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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一切已天翻地覆。 他曾以为强大的加斯达德人竟是在顷刻间落败。 而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荣光的未来也在这一夜灰飞烟灭。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 胜者为王。 可他现在已经成了败者。 ……既是背叛者又是败者的他将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 再无翻身的可能。 为什么? 犹塔咬牙。 他按在墙上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咬紧的牙咯咯作响。 为什么他会失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 就在犹塔恨得咬牙切齿的这一刻, 他突然看到了城堡下方的大门前,那名骑马而立的少年,还有那在阳光下闪动着明亮光泽的金发。 蓦然间,他想起了昨夜中那烙印在他记忆中的飞扬的金发。 右肩上的箭伤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 王太子。 他定定地看着那个金发的少年。 原来那就是王太子。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下属不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手按右肩的绷带上,犹塔闭上眼,一缕额发无力地从犹塔眼前垂落。 眼窝被阴影笼罩着,他一张脸满是灰败之色。 “打开大门。” 他颓然道。 “……向王太子投降。” ………… 亚伦兰狄斯的大军安静地伫立在城堡之前,他们身姿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挺拔如一大片的松林。 城堡大门之前,伽尔兰骑马而立。 凯霍斯和辛亚斯同样骑马跟在他的身后。 等了一会儿,辛亚斯有些不耐烦了,他打量那一下城堡的大门,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就凑过去小声跟伽尔兰说话。 “兄长大人,那种大门我几锤子就能砸破,干脆……” 他刚说到一半,突然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辛亚斯一抬头,错愕地发现城堡的大门竟是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一名脸色苍白的将领带着十来名下属从大门走出来,手上身上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武器。 他们在伽尔兰面前跪下来,深深地低下头。 一见这个情景,城堡里面那些本还紧握长矛利剑对峙着的士兵呆了一瞬,可是紧接着,不少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下一刻,他们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和他们的将领一起跪地投降。 似乎没看到跪在马前的犹塔等人,也没有看到那跪了一地的降兵,伽尔兰径直纵马前行,金色的瞳孔笔直地注视着前方敞开的大门。 少年目不斜视。 他身下的骏马缓缓地从跪着的犹塔身侧迈步走过,就像是此人根本不存在于那里。 凯霍斯等人一步不落地跟在他的身后,从跪着的那一干人等身侧策马走过。 犹塔跪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 他看着那马蹄一个接一个从自己身边经过。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啪嗒啪嗒的马蹄声不断在他身侧响起。 没有人对他说话,哪怕是呵斥和痛骂都没有。 众人对他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明明一肚子都是早已想好的向王太子哀嚎求饶、倾诉自己迫不得已的语言,可是此时此刻,犹塔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几乎让他窒息。 肩膀的箭伤突如其来尖锐地痛了起来,痛得他的身体都不由得在微微发抖。 纵马走过宽阔的前庭,来到城堡的大门之前,伽尔兰纵身下马,走进城堡。 大厅很静,无论是降兵还是下仆都跪在两边,跪了一地,深深地低下头,谦卑地将额头紧贴在地面。 这一刻,只有伽尔兰等人的脚步声在大厅之中不断回响着。 伽尔兰一步也不曾停留,他快步走着,在一位伪装为奴隶潜入城堡的士兵的带领下,径直走过大厅,越过后面的庭院,来到了城堡后侧的一栋巨大的冷藏库之前。 大门被打开,一大片白色的雾气猛地涌出来。 少年脚步不停,一头扎入了冰冷的白雾之中。 走到房间的深处,一座冰棺映入伽尔兰的眼底。 那个熟悉的伟岸身躯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因为敬佩这位狮子王的英勇,加斯达德人罕见地收敛了卡莫斯王的遗体。 略卷的金棕色短发散落在冰雪之上,狮子王安静地躺着,仿佛只是在沉睡。 还沾染着擦不去的血污的残破不堪的黑红色盔甲套在那具高大的身躯,深褐色的肌肤,那强壮有力的手臂放在胸口。 那张沉睡着的脸线条依然硬朗,轮廓分明,高鼻深目,下巴上有着稍许短短的胡茬。 就像是小小的孩子和男人初见那一天的模样。 从那一天起,男人的下巴上总是只有一点短短的胡茬。 时间仿佛从不曾流逝。 站在冰台旁边,伽尔兰俯身,金色的长发从他肩上落下,落在沉睡的狮子王的颊边。 他低头,亲吻着那冰冷的额头。 就像是以前,很多次,在每一天的夜晚到来、黑暗降临之时,他的王兄都会亲吻他的额头,那姿态如同在黑暗中守护他一般。 我的兄长。 我的父亲。 亚伦兰狄斯的王。 荣光不朽的雄狮。 众神为你加冕。 你已荣耀加身,回归众神的国度。 但我相信。 你站在众神之手,依然会俯视着你所守护的亚伦兰狄斯大地。 你在众神的国度,依然会注视着……你所守护的我。 …… 伽尔兰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沉睡的卡莫斯王的头顶。 棕色的卷发之中,月桂树叶交织的青金石黄金王冠戴在狮子王的头顶。 天空般的青金石宝石被染上了一滴血珠,那一抹血色仿佛渗入了宝石之中,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依然还仿佛是刚刚流出那般殷红的颜色。 那一滴鲜血。 鲜红欲滴,将流未流。 伽尔兰伸手,摘下卡莫斯王头上那顶青金石黄金王冠。 他单膝跪在沉睡的狮子王身前。 沾染着血痕的披风散落在他的脚边。 闭眼。 那线条柔和的侧颊,此刻却是甚于一切的坚韧。 低头。 白皙的手捧起金色的王冠。 少年将那顶仿佛点缀着血珠的青金石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 凯霍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还将想要跟着伽尔兰一起进去的辛亚斯也拦在了门外。 伽尔兰王子一定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泣着的脆弱模样。 凯霍斯想。 哪怕是身为守护骑士的自己。 阳光照下来,将这一片照得亮堂堂的,却照不亮守在门前的金发骑士沉重的心情。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等候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短短一刻钟,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的漫长,每一秒都让他仿佛是在火中煎熬。 就在凯霍斯都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嘎吱一声,大门重新打开。 伽尔兰的身影从涌出的白色雾气中出现,重新站在众人面前。 从他身前吹来的风在那一瞬将他身后浅青色的披风高高掀起,而后,再一次轻柔地披落在他的后背上。 冰冷的白雾在他周身缓缓散去,仿佛少年是从冰雪之中走来。 凯霍斯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见了王子那金色的头发上戴着的月桂树叶交织的青金石黄金王冠。 卡莫斯王的王冠。 青金石黄金王冠映着明亮的阳光。 一夜的混战过去,伽尔兰白皙的颊被尘土染灰一片,他的身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 他腰侧的长剑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利光。 少年的身型一如往常的颀长,略显纤细,面容秀美。 可是这一刻,少年站在那里,就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势从他身上渗出。 那种气势竟是隐隐给人一种压迫感。 那让凯霍斯在这一瞬有了刹那间的失神。 威严。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名为,威严。 虽然还很微弱,仿佛才萌生不久,但是这一刻,他切实地从年轻的王子身上感受到了过去只在卡莫斯王身上感受过的气息。 ――那是王的威严―― 从刹那间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凯霍斯看着已经迈步前行的王子。 黄金的王冠和那金色的发交相辉映,明亮胜过天空的阳光。 仅剩的碧绿瞳孔中映着那簇金色的光,骑士的眼底浮现出明亮的笑意,他快步追上了伽尔兰的步伐。 那是他的王。 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和坚韧的王。 …… ……………… 正午时分,整个茹达斯城热闹非凡。 这座城市沉寂得太久,就像是死了一般。 现在,它终于再次活了过来。 城民们怀抱着激动的心情纷纷涌向了城市的中心,涌到那座曾经让他们避之不及的城堡之前。 这一刻,万人空巷,城堡的四周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虽然都是人,但是这片大地上却异常的安静。 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屏住了呼吸,仰着头,睁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那一幕。 城堡上,那象征着加斯达德的白色旗帜从旗杆上落下。 它被随意丢弃掉,没入丛林深处不见踪影。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红底金纹的狮子旗在阳光下飘动着,缓缓地升上了高空。 这个火红的旗帜终于再一次在城堡的上空、在茹达斯城的上空飞舞。 那宛如在高空中燃烧的赤色火焰中,金色的雄狮仿佛在对着天地咆哮。 众人激动地看着那飘扬的赤色旗帜,下一秒,热烈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城堡的屋顶。 所有人都举着双手放肆地嘶吼着,欢呼着。 他们像是疯了一般大喊着,热泪盈眶,像是要将这一个月里承受的痛苦和恐惧全部都在这一刻全部发泄出来。 在欢呼的人群之中,一个苍老的妇人被她的儿子搀扶着。 她颤颤巍巍地站着,仰着头,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熟悉的火红狮子旗,她的眼底露出安心的神色。 她的儿子在旁边搀扶着她,一脸兴奋。 “我说过,不会有事,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在四周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用最大的声音对他的母亲高喊着。 “有王太子在!他会保护亚伦兰狄斯,保护我们,就像卡莫斯王一样――” 他一边高喊着,仰头看向上方。 “你看,王太子就在那里!” 在城堡的露天阳台之上,年轻的王太子站在那里。 或许他的身型看起来没有狮子王那般的魁梧,可是这一刻,只要他站在那里,就让众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们欢呼着,呐喊着,为王太子。 为亚伦兰狄斯。 ………… 在欢呼的民众的另一边,一名身穿麻布衣的少女一脸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那是―― 她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少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王太子? 那天晚上救了她的人是王太子? 少女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这让人惊讶万分的事情让她的思维暂时停止了运转。 她就这么捂着嘴,呆呆地看着自己记忆中那个漂亮的金发少年。 是的。 她没有认错。 就是他。 虽然太远看不清脸,可是那个身影就和她记忆中一样,让人倍感安心。 那金色的发,就像是能温暖一切的阳光。 原来……他就是王太子…… 挽救了这座城市的王太子。 说不出为什么,突如其来的,捂着嘴的少女眼角掉下了一滴泪。 她突然记起那个晚上,少年对她露出的温暖的笑容。 那个让人安心的声音,仿佛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少女闭眼,泪水簌簌从她的颊边滚落,染湿了她的手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 可是酸楚的眼角在控制不住地落泪。 她哭得不能自已。 …… 不要害怕。 我的子民们。 我向你们保证,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我会让亚伦兰狄斯回到从前。 第203章 太阳即将从遥远的地平线上落下,光芒一点点地从大地上消失, 天空眼看就要暗下来。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 在大地上远远地传出去。 那像蚂蚁般密密麻麻地围绕在王城四周、啃噬着城墙的士兵在号角声中退去。 如同陡然落潮的潮水, 顷刻间就撤离得干干净净, 只在高大的城墙下留下了遍地的尸首以及一地的血污。 环绕着王城的护城河缓缓地流淌着, 一如既往。 只是它原本清澈的水面早已变得浑浊不堪, 城门那一处更是已经将近断流,被沙土袋填平了大半。 无数尸首和沙石麻袋在护城河中间堆积起来, 截断了河流, 那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和沙土混合在一起, 就像是一处乱坟岗,将附近的水都染成了诡异的酱红色。 加斯达德人花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在这里丢下无数尸首, 才堪堪填平了城门这一处的护城河。 这还是由于提尔事先下令将这条属于活水的护城河的上游截断,让护城河里的水量减少, 降低了填河难度的缘故。 不过,加斯达德人并不心疼。 反正冒着箭雨搬运沙土麻袋去填河的,是那些投降他们的他国士兵组成的混合军队。 对他们来说,这些降兵就是纯粹的炮灰, 除了豁出命帮他们打通进攻的道路以外一无是处。 鸣金收兵,加斯达德的大军很快返回营地。 加斯达德人的统帅, 王子提尔骑马静静地站在夕阳中。 火红的夕阳映着他冰雪般的侧颊, 和极北之地比起来温柔得不像话的风轻轻地掠过他的颊边, 掀起他那丝绒似的银白色额发。 那双像是淡紫色宝石的瞳孔映着远方那座矗立在大地上的巨大城市。 亚伦兰狄斯的王城。 和卡纳尔那精致华美却无比脆弱的王城不一样, 亚伦兰狄斯的王城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有着悠久的文明历史的亚伦兰狄斯的王城。 它从古老的历史中走来,在漫长的时光中沉淀出了沧桑而浑厚古朴的气息,时光的流逝反而让它越发显得宏伟。 它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它是矗立大地的巍峨高山。 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它依然是如此的雄伟而壮丽。 哪怕距离这么远去看,也能隐隐感觉到无形的威压感从那座城市传来。 它矗立在夕阳之下,就像是一簇在剧烈燃烧着的黑红色烈火。 灼热,猛烈,庞大,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看着那座宏伟的城市,提尔细长的眉微微皱了一下。 攻打亚伦兰狄斯王城的事情不如他预计的那般顺利。 如今,亚伦兰狄斯北方和东方的军团都因为要抵御盖述、伊斯两国而被牵制在边境上,动弹不得。 西方的军团已经被他覆灭,号称不败的狮子王的卡莫斯王也被他杀死。 亚伦兰狄斯的各个城市里虽然还分布着零散的军队,但是没有一个统一的统帅,根本不可能组织起力量和加斯达德人对峙。 他也已经率领大军来到了亚伦兰狄斯的王城。 他麾下十几万的大军宛如庞然大物,而王城中的守军最多不过一万多。 据说,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召集的附近城镇里那些没多大战斗力的城卫军。 在旁人看来,加斯达德人的进攻顺利得有如神助一般。 在这样的兵力对比而且外无援军的情况下,亚伦兰狄斯王城的沦陷是迟早的事。 而王城一破,就意味着亚伦兰狄斯的亡国。 现在,几乎整个大陆都在关注着这一处。 不少人叹息着,亚伦兰狄斯将步卡纳尔后尘,很快就会亡国,落入凶悍的加斯达德人之手。 但是,旁人眼中所谓的顺利,在提尔眼中却是意外连连。 此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的王城。 如果真的顺利,按照他的计划,他现在就应该已经进了城,坐在了亚伦兰狄斯的王座之上。 他冷漠的瞳孔映着城中那座金色的王宫露出城墙的顶端。 伽尔兰。 亚伦兰狄斯的王太子此刻应该身在其中。 据说在不久前的暗杀中受了重伤,至今还卧病在床。 因此,指挥这场战争的是另一位王子,黑骑士赫伊莫斯。 根据提尔多年来收集到的消息,这位甚至还尚未成年的王太子的容貌秀美,是一位有着被世人传颂的容貌的美少年。 这位王太子和勇猛强悍的卡莫斯王完全不一样,是一位武力值很弱,连麾下骑士都不及的王子。 一般来说,提尔对于弱小的人从来都毫无兴趣。 弱者没有资格入他的眼。 但是,对于这位在传闻中并不强大的王太子,提尔却对其多少有一点兴趣。 因为那位王太子近些年来坏了他不少事。 这也正是他攻打亚伦兰狄斯并不顺利的原因。 其他的小事且不说,他至少有三个重要的部署都被那个王太子打乱了。 若不是因为那个王太子插手塔斯达使团的事,此刻塔斯达国岂止只是内乱了一阵,而是早该换了统治者。 而那个新的统治者这个时候本该和他一起,兵分两路,一同进军亚伦兰狄斯才对。 再就是南方的托泽斯城,他的人潜伏在那里花费了数年的时间,腐蚀当地权贵官员,暗中和海盗结盟。 在他决定今年冬季进攻亚伦兰狄斯之后,他就直接下令潜伏在托泽斯城的人召唤来那群海盗。身为重要海上贸易城市的托泽斯如果被海盗占领,亚伦兰狄斯不仅仅在经济上受损,还能牵制住亚伦兰狄斯包括海军在内的部分兵力。 甚至于,在自己此刻进攻时,还能够让那些海盗再一次攻打托泽斯城,在南方也点起战火,让亚伦兰狄斯越发分身乏术。 可惜这个重要的棋子,也被那位王太子给废了。 而最重要的棋子,就是他派来潜伏在王城中的那些人。 他花费了七年多的时间,才在王城暗中张开了一张大网,就是为了在攻打王城的时候让那些人在城内暴动,从里面帮他打开城门,从而轻松破城。 谁知那位王太子就算是被刺受了伤,还能反击一手,设下陷阱,顺藤摸瓜,将他那些人给一网打尽。 没了城中里应外合的人,无法从内部突破,提尔只能强行攻城。 以上种种,皆是那位王太子所为。 导致提尔攻打亚伦兰狄斯的行动无法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进行。 而且,还有一点让提尔颇为费解。 他明明应该成功地挑拨了两位王子之间的关系,将其分裂,因此将那位战功显赫的赫伊莫斯王子逼去了北地。 谁知道,赫伊莫斯竟然在关键时刻赶回了王城,还二话不说帮助受伤的伽尔兰王子守城。 这种完全不计前嫌的行为……完全不像是此人的性格。 还是说,是哪一点关键的事情他没注意到? 就在提尔注视着远方的王城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一名将领面色焦急之色,纵马匆匆向他奔来。 等到了提尔身边,将领急切地凑过去,小声在提尔耳边说了几句话。 提尔的目光停顿了一下。 他这一瞬间似乎有些失神。 “殿下?” 眼见听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提尔一直不吭声,那名将领颇为紧张地喊道。 “提尔殿下?” 属下不断的呼喊声让提尔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伫立在夕阳下的王城,又转头,看向西方。 他淡紫色的眼眸在这一刻仿佛有异光在涌动。 “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 在将领错愕的目光中,一贯神色淡漠的加斯达德的王子放声大笑。 “很好。” 提尔的眼闪动着微光,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他仿佛是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兴致盎然地看着西方。 那是他来的方向,也是他现在最感兴趣的那位王太子所在的方向。 他以为在王城中的那个人,竟是在三日前他刚抵达王城的那天晚上,在万里之外率兵一举夺回了茹达斯城。 “伽尔兰。” 他认真地、仔细地说出这个名字。 而后,再一次重复着这个无数次让事情脱离他的掌控的名字。 “……伽尔兰。” 不知为什么,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什么冥冥中注定的东西涌入了他的身体里,让他一贯冰冷的胸口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火热。 那是他一路行来至今,第一次感觉到的,从身体里涌出的炽热的战意。 细碎的银发散落在提尔锐利上扬的眼角,他眺望着远方,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伽尔兰。 亚伦兰狄斯的王太子。 我的敌人。 你我之间注定要有一战。 我期待着与你会面的那一天。 ………… …………………… 已经到了夜晚,欢腾了一整天的茹达斯城重归寂静。 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天尽情发泄出去的民众们疲累的、却是无比安心地早早沉入了梦想之中。 他们的眉眼终于能够舒展开来,哪怕已沉沉睡去,嘴角也挂着浅浅的笑意。 城中的那座城堡依然灯火通明,那光芒在黑夜中散出丝丝暖意。 哗啦一声,那是锁链撞击的响声。 位于城堡深深的地下,那座漆黑的铁牢的大门被人打开。 牢中的那位老人跪在地牢那唯一的天窗下方,星光照进来,落在他斑白的鬓发上。 他跪在那里,双手紧握着抵在额头上。 那是祈祷的姿势。 跪着祈祷的老人仿佛一尊石雕一般,在星光下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保持了这样的姿势多长的时间。 “尤纳斯大人。” 来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一直向众神祈祷着的老人抬起头,睁开眼。 微弱的星光落入他的眼底,他的眼底仿佛有许多东西纠缠在一起,汇聚成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他缓缓地起身,一手按着地面,竖起因为跪得太久已经不听使唤的的腿,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转过头,独眼骑士那张熟悉的脸落入他的眼中。 他略显浑浊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那张脸,和他不一样的白色的肤色。 烈日的骑士。 享誉大陆的强大骑士。 亚伦兰狄斯仅剩的四位骑帅之一。 一场大战,狮子王战死,象征着亚伦兰狄斯最强力量的七位骑帅几乎死了一半。 六大军团已去其三,尤其是第一军团的覆灭,使得亚伦兰狄斯的军事力量几乎丧失了一多半。 加斯达德的大军已逼近王城,眼看亡国之危就在眼前,亚伦兰狄斯风雨飘摇,万民同悲。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尤纳斯闭上眼,掩盖住眼底的痛苦之色。 他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凯霍斯走出了阴森的地牢。 他慢慢地走上石阶,一步步的,步履蹒跚。 走过熟悉的大厅,通过长长的螺旋形阶梯,凯霍斯将他带到了城堡上面的一个房间里。 一进门,尤纳斯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曾经的部下犹塔。 此刻,那位曾经站在牢外大放厥词、意气风发的将领双臂被绳子缚在后背,跪在地上,低着头,整个人都散发出颓废的气息,显得狼狈不堪。 一看到这个卑劣的叛徒,尤纳斯心底就猛地升起一股恨意。 他盯着犹塔的眼一瞬间就红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吞其肉噬其骨。 可是他刚走了一步,就被凯霍斯抬手拦住。 像是突然被人重重打了一棒,尤纳斯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是的,他恨犹塔这个叛徒。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恨? 作为害死卡莫斯王的罪魁祸首,他和犹塔又有什么区别? 尤纳斯怔怔地站在房间里,神色木然,目光茫然。 过了几分钟,脚步声从外面响起,大门推开,伽尔兰走了进来。 作为侍卫跟在他身后的瓦塔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凯霍斯,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外面关上门,守在了门外。 少年一进门,像是木桩般呆呆地站在那里的尤纳斯就下意识抬起头,向少年看去。 伽尔兰王子,卡莫斯王所宠爱的王弟。 一个月前,就是这位王子从他手中救走了卡莫斯。 他之所以下定决心背叛卡莫斯,就是因为卡莫斯王册封了这位王子为王太子。 而他,不容许没有尊贵血统的白种继承王座。 可是就是这个他认为血统不够纯粹高贵的白肤的王子,拯救了茹达斯城。 尤纳斯的目光落在伽尔兰的头顶。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熟悉的青金石黄金王冠就戴在这位年轻的王子头顶,天青色的宝石上那一点血珠的殷红,刺得他双眼发痛。 尤纳斯定定地看着那顶王冠,目光恍惚。 “我一直认为……我所做的是正确的……” 他说,“卡莫斯王偏离了众神的旨意,而我要将其拉回正确的道路。” 他闭眼,面容憔悴,声音沙哑。 “我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也因侍奉神灵而发誓终身不嫁,我没有可以继承王座的后裔……所以我想,我坐上王座不是为了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成为王……我想,等我成为王,按照众神的意志,将亚伦兰狄斯重新导向正确的道路之后……我死后,就会将王座交给赫伊莫斯王子。” “那就是我并不是为了贪恋王座而背叛卡莫斯王的证明……” 伽尔兰静静地看着他,凯霍斯也在沉默,跪着的犹塔缩紧了身体。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说话,只有尤纳斯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我告诉我自己,背叛卡莫斯王,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私欲,只是为了拨乱反正……” “我的女儿也鼓励我,说这就是神给予我的旨意,是我该去做的事情。” “那让我坚信着,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亚伦兰狄斯,为了建立正确的秩序,为了重现王室血脉的荣光。” “我一直都这么告诉自己……” 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打断了尤纳斯的话。 瓦塔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殿下,尤纳斯城主的女儿来了这里,她想要见她的父亲。” 伽尔兰沉吟了数秒,看了猛地转头看向房门的尤纳斯一眼。 他说:“让她进来。” 房门打开,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来,房门在她身后关上。 蓬松的棕黑色长发披散在她纤细的肩膀后,她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大大的鹅黄色裙摆轻轻摆动着。 她面容纤丽,细长睫毛在她颊上落下玫瑰色的阴影,她微微抿着唇,睫毛轻颤了一下,看起来如羽毛般柔弱。 同样身型纤细的三名侍女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垂着头,一声不吭。 这位看起来柔弱而秀美的女子看了她的父亲尤纳斯一眼,露出心痛的神色。 然后,她径直往前两步,俯身,裙摆在地上撒开。 她低头跪在了伽尔兰的身前。 “殿下,求求您,殿下。” 她急促地,用还带着一点哽咽的声音哀求着。 “请您宽恕我的父亲,他年纪大了,受不得苦,求您了,殿下,我可以代替他接受所有的惩罚,只求您饶恕他……” 站在一旁的凯霍斯皱了皱眉,他往前走了一步,开口刚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突然间,异变突生。 那原本低头安静而卑微地站在一旁的侍女突然猛地向凯霍斯扑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死死地缠住了凯霍斯。 而剩下的那名侍女则是从胸口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冲向伽尔兰。 凯霍斯一抬手想要甩掉那两名侍女,可是令他心惊的是,看似纤弱的侍女居然力气大得出奇,竟是能将他按在原地。 眼底闪过一道厉色,骑士直接下了狠手。 他一抬手,手肘狠狠地将其中一名抓着他手臂的侍女胸口的肋骨撞碎。 可是,让人惊异的事情出现了。 那名肋骨被凯霍斯撞得粉碎的侍女仍旧是死死地拖住凯霍斯,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她瞪着凯霍斯,一双眼中,眼白占据了大半,显得颇为可怖,而那眼神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在那名侍女扑过来时,反应极快的伽尔兰已经拔出腰间的剑,打飞了侍女手中的匕首,然后一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若是普通人,早已倒毙在地。 可是此刻,被他贯穿了心脏的侍女竟是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握在剑柄的双手。 她的力气大得出奇,像是铁钳一般,伽尔兰怎么都挣脱不掉。 那名侍女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伽尔兰,鲜血泊泊地从她被贯穿的胸口流淌下来,她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咧着嘴对伽尔兰露出诡异而可怖的笑。 “我伟大的神,提姆亚特,创造万物的母神啊。” 刚才跪在地上一直哀哀哭泣着的尤纳斯的女儿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 那柔弱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此刻的脸色亢奋到了极点,带着疯狂,看着伽尔兰的眼神亮得可怕。 “您忠诚的信徒将为您献上最珍贵的祭品!献上众神的血脉!” 她宛如咏唱一般高喊着,手持短剑对此刻被侍女钳制住而动弹不得的伽尔兰狠狠刺去―― “王子!!!” 在凯霍斯又惊又怒的高喊声中。 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重重刺下。 刹那间,鲜血飞溅。 金发的骑士面露惊愕之色。 伽尔兰蓦然睁大了眼。 在一片混乱中突然冲过来的尤纳斯挡在了伽尔兰的身前,重重地吐出一口血。 他女儿手中的短剑,剑身已经整个儿没入他的胸口。 第204章 凯霍斯只愕然了一秒, 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将另一个还揪住他不放的侍女的手腕狠狠一折。 咔嚓。 此刻寂静至极的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骨折声, 侍女那诡异的巨大力气顿时没了作用。 凯霍斯一脚将其踹得砰地一声重重撞到墙上,眼看着那名侍女的胸口几乎整个儿都凹陷了进去。 一转头, 凯霍斯冲上去, 拔剑。 一剑劈下。 那诡异地笑着的侍女死死抓着伽尔兰的双手被他一剑砍断,随后也被他一脚踢飞出去。 “王子!凯霍斯大人――?” 听到房间里奇怪的响动, 守在外面的瓦塔也立刻冲了进来。 一眼看到屋里的情景, 他顿时目瞪口呆。 但是在目瞪口呆的同时,他还不忘记一把按住那个双手都被砍断还直勾勾地盯着凯霍斯, 挣扎着想要冲过去的某位侍女。 看似娇娇弱弱的侍女挣扎起来力气大得出奇,没有料到的瓦塔一下没按住, 还差点被她掀翻了,他不由得爆了句粗口,干脆两下狠狠踩断了侍女的小腿。 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直接将还趴在地上努力蠕动的侍女踩在脚下,然后才抬头朝王子那边看去。 尤纳斯挡在伽尔兰的身前,他的女儿的短剑刺进他的胸口。 额头上斑白的鬓发凌乱地散落在他此刻已经苍老得不像话的脸上,他的眼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宠爱了一辈子的女儿,眼底只剩下痛苦。 “塔娅丝……” 他张口, 用沙哑的声音喊出女儿的名字。 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流出来,滑过下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他看着女儿的眼中满是沉痛之色, 还有深深的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愚蠢的事?” 塔娅丝和他对视, 亲手将短剑刺进自己父亲胸口的她脸上没有丝毫后悔和悲伤。 相反, 她的眼睁得很大,那张看似娇弱柔美的脸上被某种狂热的神色所充斥着。 “愚笨的人是您,父亲大人。” 她咧嘴,露出笑容。 她定定地盯着尤纳斯,她此刻的精神极不正常,带着疯狂,亢奋到了极点。 “这个世界终会消逝,唯有万物永生。” “众神终将陨落,唯有我神不灭。” “当万物的母神从深渊之中苏醒,世界将被我神颠覆,万物将融为一体。” “我作为她忠诚的信徒,将跟随她得到永生――” 她的声音是极其娇柔的,轻言细语。 可是她的脸与她的声音完全相反,竟是透出一分狰狞之色。 “亚伦兰狄斯,这个被诅咒的国家……迫害我教的国家……胆敢对万物母神不敬的国家,终将灭亡,无人能够挽救。” “来吧――让哀嚎声在这个悖逆的国家大地上无止境的回响――让驱逐了我神的这个国家如你这般愚蠢的众人用鲜血染红这片大地――” “来吧!这是盛典的开始,这是即将开始的祭祀的时刻――” 尤纳斯的脸色已经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 可是塔娅丝依然容光焕发,双眼发亮地在这个房间高喊着。 她的脸上写满了狂热。 “王太子必须去死!只有他死了,这个国家才会彻底地被死亡和战乱所笼罩!” “而那战争和血肉,将把伟大的万物之神从深渊从唤醒,重新降临大地――” 她发出高亢的喊声,如宣誓一般,一把拔出尤纳斯胸口的短剑,用力将她的父亲推开,再一次向伽尔兰扑去。 凯霍斯目光一凛,举剑迎上。 铿的一声,他挡住了那刺来的一剑。 他心里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就和刚才的侍女一样,力气大到诡异的地步,那小小的短剑竟是差点将他手中的大剑撞得脱手而出。 哪怕他勉强抓稳了,手也被撞得隐隐发麻。 紧接着,扑过来的瓦塔竟是也被塔娅丝猛地撞了出去。 不能硬来。 眼看那个女人根本无视于他,又发狠地冲着王子刺去,凯霍斯眼角瞥了一下旁边。 这一次,他没有硬接上去,而是将刚准备举剑格挡的伽尔兰猛地往旁边一拽。 伽尔兰没反应过来。 疯狂地冲向他的塔娅丝也来不及反应。 而伽尔兰被拽开后,她冲过去的前方,就是房间的窗子。 拽开王子的凯霍斯已经身体一转,绕到了她的身后。 一个用力,他猛地将其往前撞去。 塔娅丝收不住力,整个人向前冲去,硬生生地撞破了窗户,从高空中坠落了下去。 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在高空中回荡着。 最后随着砰地一声什么破碎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一片寂静,凯霍斯吐了口气,捡起刚才被他砍断的侍女的手臂。 那上臂处,有着一个血红色的刺青。 血红的圆圈,里面象征着生命的水的符文和象征着破坏的符文交错在一起,是倒立过来的。 “万物教……” 他皱着眉说,随手将那只手臂丢到一边。 没想到,渗透亚伦兰狄斯的势力除了加斯达德,还有这个被灭了一次又一次依然顽强地在亚伦兰狄斯复苏的万物教。 万物教的目的,就是在大地上掀起腥风血雨。 他们认为用战乱和鲜血,还有世人的恐惧,就能唤醒万物之母提姆亚特。 他们认为,当提姆亚特降临大地时,万物将融为一体,他们将获得永生。 当初伽尔兰王子还小的时候,曾经以身为饵潜入万物教的据点,和卡莫斯王一起剿灭了这个邪教。 那里还是他和王子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凯霍斯可以想象得到,这个邪教肯定对卡莫斯王和伽尔兰王子都恨之入骨。 万物教和加斯达德人的势力一起谋害死了卡莫斯王。 而现在,为了让亚伦兰狄斯彻底陷入战乱,他们还要继续谋害伽尔兰王子。 ……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攥紧的手指咯咯作响,灯火下,烈日的骑士目光如刀。 他是王子的守护骑士。 只要有他在,谁也别想伤他的王子一根头发! …… 那三个似乎毫无痛觉的侍女在塔娅丝死后,就头一歪全部昏死了过去,瓦塔带着几名侍卫将这些眼看已经活不了的侍女们抬了出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总算告一段落,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伽尔兰转头,看向尤纳斯。 老人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从他指缝中涌出的泊泊鲜血早已将他的手和胸口的衣服染得血红。 他坐在那里,垂着眼,面如死灰,气息微弱,显然已经离死不远。 棕色的发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干枯地散落在他颊边,他的眼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塔娅丝的那一剑,像是将他的心硬生生地剜了出来。 原来……他所坚信着的东西,只是笑话一场。 他自以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其实不过是在受人摆布。 他竟是成了亚伦兰狄斯的敌人手中的傀儡,亲手让他所深爱的国度陷入了战火。 他的骄傲如今已被碾成灰烬。 伽尔兰俯视着这个神色萎靡双眼无神的老人,目光锐利而冰冷。 他说:“就算你那么做,也不会被原谅。” 这个人所犯下罪,永远不会被宽恕。 就算众神将其宽恕,他也不会宽恕。 尤纳斯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深深地,像是想要将这双眼烙印在自己的记忆中。 他定定地注视了那双金色的眼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扶着墙壁,费劲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他一动,胸口那个血洞涌出的鲜血就流更厉害,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他迈步,向前走去,一步步极为缓慢。 他走得很慢,但却很稳。 他走到凯霍斯身边,伸手抓住凯霍斯手中的长剑。 金发骑士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松开手。 尤纳斯握紧了长剑,向跪在房间一侧的犹塔走去。 他走过的地方,一路上滴下斑斑血迹。 双臂被缚在后背跪在那里的犹塔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瞳孔微微放大,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跪着向后缩去,惊恐地摇着头。 “尤、尤纳斯大人,我错了,我会赎罪,我会和加斯达德人拼命,我会在战场上将功赎罪!所以,原谅我――殿下,王太子殿下!您是善良的君主,请用您的善心宽恕我!我发誓,我会赎罪!请您宽恕我吧!” 一身是血的老人站在犹塔身前,他剧烈地喘着气,鲜血从他身上滴落下来。 可是他双手握紧长剑,稳稳地举起。 他面色沉痛,沙哑着声音说:“犹塔,叛徒永远不会被宽恕。” 无论是你,还是我。 一剑劈下,用尽了尤纳斯全部的力量。 鲜血从跪着的男子光秃秃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那还保持着惊恐之色的头颅在空中飞起,然后重重地掉落下来,滚去了墙角。 像是在那一剑中耗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气,在砍掉犹塔的头之后,尤纳斯一个踉跄,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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