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来电:聿琮。 夏雨甯看着来电显示,犹豫了会后扶着栏杆,按下接听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听见对方松了口气的声音。 “你身体还没恢复,怎么就出院了,还从酒店退了房,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话,夏雨甯心中泛起一片酸涩。 傅聿琮,你总是对我这么心软,怎么办呀。 你应该往前看,不要再停下等我,我这样活在病痛种的人,永远都追不上你了。 夏雨甯一步步往山顶上走,声音虚弱:“我想早点回家。” “你到底在哪儿?” 恰好一阵大风刮过,夏雨甯将手机拿远,任由带着雪粒的冷风冻得她手发红。 收回来,她对着听筒说:“我在机场,听到了吗?刚才是飞机起飞的声音。” 翻盖手机出厂年代久远,听筒模糊,风声还是飞机声,其实都分辨不出来。 傅聿琮没再追问,只是语气沉了下去:“你几点到?我去接你。”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最后一次接你。” 夏雨甯只觉踏出的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艰难,骨缝里的剧痛掺杂着寒凉,让她几乎要麻木。 她缓缓呼吸着,尾音颤抖:“不用了,爸爸会接我。” 刀子似的风刮着她通红的双眼。 两人谁也没说话,也都没有挂断电话。 良久,夏雨甯主动开口:“傅聿琮,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也谢谢你对我的包容和爱护……” “你给我所有的补偿,麻烦全部给我爸爸,你知道的,我不会管钱……另外,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但第五个条件,我还能不能说?” 傅聿琮声音沙哑了几分:“你说吧,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能满足的会尽力。” 夏雨甯望着雾逐渐散去的远方,一字一句:“第五个条件,忘了我。” “忘了我们所有的过去,好好生活,不要迁就任何人,用真正的自己去爱你爱的人。” 冷风中,手机那端传来男人似有若无的颤抖喘息。 最后,他淡淡回了声:“好。” 电话挂断,夏雨甯眼前也豁然开朗。 抬头看去,雪后的雪山宛若尘世间的一朵雪莲,神秘而纯洁。 夏雨甯倚着栏杆,支撑着身体。 她全身上下都在疼,可这一刻有种灵魂被救赎的感觉。 真美。 如果上天还能给她足够的机会,她一定带父亲也来看看。 夏雨甯歇了会儿,打开手机的拍摄功能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了。 她只能双手举着手机,拍下一张自己的笑脸的照片。 然后在备注上,艰难敲下‘遗照’两字。 在确认保存的一瞬,眩晕毫无预兆地席卷夏雨甯全身,皑皑白雪也被黑暗遮蔽。 ‘咚!’ 她轰然瘫倒,鲜红温热的血从她口鼻涌入。 所有游客都被这一幕吓住,连忙上前查看。 “姑娘!你怎么了!” “好多血……有没有医生啊?这里有人受伤了!” 乱哄哄一片。 夏雨甯半睁的眼,微弱的呼吸散在风中。 对不起,爸爸…… 下辈子,我好想,做你健健康康的女儿。 云雾散去。 夏雨甯凝望着原始而纯洁天空,瞳孔逐渐涣散,直到最后丝气息被山风带走。 …… 一周后,墓园。 傅聿琮将一束白菊放在父母的墓碑前,晗带疲倦的双眼满是血丝。 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当年他为了和夏雨甯在一起,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带着夏雨甯私奔。 傅父傅母因为着急找他,在路上出了车祸,双双殒命。 因为愧疚,这些年傅聿琮一直不敢靠近这里,只敢远远祭拜。 今年还是第一次,正式站到他们墓前。 良久,傅聿琮拿出手机,看着一周前和夏雨甯的通话记录出了神。 自打完那通电话,两人再没联系。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总是很不安,还有说不出的惶恐。 可傅聿琮还是安慰自己,夏雨甯应该已经回到夏父身边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无需再见面。 就像她说的第五个条件,他要彻底忘记她和跟她的过去。 傅聿琮抓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良久,他才压下心头翻涌的烦乱,转身离开。 没想到下去时,竟看见夏父捧着束百合,神情哀默地走到某处墓碑前停下。 傅聿琮心陡然一沉。 夏母的忌日还没到,夏父来这里干什么? 顷刻间,浓烈的惶恐盘上傅聿琮的心。 他难以控制地走过去,生硬地开口:“爸,您怎么在这儿?” 凑近了才发现,夏父面容憔悴,像是苍老十几岁。 “今天是雨甯头七。” 老人沙哑简短的回答,掀起傅聿琮心底的巨浪,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墓碑,瞳孔骤然一缩。 墓碑上刻着‘孝女夏雨甯之墓’,遗照模糊,却能看出照片中的夏雨甯笑容灿烂,以及她身后的雪山。 夏父没有去看已经僵住的傅聿琮,只是轻轻把百合放在碑前。 “七天前,她在玉龙雪山上因病去世了……” 傅聿琮紧缩的眸子颤了颤。 七天前? 他想起和夏雨甯打的最后一通电话,她明明说自己在机场…… 傅聿琮唇线微颤,像是没听见夏父的话,急切地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夏雨甯。 可他突然感觉双手僵硬,以至于几次都按不到拨通键。 傅聿琮咬着牙,终于按下。 ‘嘟——嘟——!’ 通了! 他通红的双眼划过庆幸。 正当傅聿琮以为马上就能听见夏雨甯温柔的声音,然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玩笑时。 独属诺基亚6066的来电铃声,从面前的墓地下悠然传出。 听到瞬间,傅聿琮全身血液猛的一冷。 手机声音还在继续,他扭头看去——声音来自那贴着夏雨甯黑白照片的墓碑地下。 夏父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老了十岁:“雨甯生前,最在乎这部翻盖手机,坏了几十次,都不舍得扔。” 他低头擦拭眼角,后脑露出的头发竟然已经全部斑白。 “她之前说过,要把手机和她的骨灰放在一起。” 夏父呜咽的声音如同破了纸的窗户,喑哑刺耳。 傅聿琮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夏雨甯最后的声音,在他脑中不停回响。 “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也谢谢你对我的包容和爱护……” 那竟然,是她对他最后的遗言。 她温柔轻缓的声音还在耳边,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他不相信,才过去几天,她就变成冷冰冰的骨灰。 他摇头,脸上灰蒙黯淡:“她前几天还跟我打电话,说身体恢复出院要回来,我说不联系她当时只是气话,我不会真不理她,她是不是生气了,我现在就给她认错。”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知道一昧拒绝夏雨甯的死。 她那么爱她,不会抛下自己去死。 医生说过,她的病只要慢慢调理,可以活更久更久,怎么可能会死! 傅聿琮再给夏雨甯打电话。 可听到再次从地底传来的手机铃声,他眼里的光陡然消散,一片死寂。 “雨甯……” 壇嗓匳罏墊頸垪臗鱇绯嵴琽嚾兢糼盰 下一秒,他如山倾倒,跪在地上,后背肩胛看起来异常单薄。 苍白干瘦的十指趴到泥地,疯了一般的喊着:“雨甯,雨甯……” 看那架势,分明是要掘开坟墓,看个明白。 夏父看到,顿时五味杂陈。 他和女儿一路走过来的不易,他是亲眼见证的。 可造化弄人,年级轻轻的他们就天人相隔,他不禁潸然泪下。 天上下过雨,地上泥泞一片。 傅聿琮滚落在泥地里面,浑身比落叶还要破败,嘴里不断的喊着夏雨甯的名字。 他蹒跚着脚步过去。 “其实对雨甯来说,死亡是解脱,让她安息吧。” 傅聿琮动作猛的僵硬。 他跪在地上,注视着墓碑上夏雨甯容颜,很久之后才恍然站起。 但刚起身,脑中突然一阵嗡鸣,耳鸣不断。 他缓缓低头,就看见大滴大滴的血砸落在衬衫上。 混合着黄色的泥土,暗红交织土黄,触目惊心,但又无比压抑。 耳边又是一阵刺耳的嗡鸣,太阳穴针刺般痛,跟着傅聿琮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等醒来,傅聿琮发现自己在医院,而温斐然坐在一旁。 她平静的看着他,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 想到什么,他扯了扯发干的嘴角,声音干涩。 “斐然,你可能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夏雨甯竟然死了,她骗我她还好好活着,你说这个梦,可不可笑……” 他自己都觉得太过可笑,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但是眼底根本没有任何笑容。 温斐然沉默的看了他眼,缓缓开口:“聿琮,是真的,雨甯真的已经去世了。” 傅聿琮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他眼睑一颤:“雨甯她……她不会……” 最后那个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舌根,怎么都说不出来。 温斐然看了他眼,眼中流露出一抹同情。 她是律师,平日说话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干练果决,也不容许自己心软。 可想到记忆中,那个不顾她故意羞辱,还笑着给她递伞挡雨的人。 无论她如何刁难,都一脸倔强隐忍的女孩。 她心中划过酸涩。 “她病情加重,医生断言她活不过这个春天,所以在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才会愿意说成全我们。”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一直给我们创造机会。” 傅聿琮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就好像不是当事人一样。 但他眼睛里的光,已经彻底消失。 看到他这样子,温斐然心中不由一颤。 怕他做出冲动的事情来,她犹豫再三,还是将手上的盒子递过去。 “这是雨甯……去世前,从酒店寄给你的包裹。” 听到这个名字,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像是突然活过来,眨动了下。 傅聿琮打开,动作很着急。 翻开盒子,娟秀的字迹跟着映入眼帘。 傅聿琮倒吸口气,怔怔的看着她手写的信件。 “聿琮,我念旧,还是只用得来你送我的翻盖手机。” 心脏猛的一抽,一阵镇痛。 夏雨甯,你念旧,一个用了好几年的手机都舍不得。 但是我陪在你身边几十年,你怎么能够说抛弃就抛弃。 你宁愿自己独自忍受重病缠身的痛苦,也不向我倾诉一句。 你叫我以后一个人……怎么活。 手机里面,有很多夏雨甯拍的照片。 有候机厅里面,拍下窗外飞机飞过的蓝天白云,展望旅程的图片。 有机舱内,她随后拍下,用各种表情和文字制作的表情包。 还有下飞机后,第一时间记录当地风景和天气的视频。 但无论是什么,其中都有他的背影。 图片是对着他拉行李箱的背影拍下的,在旁边配文:第一次和聿琮去外地旅游,希望他能玩的开心。 表情包里面,她对着镜头做可爱动作,但最后的镜头定格在他的侧颜。 视频记录他带着她,从机场走出来,去到上车处,看她还在拍,有些无奈的劝说:“雨甯,天都是黑的,拍不到风景和天地,你想拍等天亮,我陪你去。” 下一秒,视频结束。 而整个视频中,全部都是傅聿琮的身影,没有记录下任何风景和天地。 夏雨甯的镜头,从来只对准傅聿琮。 翻到她的朋友圈唯一置顶,他心跳更是同钢针刺入,疼到窒息。 在那张他在日照金山下的独照背影下,她配文:风与清晨,水与雪景,我都不缺。 风与清晨,水与雪景,我都不缺。 人山人海,我只缺你。 泪水从傅聿琮眼中滚烫落下,悔恨带着浓烈的血腥,从喉头猛的呛出来。 温斐然见到,吓得不行,连忙去外面找医生过来。 医生赶过来,给他做了检查,表情凝重。 “病人的情况不太好,必须立刻进行手术。” 温斐然忙不迭点头:“好,马上手术。” 但是她话音刚落,傅聿琮拿下沾满血水的手。 喉咙里的声音弱得像是风声。 “不,我拒绝手术。” 听到这话,温斐然神经重重一跳。 “傅聿琮,你在发什么疯!” 无论温斐然怎么劝骂,傅聿琮都不为所动。 他瘦的如同干枯树枝的手,死死握紧床杆。 温斐然急得不行,亲自上手就要将他的手掰开,想要强行将他送进手术室。 旁边的医生阻拦:“病人不配合,我们的手术也很难展开,我们先给病人打一针,您再好好劝一劝他。” 医生离开病房前,对温斐然再次嘱咐:“尽快劝他改变主意,他的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 她听到,心脏沉沉坠落。 从当初的最后一月,到推迟两周,说要将欠夏雨甯的心愿完成。 到不顾医生反对去蹦极,回来身体状况更加恶劣。 她只得坚持给他打电话,逼着他去医院取药。 只剩半条命,也要去云南。 医生一度要放弃他,最后她出面恳求,才让医生松口。 最后他在云南身体实在受不了,还是她亲手将他架上飞机。 好不容易安排好手术,有了转机,但他此刻却要放弃。 虽然傅聿琮打了镇静剂,没再吐血。 他躺在床上,神情死寂,脸上的苍白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温斐然看着,重重的叹口气。 “聿琮,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不容易等到的手术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 床上人像是没听到一样,很久很久之后,他微弱的飘出一声。 “我后悔了……” 轻轻一句,砸在温斐然心头,比山石还重。 傅聿琮转过头,看着她轻声说。 “斐然,谢谢你。” 他虽然说着谢谢,但是眼神空洞,完全不似往日的温柔。 她心头的不安更重,但面上还是隐忍着:“聿琮,我们当初说好的,回来就好好手术,现在医生都准备好了,只要你点头,就能立马进手术室,你……” “你走吧,我不会动手术的。” “……” 温斐然声音卡在喉咙中,她望向傅聿琮的双眼,迅速浮出一层雾气。 “聿琮,为什么,她已经走了,你要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逼到绝境吗?” “她要是知道,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你就当为她活下去,不行吗?” 她说到最后,不知道该说,能说什么了。 只得低下头去,大颗大颗泪珠无声砸到地上。 傅聿琮看了她眼,柔声道:“斐然,你是个好女孩,为我这种人哭,不值得。” 温斐然一愣,抬头就看见傅聿琮嘴角挂着自嘲的笑。 “我是个混蛋,雨甯病到那么严重,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自以为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像个傻子一样自我感动,可到头来,伤她最重的是我,我还说口口声说爱她,关心她,我真是不要脸啊。” “我就是个大混蛋,大混蛋……” 傅聿琮闭上双眼,魔怔般喃喃的骂着自己,不再和温斐然说话。 温斐然没有办法,不知如果是好。 突然,她想到什么,神色一顿,急忙转身往医院外大步走去。 砰砰砰—— 砰砰砰—— 年代久远的破旧门框,在温斐然的大力敲击下,抖落下簌簌沙土。 但门始终没应,她举手还要再敲,里面传来夏父的声音。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赶紧走吧。” 她没走,反而焦急的朝里喊。 “伯父,求求你,救救傅聿琮的命吧。” “聿琮快不行了,他不愿意动手术,您去劝劝他好不好?” “您就当是为了雨甯好,雨甯那么爱他,肯定也不愿意看他自暴自弃的。” 门从内啪的打开。 夏父脸色有些难看:“你说什么?聿琮为什么要动手术?他不是跟雨甯离婚了吗?” “他们没有离婚,雨甯签的根本不是离婚协议。” 温斐然说着,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不同于之前夏雨甯签字的那份。 之前上面“离婚协议”四个大字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产权转让书”。 “伯父,这是聿琮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股份,和公司尽数转让给雨甯的同意书。”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份重额保险,如果他出现任何意外去死,就会获得大笔赔偿,而雨甯是唯一受益人。” 望着受益人那一处,黑纸白字写下的夏雨甯的名字。 夏父满脸一震:“这……” 温斐然哑声解释:“我从来不是傅聿琮的情人,而是他的朋友……应该说是律师,我和他来往,只是想让雨甯相信傅聿琮已经不爱她了。” 说着,她红了眼:“不久前,傅聿琮被查出晚期血癌,哪怕做手术也可能活不了多久,他说他不怕死,怕的是没人照顾您和雨甯。” 听了这话,夏父也红了眼,但还是难以释怀。 “可他为什么一定要用出轨的方式让雨甯……他难道不知道,雨甯有多爱他吗?” “傅聿琮就是因为知道雨甯太爱他,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离开,所以只能装作出轨,让雨甯死心。” 夏父看着手中一份份财产转让同意书,老泪纵横。 “傻孩子……都是傻孩子啊……” 温斐然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不是没劝过傅聿琮,不
相关推荐:
花样宠妻:猎户撞上小作精
交易情爱(H)
仙道空间
学姊,你真的很闹事(gl)
小寡妇的第二春
实习小护士
萌物(高干)
认输(ABO)
一世独宠:庶女为妃
福尔摩斯在霍格沃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