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顿,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暗潮在涌动。 他放下杯盏,握住她还欲斟酒的手,“空腹饮酒不好,先吃些东西。” 夏夜荷花绽放,饮膳楼的这一处,厢房窗牖就开在明湖旁,此时清风拂动,送来阵阵荷花香。 月色皎洁,为明湖中那朵朵花蕊镀上一层珍珠般的光影。 景色正好,姜今也心情都跟着明畅不少,心中原本那股子因为要试探而生出的忐忑也放下些许。 她捧着小碗,一点点将男人夹到她碗里的吃食消灭掉,一边吃一边想着该如何试探。 须臾,她放下筷子,再度端起杯盏,“卢鸿宇一事,是阿兄帮了我,今夜便借此机会敬阿兄一杯。” 听到她的话,裴时渊缓缓勾唇轻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幽深而又略带探究,“阿兄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至于那卢鸿宇...”提起卢鸿宇,他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戾,“他是自作自受。” 入狱受刑,当真是便宜了他。 若不是裴妄怀一直拦着他,那卢鸿宇大概早已身首异处。 姜今也心中有事,便也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她抬手又为了他斟酒,继续道,“其实,那时候我还以为,阿兄会直接提剑结果了他。” 这是裴时渊做得出来的事,却并非裴妄怀做得出来的。 姜今也这么说,是为了试探裴妄怀对于裴时渊处理此事的看法。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面前的人,根本不是裴妄怀。 “怎么?”裴时渊的手搭在桌边,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摩挲着光洁的杯壁,语调不疾不徐,“小也是不赞成阿兄的做法?” “当然不是,”姜今也连忙摆手。 无论是如何拿到笔墨铺子,还是如何让卢鸿宇原形毕露,裴妄怀都充分以她的意愿为主,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了结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 但他还是愿意兜那么大一个圈子,让她能做想做之事。 她这话是真情实感,心中也对裴妄怀颇为感激。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面前男人的一张俊脸霎时沉了下来。 他缓缓抬眸,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她看不明白的幽深。 甚至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裴时渊已经为她斟了酒,“既然这事已经解决,那往后,便不要再提起他了。” “...好,”姜今也不疑有他,捧着杯子同他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饮膳楼的厢房之中十分安静,可临街的窗牖却也能听到外头传来的热闹声响。 姜今也再度为彼此倒满了酒,正要开口,就听到他问,“若我当时当真杀了他,你当如何?” 男人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冷,语气里藏着不显露的期待。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要再提起卢鸿宇,可他心中仍是想知道,若是以他自己的行事方式去处理,姜今也究竟会作何反应。 姜今也像是嗅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气息,朝他凑近了些,认真道,“那样一个人,不值得阿兄浪费精力,也不值得让你的手沾上他的血。” “那看来,小也是更喜欢前一种解决方式了,是吗?” 他声音压得有些低,语气很淡,可敛下的眸子里藏着点点冷意。 听到这话,姜今也微微一愣,随即反问道,“那阿兄呢?阿兄更喜欢哪种解决方式?” 之前对卢鸿宇动了杀心的是裴时渊,但今夜的裴妄怀却一直在往这上边引。 是不是他心里也有某些时刻,是赞成裴时渊所想的? 两人都在不断地试探彼此,裴时渊亦同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道,“小也希望阿兄选哪一种,阿兄就选哪一种。” 姜今也回望着他,似是想从他眼中窥探出些许不一样的情绪。 可裴时渊早已将眼底的执拗和阴戾收起,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姜今也抿了抿唇,直觉自己今夜大概要无功而返了。 她坐直了身子,将杯中的荷花酿一饮而尽。 戌时初刻,明湖旁赏夜荷的人依旧很多。 花香清淡,与这杯中酒相得益彰。 荷花酿清甜香醇,不似清酒那般烈,但饮多了也会让人微醺。 少女脸颊微红,但思绪还清醒着。 她站起身,来到窗边。 夜风一吹,姜今也打了个寒颤。 她倏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上一次饮酒,我没有等阿兄,今日总算是没把阿兄落下。” 上一次... 裴时渊握着杯盏的手一紧,缓缓抬眸看着她,“上次?” “对啊,”姜今也回到桌边,又将杯中的荷花酿一饮而尽。 转过头俏皮地朝他笑,“就在卢鸿宇被抓之后,那日阿兄忙着处理案子,连晚膳都没回府用。” 她唇边扬起抹明媚的笑,凑到他跟前,“阿兄不记得了吗?” “...记得,”裴时渊低应了句,语气稀松平常,只那紧咬着的颊肌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少女明显已经染上些许酒意,双颊绯红,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虚虚盛着水雾,朦胧而又透亮。 这样的姜今也,裴妄怀早已见过。 一想到这儿,他心中倏然燃起阵烦躁愠怒,可眼底的寒冽却显而易见。 裴时渊目光落在桌上,那里放着她的杯盏。 莹白玉色的杯壁上,挂着轻浅的红。 是她的口脂留下的。 他眸色渐深,将酒杯倒满,朝她招手,“过来。” 姜今也不明所以,乖乖来到他身边,“怎么了?” 裴时渊站起身,扶住她微晃的身子,就这么将杯盏递到她跟前,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诱哄,“还想饮酒吗?” 荷花的香气蕴着酒液的香,萦绕在姜今也鼻尖。 她反应有些慢,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笑得灿烂,“当然想。” 话落,她不待他提醒,自己接过他手里的杯盏,一饮而尽。 “阿兄也喝。” 她拂开他的手,来到桌边,拎着酒壶分别给自己和他倒酒。 视线是虚的,荷花酿不慎洒出来些。 空气中的荷花香气愈浓。 勾得人沉醉。 姜今也笑得更开心,就这么一杯接一杯饮下。 自己喝,也让裴时渊喝。 只是,她的酒量如何能同他相比。 不过三四杯罢了,她便已经逐渐站不稳了。 裴时渊眼疾手快地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揽住,那双握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 少女面颊酡红,漂亮的眸子半眯着,整个人懒怠而又朦胧。 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完完全全信任、依赖他。 “...阿兄...” 她轻声呢喃,“我还想...想看花...” 她一边说,一边想从他怀里挣扎开来,往窗边去赏花。 但她眼下喝醉了,裴时渊怎么可能放任她到窗边去。 他单手抱紧她的腰,另一只手直接将窗户阖上,道,“太晚了,花已经谢了。” “明日再看。” 声音是往日里不曾有过的低沉缓和。 就连裴时渊自己,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他默默呼出一口气,止住她越发不安分的小动作,视线却避无可避地落在自己身上这套玄黑色织金锦袍之上。 这是裴妄怀常穿的颜色。 今夜,小也邀请的是裴妄怀,而不是裴时渊。 他眉心狠狠一皱,目光逐渐沉冷。 姜今也仍旧在他怀中哼哼唧唧,醉了也并不安分。 左右是不可能再在这饮膳楼待着了,裴时渊强压下心头那些闷塞,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这个时辰,路上的百姓已没有刚才那样多。 但这般抱着人下楼终究不好,裴时渊让饮膳楼伙计传话给擎风,牵马车到后门处等着,这才用一旁的披风把人包裹住,抱离厢房。 后巷这一处的光线没那么亮,昏暗的环境之中,马车的剪影沉沉落在地面上。 一入车厢,姜今也就抬手挥掉披风。 “闷...” 她一张小脸瞧着比刚才还要更红一些,此刻嘟着唇,显然有些不满。 “水...” 裴时渊盯着她看了几瞬,漆黑的目光里似是有旋涡一般。 须臾,他才为她斟了茶水,递到唇边。 乖乖饮了水,姜今也不似刚才那般闹腾,但她仍是在喊闷,觉得难以透气,甚至抬手就想要解衣襟前的扣子。 被裴时渊一把按下。 男人的心跳陡然加快,眸光微闪。 “好闷...” 马车已经离开饮膳楼返回承德侯府,一路上经过明湖,经过了人最多的地方。 眼下这一处,像是热闹被抛诸脑后。 宽敞的街道上,只有这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裴时渊伸长手,将车窗帷裳掀开。 有风拂入内,姜今也顺着这风,挪开位置,来到窗边坐着。 明湖那一处为了方便赏花,周遭灯笼挂了许多,此刻在姜今也的视野之中,便是一片亮堂堂。 她盯着那一处笑,在窗外街景掠过的瞬间,倏地指着某一处,“好漂亮的绣球。” 裴时渊顺着她的话望过去,便见街边阁楼最上方,挂着颗红色的绣球。 大红的颜色,在不算明亮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惹眼。 姜今也醉得迷糊,直接扒着窗牖便要探出身去,以为自己够得着那绣球,“绣球...” 裴时渊心都提到嗓子眼,扣住她的腰重重往回一拉,声音又冷又沉,“不要你这条小命了?” 姜今也被他凶了一句,扁着嘴转过头看着他,“绣球好漂亮。” 她醉得没有意识,却依旧依靠着本能在同他撒娇。 裴时渊一晚上的气就这么被击散开来,凛厉的眸色里染上几分柔和,“真的想要?” 姜今也点头,得到他的回应,勾着唇笑得开心,“想要。” “行,”裴时渊屈指在车厢壁上轻扣,朝外吩咐,“停车。” “吁,”擎风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问道,“侯爷,怎么了?” 裴时渊揽着姜今也的肩,让她贴靠着车厢壁那一侧坐,抬手轻掐她的脸颊,声调微扬,“想要绣球?阿兄给你取回来。” 姜今也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重重点头,开心得像个孩童一般。 裴时渊直接下了马车,脚尖一点直接平地掠起,踩着阁楼栏杆往上,便将那绣球取了下来。 “这...” 擎风和紫苏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尤其是紫苏,犹豫着开口,“侯爷,这是别人家的...” 但裴时渊做事向来只考虑姜今也,只要姜今也喜欢,即便这绣球是别人家的,他也照样会抢来。 “无碍,”他打断了紫苏想要继续说的话,直接站定在马车车窗旁不远。 昏暗的街道上,红色绣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就这么落在姜今也的手里。 “谢谢阿兄!” 她对这个绣球爱不释手,心满意足地把玩。 裴时渊重新回到车上,这才吩咐擎风,“回府。” ——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停在侯府门前。 车厢内,姜今也已经睡着,脑袋歪在裴时渊肩头,绣球滚落,掉在软榻上。 他弯腰直接将人打横抱下车,临走前还不忘吩咐紫苏,“把你家姑娘的绣球拿进来。” “...是。” 凝曦院里烛火通明,桂枝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裴时渊屏退了其他人,自己将帨巾打湿拧干,为她擦手擦脸。 床榻上的被褥柔软,姜今也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许是因为被裴时渊扣着下巴擦脸,不满地挥手嘟囔。 裴时渊松开手,看她睡梦中也不忘发小脾气,眼底染上丝丝缕缕的笑意。 然而不过几瞬,那笑意便凝结下来。 男人双手按在她身侧,高大的身躯就这么缓缓俯下来,气息微沉,“姜今也,我是裴时渊,不是裴妄怀。” 即使穿着这一身玄黑色的织金锦袍,即使扮了一晚上的好脾气。 但他不是裴妄怀,而是裴时渊。 可身|下的少女睡得正熟,压根无法回应他。 裴时渊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漆黑狭长的眼里,满是侵略性。 骨节分明的长指顺着被褥上花纹的走势,缓缓触及她的手指。 抻开她微微握住的掌心,抵住,交缠,十指紧扣。 他贪恋地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颊肌紧绷,明明整个人带着偏执阴戾的气势朝她沉沉压来,却还是克制着,除了十指紧扣之后,未再触碰她任何一处。 “小也,答应阿兄。” “往后为他做过的,也要为阿兄做,好不好?” 明亮宽敞的女子内室之中,男人周身却犹如笼罩着幽暗的阴云一般,玄黑色的身影同样覆在床榻间。 须臾,他才缓缓起身。 姜今也浑然未觉,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裴时渊倏地轻笑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落地烛台上的烛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他才站起身,离开凝曦院。 —— 翌日,晨光大亮。 凝曦院正屋内室之中,窗牖微阖。 少女梳妆台上的花枝将日光分割出斑驳的光影,倾洒于桌上。 床榻边的纱帐轻垂,掩着内里的暖香软玉。 姜今也迷糊转醒,只觉喉间有些渴。 “水...” 她轻呼出声,外间的紫苏和桂枝听到,立刻进来。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两人一个倒水,一个挽起纱帐。 姜今也将一杯茶水饮下,不明所以,“怎么了?” 桂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紫苏开的口,“今日一早,那云昌伯就派人来找侯爷了。” “云昌伯?”季望铭? 姜今也不解,“他派人来找侯爷,所为何事?” 这下轮到桂枝和紫苏诧异地看着她,“姑娘当真半点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桂枝道,“姑娘可还记得,昨夜您和侯爷在饮膳楼观夜荷的事?” 饮膳楼还是姜今也约裴妄怀去的,她自是有印象,但她仔细回想之下,昨夜全部的记忆断于她想到窗边观荷却被裴妄怀一把带回。 之后再发生了什么事,她便半点也记不得了。 姜今也秀眉微蹙,按了按太阳穴。 她只要饮醉,便半分记不得前一夜的事了。 “昨夜,是阿兄送我回来的?” “这又与云昌伯有何关系?” 见她如此,桂枝去了外间,再回来时,手上漆盘端着个圆滚滚的东西。 姜今也问,“这是何物?” 昨夜陪同她一起出门的紫苏开口道,“这是昨夜回来,半路上您非说想要这个绣球,侯爷便直接到了别人家阁楼二楼,把这个绣球给您取下来了。” “这...” 姜今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工艺精致、缠了许多红色绸条的绣球。 她尴尬地轻笑几声,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这应该不是云昌伯用来给女儿招婿用的绣球吧?” 桂枝和紫苏齐刷刷摇头,“正是招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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