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一副水泼不进的冷脸子,“早不知道丢哪里了,你要,等我找出来告诉你。” 孟葭心里烦她舅公,永远一副市侩样,多少年了也没长进。但坐着人家的车,也没有小辈训尊长的理,她别过头,只看着窗外出神。 但黄兴偏偏把话头往她身上引,“葭葭,快开学了吧?几号走,舅公送你。” 孟葭倔着脸没说话。 黄梧妹替她答了,“她不用你送,你管好自己就是。” “我们葭葭真是有大出息了,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将来可别忘了舅公啊,小辈里头我可是最疼你的。” 黄兴开着车,说这话时,手还不往朝孟葭脸上指。 孟葭心说,是吗?把她的压岁钱偷了去押庄,还真是疼她。 她扯了下嘴角,捏着怪调,“是啊,舅公的好,我可都记着呢。” 黄梧妹在后视镜里瞪了她一眼。孟葭撅了下唇,低头看自己的裙摆。 到了六榕寺,未进寺门,远远就瞧见数名僧人站成两排,大热天的,个个藏青佛袍加身,手持串珠,庄重肃穆。 孟葭以为又有什么重大活动在寺内举行。 她们在树荫下站定,孟葭的手搭在眉骨上遮凉,“外婆,宝莲文化节不是才过去吗?” “怕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吧。”黄梧妹说。 张妈摇着扇,“能让师父们亲迎的,来头小不到哪儿去。” 很快,她们口中议论的人,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张妈低呼了声,“是钟先生。” 孟葭抬眸。寺门前穿白色短袖衬衫,统一着装的中青年队伍,少说十几个,簇拥着一位面容身量都惹眼的年轻男人,抬腿从车上下来。 他同样是穿白衬衫,衣摆束进西裤里,却有种可望不可即的矜贵。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的,将身边人衬得灰头草面,举动流俗。 3 ? 03 ◎是显你老气◎ 03 方丈身边,打理寺内事物的大弟子快走几步,双手合十道,“您里边请。” 钟漱石恭敬还礼,“有劳师父了。” 一群人浩荡地入了寺门,黄梧妹见他们走远,才领着孟葭进去。 六榕寺地方并不大,孟葭站在廊下,听见大师父浑厚的声音,在大雄宝殿前响起,比讲经时多了几分拘谨,“您请跨左脚,由无相门入。” 寺院三门,正中为空门,谓观无我,寓意诸行无常恒空,是给佛门弟子留的,俗尘中人不便走。 无相门即是左门。 钟漱石在京时,半年之中,总免不了陪家中长辈进香。 他家老太太信这个,哪怕是冒着被丈夫训斥的风险,一年内也至少要去灵光寺两趟。 因此,即便大师父不说,他也知道这规矩。 身边围着的那些人,在他迈动步子时,说尽奉承话,“男左女右,仕左商右,师父这方位论的,一点错都没有。” 孟葭看见,素来温和的大师父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愠容。大抵隔绝红尘太久,偶然见了俗事,听了俗语,对这一殿人的世故心肠感到悯然。 钟漱石沉吟不语,像是没听见一般,径自往后殿绕行。 他的神情和姿态都淡漠,比大殿内供着的金佛还冷三分,也未行叩拜大礼。 黄梧妹领孟葭在观音殿拜过,又要去听讲经,孟葭无所事事,东游西荡的,赏了几瓮青花大缸里精养的佛莲,眼看日头越来越晒,她擒着朵居士给的莲蓬,跑到一段长檐下躲着。 孟葭刚掸净石凳坐下,草木葱郁处转出一道清瘦高挺的身影,苍翠碧意间,沾满一身耀眼的白光。 她看清来人的样貌,礼节性地问好,“钟先生也来乘凉?” 孟葭没有起身,清莹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瞥过他,钟漱石能感觉到她的不情不愿。他眉间淡淡倦色,随口应道,“躲清闲。” 在香火如此盛的地方,满殿神佛瞧着,这样被人供起来的滋味,费神又劳心。 他伸出冷白的指端,指下孟葭旁边的座位,“孟小姐,我能坐在这里吗?” “你想坐就坐咯,这里又不归我。” 孟葭手掐绿莲蓬,忽然有点想笑,觉得他的绅士作派过了头。 钟漱石眸色深沉,看不出半分情绪,“孟小姐是陪你外婆来的?” 她点头,更想笑了,“叫我孟葭,总是称呼孟小姐很啰嗦,而且显得老气。” 钟漱石的语调里,溢出一丝漫不经心,“你才多大,就说自己老了。” 噗嗤一声,孟葭终于笑出来,“对唔住,我是说显你老气。” 从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话。包括和他亲近的堂妹钟灵,最大胆的一次,也不过悄悄朝他做个鬼脸。 钟漱石在她天真烂漫的指控里愣住,眼见一粒浑圆的莲籽从她指尖滚落,脆生生的清甜。 他失神一笑,“好,那就叫你孟葭。” 孟葭把那颗莲籽捡回来,放在布袋上,“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钟漱石。” 孟葭喃喃重复,“漱、石,又是怎么写的?” 钟漱石伸出一节白指,蘸了她手边杯中的茶水,浸湿的指尖在石桌上起伏来回,两个字水落石出。 枕流漱石。 孟葭瞧得微微晕眩。 再度看他,只觉得眼前人除了眼眉不俗外,一静一动间,都是月白风清的温雅贵重,低眸书写自己的名字时,点滴水墨,也成翩翩画境。 她轻咳一声,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烧红,“有点拗口,这是你父母给你取的?” “我爷爷。” “他怎么会取这两个字的?”孟葭偏头,细视他良久,眼里写满好奇,“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出生的那一年,院派里有过一段不大清明的日子,老人家几度想急流勇退,过春播秋收的隐居生活。这两个字里,就有他这层意思在。” 钟漱石的手撑在膝盖上,像已经熟识多年一样,平淡而认真的,竟然跟她讲起名字的来历。 也许是当天交谈的氛围太好。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开敏感性话题。那些曾真实发生的事,即便已经过去,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也是不能被轻易提起来的,在这一点上,需要高度自觉。 哪怕是在家里面。 钟灵有一次乱翻书桌,指着张照片问,“这地方叫什么,爷爷怎么会在村庄里?” 立马就被她父亲厉声呵斥,“别这么多问题,出门去玩你的,以后这里你不许再进来了。” 孟葭出生晚,她从钟漱石的话中,听不出半分首尾来。小孩子家的脑海里,只蹦出临帖时曾誊写过的两句。 她小声念出来,“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你读文学系?” 钟漱石抛出合理的疑问。 孟葭摇头,“不,我学翻译,外交外事翻译。” “广州也有很好的外国语大学,你的外婆应该希望你留下来。” 她的语气温柔又坚定,“确实。但这是我自己的路,理当由我自己来选。” 钟漱石看着这个女孩子,眉目间是明晃晃的骄傲,她引来他的欣赏和好奇。 他问道,用陈述既定事实的口吻,“你总是这么的听从自己?” “应该不会有人愿意被左右。” 钟漱石久不言语,回应她的,是一个风雨如晦的笑容。 他不是爱说教的那类人,也不认为存在什么艰深的道理,是书本上没有,人们想要懂得,而难以懂得的。 不懂的人无非两种,他在装聋作哑,或者还没到这个阶段。 时间和阅历一到,翻过眼前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山,自然就会明白,无须旁人多言。 那一年,孟葭十八岁,才刚走进成年人的世界,她太年轻。 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多的是不想被左右,不该被左右,但偏偏被左右,只好被左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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