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新摆上了贡品香烛,两侧整齐的挂着灯笼,村野之处,虽做不到多隆重,却也算形态端正。 莫寒礼和紫黑脸大汉站在最前面,其余的人则整齐的在他们身后站成了四排,唯有第一排还空着三个位置。院子里的人虽然不少,却个个神情郑重,鸦雀无声。 莫寒礼将顾念请到了最前面,紫黑脸大汉点燃了三柱香,分别交给了顾念和莫寒礼。韩啸则示意年深和吴鸣跟自己补进了第一排空缺的位置。 顾念站正之后,莫寒礼随即双手执香,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莫寒礼,” 紫黑脸大汉道, “我方天忠,” 竹竿青年,“我韩啸,” …… 在莫寒礼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其余众人也跟着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愿尊请顾念为百戏团大当家,以大当家马首是瞻,但凭驱遣,若有违背不忠之处,天打雷劈。” 后面的人也齐声道,“若有违背不忠之处,天打雷劈。” 顾念不禁也随之敛言正色,朝莫寒礼,方天忠以及后面的众人叉手作礼,“顾念不才,今后必当与大家同心协力,救困扶危,穷则守望相助,达则安济天下。” “大当家!”韩啸率先振臂高呼,其余众人也跟着大声齐喝,声如雷动,“大当家!大当家!”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顾念蓦地觉得肩膀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以防万一,顾念跟年深商量了下,决定还是让百戏团的人先回平州,他们回趟飞来谷,确认没有问题,再将人带进谷。 百戏团人多,为避免引人注目,还是像之前似的,分成几批,各自返回,唯有莫寒礼带着韩啸留了下来,要与顾念他们三个结伴而行。 顾念想着正好在路上挑个时间,跟莫寒礼先聊聊之后的打算,便也同意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一路上,但凡有时间闲聊,莫寒礼就会率先张口,主动跟他介绍起百戏团里每个人当初跟自己相遇的情形,以及他们各自的详细状况。 比如二当家的方天忠原本是寿州人氏,十多岁的时候遇到荒年,家里人都饿死了,就剩他一个。因为饿,跑到山上挖东西吃,误食毒物,血脉阻塞,趴在山道便奄奄一息。恰好莫寒礼路过,死马当作活马医,试着给他放血,没想到真的把人救活了。他那脸庞黑紫的颜色,便是当时落下的病根。方天忠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从此就跟随左右。他不算聪明,但踏实好学,莫寒礼便教他习武和各种本事,后来开创百戏团,莫寒礼就让他去做了带团的班主。 比如韩啸是四五岁的时候被自己的父母卖给另一个百戏团的,那个班主看中的就是他身形纤瘦,胆子大,觉得他适合练走索,所以刻意饿着他,以维持身形。而且那人脾气极差,遇事就喜欢拿瘦弱的韩啸出气,每天鞭子跟着两餐一块儿招呼,经常将人打昏过去。韩啸实在受不住这种生活,某天就逃了出来,后来流浪时遇到莫寒礼,莫寒礼答应每顿饭让他吃上两块饼,小子就义无反顾跟着他走了,转眼已经十几年。 比如那个跟顾念他们在平州打过照面的孙三娘,从小喜欢跟着他爹舞刀弄棍。她四五岁的时候阿娘就死了,十四岁那年,阿爹也病死了,阿兄要结婚凑不出银钱,便决定把他‘嫁’给县里一家富户做小妾。那富户已经快五十岁了不说,之前还曾经喝醉酒打死过两个小妾,他阿兄却不管不顾执意要将她嫁过去。孙三娘哭闹无果,就假意应了下来,后来在去裁缝铺试嫁衣的路上跑了。她抹脏了自己的脸,女扮男装,什么脏活儿累活都做,直到后来遇到了莫寒礼。 凡此种种,一路听下来,顾念发现,‘捡人’似乎就是百戏团的传统,团里的二十几个人,差不多个个都有个凄苦的身世,有大半是莫寒礼‘捡’回来的,剩下的则是在他的影响下,上行下效,由方天忠和其它人捡回来的,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些人。 顾念中间也曾数次探过莫寒礼的口风,试图确认他是不是自己的‘老乡’,可惜对方依旧没有半点反应,看不出什么破绽。 莫寒礼把所有人的故事都讲完,众人已经到了方曜星所辖的锦州。 当晚莫寒礼做东,请众人在锦州城内最好的酒肆喝了顿酒,众人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他就顺着西门悄悄出了城。 没想到,他骑马刚跑出城门两三里,就看到吴鸣坐在路口的大树上。 吴鸣右腿屈起,左腿大剌剌地悬在半空,斜睨了他一眼,“回平州应该走南门出城吧?莫神医走西门是要去哪里?” 莫寒礼一时语塞。 吴鸣啧了声,“不告而别可不是个好习惯,大当家很讨厌这样的人的。” “莫某只是想起有事要办,已经在桌上留了书信。” “这我不管,反正大当家让我把你带回去。有事,你自己当面跟他说。” 莫寒礼:………… 等莫寒礼跟着吴鸣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发现顾念和年深都好整以暇的等在房间,唯一还在呼呼大睡的,只有韩啸。 “你们都没醉?”莫寒礼愕然。 “抱歉,我这人酒量还挺好的,一般喝不醉。”顾念拍了拍身边的条凳,示意莫寒礼过去坐。 年深:………… 莫寒礼只得过去坐了。 “我昨晚突然想起来件事,莫当家的把所有人的事情都详细的告诉我了,却单单缺了一个人,”顾念挑眉看向莫寒礼,“莫当家的,好像从没跟我说过你自己的故事吧?” 实际上,顾念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一方面是莫寒礼让位让得太痛快了,另一方面,则是他对整个百戏团尽心尽力的介绍,详细程度简直就像是在跟顾念做工作进度交接。 联系吴鸣之前听说的他的仇家就是方曜星的事情,顾念猜到了一种可能,莫寒礼或许是想将百戏团的那些人托付给他,然后心无旁骛的去刺杀方曜星。 果不其然,莫寒礼昨天试图灌醉他们,今天一早就出了西门。 西边的霸州,正是方曜星待的地方。 “大当家可是猜到了什么?” “不多,我只记得西边的霸州好像住着方曜星。” 莫寒礼噎了噎,长叹口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当家的。” 顾念默默看了吴鸣一眼,其实吧,能知道这个消息都是这位的功劳。 莫寒礼没有办法,只得讲出了自己的身世。 他小时候其实是在上京附近一个叫离河的地方长大的,他没有父母,自小就跟着师父。据师父说,当初是从狼群里把他捡回来的。 顾念:…… 敢情这个捡人的传统是出自你师父? “师父虽然是个契丹人,却很疼我,无论想要什么,师父都会尽量满足。其它的契丹人欺负我,他也会护着。我的本事也都是跟他学的。”莫寒礼看向窗外,仿佛回忆起了当初与师父相处的情形。 “契丹人不是大多很仇视汉人么,他为什么会对你好?”吴鸣不解。 “我也不知道,”莫寒礼摇了摇头,“他甚至还常常跟我开玩笑,他虽然外表是契丹人,其实内心却是个汉人。” 顾念怔了怔,外表是契丹人,内心却是汉人?等等,这个情形怎么听起来有点像…… “你说所有的本事,是指那些你的‘仙术’么?”顾念确认道。 “嗯。”莫寒礼点了点头,“师父见多识广,知道很多常人难及之事。莫某愚钝,只学会了其中皮毛。” “你师父现在在哪儿?”顾念心神微震,难道莫寒礼的师父就是自己的‘老乡’ “被方曜星杀了。”莫寒礼咬了咬牙,眼中出现恨意,“方曜星遗传了他母亲的头疼症,我十五岁那年,他头疼症犯了,发榜邀名医诊治,我当时缠着师父想要一匹五花马,师父见榜上写的诊金丰厚,就想去试试看。没想到,就因为他是契丹人,方曜星怀疑他是契丹派过去的细作,直接把他杀了。” 说到最后,莫寒礼握紧了拳头,目眦欲裂。 顾念:!!! 这也太倒霉了。 “在那之后,我就心灰意冷的离开了北地,一路漂泊,我发誓,总有一天,要为师父报仇。” “所以这次你才把自己包装成神医,想等待机会靠近方曜星?” “没错。可惜,方曜日那边都听说了,他却始终毫无动静。如果不是担心百戏团的这些人,我早就……”莫寒礼咬住牙,没再说下去。 他其实一直很矛盾,最早他是想训练批人手,一起帮他为师父报仇,可后来相处多年,有了感情,他又心软了,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情,不能带着大家一块送死。 这次回到北地,他想不管不顾的为师父报仇,又放不下这些人,担心自己走了的话,方天忠护不住他们。所以,在等待机会的同时,他一直也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接手人’。 “你现在是觉得有了我在,可以把他们托付给我,自己安心的去报仇了?” 莫寒礼点头,“我心中大事已了,就算死,也死而无憾了。” “不,你得活着。”顾念摇了摇头,“你是插香发过誓的,认我做大当家,供我差遣。” 莫寒礼握了握拳头,不甘地道,“可是……” “你放心,不是让你饶过他,”顾念曲指在桌案上轻叩了两下,抬眼跟年深交换了个眼神,“我只是要你再等三年,你为我效力,三年之内,我承诺你,会将方曜星绑到你的面前,说清楚当初的事情。” 莫寒礼睁大了眼睛,“你真能做得到?” 不就是杀个人么,多大点事儿。吴鸣无聊地吹了吹额前的小辫子。 顾念看向年深,年深眼皮微垂,轻轻颌首。 “做得到。”顾念勾起唇角,胸有成竹,“你重回北地,是想找方曜星报仇。那你可能猜到我们来北地是要做什么?” 莫寒礼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顾念。 “或者猜猜他是谁?”顾念指了指年深。 莫寒礼:??? “他姓年。”顾念提示道。 “年……”莫寒礼顿了顿,赫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是镇西军的那个‘年’?” “没错。我们来北地,本就是来找镇北军麻烦的,方曜星就是目标之一。” “莫寒礼愿为大当家效犬马之劳。”莫寒礼长吸口气,一撩袍角,郑重地跪在地上,给顾念磕了个头。 就这样,莫寒礼收了独自去刺杀方曜星的心思,带着韩啸跟顾念他们一起回到了平州。 方曜月跟平州的那场仗,不出意外的败了,镇东军追到渝关城外,被渝关高大丑陋的水泥城墙镇住了,苦攻半月未果,悻悻然地撤了回去。 等顾念他们回来的时候,双方已经恢复了之前风平浪静的状态,都在忙春耕的事情了。 年深中途已经放年羽先行回去报信,没过多久,年羽又带回了墨青的消息。确定飞来谷确实没事,顾念和年深商量了一下,改变了主意,决定直接带着莫寒礼和百戏团的人进谷。 众人在平州会合,离开平州南门,往西南方向走了大约二十里,路边突然传出声凶猛的虎啸。 他们呆愣之间,一只白老虎猛的从树林里窜出来,脚步生风,跃起半米多高,直直扑向马上的顾念。 顾念跨下的马被吓得凄厉长嘶了声,四腿战战发抖。 莫寒礼脸色剧变,正要招呼身边几个带弓箭的射虎救人,却发现年深和吴鸣一副轻松的模样,半点没有过去的意思。他正疑惑之间,顾念已经翻身下马,热络的朝着那只白老虎张开双臂,“你在谷里看起来胖了不少嘛!” “嗷呜!”白老虎答话似的应了一声,将他扑倒在地,热情地舔了起来。 百戏团的众人面面相觑,这飞来谷到底是什么地方,大当家的居然还在里面养老虎? 作者有话说: 顾念:顾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有多重? 备注:“皇天后土”:《尚书》:“予小子其承厥志,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左传》:“君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实闻君之言。” “皇天”一般指昊天上帝,后随着道教的兴盛以及宋朝徽宗皇帝对道教的推崇,道教尊神玉皇大帝逐渐与昊天上帝的信仰重合。 “后土”又称为后土娘娘、地母娘娘,道教尊其为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左传》记载,后土是五帝五神中的土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 第142章 几个月不见,白老虎不但身长又窜了一截,‘圆润度’也直线飙升,估计体重至少得有八九十斤,毛茸茸的爪子踩在顾念身上胳膊上,压得他生疼。 “顾良,你该减肥了。”顾念用右手推了推他的爪子,艰难的将自己的左胳膊从虎爪下拯救出来。 “嗷呜~”顾良委屈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反驳顾念的话。 “胖还不许说了?”顾念揉开了揉它皮毛柔软的耳朵。 一人一虎正在打闹,林子里又走出了两个人影,除了得到消息来接他们的井生,还有一个顾念意想不到的人,秦染。 “阿舅?”顾念怔了怔,推推顾良的脑袋示意它先走开,白老虎又恋恋不舍地舔了两口,才不情不愿的让开,顾念连忙起身迎上去。 “一年没见,长高了。”秦染摸了摸他的发顶,顺手摘下了一根黏在头发上的枯草。井生则从怀里摸出块干净帕子,递给顾念擦脸。 “阿舅,你怎么来了?” 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 老实说,他之前猜过到底是谁带年羽来的,在他心里,最大可能性的人选应该是叶九思。毕竟小世子任性惯了,年初的时候发现被墨青撇下,肯定会生气。以他的脾气能忍两个月等到天气暖了再出发,已经算是很有耐性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不是叶九思,而是秦染。 叶九思居然没来? 顾念又往两人身后看了眼,没发现别的人影。 “北地苦寒多疾,墨家主过来之后,我和你阿娘,你阿兄,更惦记着你在这边过得怎么样,后来听说你们要打仗,”说到最后两个字,秦染瞥了眼后面那群人,刻意放轻了声音,“我们便商量了下,决定还是我过来陪你待段时间。” 说白了,秦染就是担心顾念他们在这边打仗受伤,所以专门过来做‘医疗兵‘的。 “谢谢阿舅。”顾念张开双臂,给了秦染一个大大的拥抱。 面对顾念的拥抱,秦染已经习惯了,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有什么好谢的。” 见到秦染,年深也利落的下了马,牵着缰绳过来打了个招呼,“边走边说吧。” 也对,他们一大帮子人,再加上只白老虎,太显眼了。顾念松开秦染,正要回身去牵马,井生已经提前一步走了过去。他身上背着个大包袱,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一走动就隐隐传出叮哩咣啷的声音。 吴鸣还想去相熟的那家农户寄放马匹,井生却牵着顾念的马,带着众人走向了另外一边。 井生带他们去的也是家农户,看着比原来那家还大了不少,听到人声,里面立刻迎出来两个人,殷勤的打开了半旧的大门。 “这是?”顾念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些眼熟。 “将……”那两人一见到年深,立刻挺起了身体,刚喊出口半个音,被年深眼风一扫,立刻又把话吞了回去。 顾念立刻明白了,这两人应该是他们当初接进谷里的那些兵丁。左边那位连忙过来接了年深手上的缰绳,另一个则麻利的过去帮百戏团的人赶驴车。 “杜将军说,咱们迟早都要在谷外设两个前哨,不如提早先弄起来,大家进进出出的,用着也更放心。”井生小声的道。 “杜将军?”顾念跟年深对视了眼,他们之前倒是商量过前哨的事情,只是当时觉得人手太少,暂时还是以建设飞来谷为主,便将此事押后了。 “就是那位整日背着弓,以前常来药肆的杜将军啊。”井生把手伸到背后比划了下。 “杜泠?”顾念有些欣喜,杜泠被救出来了? “嗯。你们走后大约半个月,杜岭带着他回来的。”井生点头。 “那萧云铠呢?” “萧将军倒是没见着。” 年深轻轻叹了口气,顾念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杜泠跟萧云铠那边肯定也有镇东军的人盯着,想要找到合适的机会救人出来,本就不易,而且如果两人一起消失,也势必会引起怀疑,只能一步一步的来。 就是萧云铠还得继续吃几日苦头了。 众人放好马匹,便徒步朝山林走去,顾念拽着秦染问起了凉州那边的状况,年深、吴鸣和井生跟在两人旁边。 也不知道是因为带着行李步伐沉重还是刻意给顾念留出叙话的空间,莫寒礼和方天忠带着百戏团的人落后了他们十来步。 唯有白老虎兴奋得不行,一会冲刺到最前头,一会儿又掉头跑到了队伍的最后,围着众人撒欢似的绕着圈。 一身皮毛光润水滑,跑动之间白缎子似的闪着漂亮的光泽,惹眼而漂亮。 闲聊之间,秦染看到旁边默默倾听的年深和吴鸣,想起什么似的转向两人,“年将军和陆少卿有托我给两位带书信来,我放在你们的房间里了。” 书信?吴鸣怔了怔,朝秦染拱手道,“多谢。” 话音未落,吴鸣就已经窜上树梢,飞也似的消失在林叶之间。 你不去?秦染眉峰微挑,看了看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顾念身侧的年深。 “这就去。”意识到秦染‘赶人’的意思,年深无奈地看了顾念一眼,也纵身跃上了树梢。 后面恰巧看到这一幕的的韩啸不禁看傻了眼,他输得的确不冤,这两位的速度和身法,十个他也追不上。 眼见着年深的身影隐入树林,秦染才看向顾念。 “他……”秦染刚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过得可好?” “挺好的。虽然吃穿用度跟在长安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但是特别开心,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顾念点头,他大致猜得到秦染原本想问什么,但是既然秦染没问出口,他也就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阿姐怕你们缺钱,这次让我又带了些钱过来。”秦染朝后扫了一眼,又多了这么多人要要养活,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阿舅放心,我会再想些赚钱的法子的。”顾念明白秦染在担心什么,连忙道。 不光是百戏团的人,还有飞来谷现在已经住进去的那些人,虽然粮食方面或许可以自己自足,但其它日常用度方面的采买需求也不少。况且他们需要的不止是满足飞来谷的生活需求,还要采购墨青的工匠坊那边需要的各种原材料,这样才能为特攻队打造合适的装备,另外,为了未来守渝关,他们必须提前做规划,开始屯粮食,屯物资,总之,这段时间,他们确实会需要大量的银钱。 一直靠凉州那边远程‘输血’的话也不是办法,他们最好还是能自己就地找些赚钱的法子。 翻过两个山头,在井生的带路之下,众人来到了索道旁边。 这是?百戏团的人看到那两条横悬在半空枝叶间的绳索,不禁面面相觑,该不会让他们在林子里走索吧? “这是何物?”韩啸忍不住开口。走索对他来说倒问题不大,但是百戏团有三分之二的人不会走索啊? 身旁的古树粗到两人都难以环抱,莫寒礼仰头看向树顶的绳子细细打量,此时树木枝叶已茂,如果不是知道位置,很难发现那两条隐在密林树冠当中的绳索。 “这叫索道。”井生把他背上背了一路的那个包袱拿了下来,有条不紊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堆造型古怪的把手和绳子。 百戏团的人看着那堆东西,眼神愈发充满疑问,唯有顾念笑了笑,墨青果然够给力,他们走的这几个月,已经参照图纸把双向机械索道鼓捣出来了。 “谁第一个?”井生拿起个‘把手’,看向身后。 他手上的东西造型古怪,最外层是方形的框架,上面有两个对装的带楔行凹槽的小轮子,底下是夹口,外侧还有两个琵琶弦轸式支出来的握把,最底下还晃晃悠悠的缀着堆带布片的绳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做声。 “我来吧。”知道百戏团的人都有些疑惑,顾念便决定自己先上,给他们吃个定心丸。 “还可以再上四个人。”井生又道。 “我们三个。”韩啸指着自己身后的两人‘报名’,他们三个都会走索,真要有问题的话,也应该能自保。 “好。”井生将剩下的三个把手交给他们。 “那就我第五吧。”秦染接过最后一个把手。 井生又理出条绳梯,爬上树安好,顾念和秦染顺着绳梯往树上爬的时候,韩啸他们三个已经身形灵活的直接沿着树干‘跑’了上去。 到了上面几人才发现,原来树上安装了一个造型古怪的轮子,两条绳子没有系在树上,而是挂在那个轮子上,旁边另外还有条细绳,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那个带着绳子的把手,其实就是绳座和用来固定在索道上的吊把,井生教众人‘穿’上绳座和将吊把夹口扣紧在索道上的方法之后,抓起半空那条细绳,按照一三一四的节奏摇了两遍绳子,然后示意顾念把手上的吊把扣上去。 东西本来就是顾念规划的,他做起来自然没什么难度,将夹口扣紧后,轻松的朝后一坐,绳道便带着他朝山上移动而去。 看着顾念‘惊险’地悬挂在半空,仿若乘风而上,韩啸不禁讶然,原来这玩意跟他们走索根本没有点关系。 众人既好奇又担心,死死盯着顾念移动向上的身影,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这东西似乎还挺稳的。 等顾念滑上去大约五六丈远,井生拍了拍韩啸的肩膀,示意他可以上了。 韩啸深吸口气,壮着胆子把自己手上的吊把卡到了绳索上,吊把立刻带着他的身体朝前移去。 “放松,朝后坐。”作为半个月前才学会吊索用法的人,井生非常明白韩啸现在的状态,立刻出声提醒。 身体悬空的那一刻,韩啸的心仿佛也跟着悬空了,忍不住用力抓住了吊把两侧。 他很快意识到,绳座其实很牢固,他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再朝前看,他们那位大当家的居然连吊把的把手都放开了! “看那边,漂亮吧~”顾念朝他挥挥手,示意他欣赏远处山峰的景色。 韩啸:………… 他们这位新任大当家的,胆子可真大。 等到达山顶,韩啸才明白绳索能牵引上行的‘秘密’,原来上面有两个巨大的麻绳轴,旁边竖着几个奇怪的轮子,仿若犬牙交错,轮子旁有个穿褐色短打的青年正在用脚踩动踏轮,带动绳轴转动,将他们‘拉’了上来。 绳索上明明还吊着两个人,那人却踩得一脸轻松,仿佛毫不费力。 细绳的顶端则系着个铃铛,看来是用摇声带动铃铛来通知上面的人开始踩的。 对面还有套几乎同样造型的轮子和踏轮,旁边站着个穿玄色短打的青年,他没有在踩踏轮,而是在帮顾念把绳子卡进吊把两个带着楔形凹槽的轮子里。 “好了。”没等韩啸弄明白,那人便推了顾念一把,与上山不同,下山的顾念话本里那些会飞的仙人似的,被吊把带着疾冲而下,速度奇快,眨眼就不见了。 “来。”顾念的身影看不见了,玄色短打的青年便朝韩啸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韩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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