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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来,脑子一时间恍恍惚惚的,弄不明白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晕晕乎乎中,他抬起手,抓住那只伸向他的染着血痕的手。 那只手抓着他,握紧,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手上传来的力度是无比真实的触感。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涌到伽尔兰的身边。 “王子!” 凯霍斯焦急地高喊着,拨开人群冲到伽尔兰身边。 “您怎么――” 他说,“这里太危险了,请您马上离开!” 伽尔兰看了凯霍斯一眼,然后,他转过身,再一次举起手中雪白的长剑。 “跟我上。” 他说,言简意赅。 说完,他就带头向对面那一群杀来的海盗冲了过去。 凯霍斯一惊,急忙跟了上去。 而周围刚才还在节节后退的士兵们,面色潮红,激动地跟着一拥而上。 他们挥舞着武器,几乎是疯了一般地跟在王子身后冲过去,以可怕的气势将那一批杀来的海盗砍得七零八落。 从这一处开始,托泽斯的士兵们开始骚动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声音传了出去。 “是王子啊……” “王子来了。” “真的是王子殿下!”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太危险了!” “什么?王子也上了城墙?” 像是海啸一般,伽尔兰王子也走上了战场的事情几乎是在短短一刻钟内就传遍了整个城墙。 就像是打了一针强心针,前一刻还萎靡不振的士兵瞬间气势爆棚。 他们的王子就在这里,在这个战场上! 王子在和他们一起战斗! 亚伦兰狄斯众神的后裔此刻与他们同在―― 众神的意志与他们同在―― 一股说不出的力量瞬间涌进了刚才还疲惫不堪的身体,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说不清是被鼓舞的,还是意志给予的,更或许是众神赐予他们的力量。 这一刻,他们感觉浑身像是又有了用不完的劲儿。 士兵们不怕死地冲向敌人,一个个状若疯狂。 他们此刻根本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模样,疯一般地和海盗们拼命,那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竟是硬生生地将海盗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 在这一股如火山爆发般的士气之下,托泽斯的士兵竟是疯狂地将已经占据了小半边城墙的海盗们一举赶下了城墙。 托泽斯的城墙被夺了回来。 他们居然把眼看就要陷落的城墙给夺回来了―― 无法抑制的,无数人大喊着,高声欢呼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托泽斯城墙之上的欢呼声如山呼海啸一般,竟是让被赶下城墙的海盗都惊得呆了半晌。 巴沙站在船上,错愕地看着一处城墙。 一名金发的少年站在那里,太远了他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可是少年那一头流金般的长发映着阳光异常明亮。 无数人簇拥着那个少年,所有城墙上的人都朝着那个金发少年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一挥手,让人把塔卡带上来。 像是一滩稀泥巴一样被人丢在巴沙脚下的塔卡抬起头,不过几天的功夫,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憔悴了下去。 显然,他没少受折磨。 他看着巴沙,艰难地、笨拙地露出了讨好的笑脸。 巴沙看都懒得看他,抬手一指城墙上的金发少年。 “告诉我,那是谁?” 他看得明明白白,本来城墙马上就要被攻下了,是那个少年的出现让托泽斯的士兵突然爆发出可怕的气势,像是疯了一般战斗着,将他们又赶了下来。 塔卡呆了一下,巴沙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他赶紧回答。 “王子,那是王子。” 他飞快地说,“他是卡莫斯王的王弟,是亚伦兰狄斯的王子。” 亚伦兰狄斯的王子? 巴沙眼睛陡然一亮。 海盗漂泊在海上,四海为家,从来不惧陆地上的国家。 而在海上,各方海盗势力不少。不同势力的海盗拼的就是实力,还有威名。 巴沙之所以在海盗中有着赫赫威名,是因为他曾经杀死过一个大国的将军,这让他声名远扬。 而现在,一国的王子就在他的眼前。 亚伦兰狄斯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国,如果他能杀死亚伦兰狄斯的王子――那么这片海域上将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的威名相比! 一想到这里,巴沙整个人都激动不已。 “杀上去!” 他高声喊着,向自己的下属下令。 “冲上去,杀死那个王子!” 收到头目命令的海盗们立刻向伽尔兰所在的那面城墙蜂拥而去。 巴沙又是一挥手,命令所有接近那面城墙的海盗船上的弓箭手全部对准那个方向。 他站在甲板上,细小的眼死死地盯着那个能让他声名崛起的猎物,眼中尽是贪婪和杀意。 “可爱的王子殿下啊……” 他说,舔了一下自己激动得有些发烫的唇。 “就当做是你运气不好,用你的尸体为我在大海中的崛起铺路吧。” ………… 守住了城墙的托泽斯士兵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太久,刚才被他们赶下城墙的海盗再一次攻了上来。 然而,这一次的攻城却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海盗们似乎是以现身在城墙上的伽尔兰王子为目标,向着这一片城墙蜂拥而来,就连那从船上射来的箭雨也几乎集中到了那一处。 守卫其他段的城墙的士兵们顿时压力大减,那压力全部转嫁到某一处的城墙上。 伽尔兰就在那段城墙上,和其他人一起继续战斗着,他就像是磁石一般,吸引得海盗们前赴后继地冲来。 一时间,他所在的城墙,如同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小船一般。 凯霍斯已经将分散出去的近百名亲卫全部召了回来,全神贯注地守伽尔兰身边。 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这段在海盗凶猛地冲击下岌岌可危的城墙才能被死死地守住。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来,密密麻麻。 这一片的城墙外面几乎插满了箭,城墙里的地面上更是滚满了被打落的箭支。 射来的箭实在太多,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就连强大的骑士之中都有十来人被箭射伤,被匆匆地抬下去疗伤。 塞斯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苦口婆言地劝说伽尔兰下城墙,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伽尔兰只说了一句,他就哑口无言了。 伽尔兰对塞斯笑了一下。 他淡淡地说:“你信不信我一下去,城墙要不了多久就会沦陷?” 塞斯瞬间语塞,只能怏怏离开。 是的。 现在战场上所有的士气,都是站在这里的王子带来的。 伽尔兰一走,这股士气随时都会泄下去。 而凯霍斯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没继续提起让伽尔兰离开的事情,而是带着下属咬牙死守在王子的身边。 下一刻,凯霍斯再度挥剑挡开一波箭雨。 “殿下……” 此刻,浑身浴血的骑士也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您被盯上了。” “嗯,我知道。” 刚刚挥剑杀死一名海盗的伽尔兰后退几步,和凯霍斯抵肩站着。 他比凯霍斯喘得更厉害,脸色苍白,他似乎有点站立不稳,虚虚地靠着凯霍斯站着。 浅色的披风披在他身后,笼罩住他大半的身体,只是那披风大半都已经被飞溅的鲜血染红,根本分不清是谁的血。 “我做了诱饵,其他地方的压力就会少很多。他盯着我,就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伽尔兰苍白着一张脸说。 细密的汗水不断从他额头渗下来,濡湿的金发紧贴在他没多少血色的颊边。 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身侧的凯霍斯一剑劈死一名冲来的海盗,猛地转身,一伸手将伽尔兰扶住。 “殿下,你需要休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凯霍斯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为了扶差点摔倒的伽尔兰,手伸进了伽尔兰身后的披风里面。 此刻,他的手按在伽尔兰的后背上,指尖尽是温热的、湿漉漉的触感,那温热的液体几乎染湿了少年整个后背的衣服。 他食指的指尖甚至已经碰触到了那折断了的箭支。 断箭那黑铁的尖端深深地没入了少年的后背血肉深处。 “殿下?” 凯霍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伽尔兰,他碰触到那只断箭的指尖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别说。” 伽尔兰说。 他看着他的骑士,脸色苍白得厉害。 那粉色的唇似乎都渐渐失去了血色。 他说:“凯霍斯,什么都别说。” 第108章 凯霍斯的手按在伽尔兰的后背上, 手指上尽是濡湿的触感。 食指指尖碰触到的是断裂的箭支,冷硬的箭头已经深深地没入血肉之中。 他看着伽尔兰。 站在他身前的王子的脸色此刻是不正常的苍白。 现在,凯霍斯才终于知道了,那并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多的原因, 而是因为失血而导致的苍白。 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发觉这件事―― “殿……” 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灼人的金眸盯着他,硬生生地将他的话逼了回去。 伽尔兰微微喘着气, 一双眼盯着凯霍斯。 “别说, 凯霍斯。” 他说,“说出来, 就完了。” 在托泽斯城墙的防线濒临崩溃的时候, 是因为王子的到来, 守卫托泽斯的将士们才爆发出疯狂的士气,一举将海盗们赶了下去。 现在, 他们也是在依靠这股气势顽强地抵抗住了海盗怒涛一般的进攻。 因为王子在这里, 将士们才充满了力量。 伽尔兰, 此刻, 他就是战场上的托泽斯人无可取代的信仰。 此刻他站在战场, 就如同一面凝聚着全部托泽斯人力量的旗帜。 如果一旦他受了重伤的消息传播开来…… 旗帜折断,信仰崩塌。 刚刚提升的士气立刻就会崩溃, 甚至比之前还不如,而整个城墙的防线也会随之崩溃。 托泽斯城就真的再也守不住了。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所以伽尔兰在中箭的第一时间, 就果断地咬牙将露在外面的箭杆折断。 剩下的一小截被披风挡住, 不断渗出来的鲜血也被染了不少敌人鲜血的披风掩盖着,让人根本看不出染在披风上的到底是谁的血。 他竭尽全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站在激烈的战场之上。 “……您需要治疗。” 凯霍斯说,声音低沉,一字一句。 骑士的声音在这一刻沙哑得简直像是硬生生从喉咙深处逼出来的一般。 “等战斗结束后。” 伽尔兰回答。 他的手仍然死死地扣住了骑士的手腕。 年轻的王子仰着头,这一刻,他和凯霍斯对视的目光写满了强硬。 “继续战斗,凯霍斯。” 他说:“这是我的命令。” 独眼骑士的眼角无法抑制地轻颤了一下。 稍许之后,他将按在伽尔兰后背上的那只手收了回来,极慢的,极其艰难的。 他的呼吸沉重得厉害。 然后,他猛地一转身,低吼一声,双手将大剑一挥,重重劈砍而下。 大剑一下子就将那冲向他身后的海盗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凯霍斯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般,那张英俊的脸此刻竟是微微扭曲着,透出几分狠意,爆发出可怕的力量,竟是在一瞬间就将冲过来的那一堆海盗杀得干干净净。 烈日的骑士站在城墙上,站在他的王子的身前。 原本明亮的金发已经尽数被鲜血染红,喷到他脸上的血液顺着他的侧颊流下来,他的脸色在这一刻阴沉得厉害,目光满是可怖的煞气,再也看不出一点那被称之为太阳的骑士的阳光之处。 托泽斯的城墙上,惨烈的战争还在继续。 它就像是一台贪婪的绞肉机,无止尽地吞噬着所有人的性命和血肉。 参与这场战争的所有人都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就是战场的写照。 或许是因为不忍目睹这个被血肉铺满的战场,太阳不知何时隐入云层,隐蔽了自己的身影,天色暗了下来。 不久之后,那细雨就又稀稀落落地下了起来。 城墙上干枯的血痕被冲刷了下去,那血混合着雨水流到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滩的黑红色水滩,浸泡着尸体。 在?O?O?@?@的雨声中,第三天的夜幕降临了。 久攻不下的海盗们不得已,在号角声中缓缓退去。 将身前最后一名海盗杀死,凯霍斯转回头来。 伽尔兰仍旧站在那里,站立在城墙之上,站立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哪怕是在夜幕中,他濡湿的金发也映着灯火,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 只要王子还站在城墙上,他们就不会后退半步! 所有人都在心底如此发誓道。 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王子那站得笔挺的身影,还有明亮的金发。 只有站在伽尔兰身边的独眼骑士,才能清楚地看到少年苍白的脸,还有几乎已经看不到一点血色的唇。 那唇上还有着被咬破的伤痕,那是竭力站立在这个战场上的少年自己咬破的伤痕。 将心底某种涌动的情绪强压下去,凯霍斯深吸一口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做出了一种礼节样式的动作。 他微微躬身,将手伸到了伽尔兰的身前。 唇色乍白的少年抬眼看他一眼,然后,抬起手,将手放在凯霍斯的手掌上。 独眼骑士就保持着这种‘虚扶’着他的王子的礼节动作,陪同王子一同向前走去,缓缓地走下了城墙。 他抬着的那只右手稳稳地横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就像是手上没有承受一丁点力量一般。 ……‘虚扶’。 是的,看似如此。 但是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伽尔兰的手压在凯霍斯手上,几乎是将大半个身体的力量撑在那只手上,才能若无其事地、不动声色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下城墙。 ………… 一回到执政府的房间里,房门刚一关紧,凯霍斯立刻一伸手将伽尔兰横抱起来。 血迹斑斑的披风被扯下来丢到地上。 被凯霍斯三步并作一步抱上床的伽尔兰趴在床上,他的后背上,衣服已经被浸透成血红的一片。 嗤啦。 血红色的衣服被撕开,少年苍白的背部上扎着一根断箭。 箭尖没入接近肩胛骨的地方。 凯霍斯目光凝重地看着那只断箭,用手指在箭尖附近轻轻按了按,他指尖下苍白的背立刻紧跟着颤抖了一下。 箭尖都带有撕裂效果,一旦强行拔出来,背部会撕裂开一个大血口,血液立刻就会如泉喷而出,会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若是不及时止血,更会让人因失血过多而亡。 这也是为什么伽尔兰当时只是折断了箭杆,没有将其拔出来的缘故。 凯霍斯拔出腰间今天还不曾用过的贴身匕首,将刀刃在烛火上烤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俯身,一手按在伽尔兰后背上,一手拿着匕首,用剑尖一点点将箭尖那一处的皮肉切割开。 箭支扎入皮肉太久,那附近已经有些皮肉都结痂了,将箭支都融在了其中。 必须将那结痂的肌肤重新挑开。 当锋利的剑尖一点点割开肌肤、切开血肉之时,伽尔兰那被凯霍斯用力按住的苍白的后背在不断地颤抖。 他的手指死死地攥紧了床被,用力地指关节都泛白的地步。 凯霍斯放下匕首,他说:“王子,找个东西咬紧。” 伽尔兰深吸一口气,张口用力地咬住了枕头。 凯霍斯仍然一手按在他背上,一手握住了断箭。 然后,用力一拔―― “!!!” 金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断箭被硬生生从血肉中拔出,菱形的箭尖陡然撕裂了肌肤,从伤口喷出的鲜血飞溅到凯霍斯的侧颊上,更是一连串地洒落在少年绷紧到极致的后背上。 绷紧的肩让他后背上的蝴蝶骨深深地凸显出来,仿佛蝴蝶被折断的翅膀。 那背上点点溅落的鲜血的殷红,越发衬得少年后背上的肌肤惨白得近乎半透明一般,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凯霍斯手不停,飞快地在伤口敷上止血的药,然后用绷带紧紧地包扎住。 等他做完这一切,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伽尔兰一直毫无动静,原来竟是在拔箭的时候昏死了过去。 寂静的夜里,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的声音。 少年俯身趴在床上,长长的金发在雪白的床被上铺开。 他纤细的后颈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那半张脸深深陷入柔软的枕头里,露出的半张苍白侧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他闭着眼,细长的睫毛垂下来,末端还残留着一点水珠,它轻颤着,像是脆弱得再也承受不起一丁点的重量。 凯霍斯站在床边看着已经陷入昏睡中的伽尔兰。 染着血迹的金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的眼前,让人看不出此刻他脸上的神色。 可是能看得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 那握紧的拳头上,手背青筋暴起。 突然,轻轻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那声音惊醒了沉默中的骑士,他转头看了一眼,将一个薄毯子轻轻盖在伽尔兰的身上之后,这才转身,尽可能轻轻地快步走出了房间。 门外是他的亲卫,告诉他塞斯等将领已经来到了楼下的大厅里,正在统计今天的战损,请他和王子殿下过去。 “王子太累了,正在休息,我去就行了。” 凯霍斯说,命令几个亲卫守在门口和走廊里,不得让任何人进入房间。 嘱咐完了,他这才转身快步向大厅走去。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阴沉沉的,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窗子关着,雨水打在窗子上,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天色变黑,越来越大。 豆大的雨点打下来,发出响亮的敲击声。 昏睡中的少年被猛烈的雨声吵醒,他依然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缓缓地睁开眼。 苍白的脸浮现出了一层红晕,只是唇依然没什么血色,还有些干裂。 水…… 他无意识地想着。 缓缓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房间一侧桌案上的琉璃水壶上,里面清澈的水让他的喉咙轻轻蠕动了一下。 喉咙干渴得厉害,像是要裂开一般。 伽尔兰起身,强忍着后背上那一处近乎痉挛的剧痛,下了床,向桌案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手脚有些发软。 而且,站起身来的时候,脑子里也眩晕得厉害,不远处水壶都在他的视线中重影了数秒。 …… 身体很热,好像有一种整个人在火中被火烧似的感觉。 他的喘息急促得厉害,可是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烫得他头晕目眩。 他再度向前走了几步,忽眼前一黑、脚一软,一头栽倒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王子?!” 大门被猛地推开,刚刚结束和塞斯等将领的对话,心里惦记着伽尔兰着急赶回来的凯霍斯焦急地奔进来。 他抬脚想要向倒在上的少年奔去,但是刚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身将房门关紧,这才匆匆地跑去将伽尔兰抱起来。 手一碰伽尔兰,凯霍斯脸上的神色就是一变。 好烫! 伽尔兰闭着眼,浑身无力地躺在他怀中,明明苍白的脸此刻却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殷红,细密的汗水不断从他滚烫的额头渗出来,被濡湿的金发贴在他的颊边。 没多少血色的唇微张着,气息急促,那唇看起来干得厉害。 凯霍斯心口一凛。 中了箭伤却没有及时下去治疗。 受了伤的身体继续强行进行战斗。 随后,还淋了雨,一身湿透。 很可能伤口也湿透了,导致邪气入侵,发了炎。 由此导致的连锁反应,终于让这具不堪重负的身体发起烧来。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发烧,这皮肤滚烫的程度,这种热度,已经算是很严重了。 不行! 就算冒着王子受伤的事情可能会被泄露的风险,他也要立刻去将医师带过来。 骑士这么想着,把伽尔兰放回床上,他刚刚松手,还没来得及直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匆匆奔来,重重地敲门。 “伽尔兰殿下!凯霍斯大人!” 门外的人焦急地呼喊着。 “海盗发动夜袭了――” 凯霍斯呼吸一顿,下一秒,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身体深处席卷而来。 他浑身的煞气都散发了出来。 这一刻,怒气像是暴风一般肆虐起来,骑士已经怒不可遏到了极点。 那些海盗欺人太甚! 骑士仅剩的那只眼中这一瞬杀意滔天。 而下一秒,‘不能让王子知道’这个念头立刻浮现在他脑中,他冲门外的人喊了一声闭嘴。 然后,起身,打算离去。 可是,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映着灯光,那只手的手背苍白得近乎透明,手指却用力地扣紧了他的手臂。 心口一紧,凯霍斯一低头,就看见伽尔兰刚才还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了。 细长睫毛下,透出金色的光。 少年攥着他的手臂,垂着眼,急促地喘息着,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声音。 “凯霍斯,帮我换衣。” 凯霍斯呼吸顿了一下,然后,他咬牙。 “不,殿下,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可能再做任何事了。” 他说,“请您在这里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 “凯霍斯……” 伽尔兰的声音微弱。 “王子,你现在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了!怎么可能还站在战场上?” 那种灼烧着心口疼得要命的感觉让骑士在这一刻竟是失控地忘记了尊卑,以不敬的口吻几乎斥责一般对伽尔兰低吼道。 “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就算上了战场,您也撑不下去的!” 睫毛抬起,金色的眸看了凯霍斯一眼。 “……我撑得住。” 少年如此说。 他脸上那不正常的绯红像是在一点点燃烧吞噬他生命力的赤红火焰。 他的唇是让人触目惊心的惨白。 可是他看着凯霍斯的眼却比什么都还要平静和从容。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死亡更痛苦? 强忍着身体像是被火烧般滚烫的感觉,还有后背上撕裂的痛楚,伽尔兰咬牙,用力将虚软的身体撑起来。 他知道他撑得住。 他不是没受过苦。 他死过四次。 所以,此刻这一点痛楚,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第109章 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巴沙在暴怒中发动了对托泽斯城的夜袭。 海盗在大海上漂流, 不受任何人管辖, 也不受任何国家的束缚,一个地方混不下去了, 大不了换个地方,而被他们得罪的国家的海军却因为海域限制不能过界继续追杀他们。所以, 海盗们大多都过得很逍遥。 巴沙在数年前来到托泽斯城, 带着下属在这里混迹了很久, 过得很舒服, 眼看着猎物已经足够肥了, 他已经开始琢磨着, 大概过个半年或者一年就开宰了。 但是不久前突然有人暗中联系他,告诉了他有一个能够轻易击溃托泽斯海军的好机会,同时,他们还会有人暗中在城中协助, 帮巴沙攻下托泽斯城。 巴沙一想,虽然稍微早了点, 但是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还有人从旁协助让他省点力气, 这事挺好的, 就答应了。 至于对方是谁是哪个国家的暗探他也懒得问, 陆地上那些国家勾心斗角打的死去活来和他这个海盗有个屁的关系, 他只管宰了肥羊然后带着小弟们继续满大海的逍遥去就是。 一开始, 的确如他和那人的预料, 他们一举击溃了毫无防备的托泽斯海军,甚至轻易就擒获了托泽斯海军统帅塔卡。 海军的崩溃骇得城中那群贪婪却无用的官员们纷纷想要弃城而逃。 本来,巴沙以为,这样的状况下,托泽斯城唾手可得。就像是一块毫无防备的躺在饿狼身前的肥肉,只要他一张口,就能吞下肚。 然而,当海盗张开利齿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却一下子崩碎了门牙。 原本以为鲜美可口的肥肉,原来竟是一块石头。 最让巴沙气得头晕脑胀的是,每次托泽斯城都是看似加把劲就能倒下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偏生就差那么一点点,让它坚挺住了。 明明摇摇欲坠,可是无论他怎么投入兵力都是差那么一点点――好几次都岌岌可危,像是下一秒就会崩溃,偏生就是死死地撑住了最后一口气。 海盗们在这座看似随时都会完蛋的城市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那一口肉吊在眼前,馋得人流口水,怎么都舍不得,就只好再加一把劲儿。 如此,就像个赌徒一般,巴沙红着眼不断地将自己的兵力投入进去。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不小的损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骑虎难下。 如果不攻下托泽斯城,不说他的损失难以弥补,他在海上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赫赫威名也会就此毁于一旦――这对于视威名如命的海盗来说是绝对难以忍受的。 事到如今,这位赌徒发了狠,咬牙决定一口气投下自己全部的底盘。 哪怕是连夜攻城,损失再大,他也要把这座该死的城里所有抵抗他的人――还有,那个一次又一次破坏他的计划的亚伦兰狄斯王子全部斩于他的刀下! 他要砍下那个王子的头颅制作成他的藏品,在以后展示给所有人看。 只有如此才能发泄他心头之恨! 午夜已过,离太阳的升起还有数个小时,就在这个原本寂静的时间里,下着雨的漆黑夜色中,无数海盗摸着黑,偷偷地潜到了城墙下,开始轻手轻脚地向上攀爬。 月光和星光都被厚厚的雨云遮住,朦胧的雨幕模糊住了人的视线,而?O?O?@?@的雨声掩盖了他们的动静。 这个下雨的黑夜,给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时机。 只要一爬上城墙,他们就能杀对方个出其不意,说不定一举就能占据城墙。 就在打头的那批海盗已经攀爬了大半的时候,城墙之上突然有亮光晃动了一下,一队值夜的士兵拎着提灯来查看城墙上的灯有没有被雨浇灭的,顺便散开四处查探一下有没有异常的动静。 其中,一名士兵拎着灯探头往城墙外一看。 他本是例行公事般的随意一看,可是这一眼,一下子就让他瞪大了眼。 下一秒,他掏出哨子使劲一吹,尖利的哨声响彻了整个城墙。 “夜袭!!!” 随着士兵撕心裂肺的大喊声,原本在寂静中的城墙陡然喧闹了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夜色中平静的水面就沸腾了起来。 托泽斯城所有的灯火都亮了,无数正在城墙下方的小屋子里和衣而睡的士兵们被集合的号角声叫醒,匆匆从小屋子里鱼贯而出。 转瞬之间,城中已是人声鼎沸,无数士兵急匆匆地涌上了城墙。 此刻,城墙上这一晚负责守夜的士兵已经和最先爬上城墙的海盗死斗上了,双方都在拼命,人数都不多,只看谁先压的过谁,谁先得到同伴的支援。 奴隶的动作慢一些,但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经飞快地赶到了战场。 守夜的士兵大部分都已经牺牲在和先头那批海盗的战斗中,还好,赶来的士兵及时接上了空挡,死死地抗住了海盗猛烈地袭击。 黑夜中,雨幕中,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尽头。 他们冒着大雨,喘着气和不断涌上来的海盗战在一起。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他们的体力也在一点一滴地消耗殆尽。 尤其是在这阴沉沉的夜幕之中,很容易就让人心生绝望。 他们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继续战斗多久。 下意识的,不少士兵都在战斗的空隙中将目光投向一处城墙。 那个金发的身影曾经站着的地方。 可是此刻,那个带给他们力量的宛如支柱一般的身影并没有在那里。 看一眼后,他们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心情也越发低落了下来。 “王子来了!” 突然一声响亮的大喊声,虽然是在喧闹至极的战场上,但是这一声大喊、接二连三的大喊,一瞬间像是山呼海啸一般,自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奔涌开来。 无数人下意识转头望去,甚至于包括那些海盗在内。 朦胧的夜色中,许多都看不清,可是唯独灯光下那一抹金色的发异常明亮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底。 宛如一剂强心针打下,托泽斯人的情绪高涨而起,身体也涌出无穷的力量。 他们掉头再一次和海盗拼命厮杀了起来。 那一处的城墙上,金发的王子在骑士们的护卫之下,再一次踏上了城墙。 灯光昏暗,雨夜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少年的脸上,大部分都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仿佛所有的红色都汇聚在他绯红的颊上。 那是不正常的殷红。 他迈步向前走去,一步步走得很稳。 每走一步,扯动他的手臂,扯动他后背上的皮肉,那箭伤就剧烈地抽痛一下。 没人看得见他衣着下面雪白的绷带。 也没人能感觉到他吐出的气息的滚烫。 独眼骑士紧紧跟在他身后,身侧的拳用力攥紧。 伽尔兰的脸色很平静,每走一步后背抽搐般的疼痛被他死死地咽在抿紧的唇中。 他站在城墙上,拔出长剑。 “跟我来。” 他说,依然是简单明了三个字。 他向着对面的海盗冲去。 簇拥而来的将士们高声呼喊着奋不顾身的跟在他的身后。 ………… 一夜厮杀,天色逐渐大亮。 海盗没有丝毫后退的迹象。 然后,时间一点点推移,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托泽斯战役的第四天也即将过去。 援军依然不见踪影。 雨依然在下,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雨水的腥味萦绕着这座浴血的城墙。 数不清的尸首堆积在城墙脚下,因为堆积得太久,已经开始散发出腐烂的气息。同样,也有无数的尸体泡在城墙上黑红色的血滩之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海盗再一次缓缓退去。 神经已经快要绷紧到极限的将士们在海盗退去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一屁股跌坐在全是泥水和血水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浑身上下也都是泥巴和血迹,每个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 挥舞了无数次,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已经沉重得要命的刀刃长矛放在一边,他们的手在握着水囊灌水的时候都在微微发抖。 快要力竭了。 已经筋疲力尽了。 从昨天深夜一直到今天的下午,长达一天的时候,几乎没有可以休息的时间,海盗的攻击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像是惊涛骇浪一般轰击着这座城市。 他们甚至都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打退几波海盗的攻击了。 无数次防线岌岌可危。 无数次他们都以为不行了。 可是无数次他们硬是咬牙撑了过来。 高强度的激烈战斗几乎让所有人的脑子都已经麻痹,他们只是撑住了这一口气,他们只是凭借着那一股憋在胸口的信念。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在无比险恶的环境中撑了下去。 此刻,在难得喘息的间隙中,几乎是不约而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个方向。 从深夜到现在,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少年的身影从始至终都站立在雨幕之中,站立在城墙之上,站立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就像是一面永不倒塌的旗帜,凝聚着所有托泽斯人的信念。 王子还在。 他们想。 他们的王子还站在那里,和他们站在一起。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咬牙撑住了最后一口气。 他们要和王子一起,死战到最后一刻―― ………… 雨下得很大,让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 已经第四天了,如果艾尔逊答应出兵,援军最迟午时应该到了。 可是到了现在,马上下午都要过去了,艾尔逊海军依然遥遥无踪。 塔尔。 你在哪里? 伽尔兰眩晕得厉害,他靠在城墙上,闭上眼,似乎是在小憩,其实是在以此缓解自己的眩晕感。 这种眩晕感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厉害。 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浸透了水,湿淋淋地贴在头上,让他的脑袋重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都浸泡在冰水之中,那寒意渗入血肉,渗入骨髓,冰冷刺骨。 可是身体里的血液又像是烧开了一般,滚烫得厉害,让他的身体里像是有火在灼烧。 体内体外,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痛苦滋味令他几欲昏厥。 只是每一次快要昏厥的时候,他就狠狠地拧自己的手臂,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被披风掩盖着的手臂上,已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看上去异常骇人。 此刻,他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的。 后背抽痛得厉害,箭伤早已在剧烈的动作中撕裂开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里渗出来的温热的血一点点浸透衣服的触感。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火焰灼烧着,气息烫得惊人。 ……如果能干脆地倒下去就好了。 靠在城墙上,呼吸急促,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的伽尔兰在恍惚中想着。 放弃一切,就这么倒下去,失去意识,将一切抛之脑后。 他就不用再继续忍受这种痛苦。 他就能轻松很多。 ………… 可是不行。 脸颊绯红的少年睁开眼,站直了身体。 他急促呼吸时喷出的气息在冰冷的雨幕中形成一团雾气。 谁都可以倒下,唯独他,不可以。 他不可以。 第110章 闭着眼在城墙上靠了好一会儿, 将这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强忍过去之后, 伽尔兰才起身站直。 他起身的时候, 整个人微微摇晃了一下,像是要摔倒。 但是下一秒,他就强行撑住了身体,让自己站稳在地面上。 就在伽尔兰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的时候, 一直守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的凯霍斯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人。只是,他的手刚一动,看到伽尔兰自己撑住了, 就又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退到一边, 沉默地看着伽尔兰迈步向前。 伽尔兰沿着城墙向前走,他走得很慢,因为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披风的兜帽掩盖住他不正常的烧红的脸,只将那湿漉漉的金发露在外面。 他路过之处, 那些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城墙下休息的将士们纷纷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他们黯淡的眼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 才流露出一点光彩。 他们灰暗的脸色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 才恢复了一点生气。 伽尔兰的心情很沉重。 即使是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也能让他看见自己走过的道路上那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 那其中,有海盗的尸体, 更多的则是数不清的托泽斯将士们死状惨烈地躺在地上的尸体。 有人面露痛苦之色。 有人睁大眼死不瞑目。 血水浸泡着那些残缺的尸首。 眼前所见到的一幕幕, 宛如行走在地狱, 让伽尔兰心口发紧, 也让他的视线越发恍惚了起来。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 “王子……” 旁边,从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声。 伽尔兰下意识转头看去。 在他刚刚走过的路边,一个瘦弱的少年正坐在城墙下,仰着头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对他露出了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看了一眼,伽尔兰胸口就是一紧。 他看见那个少年那被砍断了半截的手臂在泊泊地流着血,他看见少年的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腰侧,那只手整个儿已经被血染红。 腰腹那巨大的窟窿处,隐约可见流出来的内脏。 伽尔兰走过去,屈膝半蹲在少年的身前。 他看着少年,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塞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此刻,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沉默着伸出手,将手按在奴隶少年被血和流出来的内脏浸得湿漉漉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这个几天前还在笨拙地讨好着他想要多吃一点东西的奴隶少年即将在这一刻死去。 这个被他带上战场的少年即将死去。 还有无数个走上战场的奴隶们都已经死去。 是他让他们走上了死亡的道路。 “王子……请您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即将死去的奴隶少年发出微弱的声音,可是他对伽尔兰露出了笑容。 “虽然我要死了……可是……王子……”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这几天……是我活着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时候……” 他发自内心地笑着说。 “没有人……嫌弃我……鄙视我唾骂……我……嗯……在这几天……我不再是一个低贱的奴隶了……” 奴隶少年开心地笑着。 “就算只有这几天……我能活得像个人……能以人的身份死去……我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谢谢你,王子……因为你,我才能真正的……做一回人……” 最后一句话,声音已是若有若无。 最后一个字落音,奴隶少年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 雨水浸透了他的身体,将血水从少年身上冲刷下来,在少年身下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伽尔兰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湿漉漉的金色额发垂下来,掩盖住他的眼。 只能看见他抿紧得如一条线的毫无血色的唇,还有那按紧在奴隶少年血红手背上的微微泛白的冰凉指尖。 脚步声传来,塞斯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不过几日的功夫,他似乎已经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至极。 “殿下。” 他跪在伽尔兰身边,轻声说。 “第四日已经过去了……” 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了下去,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 如果有援军的话,应该已经到了。 可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援军到来的迹象。 塞斯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其实没有什么援军,是不是,殿下?” “我知道,您说有援军,是为了让大家尽可能地坚持下去……” 他的声音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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