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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高台之下的大祭司们以及众位大臣们,则是在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会心一笑。 好一会儿之后,急出一身汗的宣令官可算是宣读完了,在心底长出一口气,而后,满头大汗的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刚一笑,他忽然觉得脸上凉了一下,似乎是雨点。 宣令官心底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阴云出来下雨了? 怎么会―― 他心里打鼓地抬头看去,然后就怔住了。 天空中依然是艳阳高照,明亮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可是,在骄阳之下,却有细细的雨点从天空中落下。 如透明珠帘一般。 原本寂静肃然的众神广场突然发出轻微的喧闹声,仰头看着天空的宣令官的双目蓦然睁大。 细碎的雨点映着阳光,折射出点点七彩的光泽。 高台之上,年轻的王者坐在金色的王座上。 他的身后,那环绕在王座之后的众神巨型石像上空,一道绮丽的彩虹越过高空之中,若隐若现,宛如一道连接着天国与人间的桥梁。 惊鸿一幕。 宛如神迹。 …… 伽尔兰。 众神之子。 亚伦兰狄斯之王。 贤明的王者啊。 你守护着亚伦兰狄斯的大地。 你的功绩为万众赞颂。 你是我亚伦兰狄斯不朽的荣光。 ………… …………………… 一日过去,很快就到了深夜。 在众神祭典上发生的异象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在整个王城传开。 众人都说,那是神迹。 那是众神赞赏、守护着伽尔兰王的象征。 即使到了深夜,他们也兴奋难眠,兴致勃勃地在家中和亲人好友们谈论着那美丽而又让人震撼的一幕。 所以,往常早已归于寂静的王城此刻依然是灯火通明。 王宫已经安静了下来,灯火在一盏盏地熄灭。 但是,王宫的主人却并未待在其中。 披着夜色,伽尔兰在一众人的陪同下,来到了王宫的对面。 从北境起源,贯穿整个亚伦兰狄斯的恩基河的尾端,穿过王城,尽头落入大海。 王宫在恩基河的一端。 而另一端,与王宫遥遥相对的,则是历代亚伦兰狄斯王的陵墓。 一河之隔,隔开生与死。 王的陵墓修建得如活人的王宫那般恢弘大气,只是没了点缀其上的金色以及其他多彩的色调,从头至尾,纯白一片。 那象征着人死后,洗净洗尽铅尘、变回纯白无瑕的灵魂最终的归宿。 黑夜中,伽尔兰静静地站在那壮观的白色王宫陵墓之前。 五年前,他亲手将卡莫斯王兄的石棺送入其中。 自那之后,他一次也不曾来过此处。 ……而现在,他终于能够坦然地直面于王兄的陵墓。 女官长跟在他的身后,同样目光恍惚地注视着白色陵墓。 好一会儿之后,她收回目光,看向伽尔兰。 “陛下,您今晚真的要待在这里?” 她轻声问, “您已经很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伽尔兰回头看她,轻轻一笑。 他说:“塔普提,今天晚上,我想好好地和王兄说说话。” “我想告诉他,我很努力……我做了很多的事情,我很认真地保护着亚伦兰狄斯……” 顿了一顿,他抬手,放在唇边,颇为不自在地哼了一下。 他小声说:“还有,那件事,我,咳,不管怎么说,在宣之于众之前,必须先告诉王兄才行啊,不然王兄会生气的。” 女官长一时错愕,等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 “说得也是,他一定会生气。” 她笑出声来。 “不对,不管您说还是不说,卡莫斯王都一定会生气的。” “唔……我也知道啦……” 咳嗽声忽然在旁边响起。 就在一旁的沙玛什大祭司脸色不怎么好的使劲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伽尔兰和塔普提同时看了歇牧尔一眼,然后又同时转过头去。 虽然带着一队侍卫站得稍远了一点,但是耳聪目明的独眼骑士侧过头,嘴角的笑意已是忍不住溢了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大祭司不快地瞥了凯霍斯一眼。 他严肃地说:“注意警戒。” “是的,大祭司阁下。” 凯霍斯忍住笑回答,回头将自己带来的侍卫一一安排到重要的地点,防止他人的闯入。 然后,他目送伽尔兰、女官长以及大祭司三人走入王陵之中。 虽然是一轮弯月,但是众星闪耀,将浅浅的星光银辉铺满大地,所以天色并不黑暗。 凯霍斯刚站了没多久,突如其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披着星光出现在此处。 他微微一怔,就露出了然的神色。 “陛下他们已经进了里面。” 他对来人说。 按照规定,未得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王陵之中。 金红色的眸在黑夜中就像是在火焰中燃烧着的赤红宝石,淡淡地瞥了凯霍斯一眼。 “我在外面等他。” 赫伊莫斯回答。 然后,他的目光就投向了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的白色王陵。 ………… 一片雪白的殿堂。 白色石壁之上,冥界之神奥尔娜斯的浮雕栩栩如生。 她展开的巨大的白色羽翼将这座陵墓的王宫都笼罩在其中。 这里是冥者的王宫。 卡莫斯王的石棺已经被封入深深的地下宫殿,在地面的大厅之上,竖立着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 足足有三人之高的晶莹剔透的白玉石碑,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清幽的光泽。 巨型石碑的下半截雕刻着狮子王生平所建立的伟大功绩,雕字中渗入碧色的颜料。 石碑的上半截雕刻着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图纹,大地之上,头戴金冠的王者骑在生长着双翼的雄狮上,展翼飞向上方那代表着太阳的符文。 图案的雕纹是镀金的。 它象征着太阳神沙玛什派出自己的坐骑将该墓的主人接到众神的国度。 伽尔兰俯身,将一簇新鲜的白色莲花放在白玉石碑之下。 传说中,冥界女神头戴的白色莲花,是因失去所爱之人的人们落入冥界的泪水浇灌而诞生。 那白色的花瓣上还有透明的水珠在滚动,啪嗒一下滴落在石碑底部。 “抱歉,王兄,过了这么久才来见你。” 女官长和大祭司静静地站在两侧,而伽尔兰则是在放下花束之后,直接在石碑之下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毫无体统,缺乏仪态。 大祭司的眉眼微微动了一下,但是他看了伽尔兰一眼,还是垂下眼,保持了沉默。 “今天又是众神祭典,你还记得吗?十四年前,也是这一天,我跟着你走上了高台。” 屈起左膝坐在石碑之下,就这么靠在石碑上,伽尔兰微微仰着头,一手搭在膝上,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看着过去的回忆。 他浅浅地笑着,目光柔和,像是真的在和卡莫斯王说着话一般。 “一转眼,我戴上你的王冠,已经过了五年。” “我觉得,这五年里,我做的很好。” 伽尔兰笑着说,歪了下头,看向歇牧尔。 “是不是,歇牧尔?”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看,王兄,歇牧尔都承认了,所以我绝对没有骗你哦。” “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唔,虽然有些事情不知道你会不会赞同,但是,我觉得那样对亚伦兰狄斯的未来有好处,所以我觉得王兄你应该不会反对。” 伽尔兰轻声说着,将自己在这些年里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怕是一点微小的事情,以及这些年中亚伦兰狄斯的变化,一点一滴,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他的神态就像是一个孩子,向他的兄长碎碎地说着自己所做的事情,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成绩,期待着兄长的表扬。 伽尔兰说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大祭司和女官长一直安静地站着,唯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 暖黄的火光晃动的大殿中,仿佛看不到时光的流逝。 直到地平线上亮起微光,远远照进大殿之中,伽尔兰才终于说完。 一夜已经过去。 伽尔兰站起身,一手按在石碑上。 “最后还有一件事……” 他轻声说, “王兄,我有了喜欢的人。” “在茹达斯城的时候,我说喜欢赫伊莫斯,其实是骗你的。” “可是现在,我是认真的。” “我喜欢赫伊莫斯,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伽尔兰低头,金色的长发簌簌地从他肩上滑落。 他的手按在石碑上,他的额头轻轻地抵在冰冷的石碑上。 “我知道,你不会反对,毕竟当初我骗你的时候,你就说过,无论是怎样的事情,只要是我的决定,就算全天下的人反对,你也会站在我这一边。” 细长的睫毛垂落在颊上。 伽尔兰闭上眼。 他轻声说:“……是不是,王兄?” 半晌寂静。 女官长走上石阶,她伸出手,扶在伽尔兰肩上。 “那是卡莫斯王嘴上在逞强而已。” 从小陪伴卡莫斯王一同长大,对其的性格了如指掌的塔普提说。 “他嘴上那么说,我猜,他心里肯定想着要找机会狠狠打赫伊莫斯大人一顿才是。” 伽尔兰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塔普提,然后失笑。 “好像的确是会这样。” 他笑着说。 “如果卡莫斯王还在,以他的性格,大概从此以后每天都会找借口教训赫伊莫斯大人。” “唉?不至于吧?” “在与您相关的事情,卡莫斯王的心胸从来是很狭窄的。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每天揍一顿都不会解气,他很可能会一天三顿的揍人。” “呃,这好像有点……” “我说啊,若是这样,他年轻力壮的时候还好,若是等他年纪大了、老了,打不过赫伊莫斯大人了可怎么办?” 伽尔兰金色的眼眨巴了一下。 “那我就让赫伊莫斯故意输给他?” “要是卡莫斯王看出来赫伊莫斯大人是装的,恐怕会怄气得更厉害。” “嗯,那样他肯定会发脾气的。” 静默一分钟。 “塔普提。” “嗯?”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说王兄的坏话?” “应该算。” “那你说,我们在这里说的坏话要是全部都被王兄听到了的话,他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我觉得是。” 年轻的王与他的女官长对视一眼。 然后,再一次同时失笑。 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后,大祭司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清晨的朝阳照进来,照亮了这座白色的殿堂,也照亮了石碑地下那簇白色的莲花。 ………… …………………… 当塔普提跟在伽尔兰身后走出王陵大门的时候,遥远的地平线上,天色已是微亮。 走出屋檐遮挡的地方之后,忽然有一点冰凉的水滴落在她的颊上。 紧接着,又是几滴。 天空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不大,只是朦胧的细雨。 塔普提擦去滴落在眼角的雨水,抬眼看去,就怔了一下。 她看见赫伊莫斯站在不远之处。 显然不是刚刚才来,只要看着男人被夜露打湿的漆黑发丝就能猜到,这个人恐怕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 他安安静静地站着,被夜露打湿的发梢滴落的水珠落在他的肩上。 他整个人像是融于夜色之中。 不,或者说,天地之间,他就像是黑夜的化身。 可是,当这个宛如黑夜化身般的男人抬眼看向伽尔兰的时候,他的眼中、他的脸上、他的全身,就仿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如同被太阳照亮了才能发出光来的月亮。 “赫伊莫斯。” 她听见伽尔兰喊着赫伊莫斯的名字,小跑着向他走去。 一直以来,塔普提都不怎么喜欢赫伊莫斯。 其实,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赫伊莫斯接近伽尔兰。 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喜欢赫伊莫斯的眼神。 这个人的眼神总是深不见底,如同看不到尽头的漆黑深渊。 这个人,他的渴求永无止尽。 他那像是遍地燃烧的火焰一般永远都不可能满足的欲望和野心,让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危险。 塔普提一直都是如此认为。 可是现在,她站在伽尔兰的身后,看见了赫伊莫斯脸上的神色。 赫伊莫斯站在那里,向快步向他走去的伽尔兰伸出左手。 她在后面,看不见伽尔兰的表情。 可是她看见伽尔兰抬起右手向前伸去,看似要放在赫伊莫斯向自己伸来的那只手上。 两人的双手即将交握在一处。 她看见了赫伊莫斯看着伽尔兰的比什么都还要温柔的目光,还有,对伽尔兰展露的微笑。 她从未在这个人脸上看到过如此明亮而满足的笑容。 那个笑容,就仿佛他已经拥有了所有,拥有了整个的世界。 ………… 算了。 女官长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一幕。 这样也好。 她想,嘴角含笑。 这样……也挺好。 朦胧的细雨如断了的珠帘般从她眼前掉落。 雨幕中,伽尔兰即将放在赫伊莫斯手上的那只手突兀地停顿了一瞬。 塔普提的瞳孔蓦然放大。 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 在所有人之前,她看着她的王子向前倒下。 倒下时飞扬起的金色长发掠过她的眼前。 她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 ……………… 细碎的雨水从明亮的天空中簌簌掉落。 喷泉洒落在水池之中,星辰女神伊斯达尔的石像安静地矗立在庭院中。 细雨一点点地打湿了石像,雨水汇聚到她的眼角,蓄积了许久之后,一道水痕缓缓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像极了命运女神眼中落下的一滴泪痕…… 那是命运的开端,亦是命运的终结。 第299章 眼前的祭台碎裂了。 地面在颤抖。 四周的一切都在晃动。 那环绕在四面八方的巨大方尖石碑不断地迸裂开来,一座接着一座倒塌在地。 偌大的废墟遗迹在一点点地崩塌、毁灭……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睫毛微动, 然后缓缓地抬起。 因照下来的阳光太亮, 又闭上, 眨动了好几下, 等适应了,才再一次睁开。 伽尔兰看着熟悉的屋顶,恍惚了好一会儿。 他只隐约记得, 他在王陵待了一夜, 走出来后,就看到赫伊莫斯在外面等着他。 看到赫伊莫斯伸出手, 他下意识要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的时候…… 记忆在这一刻忽然断了线。 他像是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可是…… 在黑暗中,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就在伽尔兰努力地回想着的时候,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抚在他的颊边。 一个身影笼罩在他的上空, 挡住了他的视线。 伽尔兰回过神来, 那俯身在他上方的男人另一只手按在他的一侧, 完全将他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中。 “……伽尔兰?” 喊着他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生怕稍微大一点就会让他受伤。 伽尔兰抬眼, 对上俯视着他的金红色眼眸。 逆光中,他看不清赫伊莫斯此刻脸上的表情, 可是他听得见那个人声音中的紧张以及不安。 他抬起右手, 握住抚着他的颊的那只手, 眼角微弯,对身上的人一笑。 “我很好。” 伽尔兰说,然后动了动,就想要坐起来。 他刚撑起半截,一双手就扶住他,扶着他坐起来。 “先别下床,你还在发烧。” 伽尔兰怔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的确有点发热,不过只是一点点而已。 不过他自己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除了有点累之外,身体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大概只是因为太过疲惫而引起的低烧。 毕竟这段时间里又是花御节,又是选妃的事情,又有艾尔逊小王女的来访,又还要同时准备众神祭典,一桩桩、一件件,把他折腾得头昏脑涨。 等好不容易全部解决完了,一放松,再加上又熬了一夜,顿时就把身体的疲惫全部释放了出来。 啊啊,那个时候歇牧尔他们好像都在。 惨了,肯定又要被他教训一顿。 “王子!” 伽尔兰一转头,就看见塔普提匆匆从门口跑来。 女官长此刻脸上露出的惊慌而又紧张的神色实在是难得一见,让他都错愕了一瞬。 匆匆奔来的女官长将手中端着的药盘往床边的矮案上一放,伸手就握住了伽尔兰的手。 她跪伏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握着他放在床上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露出激动的神色。 “王子,你终于醒了。” 看着塔普提这种异常的神情举止,伽尔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明亮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上,还是上午时分,离他失去记忆没过去多久。 “我没什么事,大概是太累了,只不过是昏睡了一两个小时了而已,你不用太担心。” 女官长神色一滞。 “王……” 她顿了顿,从激动中清醒的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喊错了称呼。 “不,陛下,您昏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一天?” 有那么久? 为什么他觉得只是一瞬间? 还不等他仔细回想,一旁的赫伊莫斯已经开口。 “塔普提,把汤药给我。” 女官长点点头,把放下的药碗重新端起来,递给赫伊莫斯。 “我去叫医师过来。” 说完,她就快步走了出去。 不觉得自己昏迷了那么久的伽尔兰还在困惑着,赫伊莫斯那边已经自己尝了一口汤药。 是温热的,也不会烫嘴。 他舀了一勺,送到伽尔兰嘴边。 他说:“张嘴。”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可是很轻,很温柔,就像是在哄人一般。 伽尔兰本想说不用,我自己来,可是和赫伊莫斯的目光一对上,那句话不知为何就咽了下去。 他乖乖地张开嘴,让赫伊莫斯喂了一勺又一勺。 好苦。 苦死了。 他苦着一张脸郁闷地想。 几下之后,伽尔兰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种凌迟,直接伸手从赫伊莫斯手中将汤药夺过来,然后仰头,一口闷。 一口气灌下去之后,嘴里残留的苦涩味道让伽尔兰直咧嘴。 他刚想问赫伊莫斯有没有蜜渍果脯或者甜糕之类的东西,忽然眼前一暗,赫伊莫斯低头,吻住了他。 赫伊莫斯吻得并不用力,像是怕弄坏他一般,但很缠绵,轻柔地舔过他的唇瓣,就连他唇角沾上的一点乌黑的药痕,也都被舔舐去。 一吻之后,双手又小心地把他搂在怀中,双臂不敢用力,却又不肯松手。 那就像是对待初生婴儿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伽尔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忍不住笑着问:“你就不觉得药很苦吗?” 亲他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感觉到药的苦味吗? 赫伊莫斯双手把伽尔兰圈在自己怀中,看着伽尔兰拍着自己的手臂,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这一刻,他才有种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感觉。 他低着头,下巴依恋地蹭了蹭怀中人的头发。 “那时……你就在我面前倒下来……” 说到这里,赫伊莫斯忽然停下。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越发抱紧怀中的人。 他闭着眼,将那个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的可怖画面驱赶掉,将脸埋入柔软的金发中。 他的身体碰触到伽尔兰的地方传来的温度,一点点地将从他身体深处渗出来的寒意融化。 那个时候,看着伽尔兰忽然在他眼前倒下。 他的身体虽然下意识一把接住了伽尔兰,可是他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那之后发生发生的一切,他都只是本能地去做。 在伽尔兰醒过来之前,在那双金色的眼眸睁开注视着他之前,赫伊莫斯都有种仿佛被隔离于世界之外的不真实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一样。 寒意仿佛是从身体最深处涌出来,渗透骨髓。 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虽然赫伊莫斯没有说下去,但是伽尔兰也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男人散发出的浓郁得近乎于实质性的不安感。 他想了想,仰头,抬起手摸了摸赫伊莫斯的颊。 被他安抚般摸着颊的男人低头看他,目光是说不出的温柔。 伽尔兰被赫伊莫斯搂着,头靠在赫伊莫斯胸口,一转眼,看着眼前从衣襟中露出的褐色侧颈,就凑过去,亲了一下。 这一亲,他就感觉到赫伊莫斯的肩微微颤了一下。 本来只是想亲亲大黑狼安抚他,又懒得抬起头去亲嘴,所以就近亲了一下侧颈,没想到却意外得到这么一个有趣的反应。 顿时,伽尔兰玩心大起,他又轻轻地对着自己刚才亲过的地方吹了口气。 不出意外,赫伊莫斯的肩又僵了一下。 一只手抬起来搂住他的头,低声哄他:“别闹。” 伽尔兰窝在赫伊莫斯怀中,仰着头对赫伊莫斯笑。 赫伊莫斯似很无奈,看着伽尔兰的眼神中又带着纵容。 他低下头来,抵着怀中人的额头,蹭了蹭彼此的鼻尖。 他看着伽尔兰的目光软得不行。 就在赫伊莫斯被伽尔兰撩了一番,周身绷紧的气息终于放松放缓下来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咳嗽声。 刚进门就撞到那一幕的沙玛什大祭司脸色阴沉,大声地咳了好几下。 眼见赫伊莫斯就算转头看到自己,抱着伽尔兰的双手也没松开,他脸色更是不好,直接瞪眼看着赫伊莫斯。 伽尔兰拍了拍赫伊莫斯搂着自己的手臂,赫伊莫斯低头看他一眼,这才颇不情愿地松开手。 就在这时,女官长也带着医师走了进来,独眼骑士紧随其后,目光紧紧地在床上的伽尔兰身上转了一圈。 确认伽尔兰的神色还不错之后,凯霍斯紧绷的脸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卧室里很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为伽尔兰检查身体的医师身上。 从卡莫斯王的父王那一代就开始侍奉王室的老迈医师显然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丝毫不紧张,一边笑呵呵地与伽尔兰闲谈聊天,一边从容不迫地给伽尔兰检查身体。 那慢悠悠的动作让想要尽快知道结果的众人都焦急不已,但又不敢催促,一群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好一会儿之后,老医师呵呵一笑。 “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段时间里太疲惫,又睡眠不足,所以才骤然昏睡了。” 他看着伽尔兰,语重心长地说, “陛下,您虽然还年轻,但是不能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老医师作为王室的御用医师,从小也是看着伽尔兰长大,所以哪怕伽尔兰成为王,他对伽尔兰说话依然还习惯性地带着一点教训的口吻。 “可他现在还在发烧。” 赫伊莫斯皱着眉说。 “已经降下去很多了,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老医师很直接地看向歇牧尔,对这位总是在严厉督促伽尔兰勤于政事的大祭司点名批评。 “政事是做不完的,偶尔也要让陛下休息几天,别对陛下太严厉了,大祭司阁下。” 歇牧尔脸色一僵,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本来还想要因伽尔兰不注意身体此事训斥其一顿,但是看着伽尔兰,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这笔账先记着,等陛下身体好了再说。 大祭司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 其实他也有点心虚,如果不是他与一众大臣非逼着伽尔兰选妃,非要赶在众神祭典之前举行花御节什么的,也不至于让伽尔兰累成这样。 那时看着伽尔兰一声不响倒下去的模样,他的脑子也是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听老医师说无碍,才缓过来。 老医师的话让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卧室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压抑气氛也终于缓解了过来。 拜这次昏倒所赐,伽尔兰在老医师的严令之下,乖乖地休息了一个星期。 幸好众神祭典已经过去,边境的敌军也已经退了兵,亚伦兰狄斯国泰民安,没什么紧急的大事,那些琐碎的小事他干脆就放手让歇牧尔和索加两人去处理。 一开始的两三天,赫伊莫斯差不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伽尔兰身边。 哪怕伽尔兰的低烧在第二天就降了下去,人也恢复了精神,他还是把伽尔兰宠得跟个玻璃人似的。 那黏糊劲,让时不时过来看一眼就撞到的歇牧尔实在是看不下去,冷着脸以需要赫伊莫斯帮忙处理军务相关的事情为理由将赫伊莫斯强行带走。 伽尔兰笑眯眯地看着赫伊莫斯被歇牧尔押走,也不拦。 如果换成其他的王一定会担心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人会不会勾结的问题。 但是在伽尔兰这里…… 赫伊莫斯和歇牧尔勾结? 不可能的。 你看大祭司那副对赫伊莫斯横竖看不顺眼横眉冷对的模样,赫伊莫斯对歇牧尔也没什么好脸色的样子,再加上索加在一旁撺掇着煽风点火,勾结这种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就这样,伽尔兰就舒舒服服地躲了一个星期的懒。 每天舒舒服服地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陪着涅伽玩,或者让侍卫陪着训练武技锻炼一下。 那日子过得是前所未有的悠闲。 不过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很快,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虽然有歇牧尔等人帮他处理掉了大多数的琐事,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得由伽尔兰亲自来。 在王宫里守了一个星期,眼见伽尔兰的确没什么大碍,赫伊莫斯总算是放下心来。随着伽尔兰重新埋首于政事中,他也出了城,到城外的军营处理同样堆积起来的军务。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 下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大地发烫,政务房里比平日里多放了不少的冰块,以保持清凉。 花了几天的时间总算将上周堆积起来的重要政事解决掉,此刻,伽尔兰坐在孔雀石椅上,轻轻地转着手中的鹅毛笔。 鹅毛笔的羽毛边缘镀了金粉,他一转,就在光下一闪一闪的。 伽尔兰的目光虽然落在桌面上展开的羊皮纸上,但是此刻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想,错过了上次的大廷议,看来,他和赫伊莫斯的事情,只能等到下周的大廷议上宣布了。 他在这里走着神,转着手中的鹅毛笔,站在下面的歇牧尔自然看得出来。 大祭司板着脸,轻咳了一声。 伽尔兰回过神来,侧头对盯着他的大祭司一笑。 然后,他收回注意力,将眼前的这份派遣一队沙玛什的祭司前往莫纳尔城检查刚刚完工的水利工程的文书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大问题,转着的笔一停,就打算在纸上写下批示。 写了几个字,他抬手,蘸了蘸墨水,就要继续写。 蓦然间,他恍惚了一下。 伽尔兰看着自己的手。 鹅毛笔很轻,不过是一根羽毛的重量,可是他拿着鹅毛笔的手却在微微地发抖。 他控制不住自己手的颤抖。 “王。” 有人在叫他。 “伽尔兰王――” 可是他已经听不清楚。 “伽尔……” 眼前的文书,还有金色的鹅毛笔,以及他拿着笔的手出现了重影。 那重影不断地在他眼前晃动着,让他怎么都看不清。 就连快步走上来,站在桌案对面的歇牧尔在他眼中也变成了无数个。 整个世界仿佛在顷刻间天翻地覆。 握着鹅毛笔的手重重跌落下去,笔尖戳中桌案上的墨盒,将墨盒整个儿都戳翻了出去。 伽尔兰倒在桌上。 从墨盒中溅出来的漆黑墨水泼了站在桌案前素有洁癖的大祭司一身。 在政务房众多大臣以及侍从们一片惊慌失措的喊声中,大祭司的脸色微微发白。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向他宣告着,不详的未来。 ………… 城外军营的训练场中,一座偌大的高台之上,骄阳似火,似乎要将大地点燃。 烈日之下,赫伊莫斯站在高台之中,重剑指地,目光锐利,整个人散发出强大的威势。 十几位骑士长围绕在他的四周,或手持长剑,或手拿银枪,每个人都显得颇为狼狈。汗水不断地从下巴滴落,他们剧烈地喘着气,一身已是汗淋淋,身上还有一道道伤痕。 他们胸口都佩戴着一枚两指宽的黄铜狮子徽章,那是统帅着数千骑士仅次于骑帅之下的千骑长的标志。 然而,这些在旁人眼中极其强大的骑士长就算是一同围攻了赫伊莫斯整整一个小时,也没能伤到对方一根毫毛。 剧烈的喘息间,一位年轻的骑士长不甘地再度冲上去,手中银枪如疾电般向赫伊莫斯刺去。 赫伊莫斯正欲侧身躲开,手中重剑也趁势抬起,打算一剑将对方手中银枪劈落。 突兀之中,心脏猛地一跳。 他蓦然失神了一秒。 银枪挑来,雪亮枪尖从他肩头重重擦过。 衣袖撕裂,左臂上裂开的血口在空中飞溅出一道血痕。 刺出这一枪的骑士长吃了一惊,惊讶地看向赫伊莫斯。 赫伊莫斯站着,一道血痕顺着他的左臂缓缓流下,他却恍如不觉,只是猛地转头,那带着一丝茫然的目光投向远方矗立着的金色王宫。 ……………… 毫无预兆的,伽尔兰王再次发烧昏迷。 老医师赶来。 这一次,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翌日,伽尔兰王苏醒。 三日后,低烧退去。 但是老医师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日夜守在伽尔兰王的身侧。 不到五日,伽尔兰王在睡中再一次发起低烧,昏睡不醒。 这一次,足足有三日之久。 醒来之后,低烧始终不退,持续了十多日才勉强降下来。 而后不到两日,再度复发。 同时,再一次陷入长时间的昏睡之中。 如此反反复复,病情日益严重,伽尔兰王的身体日益虚弱,卧床不起。 王宫中的所有医师一同会诊,却是一筹莫展,查不出病因。 随后,大祭司紧急召集王城中有名的医师来王宫会诊,依然查不出伽尔兰王所患的病症。 众人已是束手无策。 很快,伽尔兰王身患不知名的奇症,生命垂危的消息传遍了亚伦兰狄斯。 一时间,亚伦兰狄斯人心惶惶,民众担忧不已,彷徨难安。 第300章 睁开眼的时候, 看到的是天边火红的夕阳余晖。 赤红余晖覆盖在大地之上,将大地笼罩上一层流火般的朦胧火光。 夕阳映入刚刚睁开的金色瞳孔中, 将那虹膜边缘也染上了一点赤色。 伽尔兰想,不知道这一次, 他又昏睡了多长时间。 他缓缓地侧头, 不出意外,看到了趴在他床边浅睡着的赫伊莫斯。 以往每一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金红色眼眸。 还有,那眼中深藏着的疼痛的痕迹。 而这一次,难得的,他看到的是睡着的赫伊莫斯。 想也知道,就算拥有着非人体力的赫伊莫斯, 也不可能一直那样挺下去。 漆黑的发丝散落在雪白的床被上, 赫伊莫斯趴在床上,侧着头,线条锐利的眉眼之下是极深的黑青色,也不知道这次他又是几个日夜无眠。 哪怕此刻是在沉睡中,他的眉头也紧锁着,很不安稳, 眉梢眼角都带着倦意。 抿紧的唇,紧皱的眉,让其看起来睡得很辛苦。 伽尔兰看到赫伊莫斯的右手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手, 像是生怕他会从眼前消失。 握紧了他的那只手依然是健康的褐色, 与之一对比, 他的手越发显得白。 但是,那是一种带着点苍白的白皙,映着火红的夕阳余晖,几乎是半透明一般。 伽尔兰的目光暗了一暗。 他知道自己恐怕还在低烧,毕竟从上一次昏睡后醒来开始,低烧就再也没有停过。 他感觉得到,虽然在低烧,但是身体近来已经逐渐不会感觉到疼痛,除了乏力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感觉。 然而……感觉不到疼痛,那才是最危险的信号。 他重新闭上眼,睫毛的阴影盖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 众多医师已对他的病束手无策。 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沉稳的,有力的,跳动的声音几乎能通过胸膛传递到他的耳膜。 他还很年轻,他从未曾想过…… 可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病魔在一点点地吞噬着这具年轻的躯体。 他会……吗? 就算是想,他也不敢想到那个字。 哪怕其实已经经历过四次死亡的他对死亡并不陌生。 可是在前几次死亡的时候,他只是感到疼痛,只是害怕,只是感到不甘。 而这一次…… 伽尔兰再一次睁开眼,看向趴在他身边的赫伊莫斯。 哪怕是在当初亚伦兰狄斯岌岌可危的那段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露出丝毫疲色的黑骑士,惯来冷峻沉静的脸上此刻竟是透出一抹憔悴。 身体明明应该已感觉不到疼痛,可伽尔兰却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无形的利刃重重刺了一下。 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伽尔兰抬头,就看到了快步走进来的女官长。 从来都是容光焕发、仪容得体的女官长的神色黯淡。 当看到伽尔兰睁着眼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的眼微微一亮,但也仅仅只是亮了一下。她看着伽尔兰苍白的脸色,手指攥紧了一下,又松开。 她的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如往常一般温柔的笑容,端着手中的药盘走到伽尔兰身边。 虽然塔普提走到伽尔兰身边时特意避开了睡中的赫伊莫斯,但是赫伊莫斯本就睡得很不安稳,身边一点异动,立刻就让他惊醒过来。 他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反射性地握紧了右手,直到感觉到伽尔兰的手还被他握着,他的手指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当感觉到伽尔兰的手反过来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时,赫伊莫斯一怔,然后猛地抬头。 数日未曾看见的金色的眼眸看着他,微弯出一点弧度。 然后,他看见伽尔兰接过塔普提递过去的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自从病了之后,伽尔兰每天三次的汤药几乎就没断过,在昏迷中时,塔普提或者赫伊莫斯会帮他一口一口地喂下去。 只是近来,在伽尔兰昏睡过去之后,药水很难喂进去。 所以,当看到伽尔兰醒来,自己一口气将药水喝下去的时候,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啪的一声,玉瓷碗掉在地上,瞬间砸得粉碎。 剩下的药水溅了一地。 伽尔兰俯身靠在床边,痛苦地咳着,刚刚喝进去的汤药全部被他吐了出来。 事发突然,更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赫伊莫斯僵了一瞬。 他惊慌地伸手扶住伽尔兰的肩,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伽尔兰。 好不容易灌下去的汤药全部咳了出来,伽尔兰俯身趴在床沿,双手按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 他看着眼前被染成乌黑色的床单,手指用力攥紧床单。 没有时间了…… 他勉力撑起身体,向后,靠在赫伊莫斯身上。 他抬起头看向赫伊莫斯。 赫伊莫斯扶着他,也低头看着他,目光显得很是茫然。 在伽尔兰吐出汤药的时候,塔普提就匆匆将守在偏房的老医师叫了过来。 老医师看着被汤药染得一片狼藉的床单和地面,眼神飞快地一沉,但是立刻很好地收敛起来,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沉稳神色。 可是老医师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惊慌仍然被目光敏锐的赫伊莫斯捕捉到,他心底一寒,扶着伽尔兰肩膀的手指蓦然收紧。 “睡得太久,又没怎么下床活动,所以进食难免困难些。” 老医师说,脸色冷静沉着。 让人看着也就放下心来。 “陛下,您别喝得太急,别怕苦,慢慢来。” 就算面对的病人是伽尔兰王,老医师温和的声音也跟哄孩子一样。 “慢慢地喝,就能喝下去了。” 金色的瞳孔静静地看着老医师,那目光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看透了什么。 老医师胸口蓦然一紧。 他看到伽尔兰对他一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驳,乖乖地靠着床头坐着,任由塔普提将重新熬好的汤药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到自己嘴里。 这一次伽尔兰喝得很慢,可是,没喝上几口,他忽然一把将塔普提推开,低头,双手捂住嘴。 金发凌乱地散落下来,掩住他的脸。 他低着头,下半边脸又捂住大半,根本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消瘦的肩剧烈地耸动着,像是在艰难而又痛苦地压抑着什么。 乌黑的药水从伽尔兰双手的指缝中渗出来,一滴滴落在他身前的被褥上,将雪白的被面染上黑色的污渍。 赫伊莫斯几乎是在伽尔兰低头时就下意识地猛地伸出手。 可是,他的手在即将触及对方的前一秒就停滞在半空。 他的手僵在伽尔兰身前,指间仿佛写满了无力。 ………… 老医师和女官长站在行宫外的庭院中,一反他在伽尔兰面前时的沉稳,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我一直都在担心……” 他语气沉重地说。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 他摇着头,满眼的无力。 “王的身体已经衰弱到连汤药无法服用的地步了。” 病入膏肓。 药石已无用。 塔普提急切地追问道。 “那到底该怎么做?还有其他办法吗?要怎么做才能让陛下――” 老医师闭眼。 “祈求……索尔迦的怜悯。” 智慧之神亦为医师的守护者的索尔迦。 医师们唯有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才会说出这句话。 虽然也信仰着索尔迦,可是老医师从来都不喜欢这句话。 他自傲于自己的医术,而极其不喜这种听天由命的话。 可是如今,他竟然也不得不吐出这句他从未曾说过的话。 塔普提的身体陡然一僵。 夜晚的风吹来,掀起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将其凌乱地吹向空中。 茫然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握紧双手,合拢在胸前, 她低下头,紧闭着眼,睫毛轻颤着,她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王子……我的王子………… 亚伦兰狄斯的众神啊…… 两人站在草坪上,默然无言。 天边,夕阳日暮,太阳落入地平线之下,天地之间最后一缕阳光在这一刻湮灭。 “赫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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