,饶是沈棠已经习惯给人当爹,此时也有几分尴尬。她尴尬地讪笑:“哪里哪里……唱得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你夸我就行,不用喊‘妈妈’这么热情……” 祈善嘴角一抽:“……人家喊你小娘子。” 不是初次见面就认妈。 他年少时,曾与友人游历四方。 二人结伴同游,爬山涉水哪儿都钻。 若认得没错,青年应该是庚国边陲附近的一个特殊群体。据闻是数百年前,先祖厌倦战争就率领族人入深山隐居。数百年闭塞生活,他们的生活习俗跟外界发展大不同。 “玛玛”等于“小娘子”,称呼小姑娘的。 至于唱歌审美―― emmm…… 这一族都有问题,不稀奇。 沈棠:“……哦。” 青年热情邀请沈棠同行,方便交流切磋歌艺,身边一个属官欲言又止,似要上前劝说青年不要让陌生人接近辎重粮队,但不知畏惧什么,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青年热情地指着隔壁那辆辎重车。 “玛玛,你坐这。” 180:孝城乱(二十) 属官终于人忍不住。 凑上前低声劝说。 “少将军,这不行的……” 青年登时不开心地拉下脸。不想在刚认识的“知己”面前被下面子,于是拿出三分凶相,剑眉微拧,不悦地问属官:“怎么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将军我是将军?” 属官被问得哑口无言。若是换做旁人,他还能辩驳两句,但面前的青年不行。 也不知青年是什么来历,虽然看着蠢,但他年纪轻轻已实力不凡,被惜才的主将收为义子。 主将对这位半路认的义子相当纵容、宠溺,只要青年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处,受处置的都是别人。受宠程度,甚至连主将几个嫡亲儿子都要靠边站,谁看了不嘀咕句有鬼。 属官被派过来也不是辅佐青年的。 更多是“盯着”、“陪着青年玩儿”、“顺着少将军心意”,甚至连押解粮草这个活儿,也是青年嚷嚷无聊让他出来散心的。 啧啧,得罪不起! 属官当即就不敢再吭声阻拦。 沈棠一个单手撑跳上辎重车。 青年笑道:“玛玛,好俊俏的身手!” 沈棠道:“这都算是俊俏?” “我出来这么久,嘿嘿,只看到玛玛会这样,其他的……”青年叼着狗尾巴草,坐着托腮沉思片刻,道,“她们不是坐轿子就是坐车厢,要不就干脆见不到,柔柔弱弱的……” 说来很难相信,他简单最多的女性居然是院中洒扫的婆子,其次是义父身边养的那群歌舞乐姬。每次宴客喝酒都要让她们出来跳个舞,或者给参加宴席的将领斟个酒…… 青年每每看的技痒。 他也想下去奏个乐、跳个舞或唱个歌。 但很可惜,此处风俗与故乡不同,他作为义子不能离义父的女人太近,说是什么“避嫌”――话又说回来,真要避嫌,为什么又让那些歌舞乐姬出来表演待客??? 客人就不用避嫌了?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没有表演才艺的舞台,没有欣赏他歌舞的知音,这让青年相当郁闷――要知道他十二岁之后,故乡每年举办的歌会舞会都能拔得头筹,上至八十,下至三五,无人不喜! 离开故乡出来,本以为能在辽阔天地找到更多知音好友,谁知把他憋坏了,只敢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过过瘾。方才路过,便听林间传来宛若天籁的歌声,直击他的灵魂! 啊,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大概就是义父时常挂在嘴边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于是二话不说发出了邀请! 沈棠道:“唉,我想她们也不想这样。” 若有更广阔的天地,谁甘心做一只受人摆布、被养废失去生存能力的金丝雀呢? 听了沈棠一席话,如听十年书。 一瞬之间,青年感觉灵感如火山喷涌。 于是引颈高歌,以歌相和。 青年的歌儿都是即兴创作的――这是他们那一族特有的习俗,想到啥唱啥,不管粗俗高雅。 调子千奇百怪,歌词五花八门。 祈善的脸扭曲了一瞬:“……” 这一瞬的他非常想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言灵封闭听感,但又怕失去听感顾及不到突发状况,只能忍着狂跳的额角青筋,默念“清心咒”,试图涤荡心灵,获得灵魂上的平静。 奈何魔音入耳。 祈善觉得青年唱的狗屁不通、俗不可耐、放荡风骚,沈棠却觉得青年嗓音嘹亮清脆、质朴干净、澄澈透明,关键是歌的感情,那叫一个澎湃汹涌、热烈奔放、火辣真诚! 于是她也想到一首歌。 祈善:“……” 双倍的魔音! 双倍的痛苦! 他暗暗用余光注意身边兵卒和伙夫的表情,见他们也时不时面皮抽搐,眉宇间写着“嫌弃”二字,祈善便知道自己审美还正常。不过青年和沈棠都没这自觉,关系快速拉近。 沈棠请教青年:“诶,你家乡怎么称呼‘小郎君’?你喊我‘玛玛’,我也得礼尚往来啊。” 祈善闻言眉头细颤,唇角欲扬不扬。 果不其然―― 便听青年笑着回答:“是‘嗲嗲’。” 沈棠:“……” 沈棠:“???” (�s�F□′)�s�喋擤ォ� 她此时的表情和心情,唯有黑人疑惑脸以及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两个表情包能精确描述。若不是青年神情认真且坦诚,不见戏谑,她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占她的便宜了。 嗲嗲什么鬼啊! 沈棠迟疑地顿了顿,道:“这个啊,我想了想不太妥当――你用你家乡话喊我,礼尚往来,我也应该用我家乡话喊你……” 青年神情期待地看着沈棠。 沈棠想了一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啥家乡话,这对记忆所剩无几的她而言太难了,于是随便给自己按了一个家乡,回答道:“靓仔!” “靓仔?” 沈棠睁着眼睛胡扯:“意思就是说你长得很俊俏漂亮,是‘俊俏漂亮的小郎君’的意思。” 鬼晓得,她差点脱口而出“小兔崽子”。 庆幸最后关头改掉了,不然这会儿就得打起来。沈棠内心暗暗庆幸,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与青年说说笑笑,暗搓搓套他的话。青年热情好客,对难得的“知音”更是没啥戒备。 若不是一旁的属官时不时咳嗽两声或者搞出点儿动静,恐怕他连自己今天穿什么颜色的犊鼻�T都能交代出来。沈棠也会把握好度,试探一会儿就开始聊音乐歌舞。 气氛看着非常和谐。 不过,也只是看着而已。 祈善已经暗中摸清楚这支押送粮草队伍的位置布局,暗暗做着打算。若是能脱身,最好平安脱身,若是不能脱身,那便只能使用一定的暴力手段。 还未决定好,接应辎重车队的人来了。 此处离孝城非常近,叛军在此驻扎。 虽说是准备充分才动手,但因为不能引起郑乔兵马的怀疑,一些大的动作不敢有,所以辎重粮草方面比较缺,还需要临时筹措。 青年押送的这一批粮草虽然不多,但拿下孝城也用不了多久,勉强算够,确实是解了燃眉之急。 181:孝城乱(二十一) “这二位是?” 络腮胡男人扫了一眼粮草,心下满意之余才有空闲注意其他的,敏锐注意到青年身边多了两张没见过的生面孔。他内心虽有不满,但并未表露出来,青年笑着热情介绍。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青年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似乎忘了问这位有着天籁之嗓的玛玛叫什么名字了。 幸好沈棠注意到他的窘迫,神情自然地冲络腮胡男人行了一礼,主动介绍:“奴家姓沈。” “原来玛玛姓沈啊,好听,那玛玛叫什么?总不会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吧?”青年忍不住用“你好可怜啊”的眼神同情沈棠。沈棠正要回答,却听络腮胡男人出声呵斥青年。 络腮胡男人:“哪有你这么放荡的?” 青年不满:“我怎么就放荡了?” 络腮胡男人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中原女儿家跟寻常蛮女不一样,名字是不能随意告知旁人的,至多告诉你一个姓。” 沈棠微微蹙眉。 尽管络腮胡男人用了比较平和的口吻,但说出来的内容落在耳朵里却不是那个滋味,带着不小的恶意。她暗中用余光注意青年神情,发现他仍笑着,眉眼不见丝毫不快。 这青年是二愣子吗? 当着面骂他是“蛮子”也没生气? 青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我又涨了点儿知识”的神情,还跟沈棠道了个歉,说他事先不知道这个规矩,希望她别觉得自己冒犯。沈棠摆摆手:“无妨无妨,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喊得么,我一向不在意这些礼俗……” 络腮胡男人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他语气不善:“都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又如何?那也不该随意带回来。军营重地可不是风花雪月、肆意玩闹的烟花柳巷,女子待着多有不便。你尽快安顿好他们的去处,小心点,别被阿父知道,否则――哼,又有人替你挨骂,你的新朋友也要遭殃。” 青年登时垮下一张脸。 他咕哝道:“义父才不会呢……” 见青年跟滚刀肉一样,络腮胡男人也没有强硬阻拦,毕竟多说多错。自家老头子对这野蛮子疼得很,亲儿子都没他的待遇――至少络腮胡男人从小到大没享受过那种偏爱。 说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 世人都说“靠老大、疼老幺,最不待见是当腰”,以老头子对青年的疼宠劲儿,也难怪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青年是他在外留下的沧海遗珠、宝贝幺儿,络腮胡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再加上青年屡次凡尔赛行径,衬得络腮胡男人越发平庸无能,最近两年遭到的责骂比以往三十年都多,络腮胡男人能对青年有好感就怪了。每次见面都要阴阳怪气两句。 最可气的是青年好似听不懂人话。 一次都没有还嘴,还笑嘻嘻的。 反而衬得络腮胡男人多小肚鸡肠。 “哼,你说不会就不会,回头别后悔就行。”络腮胡男人抬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兵卒接收这批辎重粮草,将青年晾一边。 青年也不失落,径直凑到沈棠跟前,热情道:“玛玛,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营帐……” 祈善一听“营帐”二字,额头青筋狂跳。 之前默念的“清心咒”瞬时白费,也不管身份什么的,抬手拦下青年。青年疑惑地看着他,他冷笑道:“这位少将军说什么?带沈小郎……娘子去看你的营帐?” 差点儿脱口而出“沈小郎君”。 临时改口“沈小娘子”,拗口得差点儿舌头打架,神情也出现了一瞬的狰狞。青年反应再迟钝也知道祈善是生气了,不由得解释道:“是啊,看看啊,我营帐有多好乐谱呢。” 说完便眼神古怪地看着祈善,两只眼睛似乎在说“你这穷寒酸的文士思想可真肮脏,我跟沈玛玛是高山流水式的灵魂知音”,看得祈善表情越发扭曲,直到沈棠拍拍他的手。 “一起去,阿兄给我们伴奏如何?” 祈善:“……” 不,他用生命拒绝! 远远就能看到叛军营帐大门。 这时候,她瞧见又有近百兵卒赶着上百头牛、几十头羊回来,引起不小轰动。刻意放慢脚步,伸长耳朵偷听。原来,这一批牛羊都是这些士兵外出募兵的时候“筹措”回来的。 美其名曰:牛羊主人听闻叛军是天降神兵,降世解救万民于水火,于是“自愿”捐赠全部身家,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沈棠嘴角抽了抽:“……” 倘若叛军的确是什么好鸟,有百姓愿意捐赠几劈牛羊是可能发生的,但叛军是郑乔的两个疯子兄弟帐下兵马,是好是歹还不得而知。谁会发疯主动捐赠啊,强抢才是真的。 这么多牛羊,受害者非富即贵。 事实也正如沈棠所想那般。 猜得八不离十了。 剩下的一二出入便是…… 沈棠蓦地有感。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便循着直觉往那个方向看,正巧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那是个垂头缩肩,一身浆洗到微黄的麻衣的牛倌儿,戴着一顶破斗笠,脸颊脏兮兮。 脏到什么程度呢? 手指在上面搓一搓,估计能搓下好粗的泥条。那个牛倌儿也没有一直看她,跟沈棠视线对上一瞬便自然地错开了。他身边的人比他高点儿的,估计也是帮忙赶牛赶羊的。 沈棠同样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表面平静,内心忍不住表演呐喊。 翟笑芳这家伙怎么混进来的??? 是的,翟笑芳! 那双桃花眼过于标志性。 哪怕他将脸涂得脏兮兮,换上了一声骚味的牛倌儿装束,刻意弯腰塌背,跟先前的他判若两人,但沈棠仍能从他的眼睛认出他。这绝对是翟笑芳无疑!翟乐也认出了她。 当然,不是靠她那双杏眼。 沈棠已经恢复原来面貌,瞎子才认不出!只是他和翟乐都没声张,一来是为自身安全考虑,搁在人家大本营跟前暴露身份,活脱脱找死;二来,他们也吃不准沈棠的立场。 沈兄怎么跟庚国叛军混在一块儿? 182:孝城乱(二十二) 倒不是有偏见。 只是郑乔和那两个兄弟,哪个都是粪坑,谁也不比谁香一点。他们干架,倒霉的是百姓。 沈兄帮助那两兄弟也是助纣为虐! “愣什么神呢,快走快走!” 兵卒催促翟乐,大有他再愣神就上脚踹的意思。翟乐露出憨实的傻笑,连连道:“兵爷莫气,兵爷莫气,这就来了!”说罢,只见他手腕一转儿,手中赶牛的鞭子微晃,停下来的群牛羊群乖顺地跟着指令走。 翟乐以前就是个上蹿下跳什么都爱学一手的人,放牛牧羊的招式学过不少,装牛倌儿也像模像样。那些兵卒并未怀疑,将他们当做普通百姓吆喝使唤,顺利混进叛军营地。 他们将牛羊赶入目的地。 兵卒又使唤他们照顾好牛羊。 这些都是“粮草”,回头要杀了给士兵加餐的。至于耕牛珍贵不能宰杀之类的规矩? 嘿嘿,又不是他们的牛。 他们也不会耕地。 杀了能吃进肚,不杀还不知便宜谁。 待到四下无人的时候,翟乐一边装作喂牛一边跟自家堂兄低语:“阿兄,方才看到沈兄了。” 翟欢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翟乐:“阿兄,你说沈兄为何会来?” 翟欢道:“许是人各有志。” 这话直接暗示说沈棠跟叛军混一块儿了,翟乐听了反驳道:“我相信沈兄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为何又去截杀税银?”翟欢反问,翟乐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道:“沈兄……他没戳穿我们……” 翟欢问:“他认出来了?” 翟乐笃定说:“嗯,肯定认出来了。” 若沈兄真的跟叛军一条心了,没道理认出他们俩不吭声,换而言之――沈兄要么有难言之隐、身不由己的难处,要么个人他们一样也是揣着某种目的接近叛军营地伺机搞事! 如此一想,越发觉得猜测就是真相。 翟欢却没有那么乐观。 他严肃叮嘱道:“不可掉以轻心。” 翟乐道:“嗯。” 事关他们兄弟的身家性命,他自然不会大意。一想到这一路的经历,饶是生性乐观如翟乐忍不住发出重重长叹。他知道世事多变,但没想到会多变到这种“面目全非”的程度。 那日收到狼烟,他们兄弟随同杨都尉一起撤退,凑合着养了一天才完全恢复过来。这也就是高等级的武胆武者,换做普通人,七八天下不来塌。沿路见闻,可谓是触目惊心。 虽说税银一战,杨都尉帐下兵马折损不多,实力保存还算得上完好,但有个很要命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水粮不足!准确来说是干粮不足,勉强只够一天时间! 剩下的还在税银车上。 他们既不能折返回去取干粮,也不能继续急速行军――那太消耗体力了!一旦碰上叛军人马,敌方兵强马壮,我方人疲马乏,前者还有人数优势,后者去了只有送死的份! 这些顾虑使得人心涣散。回援路上休憩的功夫,陆陆续续有士兵临阵脱逃,累计百余人。哪怕杨都尉用铁血手段制止,也只能暂时压下浮动人心,却无法挽回下滑气势。 见此情形,翟欢提议“以战养战”。 简单来说就是打劫小规模的叛军,从他们身上搜刮可用的军需物资,维持自身运作。 这一提议起初被杨都尉断然否决! 他不是不知道提议好,能让他们支撑更久一些,但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回援! 去的迟了,孝城一旦被攻破…… 杨都尉脸色铁青,完全不敢去想。当年郑乔率兵攻下四宝郡,烧杀劫掠,让原先繁荣的四宝郡一蹶不振,变成饿殍遍野的千里荒地,两三年才稍微缓过来半口气…… 他的家眷还在孝城! 若攻城之后又是屠杀…… 光是想想,杨都尉就气得想杀人。 恨不得将郡守晏城抓来大卸八块! 翟欢冷冷反问:“按照杨都尉的办法,大家伙儿究竟是回去回援,还是回去送死?” 先前紧赶慢赶押送粮草,半路换道碰上大雨天,半夜鏖战劫税银的歹徒,之后又是疾行回援……整个过程连口气都没好好喘一喘。武胆武者还能抗抗,普通士兵怎么办? 放弃这些士兵性命吗? 若放弃,那他们怕死逃跑又有何错? 杨都尉冷厉道:“这不一样!受威胁的又不是你的故土家眷!孝城多少百姓还在等着……或许我们这多耽误一刻钟,死的就是……” 翟欢毫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话,道:“是,我们兄弟的确不是本土人士,是不用急。” 杨都尉瞪圆了那双铜铃大眼,气得鼻子发红,面颊肌肉乱颤。翟欢继续:“但在场士兵,哪个不是孝城出来的?即便不是孝城本地人士,看他们的年纪,多半也成家了……杨都尉不妨去问问,谁没有心里急上火?” 不是杨都尉一个人急。 再着急也不能贸然去送死! 杨都尉捏紧拳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翟欢拿出发号施令的笃定语气,话中带着不容辩驳、不容拒绝的强硬,丝毫不惧杨都尉的怒视,“杨都尉的‘回援’,不正是拖延敌方兵力,缓解我方压力?” 保住性命的情况下才能杀敌。 命都没有了,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杨都尉脸色倏红倏青。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翟欢知道他的迟疑毛病又犯了,给自家堂弟使了个眼色,翟欢心领神会,用气势压迫一众士兵。这些士兵面有难色,但高等级的武胆武者的气势不是那么好反抗的。 他们会控制不住地生出想要臣服的念头,理智不强硬的话,直接就顺从了,直到那位武胆武者将气势收回才会摆脱影响。杨都尉见状,只得闭眼听了翟欢的建议。 或许是运气好,一路上碰见的叛军队伍都很小,一路上收获颇丰,低迷的气势也恢复了不少。直到碰见那一伙名为“募兵”,实则打家劫舍的兵卒,翟欢倏地计上心头。 他准备玩一票大的! 183:孝城乱(二十三) 翟欢打定主意搞一票大的。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票这么大。 暂且话分两头。 沈棠应青年邀请去他营帐参观。营帐面积极大,地上铺着厚厚几层毛毡兽皮,下脚触感柔软,由此也可看出他在叛军中的地位。不同于他给人的爽利干净印象,这窝相当乱。 用一个词似乎就能完美诠释。 狗窝(??w??)? 字面意义上的乱成狗窝。 各种零碎的小东西随意丢在地上。 沈棠随意一扫,发现不少珍稀玩意儿,角落随处可见造型精致的金银玉石、珍宝古玩,桌上摆着一盘龙眼大的莹润珍珠。 青年瞧也不瞧,随手一扫。 珍珠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伸手摸到矮桌下方,珍而重之地取出整理整齐的厚厚一挞写满鬼画符的纸,仰头招呼沈棠也坐下。他不适应累腿的跽坐,加之私下只有他和沈棠二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条腿轻松惬意地放着,另一条腿支起当右臂的支架,累了便重心侧移。舒服是舒服,但有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例如――祈善。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沈棠从来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 她也一屁股坐下,比青年还随意。 问青年:“没人给你收拾这些东西?” 这么多钱随意丢地上,真真是土豪! “我不喜欢有人进入我的地盘……”青年头也不抬地翻找自己前几天的得意之作,“至于这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唔,找到了,玛玛,你瞧我作的如何?” 他双眸炯炯有神,嘴角上扬勾起漂亮的弧度,仿佛在等待沈棠被惊艳的一幕。 沈棠:“……???” 不值钱的…… 破玩意儿? 她道:“你这话伤到我了。” 青年一惊,惶恐又委屈。 “伤你?何时的事情?我没有。” “你有!”沈棠叹气着耷拉眉头,似笑非笑地揶揄:“我是个穷人,身无分文那种穷,穷得要研究如何喝西北风不会饿死了。你在这么穷的穷人面前说这话,还说没伤到我?” 青年哑然,好半晌才明白什么意思,便道:“你若喜欢,这些都可以给你,这样你不就不穷了?不不不――地上这些不行,我回头让人重新拿一些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你义父不会有意见?”沈棠这话没挑拨离间的意思,她只是纯粹好奇,什么义父会纵容义子这般败家? “义父?他不会说什么。”青年声音比先前淡了不少。沈棠以为青年是不悦了,便识趣不再提这茬,低头细看他给的
相关推荐:
浪剑集(H)
【黑执事bg】切姆斯福德记事
在爱里的人
成人爱情故事集|魁首风月谭
穿越之八零大小姐
我的美女后宫
三金影后是伪娘[娱乐圈]
丫鬟小可怜成了少爷的心尖尖花容
仙尊的道侣是小作精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