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玻璃绘画需要特殊打包,哪怕是同城,运输步骤也相当繁琐。 其实他的作品早就打包完成,有些画从北京运回还是原封未拆,只等姚舜禹派车来接。路铮鸣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姚舜禹催了几次,终于失去耐心,亲自带司机上门取画。 他一边指挥工人和司机搬画,一边向路铮鸣介绍布展情况。 “就等你了,这次绝对是大场面。” 他不给路铮鸣插话的机会,仿佛是怕他反悔,不停地用话填充时间。 路铮鸣插不上话,沉默地听他聒噪,心中想的是如何在最后时刻拒绝。画箱一件一件地搬上车,就在最后一箱画出门时,姚舜禹接了个电话。他匆匆向路铮鸣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搬完直接赶去展馆,就钻进自己的车。 工人和司机很快干完活,关上厢货车的后门,跟路铮鸣打了声招呼也开车离开。 路铮鸣没有办法,只能坐上自己的车,跟他们去艺术区。 这些天尹焰好像生了病,一直昏昏沉沉的,说话很少,也不怎么吃饭。路铮鸣只看到他吃药,却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药,尹焰总是不告诉他,问急了就说“过几天就好了”。 一想到尹焰在家大把大把地吃药,路铮鸣就十分烦躁。市中心正在塞车,那辆厢货就堵在前面的路口,他自己的越野车也堵在几辆出租车中间,进退不得。 路铮鸣又听见电话声响,铃声响了一路,不是尹焰来电的特殊铃声,他没心情接。这会儿车外是街上鸣笛声,车内是不断响铃的手机,他忍无可忍,终于把手机掏出来。无论是谁,他都想先用脏话问候一遍。 来电的人是马平川。 他对着来电画面骂了一句,接起电话时,声音就恢复平常。 “想好了吗?过了今天,那一篇可就翻回来了。我听说,现在网络的力量很大……” 路铮鸣挂断电话。 交警在路口一辆一辆地疏导车辆,车流缓慢地动了起来,二十分钟后,路铮鸣终于把车开上速度。他逐一超过前车,厢货车越来越近,他们之间再没有其他车辆。 货厢在阳光下反着刺眼的白光,路铮鸣深呼吸了几次,接连换挡,把油门一踩到底。 群?1~22~49?整理.221--1 1:: 49 罪人 一 看到获奖名单的瞬间,尹焰就想清了前因后果。 他坐在画架前,反复回想在北京时戴望云的话,“京京是个单纯的孩子”。他离开平原时,也说了同样的话。他到现在才听懂。 戴望云提醒了两次,两次,自己都没听出弦外之音:京京是个单纯的孩子——你不要打不该打的主意。 他当年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意图? 只因为己不死心,抱着最后的侥幸去赌,而赌徒的眼睛只能看到输赢。如果站在戴望云的角度,自己也能轻易看穿这拙劣的表演。 既不想伤害钟京京,又想利用戴望云,利益和牌坊都放不下,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立的岂止是牌坊,简直是纪念碑。” 尹焰想起路铮鸣当年说过的话,床上的戏言成了谶语,他只能自嘲地苦笑。 比这更悲哀的是笑过之后,他的身体就背叛了意志,自顾地回忆起当年的悸动。 那时路铮鸣的演技还很生疏,鄙夷和轻蔑也带着几分真实。他的眼神很冷,声音也很冷,尹焰跪在地上,任他踩踏,却感到久违的欲望。羞辱没有消减兴致,反而像火上浇油,给欲望添上别样的辛辣。他意外地发现,身体竟变得那么敏感,路铮鸣只踩了几下,他就颤抖着到达高潮…… 在那之前,他从没体验过那么强烈的满足。 尹焰闭着眼睛,复苏的记忆点燃肉体,但他没有欲望。 因为她一直在笑。 她的笑听上去像金属摩擦地面,又像坏掉的唱片里扭曲的歌声。那声音像固体一样,不断地堆积,填满房间。尹焰像被活埋在椅子上,全身能动的地方只有头,这让他想到某种宗教里的石刑。 她在墙面和天花板上爬来爬去,上身倒垂下来,脸对脸地凝视着他。 这是个心怀叵测的凝视,,带着近乎仇恨的恶意,就像行刑者手里的石头,随时准备砸向他的头。 “你也是个废物。” 她扔出第一块石头。 尹焰的头疼起来,好像被砸到一样。 “我以为你和他不一样,”她又扔出一块,“你让我失望了。” 尹焰想按住疼痛的太阳穴,但怎么都抬不起手,仿佛真的被埋在沙土坑中受刑。他只能忍痛抬头,虚焦的眼睛对上她倒挂的脸。 “我尽力了。”他说。 “借口。”她冷笑一声,手里又多了一块石头,向他砸过去。 尹焰的头甩向一边,额角涌出热流,。 “对不起,我没做到。” 她用上肢挑起他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了你很久?” “对不起。”尹焰一只眼睛的视野变成红褐色。 “没有诚意。” “怎么样才叫有诚意?” 尹焰抬起头,想让血流避开眼睛,另一侧太阳穴就遭到撞击。眼前一片漆黑,许多白色的线跳出来又消失,像流星一样。他耳朵里轰鸣很久,才传进她的控诉: “你放纵,堕落,用无数借口敷衍我……你不但没有尽一切努力做到,在这种时候还打算骗我……” 她挥舞着上肢,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 “你逼死了你父亲,又害死我……到现在都不知悔改……” “对不起……” “你闭嘴!” 她尖叫起来,叫声像一把冰锥扎穿了他的头。尹焰只觉得大脑都冻成了冰块,寒冷袭向全身,他几乎能听见血液结冰的声音。 她歇斯底里地哭嚎,屋子里的灯突然熄灭,玻璃碎片下雨一样落下来,划得他满头是血。 “你怎么能这么伤害我……这么践踏我对你的好……” 她爬到他身上,节肢像刀一样,划破他衣服和皮肤。她一边在他身上制造伤口,一边断断续续地哭诉: “我那么爱你,为你忍受那么多……你把我的心都摔碎了……” “对不起。” “你这个杀人犯……罪犯……” “对不起……对不起……” 尹焰一遍一遍地道歉,想平息她的怒火,以往只要时间够长,自己够惨痛,她终究是能被安抚的。那时她会变得很温柔,充满怜爱,会讲许多做人的道理和做事的方法,她会流着泪抹去自己的眼泪,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也会发自心底地忏悔,反省自己的错误,主动惩罚自己的堕落。这一切当然不是为了乞求她原谅,而是为了让自己变的更好,更值得被爱。 她说最正确的路总是最艰难,真正的爱总是充满痛苦。她还说“你要努力走进窄门,因为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 ① 血红的视野里,她仿佛还是当年的模样。 是自己走错了路,让她至今还在痛苦中煎熬,被活活扭曲成怪物。 “是我的错。” “我有罪……” 他盯着画架旁的抽屉,里面有把锋利的斜角画刀,能轻松铲掉画错的色层。他无数次用它比量过颈动脉,如果有一天犯了无法挽回的错,它也能帮自己回到正轨。 “把它拿出来。”她忽然平静下来。 那一瞬间,尹焰感觉身体恢复自由,疼痛也无影无踪。他说了声“好”,就去摸抽屉的把手,但是—— “尹焰,我来了。” 路铮鸣突然闯进来,他不得不放弃。 这个堕落的人,又来用尘世的欢愉诱惑他,用温暖的身体,炽热的眼神,笨拙的话语,还有那糟糕至极的厨艺。……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一个让人留恋的错误。 那天晚上,路铮鸣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他,尽管他们都一丝不挂,欲望勃发。他的胸膛很热,像暖炉一样。尹焰被烤得浑身放松,转过来抱住路铮鸣。他毫无察觉地晃动身体,磨蹭他的皮肤,渐渐消弭了他们身体的温差。 这种引而不发的,含情带欲的亲昵像天然的安慰剂,黑色的念头和噩梦都退回意识深处,整晚没再回来。 一开始,尹焰对它怀着慎重的警惕,就像抵触日常中所有舒适和快感。这是腐蚀人意志的毒药,使人堕落,软弱,对它产生依赖,沉溺在这温存的慰藉中,很容易忘记自己正身处无尽荒凉的现实。如果有一天,命运撕碎了幻觉,他将何以面对这破碎的残局? 那种滋味他已经品尝过太多次。 他用药物抵抗过,药品只能拉平他的情绪,烦恼和痛苦暂时无法入侵,代价是快乐也无法靠近。尹焰并没有按医嘱系统地服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病。他总是大剂量地压下症状——剧烈的副作用让他不得不专注应付头晕和呕吐,和它们搏斗之后,抑郁就变得可以忍受。 更多时候他不用药物,他允许自己在一定程度内放纵,然后用同等的痛苦惩罚自己。比起药物的麻醉,他更喜欢这种疼痛的清醒,何况痛苦并非毫无意义。每当被痛苦冲刷时,他就感觉身上的罪孽在净化,这让他感到发自心底的欣慰。 路铮鸣轻易地污染了一切。 他比世上任何一种毒品更让人上瘾,他甚至能扭曲观念,把错变成对,把痛苦变成快乐,把下流的肉欲和庸俗的情感变成爱。他永远自得,永远理直气壮,他甚至享受自己的报复,同样的惩罚施加在他身上,他竟以此为乐,并把它视作另一种爱的表达。 尹焰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渐渐认同了这种污染。比这更可悲的是,他清醒地任一切发生,清醒地看着自己在错路上越走越远。 直到无法回头。 布展那天,路铮鸣起得很早。 尹焰前一天晚上吃了药,睡意浓重地醒来时,路铮鸣已经穿戴整齐,带着一身清爽的味道送来一个早安吻。他闭着眼睛享受,一吻结束,又勾着路铮鸣的脖子吻了第二次。 路铮鸣的呼吸很快变得粗重。药物让尹焰毫无兴致,索性用禁欲来折磨他,一连几天,路铮鸣就禁不起一点挑逗。 他艰难地离开尹焰的嘴唇:“我得走了。” 尹焰只看了他一眼,他就忍不住重重地吻下第三次,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卧室: “早饭在冰箱里,你别忘了吃。” 尹焰放肆地笑起来,笑声在家门关上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听到一声冰冷的嗤笑。尹焰警惕地坐起来,四处巡视,被晨光驱赶到角落的影子里又传来笑声。一根苍白的节肢从黑影里伸出来,然后是更多。 她比之前枯瘦许多,如果蜘蛛有骨头,她看上去就像蜘蛛的骷髅。她爬得很艰难,好像被无色的火焰灼烧着,每动一下都噼啪作响,她破败的身体上有骨灰般的碎屑落下来。 只要路铮鸣离开视线,他的庇护就会瓦解。尹焰漠然地下床穿衣,然后吞下一把药片。 寒气在他身后越来越浓,一条节肢穿透了他的身体。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血肉模糊,和她一样残破,但他没有情绪。 药物融解了一部分幻觉,疼痛和恐惧都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浑浊的玻璃。 尹焰想起路铮鸣的画,层层叠叠,好像藏着无数秘密,却出奇地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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