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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步渐近,又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她脏兮兮地出来时,并没有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夏夏被那股始终不散的恐惧急促地推着,慌乱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此刻她顾不得自己有多脏乱,缩在被子里,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几天在湄赛跟周寅坤的相处还算正常,连她自己都以为已经没那么怕他了。但回忆到刚才看见他时的毛骨悚然,熟悉的恐惧感立刻就回来了。 她险些忘了,曾经他就是那样笑着,剁了颂恩的手指。也是那样笑着,在不夜城的包厢里当着警察的面杀了人。 还有那天他来家里,把爸爸打得头破血流,见到她时,也是那样笑着……说下次带她去吃好吃的。 他每次那样笑,都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之前经历过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出现在眼前,冷汗浸湿了夏夏的衣服和床单,直到天都要亮了,周遭仍平静安稳,她才终于放松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8点半。 第二天一早,夏夏被嘈杂的声音吵醒。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整晚都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蜷缩在被子里,此时此刻浑身都很酸痛。 她看了看表,早上六点多,不应该这么吵闹才对。她下床赤着脚走过去拉开门,听见嘈杂的声音好像是从爷爷的店里传来的,这样看过去 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不少人。 “夏夏。”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萨玛穿着全黑色的裙子,看见女儿赤着脚站在地上,衣服和胳膊上都脏兮兮的,不由一怔:“夏夏,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夏夏低头看了眼,才恍然想起昨晚的事,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奇怪又可怕的噩梦。 “没……没事妈妈,昨晚去上厕所,摔了一下。” 萨玛有些诧异,夏夏很爱干净,不会这么脏兮兮地去睡觉。但现在不是去问这些的时候,见夏夏又扭头去看赛蓬的店,萨玛抿抿唇,先摸了摸女儿的头。 夏夏回过头来。 “乖,先去洗干净换身衣服吧。” 说着,萨玛把一条纯白色裙子递给夏夏,神情有些悲伤。 夏夏看了看手中的白色裙子,又看看萨玛身上的纯黑色裙子,眸中不解。昨晚她们明明商量好,今天是爷爷的生日,要穿红色衣服来着。 “等你换好衣服,咱们就去看爷爷。”萨玛微微叹了口气,“夏夏,爷爷昨晚去世了。” “什么?!” 女孩不可置信往后退了两步,萨玛怕她被门槛绊倒,忙一把扶住。 “不可能!爷爷昨天还好好的,他还说今天寿宴要把我送他的寿星拿出来给大家看的!” 她把裙子往萨玛手里一塞就赤脚跑了出去,居住的地方离赛蓬的店不过几步路,里面站满了大人,夏夏此时根本顾不得什么礼貌,她胡乱用力地挤进去,一眼就看到蒙着白布的尸体。 店里的桌子被临时拼到了一起,老人的尸体就摆在上面,白布遮住了他的头,只露出一双没有鞋的脚,脚踝和手指肿胀,明显是被水泡过的痕迹。 而不远处,她送给爷爷的寿星,正好好地跟财神像摆在一起。 女孩的脸倏地白透了。 “爷爷、爷爷……”她喃喃的声音颤抖着,双眼直直地盯着白布,不相信昨天还教她下象棋,还在饭桌上夸她懂事的爷爷,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忽然冲进来的女孩打断了店里的对话,在场的都是男人,几乎所有视线都落在失魂落魄的夏夏身上。 周耀辉微微皱眉,走过去,站在了赛蓬的尸体和夏夏之间,“夏夏,你先回去。” 此时萨玛才追了进来,周耀辉看了她一眼,女人明白丈夫的意思,她上前握住了夏夏变得冰凉的手,看见她怔怔的样子,当知这样的意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夏夏。”萨玛尽可能轻柔地哄着,“跟爷爷道别吧。” 道别两个字说得简单,却是让她承认……昨天还活生生说笑的爷爷已经死了。 女孩僵硬地侧过头来,只是还没开口跟妈妈说话,视线就先一步看见了正坐在一旁叼着烟的男人。 周寅坤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从周夏夏进来的第一秒,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对上那双黑眸,莫名的寒冷颤栗就从后脊漾遍全身,夏夏唇上失了血色。周寅坤倒没说什么,只是视线慢慢下滑,从她脏兮兮的衣服和胳膊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她没有穿鞋的脚上。 “夏夏!” 女孩的身体忽然软了下去,倒在了妈妈的怀里。离得最近的是周耀辉的人,名叫阿普,他立刻上前抱起了夏夏,萨玛跟在旁边匆匆带着阿普朝夏夏的屋子走去。 短暂的插曲过后,店里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紧绷气氛。 周寅坤看着周耀辉:“大哥,你宝贝女儿都晕倒了,你也不去看看?” 周耀辉神情严肃,语气坚定:“我说了,必须尸检。爸不可能就这样出事。” 整个湄赛小镇,从军方到警方,都通着赛蓬的关系,湄赛小镇面对湄公河支流,背靠深山,山上有个大型村寨叫美斯乐,驻扎着一整支武装军,即便是要跟政府火并,老爷子都不可能有半点危险。湄赛是他的地盘,这里的人和枪都听老爷子的命令,可他忽然就不声不响地死了,周耀辉根本不相信是意外。 听见他这样说,周寅坤灭了烟,站起来走到周耀辉面前。两人对峙,气氛紧绷到极点,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屏息。 谁知周寅坤竟笑了,又叫了一声“大哥”。 周寅坤盯着他的眼睛,“我也说了,谁敢动我爸的尸体,谁就一块下去陪他。” 周耀辉皱眉,并不退让。 周寅坤说:“你不是最守规矩的吗?江湖规矩,开膛破肚下葬的,就算到了地底下也是不得安生,没法投胎。这是大忌。咱们做儿子的,怎么也该尽尽孝心,好歹别扰了爸在地底下的安宁,你说呢?” “阿辉。” 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周耀辉看过去,是老熟人。 帕善刚从缅甸赶过来,跟赛蓬有着几十年交情,两人年轻时候就一起打拼,只是帕善野心不大,只安安分分地拿自己该拿的那部分钱,然后年复一年地替赛蓬管着罂粟种植。 赛蓬很看重帕善,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会规规矩矩地管帕善叫声叔。 帕善走进来,看见桌上蒙着白布的尸体,他脚下一顿,双眸倏地红了。 “帕善叔。”周耀辉叫了声。 帕善这才挪开视线,又看向周耀辉,“你们兄弟俩说的,我都听见了。可是阿辉,你爸一辈子风光,走也得走得体面啊。你要是觉得有问题,那就叫医生来检查,只是叔劝你,不要动刀,你也希望你爸走得完完整整吧?” “帕善叔说的是,”没待周耀辉回答,周寅坤先开了口,“那就去找个医生来。” 来的医生周耀辉认识。自从赛蓬到湄赛定居,就常常跟这个叫谭四平的退休医生一起喝酒下棋,不为别的,就因为谭四平的祖辈也是中国香港人,跟老爷子聊得很投缘。 谭四平的诊断跟赛蓬被发现时大家的推断一致,酒后失足溺毙。 赛蓬的尸体是早上送鱼的船夫发现的,今天本不送鱼,是卖鱼的老板知道赛蓬过寿,就叫人白送了一批鱼。那人吓得惊慌大叫,喊来了人才把尸体捞起来。在捞起尸体的地方不远处,就是赛蓬自己的烤鱼摊子,临河的小桌上还放着空了的酒瓶和酒杯。 周寅坤听后睨了眼周耀辉:“行了吧?” 周耀辉看着周寅坤的眼睛,里面没有悲伤难过。 当真跟爸说的一样,没有半点人性。 “阿辉,按规矩来说,这遗体还要停留七天的,不过天气这么热,不好叫你爸这样放着不管。尽快准备葬礼吧。”帕善说,“就说是突发心脏病,别说是酒后落水。” 说着,他走到尸体旁边,掀开白布边缘,紧紧地握上了那只被泡涨得起皮,手指蜷缩的手。帕善低着头哽咽半晌,“你爸要面子。” 周耀辉沉默良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人死不能复生,面子大过天。老爷子突然死亡,没有交代后事,周耀辉要忙的不仅仅只有一个葬礼。要是揪着赛蓬的死因不放,查不查得出所谓的真相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人趁机钻了空子,从赛蓬的生意分一杯羹。 第58章 怀疑 夏夏真正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期间她时睡时醒,断断续续地发烧又退烧,萨玛一直没敢离开她身边。 屋里有一股饭食的香味,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先叫了声“妈妈”。 话音未落就有了回应。 萨玛把倒好的温水端过去,夏夏被扶着坐起来,干涩的嗓子被温水润过,她呆呆地看着那双从被子露出来,已经被擦干净的脚。 嗓子发干发疼,鼻子不太通气,身上没有力气,是感冒过后的症状。大概是昨晚出了汗导致的。 不过身上不像早上刚起来时黏腻难受,妈妈帮她把脏兮兮的地方都擦干净了,还帮她换上了干净宽松的衣服。夏夏看见,那条纯白的裙子也在床尾整整齐齐地放着。 参加葬礼时,就需要穿这样纯黑或纯白的衣服。 眼泪一下噙满了眼眶,她捧着杯子,哭了起来。 萨玛心疼地摸了摸夏夏的头,“夏夏乖,你这样爷爷看了也会很难受的。爷爷的葬礼在准备了,不过,爸爸说让你就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去参加了。你的心意和孝顺,爷爷都知道的。” “那怎么行……”夏夏哽咽着抬头,“为什么不让我参加?” 萨玛帮她擦了眼泪,“爷爷去世,会来很多人,也会说一些事。那个场合,你不适合参加。所以还是听爸爸的话,妈妈也会陪着你,好不好?” 夏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爸爸不让她去参加,大概还是和之前听过很多次的话一样——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而爷爷的葬礼,也只是大人的场合,她不能去。 见夏夏沉默着点头,萨玛抱了抱她,“妈妈给你做了海鲜面,正好醒了就吃一点。妈妈再去给爸爸做点他喜欢吃的,他从早上到现在都不吃东西,妈妈实在不放心。宝贝你吃好了就好好休息,妈妈一会儿回来陪你。” 周夏夏听见爸爸一天没吃东西,忙点了点头,“妈妈你去吧。” 萨玛掩上了门,屋子里只剩夏夏一个人。她下床穿上拖鞋走到桌前,面前是萨玛为她做的海鲜面。原本忍住的哭声,渐渐又变得大了起来,眼泪就那样大颗颗地砸到碗里。 她来湄赛的第一天,也是吃的面食,是爷爷满头大汗给她做的咖喱牛河。她觉得好吃,一整盘都吃光了,那时候风扇对着她一个人吹,爷爷还担心她热,给她扇扇子来着。 可是爷爷昨晚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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