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短短的三个字,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顾迎夏直播的时候,她手上就戴着这条手链,他不会认错…… 看着那串手链,孟野的心像是同时扎进了几千根针。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全身各处。 她死了。 他们从前的所有,就这样无疾而终吗…… 孟野看了看那尸体,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猩红。 “我要带走她。” 孟野缓缓开口说道,不知道是对兰姐说,还是对自己说。 闻言,庄扬看了一眼孟野:“带走她?你有什么资格?” 庄扬面色冷沉,眼中带着怒意。 他停在孟野身前,猛地一把揪住孟野的衣领。 “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配吗?” 庄扬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文件夹狠狠扔在孟野面前。 “庄少爷!” 兰姐看着庄扬怒不可遏的样子,生怕两人打起来,立刻出声喊道。 孟野看着地上的牛皮纸袋,他下意识的伸手将那牛皮纸袋捡了起来。 一打开,一堆白纸和照片便散落一地。 许许多多的纸上都是微博对话框的截图。 那是顾迎夏的几个小号,每个号的名字都与他有关。 从五年前开始,她就关注了孟野,每天早上和晚上她都会在每个号上给孟野发私信,提醒他早点睡觉,注意休息。 那是最开始的时候,那时候孟野还会时不时回复几句‘谢谢’。 但到了后期,孟野逐渐忙碌起来,就剩下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了。 孟野单膝跪地,手止不住的颤抖,连带着,手上的纸张也在微微晃动…… 除了对话框的的截图,还有许多这些小号发过的微博。 就像每个微博的名字一样,她发的所有微博都与孟野有关。 她一个人就组成了一个粉丝团。 孟野演的每一部戏,她都认认真真的给他宣传,打榜。 她真的很努力的在让所有人都知道孟野,即便是最初的最初,孟野只是不受关注的一个小演员的时候。 整整五年的时间。 顾迎夏每天都在孟野的超话里面打卡,即便是她入圈以后,也从未间断过。 她满腔炽热的爱意,全都展现在纸上。 而除了这些让孟野和兰姐都为之一震的东西外,还有这几年间顾迎夏的一些照片。 孟野拿起最中间那张,目光落在上面的同一时间,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锤了几下。 庄扬和兰姐的目光也跟着落在那张照片上。 看清楚照片后,兰姐猛地捂住嘴后退一步,她不自觉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迎夏只和我说了一下她家里很缺钱……她没说……” 庄扬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怜惜:“我让人调查了一下顾迎夏。” “她爸爸被人骗了,投资的项目血本无归,还欠了不少人的钱……你们约着见面那天,顾氏企业资金链彻底断裂,而顾迎夏的爸爸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自杀。” “顾迎夏的妈妈亲眼目睹这一幕,直接疯了。” 庄扬侧过头看了一眼停尸间,那里面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孟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眼,死死的盯着手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顾迎夏,看上去比现在小几岁。 她面前不远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因为是跳楼,所以死状难看又惨烈。 即便是孟野和庄扬这种男人看了,都会觉得心中一紧。 那个中年男人趴在地上,头都摔烂了,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而顾迎夏则是紧紧的抱着她妈妈,她身上穿着那件孟野买的情侣外套,神色仓皇又无助…… 孟野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以为,顾迎夏故意放他鸽子,故意耍他。 可原来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庄扬收回目光,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孟野:“你不是一直都很厌恶她吗,那你应该高兴,以后这个世界上没有你讨厌的这个人了。” 说着,庄扬朝身后扬了扬手,几个黑衣保镖立刻冲进了停尸间。 庄扬站在原地,看着孟野颤抖的指尖。 他也忍不住想起那日在顾迎夏公寓楼下,自己戏弄她,孟野羞辱她。 顾迎夏明明难受至极,却仍旧强撑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后来他对顾迎夏感到好奇,于是便让人调查了她。 有律师走上前和兰姐交谈。 孟野猛的反应过来,要去拦那群人,庄扬伸出一只手挡住孟野身前:“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认为也有必要告诉你。” “你爆红的第一部电影,就是那部《长宁》,是顾迎夏投资的,如果不信,你可以去找那部电影的制作组求证。” 孟野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他再也没有办法动一下,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 距离顾迎夏的死亡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可网络上的热度丝毫没有降下来,数不清的标着的标题还挂在热搜上。 每一个都带着‘顾迎夏’三个字—— 孟野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杯浓烈的威士忌。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痛得像是要炸裂。 这段时间的记忆在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一样来回滚动。 他闭了闭眼,顾迎夏的脸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她伸出手:“孟野,好久不见。” 孟野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顾迎夏的时候,那是三年前顾迎夏刚入圈的时候,她站在一颗槐花树下和一个男演员对戏。 一听到顾迎夏的声音,孟野便停下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顾迎夏忽然便看向他,朝着他笑,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可孟野莫名有种熟悉感。 后来偶然的一次,孟野看到了顾迎夏在剧本上做的标记和提示。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梦明月的字迹。 几年前们在网络上成为了恋人后,梦明月总是会跟孟野分享自己的生活。 她不愁吃穿,每逢假期都会四处旅游。 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给孟野寄明信片,每一张明信片上,都有她手写的鼓励的话。 “相信相信的力量,你一定会火!” “今天的你也辛苦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没有一步路是白走的,一步一个脚印,梦想总会实现。” 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粉丝,时时刻刻都不忘给他支持鼓励。 偶尔,她也会给他写信。 她说,信和电话不一样,手写信的魅力和浪漫,电子音永远无法替代。 那些信件,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孟野的支撑和动力。 在孟野心里,梦明月是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女孩子。 可是顾迎夏……从她入圈那天开始就黑料不断,娱乐圈鱼龙混杂,孟野向来都厌恶这种人。 她怎么能是梦明月呢,孟野不能接受他心中的白月光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录制综艺那天,看到她笑着伸手时,孟野冷漠疏离,言辞不善…… 孟野喝多了酒,靠着沙发不自觉睡着了。 在梦里,他看到顾迎夏神情哀伤:“孟野,你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他的心猛然一颤…… 孟野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别墅里空荡荡的,只有钟摆敲击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孟野拿起手机,再次打开了顾迎夏最后的那场直播回放。 她说:“我知道大家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我……” “从今天起,我会退出娱乐圈……” “再见了。” 原来你的再见,是此生再也不见! 看着屏幕上的顾迎夏,孟野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让他难受得喘不上气。 此刻,网上的舆论早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顾迎夏的直播回放链接下,不停的增加各种惋惜的评论。 那天的最后,孟野失败了。 庄扬还是把顾迎夏带走了。 临走之前,他说:“孟野,如果我是你,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心安。” 孟野呆呆的坐在床边,夜色透过窗户洒下来,落在他身上,有几分寂寥。 他面前满地都是那些纸,还有顾迎夏的照片。 手机里不断传来提示音,是微博一个个的热搜。 庄扬和兰姐已经安排人将这些事情统统曝光。 顾迎夏以前背负着那么多莫须有的骂名,现在,是时候将一切的真相都公之于众了…… 当所有的一切都被袒露在公众面前,从前的那些都被推翻。 顾迎夏的遭遇,便更让人觉得心酸: 孟野将手臂横在额头上面,心口一阵一阵的痛意让他连呼吸都有些不匀。 她这几年过得那那么辛苦,那么艰难。 孟野无法想象,从前过得那样快乐的一个人,生活遭受了这样的巨变,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那些照片上的顾迎夏,都是不同的样子。 她一个人办好了父亲的葬礼,又将精神失常的母亲安置好。 即便遭受了这些,她的脸上却总是挂着笑。 仿佛那些磨难从未出现,仿佛患上重度抑郁症的人根本不是她…… “顾迎夏……” 孟野缓缓张嘴,声音都是沙哑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 他看着窗外,耳边回荡着庄扬的话。 是啊,如果这一切是现在摆在眼前的这样,那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把她一步步推向了深渊,把她一步步推向了死亡。 被追债的人泼油漆,所有的广告和剧组都和她解约,母亲病重…… 那时候的她,该有多绝望。 就在这时,孟野的手机忽然响起,是他的经纪人段宇打来的电话:“孟野,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料到孟野是这样的状态,可段宇只静了两秒钟,很快就急切的说:“等着,我马上赶过来!” 很快,孟野家的门铃响起。 孟野将那些资料和照片都小心翼翼的装好,放进床头的柜子里。 “阿野,你……” 看到脸色煞白浑身酒气的孟野,段宇冷冷一瞬。 孟野走到沙发上,无力的坐下,他的眼神都没有焦距,只是疲倦的说道:“这段时间的通告都帮我推掉吧,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段宇叹了口气:“就算你不主动提,你也不得不休息了,你是不是还没看微博?”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扔在孟野面前。 “现在那群网友都已经彻底疯了,全都在骂你,还说要联名抵制你!” 手机屏幕上,正是最新的热搜标题下的评论。 那些评论里面,有一半是在为顾迎夏不值,还有一半则是在骂孟野。 只是他们并没有像当初骂顾迎夏那样难听。 孟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屏幕:“随他们吧。” 他毫不在意的语气让段宇急得不行:“怎么能随他们呢,你马上就有两部新电影上映,还有一部剧要开播了,如果舆论这么发酵下去,你……” 段宇收起手机,在孟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反正顾迎夏现在也死了,要不我们干脆直接说……” “够了!” 还不等段宇说完,孟野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他掀起眼皮看着段宇:“不管她现在怎样,我都不希望用她来为我自己洗白!” 看着孟野认真的身前,段宇冷了一瞬:“那你要怎么样,难道你真的要这样看着自己的前程一步步被毁掉吗?” 孟野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段宇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静一静,我回一趟公司,和公关部的人商量一下对策,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转移一下视线。” 走到门口,段宇回过头:“你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好好呆在家……我想,顾迎夏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自毁前程。” “你别忘了,你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她……” 剩下的话,段宇孟野说完。 可孟野也明白。 他走到今天这个高度,未必没有顾迎夏的功劳。 她曾经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甚至是金钱…… 漆黑的夜晚,孟野再一次打开了微博,点进了顾迎夏的小号。 他就像是自虐一样的看着她曾经发的每一条微博,想象着当时的顾迎夏,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心情…… 看了许久,孟野的眼睛都开始刺痛,他才按下返回键,准备关掉手机。 就在这时,他关注的一个摄影博主忽然更新了动态。 摄影博主的微博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配了几张他的摄影作品。 孟野看着最中间的那张照片,心都漏跳了一拍。 他轻轻点了点屏幕,那张照片便被放大在屏幕上。 宽阔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海边的树下,女孩坐在轮椅上看海。 她戴着宽大的帽子,神色平静。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背影。 虽然摄影师是隔着远远的距离拍摄的,但孟野一眼就认出,那就是顾迎夏! 他不会认错,那就是顾迎夏! 她没死。 南边的一座小岛上。 顾迎夏推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时,阿姨正好将饭菜都端上桌。 “顾小姐起来啦,正好,今天早上给您熬了粥。” 阿姨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顾迎夏身后,轻轻的将她的轮椅推到桌边:“您趁热喝,看看合不合胃口。” 看着面前的粥和温牛奶,顾迎夏笑了笑:“谢谢你,张姨。” 张姨有些疼惜的看着她:“傻孩子,和我客气什么,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而且先生和我们特意嘱咐过,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 顾迎夏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着粥,眼眶中不由得氤氲出泪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了。 吃完早餐,张姨推着顾迎夏在海边散步晒太阳。 顾迎夏吹着轻轻的海风,心情也好了很多,可是今天那个人一直没来,顾迎夏问道:“他呢?” 张姨笑了笑:“先生还说您估计巴不得他不在呢。” “国内有事,他昨晚就连夜回去了。” 国内的事情……顾迎夏能够猜到,大概是与她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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